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野玫瑰 > 3、03
    他穿着一件藏蓝色衬衫,松松垮垮地系着纽扣,下摆没扎,下身是灰色运动裤配同色球鞋,挺拔落拓。他很高,只是低垂着眼看她。


    他们离得不远,五六米距离,阶梯这边和那边,他逆光站着,站在那里也不知来了多久。


    姜听玫迅速移开眼,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像是被他看见很难堪一般。


    她看着阶梯下的树影,冷硬回:“你一直喜欢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是吗?”她声音不大,甚至还带了点哭后的哽咽。


    听着就是很委屈,但又很要强。


    纪忘舟一手半插着兜,被人曲解的意味不好受,他也不想解释,随手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滑火机点燃,他淡淡吸了一口,看着远处城市的星星灯火,没有回答。


    姜听玫双手抱膝,头发有点乱,在外面冷静这么久,她额头不那么疼了,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孤寂的世界中,听着身后男人的呼吸,鼻间闻着淡淡飘散的烟味。


    予她一丝念想,她还真切地活着。


    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他们一个坐一个站,看着不慎明晰的远方很久。


    烟头熄灭,长指轻轻弹了弹烟灰,纪忘舟垂头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黑发及肩,斜斜洒落,勾勒出耳朵的轮廓,耳骨白皙,映着月光,能瞥见耳垂间那枚小小的珍珠耳环。


    夜风习习,吹动着树叶,沙沙,沙沙作响。


    敛了敛眼眸,他淡淡开口:“我刚刚什么也没看见。”


    没有看见你哭,也没有看见你难堪,你不必将自己陷入囹圄。


    心中微动,眼睫毛轻轻颤抖,姜听玫抿着唇角没做声。


    手间腕表滴答一声,纪忘舟低头看了眼,分针指向六,四点半了。


    天快亮了。


    余光看着四五米远的姑娘,她还是没有回头。


    松手作罢,他转身长腿几步回了医院。


    天亮了,又是人间。


    ……


    姜听玫早上给陶雨杉送完早餐后就回家倒头便睡了。


    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被饿醒了,起床没形象地直接撕开昨天买的零食吃了几包,才算止住了饿感。


    想起陶雨杉,她连忙出门去楼下饭店打包了一份不沾油腻的蔬食过去。


    刚下公交,还没走到医院门口,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人。


    一位打扮雍容华贵的妇人,和站在她身边一身香奈儿小黑裙套装的一位年轻女子。


    那女子右手挽着另一位男人的手,姿势亲昵应该是恋人。


    一行人阵势气场很大,来医院倒不像看病,像来视察。


    姜听玫忙着赶去看陶雨杉,想也没想便从旁边空着的路走过去。


    “这谁啊?”那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是责备。


    “哎,说你呢,你干什么?”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呵斥她:“没看见这个门我们在吗?你不从侧门进,从这进,是没长眼睛吗?”


    “保安干什么的?”她大声吼保安。


    姜听玫微微一愣,抬头看见她指着自己才知道在说她,她平静看着她。


    女人画着精致得体的妆容,红唇艳丽,妆容很浓,她看着姜听玫一脸素颜的模样明显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的嫉妒不屑。


    而后尖刻开口:“我说呢怎么这么想上报,原来是狐媚子想钓男人啊。”


    姜听玫侧身往旁边看了一眼,才发现旁边确有记者,她说的见报大概是指这些。


    “这是医院大门,还有在媒体面前,还请女士你说话放尊重些。”姜听玫直视她,冷冷回。


    “曼莎。”淡淡一声,那位穿着雍容的妇人开口叫她,是在叫停。


    于曼莎看着姜听玫那张脸心里就不舒服,她从小娇生惯养,养出一副大小姐脾气,从来没向别人让过步。


    “伯母。”她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您看,这个穷酸相的女的自己闯进来的,都影响记者采访了,我是帮您和凌阳啊。”


    盛雪兰淡淡看了她一眼,回头又看了眼姜听玫,那目光带着审视,和高傲。


    看不起她,看不起他们这些普通人。


    院长看着这里的场面,连忙过来对她陪笑,“纪夫人,您今天来是为了纪董事长的事吧……是这样的,我们医院经过几次会诊,已经确定了方案,想和您讨论一下可行性,您看行吗?”


    盛雪兰颔首,和他一起往医院里面走,进了专用电梯。


    有了盛雪兰的默认,于曼莎底气更足起来,羞辱她:“你也不看看你穿的是什么?就敢来闯纪家的门拦,一身地摊货,来要饭就算了,还挡路?”


    “还有你这张脸,别以为不化妆,就想靠装纯,卖色来钓男人啊?”


    “手里还提着个餐盒,当自己是送外卖的呢?”


    “纪家今早就发的公告,说这个门下午不对人看放,你眼瞎啊,当贴着玩呢?”于曼莎咄咄逼人得很,就是看不惯她,看她长着那张脸,心里就来气。


    姜听玫一直在强忍着,忍着没骂出来,只是抬眼用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看她。


    于曼莎身旁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似乎听得烦了,松开她挽着的手,拿着手机自己去旁边玩了,“你自己慢慢骂吧。”


    于曼莎跺了跺脚,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喊他:“纪凌阳,你敢走?”


    纪凌阳头都没回,直接就走了。


    于曼莎回头狠狠瞪她一眼:“你说话啊?我刚刚说的话你听不见啊?道歉啊,要不然我让你倾家荡产一文不剩。”


    “跪下来,”她伸手去推她肩膀,“给我道歉。”


    姜听玫侧身躲过,抬眸冷冷地看着她。


    于曼莎一手落了空,借力一没,高跟鞋差点踩滑,一个趔趄手直接撞上了旁边玻璃门,疼得她叫出声。


    “贱人!”于曼莎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打她:“我让你躲了吗?”


    姜听玫扔了饭盒,也想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她。


    结果于曼莎的手还没伸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冷冷一声,没有温度。


    和昨夜里的淡漠声音相比起来多了丝不容拒绝的命令冷漠。极具威慑和压迫感。


    她听过这声音三次,每次都不一样。


    于曼莎手腕被捏得生疼,看清身旁的男人的脸时,腿都软了。


    有点颤抖着开口:“忘舟哥,你…你怎么了?我教训一个贱坯子而已。”


    “——啊!”于曼莎伸手捂住手腕大叫起来,求饶:“忘舟哥,你别,你别这样,我手快断了,我错了,我错了,……”她痛苦地面容狰狞起来,“疼……疼,我错了我错了,忘舟哥你放过我……”


    纪忘舟嫌恶似的松开手,一手半插着兜,睨了她一眼,警告:“管住嘴。”


    于曼莎连忙往旁边跑


    ,一边跑还一边点头道歉:“好的,忘舟哥,对不起。”


    长指扣了扣袖口,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声道:“别叫我名字,我恶心。”


    于曼莎不敢不听,恭恭敬敬答“好,忘,……大哥。”


    纪忘舟没回答,于曼莎才灰溜溜地走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姜听玫站在原地,有些慢半拍地抬头看他。


    他撩了下眼皮,男人的睫毛很长,在阳光下在眼窝下铺出一层阴影,衬着冷白皮,安静英俊。


    “谢谢。”她轻轻开口,语气真诚。


    纪忘舟低嗯了声,垂眼看她,她眼眶有点红肿还有点青黑。


    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看见她的时候,她眼眶都是红的。


    很爱哭吗。


    “来看朋友?”他平静地问,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姜听玫弯腰捡起饭盒,抿了抿唇角回:“嗯。”


    鼻间又闻到了那股极淡的熏香,似佛经经传,香炉渐温。她忽然有些好奇,他是个怎样的人。


    以刚刚于曼莎对他态度来看,他身份肯定不简单。她叫他wangzhou,是遥遥望洲中的望洲呢?还是其他的wangzhou?


    她不得而知,敛眸敛性,自嘲地想,也不必知道。


    世上哪还有真心可言。


    “我走了,谢谢。”姜听玫转身往门外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杏眸清澈平静,如无风湖面。


    纪忘舟一手按压着手上机械表,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微微沉了沉。


    ……


    到陶雨杉病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病房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她进去的时候正看见陶雨杉半躺在床上看电视。


    见她进来,陶雨杉连忙伸手像她比了比遥控板,“姜姜,你来啦。”


    姜听玫抿唇淡淡笑笑,将带来的饭盒放到床头柜上,到她身边去,关心问:“感觉好些了吗?”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自己额头温度对比。


    “我已经好了,姜姜你不要担心。”陶雨杉伸手轻轻把她的手从额头拿开,“你昨晚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对吗,对不起姜姜,我不是故意那么消极的,不顾你的感受说那些话……”她真诚又有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姜听玫捂嘴低低咳了下,朝她宽慰地笑笑:“我没事,昨晚,”眼睛暗了暗,“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陶雨杉想到她爸爸,立刻噤了声,转移话题,“唉,那我告诉你,我昨天说的那个帅哥是谁吧。”


    姜听玫目光落在窗外的松树针叶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低低“嗯”了声。


    “我是在云泽日报上看见他的。”陶雨杉想起他,目光里全是仰慕,不可及,“他是纪家长子,很少在媒体前露面,好像高中的时候就出国了,没有回过云泽,是今年刚回来的。”


    收回目光,姜听玫随手从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手指摁着刀柄削皮。


    她没什么波澜,也不甚在意。


    陶雨杉知道她对这些没有兴趣,但还是想说,想让她不要去想从前那些令她难过的事。


    “他很特别,他从小是在寺庙长大的,清冷悲悯,长得那么帅,却说根本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她想起报纸上那张男人与他父母家族亲友的合照。


    一身笔挺黑西装,挺拔落拓,狭长双眸映寒星,气质冷厉,是薄情相,不问红尘事。


    他左手腕上有一串佛珠,古褐色,在阳光下会变成浅浅的金色,菩提子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削苹果的刀尖顿了顿,姜听玫倒觉出些兴趣相投的意味来了。他们都是这样,不会为谁在这人世间驻足停留。


    “他叫什么名字?”莫名的,她问出口。


    “忘舟,”陶雨杉看着窗外,被绿树掩映的天空,一丝流云缓缓飘过净蓝的天幕。


    是高山仰止,望之而却,她低低道:


    “他叫纪忘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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