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玫那晚没有睡好,她一直抱着陶雨杉,想起了很多事,第二天一早在陶雨杉将自己锁在楼上不愿出门的时候,她拿了把锋利的剪刀径直走到美发店门口。
易朗在路上碰见了她,和她打招呼她也没反应,看她眼眶红得要杀人一样,手上还拿了把剪刀,便不放心地跟上去了。
姜听玫在理发店门口拿剪刀狠狠地砸几下门,冷冷道:“开门!”
小镇里的人都懒,一般小店开门都是在早上九十点,现在才八点多,大多数人都在睡觉。
姜听玫不停止敲门的动作,一直拿剪刀砸,把木门都快砸出一个洞来。
易朗远远地看见,连忙跑过来,焦急担忧地看着她:“阿玫,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听玫死咬着牙齿要把骨髓啮碎一样,继续恶狠狠地开口:“开门!开门!开门!”
易朗没见过她这个模样,只是看见穿着白t恤的女孩固执地敲一扇门,他有些心疼,跟着喊了几声:“店里有人吗?开一下门!”
邻居也来了,他去问到了店主的电话,打过去说了情况,没过一会那店主就来开门了。
店主是个三十来岁叫许丽的女人,头发也没来得及梳,邋里邋遢的,穿着拖鞋就来了。
许丽有些发怵,昨晚那件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结果今早就遇见那人口中的贱人来砸门,可真是折寿啊。
她央求着看着姜听玫:“姑娘,昨天那事真不是我干的。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姜听玫看着她,目光里含了一把刀子:“相薇烟人呢?”
易朗跨了一步走上前来,冷冷看着那女人,“你最好把什么''昨天那事''说清楚。”她一手挡在姜听玫身前,是护着她的姿势。
许丽看着她有男人护心里也有点后怕,推脱关系:“我和薇烟姐真不熟。”
“呸,相薇烟,我,我和她真不熟。”那女人连忙辩解。
姜听玫冷着一双眸子,看她像看垃圾一样,“你知道我是她要找的姜听玫吧?”
许丽深吸了口气,她是很漂亮,但是薇烟姐这次是不是太过了,毕竟陶雨杉那姑娘没犯什么错。
她让开一扇门,叹了口气,“相薇烟那婊/子就是嫉妒你你长得好看,”
屋内一地残发,显然是昨晚的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许丽拉开门走近里间去,有声音传出来。
“她还嫉妒边航曾对你动过那么一点真心,所以一直想和你比一比,想报复你。”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姜听玫心底像被人拿刺球滚,血珠渗出,又疼又难受。她脸色变得很难看,掐着手心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
嗓子又涩又哑,姜听玫问出口:“她还和你说什么了?”
没过多久,许丽从里屋出来,手上多了样东西,烫金的信封。
眼神飘飘地落在上面,姜听玫眼底是一片深海死寂。
“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她说了,请你一定要去。”许丽把那封包装精美的信封递给了她。
手指触及信封上的纹理,海浪花纹,隶书小楷,很漂亮的字,是一封邀请函。
【三载同窗,扫尘恭候。】
尾缀一排小字,“风雨不逾”。
落款是四个字:班长边航。
姜听玫看着这封邀请函,弯唇嘲讽地笑笑:“烂人一个,他配吗?”
许丽点烟吸了口,“相薇烟就是抓住了你的软肋,边航他现在发展得很好,对以前那些事也很后悔,相薇烟是想看你出丑,他不是。”
轻闭双眼,手心触着信封上的纹理,姜听玫尽力克制着,让自己平静,指甲掐入肉里,听见她很淡一声回问:“他凭什么以为我会去?”
许丽看着她不露波澜的平静模样还有点惊讶,半晌,哑笑回了句:“……他不知道啊,只是相薇烟在赌,赌他喜不喜欢你……”
“够了。”冷冷一声,漂亮杏眸里面似结了一层冰,冷得逼人。
“就算我去,也不会是因为他。”姜听玫说得很决绝,说完这句话也是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许丽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弯唇低笑,还真是变了。
而也是此刻,她才发现刚刚护着姜听玫的那个男人还没走,狭长而薄的双眼淡淡地看着她,那双眼本该是温暖的,琥珀色眼珠,笑起来该是温润迷人,可此刻没有笑意,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甚至有残酷的意味。
警告她:“她不会喜欢任何人,你们也不会有机会再握有伤害她的把柄。”
男人穿着白衬衫,只比她高了半个头,身材清瘦,长相斯文俊秀,可不笑时却也冷得吓人。
听着树间聒噪蝉鸣,八点钟的太阳已斜射树梢,热意窜上头,宛岸的盛夏来了。
可许丽觉得脚底生寒,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心里也发麻。
拿烟的手指有点抖,许丽装得不懂,打迷糊:“我跟相薇烟他们不熟,你告诉我也没用。”
“而姜听玫喜不喜欢边航,那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
“她不喜欢。”冷冷一声,打断了她。
烟灰洒落,徐丽愣愣地看着他。
易朗忽而朝她笑了笑,模样乖戾:“温馨警告相薇烟,让她不要再招惹。”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透出一股温润的冷意,看得许丽有点发寒,迅速移开眼,“你不要这样对我笑。”我怕。
再抬头时,却发现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
湖山公园别墅群。
姜听玫看着请柬上的地址,眼底情绪晦暗难明。
陶雨杉戴着一顶渔夫帽,站在旁边看着她纠结也很难受,温柔安慰她:“姜姜,你不要去,我没事的,我的头发冬天应该能长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回云泽一起看雪,一起过完冬天。”
“我们就忘了这件事好吗?我已经不难受了,我一点都不在意的。”她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理发店那个女人尖叫着扯她头发,她反抗不得,好几个人摁着她,她一反抗就被人扇耳光,一下一下地疼,疼到麻木,一边脸高高的肿起。她总是被吓醒,醒了之后伸手摸着光秃秃的头,才想起那不是梦,是曾真实发生的事。
所以她害怕,害怕姜姜也被这样对待,她们再忍忍,过了这个夏天,回了云泽就好了,她一直这样想。
姜听玫抬头,伸出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一手顺着帽檐摸了摸她的发茬,弯唇淡淡笑:“委屈我们杉杉姑娘了。”
丢了请柬,她的眼神变得很暗,声音也很低:“不要有负担,我去更多的是因为我自己。”
因为曾经的难堪,因为曾经的怯懦。
“那天,你送我到车站吧。”姜听玫下定结论,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陶雨杉隔了很久才回了一声“好”,她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自己劝不动她。
——
湖山花园别墅区在宛城南边的新区,依山傍水,离城区二十公里,是近年来的旅游度假圣地,山上分几个区,山腰山脚是游客可行允许进入的区域,山顶则被封了,修建了一大片别墅,两处山峰相连地带凹陷形成了一片湖泊,水质清澈,干净透明,别墅群就倒映在水面之上,一年四季都是绝美的风景。
那片区域都被富家公子包完了,普通人是上不去的,但也有人从宛城的电视上新闻里看到过上面的风景,都是些什么xx富商公子山顶别墅趴体,图片里的风景总是布满了人,充斥着奢侈迷乱。
姜听玫去的时候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裙,衣襟处别了一枚小小的胸针,头发用发带绑着,挎一个白色小包,气质清冷。
她站在山腰公路往山顶走的入口处,保安看她的打扮也拿不准,浑身上下没一件名牌,可气质太好,也太漂亮。
保安踌躇着上前来,礼貌询问:“不知小姐是山上哪家的千金?”
姜听玫微垂头,从包里拿出那封请柬,递给他。
保安看后,连忙微笑哈腰着让开山道,“小姐,前面会有专车接送到边先生的别墅区,祝旅途愉快。”
“谢谢。”
姜听玫沿着山道往前走,她今天穿的矮高跟,走山路显得有点笨重,磨得脚疼,走了几步就停在一旁,等着所谓的专车。
她现在的位置离那些穿着制服的保安不远,因此很清晰地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是边少爷办的同学会。”
“边少哪会有这样的闲心,而且同学会请到山顶别墅区的,又有几个真的同学敢来呢?”
“那估计都是请的些以前关系好的吧,刚刚那位小姐我看像是……”
“像是什么?”
“像边少爷新女友。”
“不是同学吗?”
“参加亲密同学会的女生,这么用心,估计快了,以后我们应该能常常在山上看见她了。”
“我觉得也是,刚刚那位小姐太好看了,是边少喜欢的类型……”
姜听玫嗤笑了声,听着只觉得刺耳不想再听,她迈开腿继续又沿着山路往上走。
走了五十来米,便远远地看见了一辆黑色保时捷。
不过半分钟,那车停在了她身旁,司机一身西装,拉开门下车,对她恭敬开口:“姜小姐,您好,航少吩咐我来接您上去。”
姜听玫弯腰坐进后座,只觉得好笑。
时隔多年,他的架子和虚伪一点没少。
轿车驶过树林间,沿着环山山路攀爬而上,窗外的白云变得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
打了方向盘,轿车沿着山林驶入平地,远远望去地表都是一栋栋欧式风格镶嵌琉璃瓦的别墅。
司机似是提醒:“最近山顶有一些重要的会议,来了几位极为重要的客人,航少吩咐姜小姐如非必要的时候,不要出门,晚些时候他会来带你参观。”
姜听玫眼睛都没眨一下,极淡地“嗯”了声。
她现在一句话也不会信他,说不知道她会来,结果上山的时候这么一出,特殊照顾,还一口一个边少,他是真的权势滔天啊。
以前瞎了眼吧。
轿车沿着山路右转,往一处只有单独三栋的小别墅群驶去,路过湖心湖泊,阳光铺洒在上边,水底游鱼跃动,湖面波光粼粼。
姜听玫顺着窗口往外看,青山对望,云层很近,俯瞰下去,整个宛城的建筑群都如蝼蚁一般渺小。
食指摸着右手腕骨处的疤痕,她的眼神变很漂浮,一颗心平静而淡漠。
窗外风景渐次变幻。
司机问温和介绍:“湖心山别墅区的风景是宛城众多山中数一数二的,航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姜听玫看着窗外,听着这个名字就觉得像一根刺,羞辱警醒着她。
她神色始终淡漠,不搭一句话。
司机便也就停下不说。
约莫又往前过了百来米,姜听玫感觉到司机把车打得很靠左,给道路让出了一大半的位置。
然后她看见了一辆黑色幻影迎面驶过,车窗暗玻璃没关,车内的男人的身影一晃而过。
电影镜头般,她只看到了那个侧影。
黑西装,打着领带,侧脸轮廓锋利而英俊,是和陶雨杉曾拿给她看的报纸照片一样的正式着装。
姜听玫看着远处青山,抿唇弯了弯眼眸,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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