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那种跑了马拉松之后, 好不容易到终点，结果被通知还要继续参加下一场的感觉。
在得知还要继续参加副本之后，几人的心情都不算太好。
虽然表面上简单抱怨几句，但是狄微知道, 大家的心理都已经很疲惫了, 人不能像机器一样连续工作, 不然会容易心理出问题。
系统不做人事, 监考官无能为力, 最后只能靠自己，好歹大家身上都没有什么伤留下，血条和蓝条也都加满了, 看来是上个考试副本的效果已经完全消失了，不然估计连半天都撑不下去。
不过狄微的恶魔仆从们似乎暂时还不能用, 系统界面都是灰色的，意味着冷却还没好，需要等一段时间。
许久未见猪宝，狄微都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随着滴滴滴的熟悉声音，眼前文字滚动浮现：
【您好, 三位与众不同的考生，恭喜你们获得越级挑战高三学习副本的机会，本次学习副本采取3v3对抗的方式, 您的系统将会拥有直播打赏功能，和之前的规则一样, 副本结束后得分低的一方将会被全员抹杀】
【最近，工厂里有谣言宣称三天后一场大火即将引爆工厂, 作为一名普通的、负责制作海龟汤的工人，你可以成功阻止这场灾难或者成功逃离工厂吗？】
下边一行字是蓝色加粗的字体：
【今天是周日, 工厂并没有人上班，只有一些简单运作的机器和试验品，三位勤劳的工人相伴进入工厂研究工作……】
【A班#6088号狄微 #6089号赵灵 #6230号颜奈 vs ？十疼寻帬仪五而二器无而8幺后续番外整理？？（暂未进入，24h后自动分配）】
【小队学习目标一：制作出一碗海龟汤（共60分）】
【小队学习目标二：杀死工厂主（共40分）】
【附加目标：从工厂中偷出一个试验品，并成功逃离（倒计时：23h48min）倒计时结束后本目标失效】
【注：24h内副本场景未完全建成，副本内可能会存在随机道具，请越级考生注意收集】
……
附加目标的倒计时是动的，就是耳监考官新加的考题，在卷子还没有正式开放时逃出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监考官们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给，颇有种让人自生自灭的态度。
就像是那种给员工画饼的屑老板，一边跟你讲完成这个任务下个月发奖金，一边暗戳戳的把任务难度调高。
不过听监考官们的语气，这应该是没办法的事。
狄微猜测，可能是因为雾忍小区出现的变故，直接导致了她们无法离开试卷，毕竟和她们一起参加考试的考生都死亡了。
对于考试来说，这种程度的通过率，应该算是比较大的意外。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灵浏览完考题，伸手在面前来回划拉了一下系统文字：“海龟汤[1]？是解谜吗？”
她现在的心情不太好，顾忌到直接骂系统可能会被警告，赵灵只是嘴里小小声地嘟囔了几句，脸色倒是一直很黑。
相比较而言，颜奈和狄微要更淡定一点，两人快速地看完题干，心有肚明地对视一眼。
在进入系统之前，大家其实也都听说过有关于海龟汤的游戏，因为谜底大多比较诡异无厘头，或者比较恐怖血腥，这种特征让这种文字游戏风靡一时。
海龟汤提供一个题目，而解谜人可以提问，海龟汤会回答“是”或者“否”，从而让使得答题人逐步靠近正确答案，只有猜出唯一的答案，才算解谜成功。
“相比较海龟汤而言，我倒是很感兴趣那个试验品。”颜奈单手推了推眼镜。
从雾忍小区里出来之后，颜奈莫名其妙地在系统背包里收到了一个黑框眼镜，她倒是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拿起来戴了。
眼镜平平无奇，上边系统小框写着【补偿道具】
“我入学考试通关后第一件事就是用积分把我的近视治好了。”颜奈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上个副本的失明还是对我的眼睛有损伤，又变成了之前的度数，不过戴上这眼镜看得清楚多了。”
狄微看到戴上眼镜的颜奈倒是脑子里灵光一闪，之前高中的记忆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终于记起来那个印象里老是坐在教室后排沉默寡言的文科学霸。
没等她晃神回过神来，颜奈就继续道：“但是我们好像不能打开商城了，治疗药水好像不太够。”
“不能打开商城？”赵灵瞪大眼睛：“我去，好坑人，凭什么？”
“你怎么才发现。”颜奈无语地抚额，她点开系统：“可能是因为我们还是属于副本的领域，商城只有在宿舍区才能开。”
“也不一定要偷东西，我们还有一个选择，提前进副本，收集道具。”狄微耸耸肩。
她说完话后，其他两人沉默了一瞬间，直勾勾地看着狄微。
颜奈还没说话，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赵灵不敢置信道：“所以……你要和准高三的硬刚吗？”
狄微点点头：“24小时，够用了，收集副本里的道具，也算弥补了不能打开商城购物的缺陷。”
“而且这个副本不是还没准备好吗，我的理解是，可能难度在24小时后会提升，也算小小热身一下，熟悉背景。”
“唯一的问题就是，制作海龟汤，也许会和普通的海龟汤游戏有不一样的规则？”
赵灵吸了吸鼻涕，伸手在狄微眼前挥了挥：“大佬，你不会也被上个副本影响到了吧。”
她的嘴角朝下耸拉：“我们，我们参加的是，学习副本，这可是，会死人的！”
虽然在普通的考试副本也会有危险，但是这种危险多数来源于副本内部的npc，但是如果对手是考生的话，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更加灵活自由的人！尤其是这次还是比他们等级高了四五级的考生！
很难想象，这些深谙副本规律之后的考生会不会钻一些空子趁机解决对手，毕竟在学习副本里，你可是要pk的。
相比较赵灵的难以置信，颜奈短暂地沉默之后，竟然举起手：“我觉得这个办法，风险高，收益高。”
赵灵附和道：“对啊对啊，风险很高的，还是先退出这个副本再从长计议……”
“不过我觉得可以试一试。”颜奈道。
“？”赵灵伸长脖子：“颜奈你……”
颜奈和嘴角逐渐扬起微笑的狄微对视：“你有把握活下去吗？”
“不知道。”狄微干脆地回答道：“我只是在赌，但是我确实被奖励吸引到了。”
“跨级，意味着我们可以少考一场学习副本，再少考一场高二期末考试。”
“你不一定，可是我们可能会死。”颜奈的眼镜镜片微微反光，她皱着眉头，认真地看向狄微：“我记得就算队友中途死亡，只要队伍的分数够高，也能通关吧？”
空气骤然沉寂了下来，赵灵闭上了嘴，看向狄微。
也有可能……也是有可能，狄微最后一个人活下来。
毕竟就算数值够高，经历过几场副本的她心里清楚，论生存能力，狄微比颜奈和自己是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我向你们保证。”狄微忽然收起嘴角的微笑，少见地严肃了起来，她先是看着赵灵，又看向颜奈。
只见少女歪了歪头，常常带着促狭笑意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深不见底：“只要我活着，我不会让你们死。”
片刻后，颜奈点点头，她看向赵灵：“我愿意相信她。”
赵灵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她似乎在和自己做心理斗争，两人也就静静地等着她
赵灵其实心里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话，狄微和颜奈也不会为难她什么。
但是……
她想了大约有一分钟，随后忽然下定决心咬咬牙，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我也同意。我们一起赌个大的！”
第82章 海龟汤工厂
就像被带领的士兵会无条件信任自己的长官, 在经历过两个副本之后，赵灵也大致知道狄微的为人和做事风格。
她虽然有时候挺疯的，但是总会剑走偏锋，取得一个出乎意料的成绩。一开始赵灵会觉得她是运气好, 不过后来她改变了想法, 先不说运气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 但是谁又能保证次次都会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下运气好呢？
而且狄微的那种近乎冷静的疯狂, 会让赵灵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
但是这不影响她最终选择相信狄微。
*
从雾忍小区的铁门出来后, 她们大约沿着小路一直走了五分钟，才看到所谓的海龟汤工厂。
现在既然确定了目标是跨级通过学习副本，那她们的任务很简单, 只需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熟悉副本的规则，顺便收集道具。
至于“偷走试验品”这个任务, 狄微的建议是尽量了解一下，毕竟是任务，总会和副本有关，不一定偷，但是可以看一看。
副本还未正式开放, 她们还有24小时，不算宽裕，但是够了。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这些副本里的建筑都很老旧, 雾忍小区是这样，海龟汤工厂也是这样, 没有一片云彩的天空下是阴森森的灰色高墙，墙角爬满了藤蔓一样的褐色植物, 明明没有风，却在轻微摆动着。
倒是颜奈先“咦”了一声：“等等，这不是植物，是副本里的小怪。”
她推了推眼镜：“系统补偿的道具竟然还有这种作用？可以看到一些隐藏数值。”
【海龟草】
【lv2】
【简介：生长在工厂墙壁上的一些弱小植物，不要小瞧它们，它们原来是生长在海龟背上的。】
【隐藏信息：这只是幼年体，成年体最高有60级，含有致死的神经性毒素。】
除了颜奈，狄微和赵灵只能在靠近这些褐色的植物叶片的时候看到系统提醒的白色小字。
“这是活的生物吗？”赵灵蹲下身子，凑近去看。
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毕竟只有2级，狄微也伸手碰了碰这些褐色的、呈卷曲状的叶片，感受到自己的指尖麻麻的，像是被电流电了一下。
幼年体的毒素很轻微，狄微看到自己的血条小小地减了2滴。
如果说，这个工厂里存在成年体……以她们十几级的水平，可能碰一下就会毒发身亡，血条见底。
但是这些绕着在工厂墙壁外生长的海龟草，只是一些容易受欺负的幼年体。
狄微和颜奈交换了下眼神，各自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现成的道具，不是吗？
有神经性毒素，看着还挺结实，可以用来绑人。
只是狄微现在手里没有趁手的刀，颜奈的道具箱除了治疗药水也不剩什么了，颜奈的初始技能虽然就能获得副本里的道具，但是使用机会只有两次，道具当然是越多越好。
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赵灵。
赵灵疑惑：“看我干嘛，不就是根草吗？”
“有刀吗？”“十米长的大刀，你的道具还在吗？”
……
不得不说，赵灵的运气确实还不错，她的道具几乎都没有毁损，相比较狄微和颜奈而言，她的刀只是崩出了几个豁口，还能用。
刀是可以任意调整长度的，赵灵抡起胳膊，不出一分钟，砍下了不少海龟草，手起刀落，非常利索，像是在割麦子。
工厂墙壁上一片一片的海龟草，几乎全被赵灵薅光了，剩下的海龟草不能动跑不了，似乎在一边瑟瑟发抖。
狄微和颜奈两个人跟在赵灵后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在地面上不断扭动的生物放到背包里。
触碰到这些东西会持续掉血，不过只要快速地放到背包里就行了，它们会自动聚集到系统背包里的小格子里，然后两人眼前就会出现系统提醒【道具+1】【海龟草绳】
这样之后，再从背包里拿出来这些海龟草，就会免疫毒素的伤害，毕竟都是自己的道具了，道具哪有伤害主人的道理呢？
三人速度飞快地薅副本羊毛，大约只花了半小时左右，一大面墙的海龟草就都光秃秃的了，仿佛蝗虫过境。
干完这些之后，几人心满意足地拍了拍系统背包，继续沿着工厂的墙壁往前走。
背包里格子不多，幸好这些海龟草只占了一个格子，同类的道具都堆在一起，也不挤占空间。
背包里不仅有海龟草，就在刚刚，三人的系统都提醒了一声：
【员工证件已发放，请凭借员工证件打卡上班】
只见一个印着三人头像的员工证不知什么时候有模有样地躺在背包的最后一个格子里。
狄微将自己的拿出来看了看，发现上边写着自己的编号：
【6088 狄微】
【车间学徒工】
【工资：免费】
【评价：一个勤勤恳恳的实习工人，周日也来上班，真令人意外呢！】
这张员工卡就像是几年前用来刷的磁卡，背面印着一个绿色的海龟壳，底下用黏黏糊糊的字体写着：“海龟汤工厂”
在这五个字底下写着：“想要实现美梦吗？来一碗海龟汤吧！”
一张奇怪的卡，应该是证明身份的证件，想要进入工厂，免不了要凭这张卡。
但是问题是，怎么进入工厂？
她们一直往前走，直到重新回到刚刚被薅光一面墙壁的地方，还是没有找到工厂的入口。
难道这个工厂没有门的吗？没有门怎么进去？
赵灵望着工厂建的高高的墙壁，陷入了沉思：“所以，这是要人飞进去吗？”
说来也是奇怪，这工厂的墙壁虽然老旧，却仍然很是结实，狄微还伸手敲了敲，实心的。
整个工厂没有大门，没有显著的标志物，只有一圈铁壁一般的墙，仿佛刻意地将工厂造成了与世隔绝的样子。
赵灵还有之前的道具飞行翅膀，坏了半边，但是不影响低空飞行用，她唰唰展开翅膀，腾飞而起，不一会儿又降落下来，摇了摇头：“上边密密麻麻的都是铁丝网，好像通着高压电。”
“而且……”赵灵有点迟疑，还是讲了出来：“我感觉有一点不对劲，这个工厂……真的是工厂吗？怎么连烟囱都没有，像是一个……”
“牢笼。”颜奈走上前，伸手摸在看着已经有一定年代的石头上：“像是刻意地关着什么，也许关着的就是我们这种普通的工人，也许是一些其他的生物，比如说，题目里的试验品。“
看来正面进不去，上边也进不去，工厂不像是在防着外边的人，反而像是在防着里边的人。
“透过铁丝网能看到什么吗？”狄微问赵灵。
“看不清楚，一层白蒙蒙的雾，里边应该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不然我肯定能看到一些轮廓，好像就是平地，但是中间的地势比外围的要高。”
“没有建筑？”颜奈皱着眉，拉了一下赵灵的衣角：“你能带着我上去看看吗？我的眼镜也许能发现什么信息。”
赵灵点点头，伸手拖住颜奈的胳膊，又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狄微站在原地，看着她们逐渐升高的身影，倒是蹲了下来，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不知道在听些什么。
不一会儿，两人下来了，颜奈的脸色有些惨白，她深吸一口气，见狄微趴下来蹲在地面上，有点迟疑，随后也蹲了下来：“狄微。”
“你的眼镜里显示了什么？”狄微抬起头，望向颜奈。
“一只海龟。”
颜奈的镜片微微反光，声音有些不稳：“一只90级的海龟，还有一只60级的顶级海龟草。”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是沉睡状态，其实我没有看到实体，只是镜片上出现了两行文字而已，白雾太浓了。”
“而且镜片还提醒了我，说我不要随意靠近，也不要试图激怒海龟和海龟草，因为……它说我们被轻轻攻击一下就会死亡。”
“可是……怎么可能啊？”
因为听说怪物在沉睡，赵灵的声音都刻意地压低了：“那工人在哪里工作？这么大一只海龟，应该占满了整个工厂吧——”
她的话忽然被狄微打断了，只见她招了招手，单膝跪在了地上，指了指地面：“你们来听。”
两人有点疑惑，但是还是趴在地上，将耳朵贴近地面。
只听一声一声均匀的喘气声，微弱地传到耳朵里，像是某种巨型的生物在呼吸。
应该说，就是海龟在呼吸。
“你是说——”赵灵直起身子，瞪大眼睛看向狄微：“我们刚刚看到的其实是海龟的壳吗？那它的头和四肢岂不是在——”
“入口应该在地面。”狄微从背包里拿出员工卡，贴在地面上，只见一股莫名的吸力从不远处传来，卡片“嗖”地一声脱离狄微的手，紧紧地贴在不远处的一片地面。
只听嘶哑的“滴滴”声后，一个广播男声响起：“6088号员工，进入工厂，累计打卡第1天。”
“身份：车间学徒工。”
“海龟汤工厂提醒您：工作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不远处，灰尘逐渐扬起，一个地道缓缓打开，露出一截年代久远的楼梯。
“是的，”狄微笑了笑：“工厂和海龟，都在地底下而已。”
第83章 海龟汤工厂
楼梯是从地面上一直通到地底下的, 入口只有一个人勉强通过的余地，里边看不清是什么景色，只有一片漆黑，乍一看上去像是一个墓穴的入口, 不知道的以为她们是什么盗/墓的组织。
狄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走吧。”
她的员工卡紧紧地贴在入口旁边一个磁吸的凹槽上, 被狄微擦了擦尘土重新收回到背包里, 颜奈和赵灵跟在她身后, 也将自己的员工卡放在凹槽处, 之前响过的电子音就又响了两遍。
楼梯里其实有微弱的灯光，只不过是随着几人的脚步感应而亮起来的，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巨物呼吸声, 能感受到那种属于海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狄微将一只手贴在墙壁上，缓慢地往里走。
墙壁很粗糙, 是石头，只是这些石头之间的缝隙很大，可以很轻易感受到缝隙里湿润的植物柔软腐烂的根茎，触碰到还会有麻麻的触感。
三人沿着楼梯朝更深处前进，头顶的微弱白色灯光一闪一闪的, 除了脚步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多余的声音。
“怎么感觉阴森森的？”赵灵跟在狄微身后，压低了声音。
她们的脚步声音已经很轻了，迎面而来的海龟呼吸声带动一阵一阵的风, 一股腥味弥漫在狭窄的甬道里，一种令人迷醉的眩晕感从脚底升起, 一涨一涨地充斥着大脑。
“不会有毒吧？”颜奈额头上青筋凸起，脚步有些踉跄, 忽略数值来看，她的身体素质是三人中最差的, 也是率先感到不适的。
狄微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不够她也知道这种带着腥味的气味不是什么好东西，沉声道；“屏住呼吸，能憋多久就憋多久！”
她们加快脚步，朝着更深处走去，所幸没有很久，几人能感觉到已经到了地下十几米的深度，眼前终于出现一片光亮。
场地忽然开阔了起来，却是一条死路，已经没有楼梯可以更下一层，圆形的场地中间，一个全身黑色的人型生物站在楼梯尽头，感知到狄微她们的到来，转过了身。
它全身都被黑色的布包裹着，只堪堪露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没有瞳孔，眼仁几乎塞满了整个眼眶，看着它眼睛朝向的角度，似乎是在打量着狄微一行人。
“新来的实习工？”
它率先发声，声音倒是很正常，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喝了，解毒。”未等狄微她们说话，虚空中骤然出现三瓶淡绿色的液体，粘稠得像是青菜粥，却明显散发出一股腥味。
没有人敢喝副本里不明不白的东西，所以在这三瓶液体出现在几人面前后，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呵呵，所有进入工厂的工人都要喝这个，不喝的人，不出24小时就会死亡。”
见大家还是都没有表示，黑衣人眯起绿眼睛，不耐烦地解释道：“喝了这解药，你们吸入的神经性毒素才不会损害你们的身体，不信任我的话，自己看一看自己的身体状态不就知道了？”
黑衣人说的确实没错，就短短的一会时间，几人的血条已经缓慢掉了五分之一左右。而随着进入地道的时间逐渐延长，狄微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脑子变得有些迟钝。
狄微看了一眼颜奈，颜奈犹豫了一会，轻微地点了点头。
颜奈的眼镜没有任何提示，并不知道这浅绿色的解药是好还是坏，只显示出一行简短字【海龟汤】
“这是海龟汤。”她伏在狄微耳边，小声提醒道。
狄微思忖半响，还是拿起瓶子，一饮而尽。其他两人见狄微如此，也纷纷喝干净了瓶中的海龟汤。
入喉是一阵灼烧的痛感，随后化为甘甜的甜酱，全然没有一开始闻到的腥味，狄微能感受到自己的脑子像是清明了一瞬，灵魂仿佛被抽取干净了杂质，身体上的不适和眩晕感顷刻间消失，就连血条都在缓慢地恢复。
这么神奇？
见状，黑衣人抬眼，语气终于好了一些，让出一条道：“请吧。”
他的眼睛先是在狄微身上转了两圈，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看了两眼颜奈和赵灵，略有深意地闪烁过一丝光芒。
它从黑袍里掏出一块银色的石头，看似随意地在一边墙壁上敲了敲，一道石门应声打开，竟是朝着更加深处延伸的地道。
它一边不缓不慢地向前带路，一边转过头试图和狄微搭话：“我记得今天可是周日，工厂的工人不是不上班吗？就算是实习生……你们怎么能门禁被放行进来呢？”
它一扫之前的阴森语气，反而带着一丝探究。
狄微：“我们喜欢上班。”
黑衣人：“……”
它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鄙夷：“哦？我记得你们可是实习生，上班可是没有工资拿的，只是免费劳动力呢。”
狄微：“奉献社会，奉献工厂，心灵上得到了升华，是金钱无法比拟的。”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闭上了嘴，继续在前边带路，似乎已经放弃了和狄微搭话。
狄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随口敷衍地回答黑衣人的问话，其实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们在朝着更深的地方走，估计已经有距离地面几十米的深度了。
周围也越来越亮，而那种若有若无的气息已经消散，或者说，在刚刚圆形场地的时候是感受最为明显的，现在的声音反而是越来越小了。
“工厂一共三层。”黑衣人头也不回，一板一眼地解释道，像是在背新手教程的台词：“从离地面最近的一层开始算，分别为一层，二层，三层。”
“一层是办公室，二层是工作车间，三层是研究室。”
它嗤嗤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实习工人和初级工人的权限，只能在二层工作车间活动，中级工人才能进入研究室，高级工人才能进入办公室。”
它顿了顿：“不过，不久之前工厂失火了，现在工作车间还有一小部分在维修中，大约要等到星期一正式工人上班才能开放。”
它忽然停下脚步：“到了，二层，工作车间。”
狄微骤然感受到自己后背被人用力一推，随后自己脚下一个踉跄，还有没有问出口的话就这么咽在了嗓子里。
身后传来赵灵“哎呦”一声，只见她跌倒在地上，皱着眉头咬着牙抱怨了几句：“怎么回事啊，有人推我！”
“你们看！”颜奈忽然出声，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胆怯：“这里好可怕……”
她刚说完，自己都呆滞了片刻，仿佛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就连赵灵都疑惑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回头拍了拍颜奈的肩膀：“之前在雾忍小区都没见你这样一惊一乍，这是怎么了？”
她顺着颜奈的目光望去，撇撇嘴：“不就是断……断肢？”
赵灵捂住嘴，有点没能接受，随后不敢置信道：“我怎么，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点……开心？”
狄微忽然道：“这些人好可怜啊。”
狄微话一说完，其他两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这句话像是从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并不像是狄微能说出来的话。
只见狄微一直冷漠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怜悯的表情，少女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泪花，只是怎么看怎么有些别扭，她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四不像的表情：“我说，这些人好可怜。”
空气安静了几秒，狄微垂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笑了笑：“果然，那个\'解药\'有问题。
刚刚一瞬间的“夺舍”错觉让几人心里一震，所幸几秒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车间里空空荡荡的，连npc都没有，狄微暂时没管解药和海龟汤的事，她冷声：“先别纠结身上发生了什么，抓紧时间找趁手的道具，顺便了解背景。”
“那个黑衣人消失的太快了，还没来得及问它怎么从实习工人晋级到高级工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尽快在对手进入副本之前升等级。”
“好！”
*
二层车间中间是一个开放的大平台，有一缸一缸的泡着绿色液体的玻璃缸按照顺序排列在地板上，里边按照类别，泡着胳膊，小腿等等人体器官。
刚刚颜奈说可怕的东西，就是这些漂浮的断肢。
可疑的是，如果靠近观察，会发现这些东西根本不是躯体，截断处都是绿色的丝状物体，仿佛还有生命一般在飘动着。
这些玻璃缸上边连接着几根粗壮的导管，直接连接到二层边缘的封闭房间内。
这些封闭房间都有着一模一样的铁门，只是铁门上挂着的字都不一样:
【左上肢加工室】【右下肢加工室】【躯干加工室】
……
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在中央圆形广场的中间有个前台，可惜这个前台没有人，上边写着【休息中】三个字，还贴了一张公告。
狄微上前看了一眼，公告上的字体很大，写着：“请工人不要走错车间！”
这一行字被重复了两遍。
几人的身份牌从进入工厂后就一直挂在胸前，此时忽然开始发烫，狄微低头一看，见上边平白无奇多出一行字：
【工作地点：总加工室】
“我在左上肢。”赵灵转头看向狄微，忽然朝着自己的工作室缓步走了过去，她皱着眉，惊恐地大叫道：“我怎么自己在走？”
她惊慌失措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停在了原地，转头看向狄微和颜奈。
“我在眼球加工室。”颜奈沉声道：“你在哪狄微？看来我们得暂时分开行动了。”
说罢，她也控制不住一般朝着右边迈开步伐。
狄微环顾四周，看到自己正前方的那扇门。
【总加工室】
可惜，这扇门上还贴着一个黄色的三角符号：
【施工维修中……未开放！】
第84章 海龟汤工厂
黑衣人之前讲过, 二层有些地方还没有修理好，得要明天才能开放。
看来狄微工作的总工作室就是明天才能开放的地点，黄色的倒三角符号贴在门框上很明显，意味着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入。
此时颜奈和赵灵已经朝着自己的工作地点走去了, 只有狄微还站在原地。
她们两人的工作车间检测到两人的员工工作证, 就自动打开了, 只见里边红光一闪一闪, 两人便不见踪影。
从进入工厂的那一刻开始, 整个环境就萦绕着一股不祥的氛围，先是地道中避无可避的毒气，随后是奇怪的海龟汤, 接下来是未开放的工作室，狄微皱着眉,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
和之前的副本不同之处在于，这个副本的信息几乎没有，也许是她们率先进入未准备好的副本的缘故，并不存在npc上前准备提供信息，也没有既定的副本规则, 一切信息只能她们自己探索。
狄微看了看系统背包，三个恶魔仆从的标识还是灰色的。
不仅如此，狄微甚至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一股剪不断拧还乱的麻绳, 根本无法做到冷静思考。
“喂，”放纵的声音响了起来：“狄微, 你喝了那个海龟汤吗？”
狄微点点头。
“哦，我忘记了, 你必须喝的，不喝的话, 解不了海龟的毒。”
“我听说过这个工厂。”放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海龟汤嘛，你知道有什么作用吗？”
狄微：“不清楚。”
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朝着最近的一处玻璃缸走去，将手搭在玻璃外壁上，感受着厚度和硬度。
刚刚神经错乱的感觉可能只是一种错觉，狄微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观察这些被关在玻璃缸里的肢体。
这是一缸小腿，几乎每一只都长得一模一样，截断处都有绿色的丝状物体冒出来，像是海藻的游丝，在浅绿色的培养液里划动，乍一看上去，像是一种生命体。
另一边，放纵的声音继续在脑海里响起：“我以前听说过，海龟汤可以使人陷入无上曼妙的美梦。”
“只要心中所想现实中有依据，什么都能实现。”
狄微皱了皱眉：“真的？”
她伸出手，敲了敲玻璃缸，发出咣咣的两声。
经历过上个副本的狄微，力量已经悄无声息提高到了B的水平，可是就算如此，狄微估摸着自己全力一击还是击碎不了这些玻璃缸。
眼前这些断肢生物上的文字清一色写着：【原料】
这里是海龟汤制作工厂，所谓的原料，自然是制作海龟汤的原料。
“我还会骗你么？”放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忽然又端了起来：“神从来不骗自己的信徒。”
狄微敷衍地点点头。
不知道放纵是搭错了哪根神经，本来对狄微爱答不理的，自从他单方面认定狄微是弃暗投明的放纵之神信徒，对她的态度就好上了不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放纵沉默了一会，好像是见狄微不搭理自己，又主动搭话道：“我之前和虚妄那个家伙一起交流过，它话不多，但是人很实诚，告诉我了一部分，说这海龟汤，其实会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一些已经死亡的灵魂，被附着于海龟汤里，然后在活人身上显现，你说，最后这个喝了海龟汤的活人，还是他自己吗？”
狄微深吸一口气，她皱眉，朝着另一个方向的玻璃缸处走去：“那它为什么叫做海龟汤？”
“谁知道呢？”放纵呵呵笑了一声：“说不定是由那个99级的海龟做的汤呢？虚妄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海龟汤是怎么制作的，它又是从哪里收集过来这么多无家可归的灵魂。”
虚妄，虚妄之神，是掌控着这个副本核心的神吗？
狄微心里有了点数，从背包里掏出血腥玛丽之镜，乍然和里边的白色石膏像对视了两秒。
镜子之前碎了一小块，但是放纵之神不知为何没有选择继续破坏，而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将镜子碎掉的地方用白色石膏修补好了。
放纵有点心虚，那张和柏司长得一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情：“干嘛？”
狄微朝它笑了笑：“我还想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的柏司去哪里了吗？”
就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放纵倏一声从镜子里消失了，怎么叫也不愿意再出来露头。
狄微撇撇嘴，收起镜子，继续打量着眼前的玻璃缸。
这是一缸断手，样子看起来和上个副本雾忍小区里的灰色断手是差不多的，只是没有那么灰和恐怖，同样的，截断之处还是有浅绿色的丝状物体，和其他的缸内没有什么不同。
狄微本想看看凭借自己的力气能不能将玻璃缸打碎，直接拿出几个近距离观察的，但是这些玻璃缸实在是很坚固，就算狄微召唤出devil出来使用A级的力量都不一定能一击必碎，现在又没有什么趁手的道具，她只能暂时压下将玻璃缸破坏掉的想法。
不过二层的工作车间实在是不小，狄微还是大约都转了一圈，因为不同员工属于不同工作车间的缘故，一些外缘的工作间狄微还没有进去，属于自己工作的总工作室又没有开放，她只能无所事事地等着颜奈和赵灵出来。
虽然无所事事，但是好歹还是有所收获，狄微在一些工作室门前的角落处发现了一些没有用的员工id卡，看样子有一些年头了，边缘都已经磨损，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简单的信息。
比如手里这个叫【林昭】的员工。
【2983 林昭】
【高级工人】
【评价：第一届海龟汤制作大赛优秀员工奖获得者，独创品种海龟汤，曾经工厂主的左膀右臂，但是由于一次工作失误，被惩罚。】
地上还有很多这种老旧的ID卡，显然这些卡片的主人已经死亡，卡片上的评价似乎是会随着主人的工作履历而增多，和狄微只有短短的一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狄微数了数，大约有23张破碎的ID卡，意味着至少23个工人有可能遭遇不测。
狄微并不相信他们还幸存，因为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副本。
但是她也没闲着，快速浏览过一遍七零八落的信息后，狄微总结出几个和副本有关的关键词。
“工厂主”“制作海龟汤”“惩罚”
加上之前放纵口中的虚妄之神，以及所谓海龟汤的效果，狄微心里大致有了点底。
工厂主肯定是要成为高级工人之后才能见到的存在，应该就在工厂一层的办公室里，它要么是副本里自带的NPC角色要么就是所谓的虚妄之神，至于制作海龟汤，应该是整个工厂员工的共同任务，至于怎么从学徒工升级成为高级工人，似乎和制作海龟汤的品质有关。
这个工厂还颇为有模有样，似乎会举办一些海龟汤制作比赛，从而选拔一些优秀的员工晋升。
没想到考试中还套娃着考试，实在是很难让人心里安稳。
狄微将一些信息比较清楚的员工卡片放在自己背包里，其他一些看不清楚的通通扔了，随后开始研究起车间的小门。
和外边入口一样，单独车间的入口也是有感应装置的，只要持有代表员工身份的卡就可以进入，但是不属于这个车间的员工无法进入其他车间，比如狄微的卡根本刷不了颜奈的【眼球车间】。
这些单独车间有很多，呈现出一种放射状的方式环绕在大厅外围，数不胜数的导管连接着这些车间房间内的仪器和大厅中间的玻璃缸，可以透过透明的导管看到一些液体缓缓在管道中流动。
这些车间的门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很是笨重，上边还配有一个指示灯，只要是属于车间员工的ID卡刷过，就会闪烁起绿光，如果是其他员工，就会闪烁红光。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车间工作室，狄微甚至会觉得这是一间间牢房。
不过，颜奈和赵灵已经进去大约有十分钟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拾起来的那些老的ID卡已经消磁无法使用，狄微自己的工作室还不能打开，队友们自从进入房间后就一直渺无声息。
狄微并不是一个习惯坐以待毙的人。
她将目光移动到那些连接着工作室内部和大厅中玻璃缸的导管。
这些导管也是玻璃制作的，遍布在整个大厅的角角落落，狄微猜测它们的主要作用是输送这些淡绿色的培养液，不过目测这些导管并不算纤细，玻璃缸内的肢体应该也可以通过，也许是用来运输这些“原料”的。
狄微伸手感受过这些导管的厚度，并不算薄，也并不是容易破坏的东西，不过相对于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缸主体来说，已经要薄弱太多。
她准备下手制造一些混乱。
毕竟，海龟汤工厂现在并不是上班时间，没有什么员工，但是看工厂的机械化程度推测，肯定存在一些应急系统的处理，比如，如果这些重要原料泄露，一些原本关着的大门会不会打开？
虽然这是可能带有一些危险，比如，这些看似是生物的“原料”会不会具有攻击性？
虽然脑子里已经想好怎么实施，但是狄微没有趁手的工具。
上个副本留下的道具都已经几乎是破烂了，狄微现在能用的只有充当反甲使用的【撒旦的护腕】，还有一些没有那么实用的传说道具和之前在工厂外边收集的海龟草。
所以，应该用什么来砸管道呢？
血腥玛丽之镜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镜子，如果强行使用蛮力，可能真的会连同里边的放纵之神摔得稀巴烂。
放纵似乎感受到了狄微的想法，忽然出声道：“别乱用镜子！碎了你就得一直捧着我！”
它又恢复了那种贼兮兮的语气，道：“你不是有杀戮之神之心吗？”
“那玩意儿上刀山下火海都伤不到它一丝，你要搞破坏，你就用它的心搞破坏。”
第85章 海龟汤工厂
既然没有其他趁手的工具, 杀戮之神之心又不会轻易损坏，何乐而不为呢？
狄微略微思考了半分钟，当机立断从背包里拿出杀戮之神之心，用力朝着管道最为薄弱的部分敲击过去。
放纵在一边“啧”了一声, 道：“你真舍得啊, 人家才送给你的东西, 就被你拿着去砸……”
虽然是自己提议的, 放纵却毫无一点愧疚之心。
它的声音被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打断, 随后透明色的管道上骤然出现了一圈涟漪状散开的裂纹，狄微心狠手稳，又补上了一击, 将一小截管道敲碎了半边，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浅绿色的凝胶状液体从缺口处黏腻地流淌了下来, 碎裂的管道壁碎片扎在地面上，一些液体喷溅到了狄微的身上，轻微的灼烧感从裸/露的皮肤处传来，随后转眼就蒸发掉，留下一片浅浅的绿色印记。
狄微看到自己的血条轻微晃动了一下, 掉了0.5
报警器也是在管道碎裂的一瞬间响起的，大厅里角落的红□□光登时交替闪烁，随后挂在墙壁角落的喇叭突兀地刺啦了两声, 传来一阵电流声，地面上咯吱咯吱地发出响声, 腾起一阵灰尘，出现了排水口。
狄微抬头, 能看到那条断了半截的小臂在吃力地抽搐挣扎着，在绿色液体的缓缓流动下“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在它的后边，还有一堆断肢朝着缺口处蠕动。
这是通向右上肢加工室的管道。
电流声戛然而止，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在头顶响起：
“警告！出现管道泄露，二层工作车间所有员工，请立即前往大厅回收原料！”
机械音里能听出年代久远的电流声，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话。
同时，一边关紧的工作室门框边缘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伴随着一阵开门声，赵灵和颜奈从门里仓皇地跑了出来。
两人的状态都不算太好，大口喘着气，身上穿着白色的防护服，衣服表面已经染上了不少绿色的汁液，有深有浅，尤其是上半身，脏得最厉害。
她们身后的门板在感应到人出来之后，又砰地一声迅速合了起来，能听到生物撞到门上密密麻麻的碰击声音。
“狄微……”赵灵喘着粗气，“幸好门开了……里边很多很多怪物……天，外边也有？”
颜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小刀，甩给狄微：“拿着！”
这是颜奈从工作室里边工具箱里收过来的道具，狄微触碰到这把金属小刀的瞬间弹出了系统字体【道具：切割刀】
【简介：已成为考生个人物品，工厂专制用来切割原料表皮的小刀，这把只是最小的型号】
看来是颜奈在工作间里收集的道具。
而狄微这边，已经有三只小手臂从管道里爬了出来，在它们之后的管道里还有一堆挣扎着想要出来的“原料”，因为你争我抢，已经造成了交通堵塞。
机械爪从头顶伸出来，缓慢地确认好管道缺口的位置，朝着缺口处喷一种凝合剂，可以暂时生成内壁，阻碍手臂离开管道。
管道里充盈着的绿色液体也许是起到了抑制剂的作用，用肉眼可以明显地看出来，最早那个爬出来的手臂已经涨大了一圈，手指关节突兀地又生长出了一截，尖锐的指甲迅速地伸长变尖，短短一分钟内，已经完成了一场变异。
狄微看它连滚带爬地逃离绿色液体，随后蠢蠢欲动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扑击来。
狄微没有主动攻击，这东西离开绿色液体的时间还不算长，行动甚至有些缓慢，狄微很轻易就能躲掉一开始的攻击，只是随着它离开管道的时间变长，移动和飞扑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东西应该没有脑子，从断裂的横切面可以看到一根跟鲜红的神经线尾端，在空气中妖气地飘动着。
另一边的赵灵和颜奈也各自被一只盯上了。
她们两人的状态显然比一直在外边晃悠的狄微要差劲，谁也不知道她们在工作车间里经历了什么，只能感觉到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疲惫和乏力。
狄微粗略打量了一下，两人虽然气喘吁吁，略微有些体力不支，但是面对行动仍然比较缓慢的“原料”，剩下这些体力还是绰绰有余，更别说两人都有趁手的武器使用。
赵灵一直拿着自己商场买来的刀，颜奈和狄微一样，手持匕首。
不过也不能大意了，这些原料虽然暂时比较弱，但是成长的速度非常迅速，狄微皱着眉，飞速思考着应对方案。
不知道这些半活不活的生物，能否和之前的海龟草一样，被收集为道具。
但是显然，这些诡异的东西并不打算给狄微思考的时间，随着摆脱绿色液体的时间更长，第一只已经变得有孩童身型大小，狄微若是稍微分心，就会被尖锐的指尖划到。
她的袖口被割了一小道口子，逐渐渗透出绿色的黏液，腐蚀着周围的衣物。
“有毒。”狄微沉声提醒。
“它们的攻击方式比较单一，只会飞扑。”几秒种后，狄微得出结论。
她飞身下蹲躲开直击胸口的飞扑，从背包里掏出之前整理好的海龟草绳，抓准机会，朝着手臂中间最粗壮的部位灵巧一套，随后瞬间收紧，勒住怪物。
海龟草具有轻微的神经毒素，可以麻痹肌肤的触觉，一根海龟草的毒素有限，但是一捆海龟草编织成的绳索，足以使得一只刚刚恢复的变异手臂麻木半分钟。
时间不长，但是够了。
这些东西不会大喊大叫，被刺激到了也只会无能狂怒地伸爪收爪，朝着虚无的空气一顿乱抓，随后五根手指在海龟草毒素的影响下逐渐瘫软，任由狄微将它们绑好，再也动弹不得。
狄微将它捆得严严实实，放在地上，伸出脚踢了踢，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颜奈和赵灵的背包里也有一堆海龟草绳，她们依葫芦画瓢，学着狄微将剩下的两只也捆好，整整齐齐码好，堆在一个角落里。
只是两人因为体力跟不上，都或多或少用了武器，手臂上挂了彩，流出乳白色的汁液，一股肉制品的香味在整个工厂二楼蔓延开。
像是那种腌制好的肉，轻轻划开一道口子，就流出美味的汁水来。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考生并不会感受到饥饿和困倦，对于这个看起来毫无食欲的怪物，竟然产生了“美味”的想法，可能某些属性在这个副本里已经被改变了。
机械爪的速度也很快，狄微她们控制好怪物后，管道已经被修复好了，警报也随之解除。
“检测到危险消失，警报解除。”
“因为丧失了新鲜度，工厂将原料免费赠送给回收成功的员工，并各自加一分员工积分。”
“破坏原料的工人，扣十分员工积分。”
机械声突兀响起，颜奈和赵灵的工人id卡上出现了黑色的数字1，狄微的id卡上倒是出现了一个大大的0
准确来说，狄微现在的积分是-9分，也许是积分没有负数的概念，狄微的id卡积分才会是0.
这种员工积分，也许是和晋升有关，说不定达到了一定的积分，就可以变成中级和高级员工，进行其他的工作。
只是狄微刚开始就扣了十分，晋升高级员工似乎目前还有点困难。
“这些东西可以放到背包里，变成工具。”颜奈出声，她想要伸手将捆好的原料塞到背包里，谁知她表情陡然一变，双手竟然颤抖了起来。
“我在害怕。”她沉默地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收了回去。
“我们之前喝的解药有问题，或者我们中了新的毒。”颜奈深吸一口气，看向狄微和赵灵：“我们是不是……身体里，多了另一个人格？”
赵灵的脸色也很不好，她罕见地没有多话，反而低着头，死死捂住自己的心脏。
“我能感觉到。”片刻后，她抬起头，正色道：“我们自己绝对有古怪，之前在工作车间里也是，我莫名的心里有团火在烧，很生气，心里静不下来。”
“应该是我们喝的解药出现的问题。”
狄微将那只变异最大的原料塞到背包里，将放纵告诉她的话简单转述了一遍，顺便交流了一下关于其他员工id卡的事情。
只是她隐去了有关虚妄之神的内容，只是说是道具告诉自己的。放纵之神在她口中变成了一个会透露副本部分信息的镜子道具。
两人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颜奈盯着自己的双手，等它们不再颤抖，重新将原料放到了自己背包里。
系统的描述也很简单，仅仅只有【原料】二字，甚至没有更加细致的描述信息。
“你们在工作室里边经历了什么？”
总工作室至今还是维修中的关闭状态，只有赵灵和颜奈进入了车间。
“眼球，密密麻麻的眼球。”没等赵灵开口说话，倒是颜奈主动交代了消息：“它们从管道口运输到我们车间，经过流水线到工作台上，我就拿着工具箱里的小刀，”
颜奈扬了扬手中的小刀：“就是这个，然后按照要求将它们切成薄片。”
她伸出手，指向那根通向自己车间的管道，只见绿色液体中漂浮着一堆又一堆的白色眼球，中间诡异的祖母绿竖瞳，倒不像是人的眼睛，反而像是某种怪物的眼球。
这些眼球的直径最大有二十厘米，和篮球差不多大。
“一刀下去，中间的瞳孔就会突然放大，然后伸出几根触手，想要缠住我，将我勒死。”
“我的任务，是切片500个眼球，这样才能赚到10积分，如果没有达成目标，我就永远出不去这车间。”
“还好有你。”颜奈看向狄微：“因为警报响了，我才砍了48个就能出来了。”
第86章 海龟汤工厂
背包里刚刚收获的道具, 系统给的名字就叫【原料——2】
简介几乎没有，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外表特征，顺便强调了一下可以吃。
狄微暂时没有吃这东西的打算，这东西放进背包之后, 就不再会生长, 再拿出来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蔫巴巴的。
因为被海龟草绳控制住了, 狄微可以拿着尾端, 利用它尖锐的指甲朝前攻击，也算是一件还算不错的武器，就是不知道伤害可不可观。
颜奈描述完后, 赵灵也简单讲了讲她的工作车间，她所在的左上肢加工室情况也差不多, 只不过负责加工的东西不是眼球，而是眼前这手臂一样的东西。
赵灵的描述更为惊悚，这些东西被一刀砍下去的时候会疯狂挣扎，仿佛察觉到自己的死期已到，在拼死抵抗, 往往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压制住它们。
她要先砍掉变异的手指部分，然后再切割皮肉，直到将手臂尾端红色的神经一根一根抽出来, 在抽筋的过程中，这些红线会疯狂地缠上手臂, 试图吸血。
她身上飞溅的浅绿色液体就是这些东西流出的汁液，绿绿白白的颜色, 看起来很恶心，却飘散着一股诡异的食物香味。
“就像真的在处理食物一样。”赵灵咽了咽口水, “只不过长得实在是难以接受……”
一边忍受着视觉上的恶心，一边忍受着嗅觉感受到的香味。
就像颜奈不自觉地变得胆小，赵灵无意间流露出的暴躁，狄微也会明显感受到自己心态出现的变化，是那种敏感的、小心翼翼的、对身边万事万物变化都能产生同理心的变化。
她罕见地有些烦躁，毕竟从前……她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不会产生这些奇异的情感波动。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好心态，面不改色得询问赵灵和颜奈：“你们觉得，这些分离的肢体，都是什么生物？”
她们现在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距离副本正式开放还有二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了解的信息有限。
“我觉得是一种类人的怪物。”颜奈扬起头，指了指管道：“四肢，眼球，躯干，没有尾巴，可能也没有头颅。”
“肌肉里边红色的神经细线具有强大的生命活力，这也许就是这个怪物被截断成了几块还能活着，或者说，一只手活着的原因。”
“应该不能再生。”颜奈推了推眼镜，继续解释道：“就算脱离了充当抑制剂作用的绿色黏液，这些躯干肢体也只是变大了，并没有生出另一个胳膊，或者躯干。”
狄微想起来，之前任务栏里有一条，叫做“偷一个试验品。”
这是她们的特殊任务，如果在24小时之内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全身而退，继续当她们的高二学生。
可惜她们没有选择完成这个任务，而是直接铤而走险，跳级对抗。
但是这个任务本身的题目，也会透露一些消息。
比如说“试验品”这个词，肯定已经不是这些“原料”，不然她们早已经完成了任务，不过有没有可能，这些原料原本未被切割的状态，就是所谓的“试验品”？
这些当然都是她们的猜测，真实性还待确认。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狄微将自己身前的员工id卡拿出来，指了指上边出现的数字0：“我们的员工积分。”
“之前看守工厂门口的黑衣人透露过一些消息，比如说员工等级的划分，但没有具体说如何晋级，旧员工的id卡信息也指出，有些员工获得了优秀员工的称号，目前尚不明朗的点在于，员工积分达到多少才能晋级成中级员工？是否只有一种晋级的方式？”
也许是因为提前进入副本的缘故，很多信息尚不明朗，只能通过推测。
坏消息还有一个，狄微现在的员工积分是负数。
不过她本人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像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云淡风轻地说道：“好消息是，副本的NPC们应该没有上班。”
赵灵点头：“怪不得我看我们工作间有个大桌子是空着的，还有座位。”
“还有这个。”颜奈指了指她们面前的前台：“这里应该也会有NPC，这是一个工厂，不可能没有管理人员，也不可能没有老员工。”
几人对视一眼。
没有指引，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没有约束。
如果按照寻常方法，真要通过辛辛苦苦处理500个怪物赚积分，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再来一天也不一定能干完，是真正活成了副本打工人。
自然，这不是她们脱身的办法。
如果找到了什么快速赚取积分的方法，也许可以提前于正式考生们，进入其他楼层。
可是第二层的工作车间除了加工车间就是管道，显然，也没有什么可以发挥的余地。
三人似乎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要不，我再进去车间打工？”赵灵试探地出声。
“不行，干不完的。”颜奈皱着眉，“先不说有危险，高度紧张状态下工作，就算出来了状态也会很虚弱，到时候高年级的竞争对手正好进入副本，击杀我们很容易。”
赵灵抿着唇，叹了口气：“那我们怎么赚积分啊……这个破副本，是不是专门等着坑我们的，又不能提前开技能工作，这样的话先进副本还有什么优势啊？”
而站在一边的狄微一直没说话，乍一看上去她在发呆沉思，实际上她在和脑中的放纵之神交流。
“你知道多少积分可以晋升到中级员工吗？”
放纵的声音在脑海里虚虚地传来：“不知道。”
它似乎还嫌弃问题愚蠢：“我也是很久没有和虚妄聊过天了好吧，再说了，虚妄制定的规则，这都是商业机密，我怎么知道？”
“不过……”它话风一转：“我倒是偷偷了解到过，你们这个积分制度，如果负分太多的话，会被请去办公室喝茶吧？”
“负分多少？”
“……”放纵不说话了。
见放纵似乎不想透露更多消息，狄微识趣地放弃和它交谈，她看了看自己的员工卡，-9分。
她又抬头看向其他管道里装着的原料，突然朝着颜奈和赵灵说：“我们似乎可以利用这个刷积分。”
“只要我一个人打破管道就行，你们回收【原料】刷高积分，升到中级或者最好高级工人，然后去第三层研究室探索。”
赵灵眼睛一亮，她先想了想，又皱着眉向着狄微反问：“那你呢？”
如果狄微负分太多的话……先不说进入不了一层和三层了，还有可能会被副本的系统规则惩罚，万一狄微被……她们自己存活的概率也会大大降低。
狄微倒是自己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她露出洁白的上齿，朝着两人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自有打算。”
*
管道里的原料有很多，上肢，下肢，眼球……
按理说，如果有管理员工存在的话，它们一定会阻止狄微无耻的刷分行为。
但是可惜副本员工都没有上班。
于是狄微负责敲碎管道将原料放出来，颜奈和赵灵负责回收。每回收一次，狄微加一分扣十分，颜奈和赵灵加一分。
其中最具有攻击性的原料就是最开始制服的上肢了，其他的都很好搞定，用海龟草束缚住的原料作为道具攻击能力也不弱，解决这些轻轻松松。
不仅如此，回收的原料还可以用海龟草绑起来收到背包里，成为道具。
现在狄微的背包里已经有了【原料】1到5，分别是眼球，左右上肢，左右下肢，种类齐全。
而且，这些原料的表皮虽然很坚韧，除了颜奈从工作室里拿出来的折叠刀能划破切割外，这些原料本身的指甲也能割开它们自己的表皮。
这也意味着，或许运用得当，这些被海龟草控制的原料也可以在工作间里成为趁手的工作道具。
她们花了大约三小时，将赵灵和颜奈的员工积分刷到了10分，随后员工卡上的信息更新，升级到了【中级工人】。
因为现在副本没有开放，她们一开始的身份只是实习工人，在副本开放之后应该会自动升级为初级工人，不过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赵灵和颜奈已经可以出入第三层，进入研究室工作，至于第一层办公室，还得刷到高级工人才能开放权限。
本来狄微还想利用bug多刷一点，但在刷完12分后，一开始带领她们进入工厂的黑衣人出现了。
只见它急急忙忙地赶到工作车间，愤怒地看向狄微，莹绿色的眼里盛满了怒火：“半天不到，你就负100分了？！”
准确的说，狄微的员工卡上的积分是负108分。
它扫了一眼狄微的卡，又不敢置信地来回看了看颜奈和赵灵的卡，阴狠道：“呵呵，你们真是，不知道搞了什么名堂……”
狄微倒是不卑不亢地朝前走了两步：“有什么惩罚吗？”
说实话，主动要惩罚的员工不多见，黑衣人皱紧眉头，憋着气喘了半天没顺下来，它大喘气了半晌，道：“你……你这种不听话的员工是要开除的！跟我去一趟工厂主办公室！”
第87章 海龟汤工厂
黑衣人是凭空出现的。
二层的员工车间是全封闭的, 没有所谓的出口和入口，在狄微眼里，只是面前的空间骤然扭曲了一下，像是一把刀在面前划了一道口子, 黑衣人便从这道口子里走出来。
它阴沉着脸, 试图平复心情, 先是在前台的桌子前翻找了一顿, 再从柜子里拿出老式的座机电话, 按了一通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黑衣人的嗓音粗哑，简单地和电话对面交流。
“是的, 有一位实习员工负分100以上了。”
“请问大人在办公室吗？需要我领她去见大人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随后回了不知道内容是什么的一句话。
“好的。”黑衣人恭敬地回复道。
它挂了电话, 用没有瞳仁的绿漆漆的眼睛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狄微，就像是一盏绿油油的灯。
它一开始的怒火已经压了下去，恢复了一开始的傲慢和冷漠，只听它拿腔拿调地高声道：“狄微，你——现在和我走一趟。”
*
办公室在工厂一层, 也是最接近地面的一层，那道令空间扭曲的入口再次打开，黑衣人回头看了狄微一眼, 示意她跟上。
狄微和颜奈与赵灵告别，跟在黑衣人的身后, 朝着工厂主所在的办公室前进。
颜奈和赵灵按照计划，应该是去处于三层的研究室的, 那里也许能发现不一样的好东西，而狄微则孤身一人前往一层办公室——以一个犯了事员工的身份。
赵灵和颜奈其实并不放心狄微一个人去, 但是确实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们其实算是在铤而走险，因为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多了，高年级学生还有七八个小时就会进入副本。
狄微只感受到眼前一片漆黑，她凭着听觉跟着黑衣人脚步之后前进，口鼻中涌上来咸咸的海风气味，越往前走味道就越浓重。视觉不清的情况下，嗅觉和听觉变得更加灵敏，狄微甚至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微弱的心跳声。
“你真是个疯子。”
放纵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你的狗，还有蛇，还有兔子都没跟过来，你想要进去单挑工厂主吗？”
它傲慢地嗤笑一声：“狄微，这种等级越高的副本，我们的能力被压制的就越小，你的属性虽然提升了一点吧，肯定还是不够用的，叫其他两个一起来还算有点胜算。”
杀死工厂主，四十分的题。
前提是如果工厂主只有一个的话，那么这题将是小组得分的关键，哪一队成功杀死了工厂主，哪一队就会具有领先优势。
当然，这种关键得分也并不是好拿的，作为高三学习副本，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凶险之处，更何况副本没有正式开始，狄微的技能全部锁定，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和背包里的道具。
放纵觉得，狄微脑子是中毒中迷糊了。
狄微没有搭理它，而是安静地跟在黑衣人身后往前走。
脚下的地板触感逐渐变粘稠，眼前也逐渐亮了起来，狄微皱着眉，探出一半身子从黑衣人的身后朝前看，只见不远处有两片闪闪烁烁的绿色，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狄微才确定，这就是眼睛。
他们已经到了一层，立在眼前的是一只巨大的海龟，活的。
它的壳一大半都在地面上，剩下的四肢和头脑在地下一层，被锁链牢牢地锁住，甚至不能移动，铁链已经生锈，海龟的四肢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伤疤，从它身下蜿蜒出深绿色的黏液，一直流到狄微的脚底下。
它的体型巨大，光是脑袋就能有几个狄微高，不愧是活了一百年的生物。
一层白色的眼翳遮住了海龟眼球的小半部分，周围深黑色的皮肤下像是有什么虫子在蠕动，海龟的眼睛里没有光彩，只是随着狄微和黑衣人的走近，将瞳孔缓慢地转向它们。
黑衣人拿下兜帽，露出头，它的脑袋竟然和□□长得一模一样，它“呱”得嗤笑了一声，“开门。”
它的声音瞬间变得更细，仿佛是真的□□成精变成了人。
狄微感觉身上的皮肤也痒痒的，她抬起手臂，发现小臂上不知不觉长出了一片一片透明的鳞片，只是目前的异变阶段只有小臂，其他皮肤还保持着原样。
如果狄微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她便能看到自己的眼球也在逐渐变绿，从眼白边缘开始，幽幽的绿色侵占着眼球的领地。
异变仿佛是在瞬间发生的，狄微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感觉出现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身体确确实实发生了变化。
海龟停顿了两秒，顺从地张开嘴。
狄微跟着黑衣□□身后，朝着海龟的肚子里走去。
“虚妄就在这里。”
越往海龟的内脏深处走，狄微的脑子就越晕，还好放纵的声音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但晃神间，黑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狄微和她身前跳动的海龟心脏。
这种感觉实在不是太好，感觉某些重要的信息都被大脑刻意地忽略了，狄微甚至记不起黑衣□□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到底又呆在这里多久。
狄微按了按太阳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显然，这里的麻痹神经作用更加明显，狄微不仅能感觉到自己大脑的胀痛眩晕，她小臂上的鳞片已经长满了整个手臂，甚至可以看到手指间的蹼。
海龟已经合上了嘴。
其实环境并不算暗，身前海龟心脏在“砰砰砰”地跳动着，还发着淡淡的莹绿色的光，这点光芒足以照亮整个腹内，除了若有若无的海洋生物的腥味，这里的环境其实还算可以，内壁是深褐色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在一座山洞里，只是头顶上方长满了藤蔓，黏黏糊糊地。
狄微皱着眉，在脑海中呼唤：“放纵之神？”
没有回应，仿佛一开始它的提示只是狄微的幻觉。
狄微的目光移到身前的海龟心脏上。
之所以说它是心脏，是因为它一直在有节奏地跳动着，虽然通体漆黑，就像是一块会跳动的石头，但狄微能隐隐感受到里边蕴含着的巨大能量。
她本应该小心谨慎一点的，但是在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之下，狄微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了它。
漆黑的心脏一瞬间亮了起来，狄微顺着光亮，也终于看清头顶上并不是所谓的“藤蔓”，而是缠绕成一缕一缕的头发。
这些头发的根部汇集在海龟心脏的正上方，只见一个男人双手成十合在胸口，像是镶嵌在顶部一样，安详地沉睡着。
他的头发缠绕着细细的绿色植物，这些说不上名字的藤蔓植物几乎覆盖住了他的全身，就连脸庞也在植物的覆盖下看不清楚，但是依稀能辨认出哪些是他苍白的肌肤。
狄微拿出颜奈临别前递给自己的小刀，思考着顺着海龟心脏爬上去的可能性。
但思维仅仅只是转了两秒，狄微皱着眉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藤蔓绑住了。
这些藤蔓更为有力，又直接缠上狄微的腰部，将她朝着上方托举了起来。
因为神经毒素的麻痹作用，狄微的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她低头，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双脚慢慢合拢，像是逐渐变成了一条鱼尾。
凑近了狄微才看清楚，这些藤蔓上并不是什么奇特的花纹，而是一个个扭曲的人脸。
人脸鱼身的怪物，像是雕刻一样刻在藤蔓上边，狄微不用猜也能知道，这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幸好狄微的手还可以自己操控，她沉下眼眸，握紧小刀，准备在靠近对方的时候发起攻击。
但因为神经毒素已经侵入大脑，她的动作在对方的眼里实在是太缓慢了。
藤蔓迅速缠绕上狄微的手腕，再瞬间发力将人带到身前，男人的蓝绿色眼睛虚虚地睁开，直直地和狄微对视。
片刻之后，他伸出手将狄微手中的刀抽走，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我不是很想杀你。”
狄微已经几乎丧失了理智，她的眼睛没有焦点，呆滞地被对方的眼睛吸引。
【lv999 工厂主（虚妄之神）】
虚妄脸上覆盖着的藤蔓像是有生命一样朝着周围散开，缓慢地缠绕住狄微的脖子，但是他本人却没有展现出很明显的攻击倾向，他歪着头，看着狄微已经几乎被染成全绿的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喂。”装着放纵之神的镜子在一边被藤蔓举起，“虚妄，好久不见。”
虚妄朝它点了点头，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继续打量着狄微。
“你杀了她，我，贪欲，杀戮就能恢复原状了。”
“……”虚妄眨了眨眼睛，又看向放纵。
“不过，”放纵话风一转，“你是不是也厌倦了一直沉睡的日子？”
“……”虚妄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但是他轻微地点了点头。
他苍白的手指缓慢地触碰上狄微的脸庞，一瞬间，狄微的眼睛恢复清明，她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出手，朝着虚妄的脖子砍去。
但是她的匕首被挡上来的藤蔓弹掉，落在了地上。
“你想杀我。”虚妄蓝绿色的眼睛盯着狄微的眼，迟疑了一瞬间：“但是，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你赢了，你可以杀我；我赢了，你要答应我，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宠物。”
“这个游戏的名字就叫——海龟汤。”
第88章 海龟汤
“这个游戏一直没有人成功过呢。”
【汤面：】
【小红, 小黄，小紫，小白是很好的朋友，他们是同学, 经常一起上课和考试, 但是有一天, 在考试的小黄小紫死了, 而小白也突然疯了, 请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狄微明确意识到自己恢复后，便看到身前系统的白色小字在面前漂浮着，只是排列的并不规律, 像是小孩子随手乱涂的涂鸦。
这是汤面，海龟汤的游戏需要参与者猜测出正确的汤底。
藤蔓缠绕上狄微的发尾, 虚妄蓝绿色的眼眸和她对视，像是被清水仔细洗刷过的宝石，他的表情很少，狄微感觉像是在和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偶对视。
在看到工厂主等级的一瞬间，狄微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根据前几个副本的经验, 如果没有猜错，这座工厂的boss就是所谓的工厂主，那么极有可能是之前放纵所说的虚妄之神。
果然, 在看到虚妄那张脸的瞬间，狄微心中的疑惑也随之迎刃而解。
柏司那张脸太具有辨识度了, 狄微只需要一看便能知道。
猜想被证实，狄微心里大概有了一层认知, 这些神明和柏司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并且狄微能感受到, 柏司在通过某种方式接近自己。
这种接近虽然颇为周折，但总体上看起来是无害的。
不过顶着柏司脸的虚妄之神却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冷淡又疏离，却一直操纵着藤蔓缠上狄微的头发。
狄微清醒了之后才注意到，这些藤蔓就是之前在工厂外部看到的海龟草，只不过因为是成熟的60级，毒素更强，伤害更高了，好在虚妄没有操控它们攻击的意思。
“玩游戏。”
他似乎是反应过来狄微一直没有回复自己，又朝着狄微确认一遍后，伸出手，自顾自地抚摸起狄微的一侧脸颊：“狄微，你叫狄微？”
虚妄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专注着看向狄微的鼻尖和唇：“如果你当了我的宠物，给你起一个什么名字好呢？”
狄微挑眉。
她虽然脑雾清醒了，但身体的异变还在继续，因为和对方等级相差过大，在虚妄之神没有刻意的控制之下，狄微甚至不能自由地移动手指。
但幸运的是，她还能说话。
“工厂主，请问我的积分是负数应该怎么办？”
她其实很不想破坏虚妄自顾自的沉思，但是她不得不问清楚。
对方思绪被拉回，目光重新聚焦到狄微眼睛上，似乎有些疑问，片刻后虚妄淡淡道：“什么工厂主？哦，你是说副本吗？抱歉，我很久都没有清醒过了，很多事情记不清楚。”
“但是我记得，我有一些权限。”他身后的一根藤蔓缠绕上狄微的手腕：“你赢了我的话，我也可以小小地满足你的要求。如果是杀了我的话，只要你能做到，也是可以的。”
显然，狄微并没有拒绝的权利，而眼前的虚妄之神除了对他口中的海龟汤游戏感兴趣，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被控制住，大范围的移动都不太可能，她只好问道：“好吧，游戏规则是什么？”
虽然汤面已经给了出来，但虚妄总不至于在这里和狄微玩无聊的一问一答吧。
“等会。”
虚妄身后的藤蔓扬起，将狄微的身体往自己的方向拖拽，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狄微的手腕。
狄微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惊颤，就像被细小的电流划过身体，一瞬间，眼前又浮现出汤面的字体，只不过这一次，这些字体的颜色变成了浅绿色。
她感觉自己的双手逐渐沉重，那种自我控制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我的灵魂会和你一起进入。”狄微眼前忽然模糊，只能看到虚妄那双蓝绿色的眼眸，在黑暗的环境中显得异常耀眼，“别怕，你只是做了个梦，但是……如果你没能解开海龟汤从梦里出来，你的灵魂就会永远关押在梦里……到时真正的你就会，变成我的宠物。”
“我很期待你的再次表现。”
*
狄微一直想问对方，是不是你们神的心理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怪癖，竟然想要人类当自己的宠物。
身体的触感逐渐真实，狄微低头，发现自己跌坐在宿舍地面上，凑巧的是，这个宿舍和无限高中的宿舍环境一模一样，就连柜子上都摆放着猪宝，美杜莎和兔兔阿芙洛狄特的缩小版玩偶。
怎么说呢，狄微现在有点恍惚，上一秒还在被藤蔓捆绑，下一秒就好端端地回到了宿舍床上，有点怪，像是做了一个梦。
她愣了愣，翻开自己的属性面板检查，竟然发现自己的属性都是A+，血条和法力值都涨了一大截，甚至等级已经到了19级，打赏的经验值已经破了一千。
背包里的东西一点没少，只是缺了传说品质的物品，比如说杀戮之神之心和装着放纵之神的镜子，除了撒旦的护腕，还多了一件撒旦的护膝，也是S等级的防具，它的技能是可以暂停时间一秒。
她起身来到卫生间，发现就连商城马桶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仿佛自己真的已经通关了副本，重新回到了宿舍休息。
狄微推开宿舍门，她想去看看对面赵灵的宿舍，谁知刚一开门就发现，对面的宿舍门牌上写着【正在装修，暂时无人入住】
赵灵呢？
她皱着眉，顺着门牌上的编号，又找到了颜奈的宿舍，结果发现和赵灵宿舍一样，全是正在装修中。
一路走来，倒是也有不少装修的宿舍，门上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叮叮——”手机短信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无限高中指定使用的智能手机，在考场上是用不了的，可以和认识的同学联系组队学习副本，平时还可以玩玩贪吃蛇等小游戏，确实很智能，狄微买来之后就没怎么用过。
狄微点开联系人界面，发现自己也就三个联系人，一个赵灵，一个颜奈，还有一个备注是柏司。
柏司？？
消息也是柏司发来的，对方先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三十秒后又发了一条：“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狄微瞬间就联想到了柏司的那张脸，所以，这是虚妄吗？
她收起手机，选择下楼。
宿舍的构造和记忆里没有任何区别，狄微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看这样子，似乎下楼之后的建筑也会和无限高中一样，就是不知道给她发消息的人是柏司还是虚妄了。
等狄微走到门口，果然，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对方感知到狄微走过来，回头，脸上浮现出狄微熟悉的那种淡淡微笑。
会笑。
意外的是，他似乎就和普普通通的学生一样，身着简单的白衬衫，像是狄微印象里的那种青年模样，只是脸色过于白皙了一点，也没有那种健康的红润，让人第一印象感觉这人是个长得好看的书呆子。
见狄微没说话，他主动道：“狄微。”
上一次狄微和柏司见面，是在雾忍小区，对方在最后一刻控制住杀戮之神的身体，自爆了，将逃离雾忍小区的钥匙递到狄微手中。
狄微当时捧着鲜红的心脏宝石，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又见到柏司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确定了对方没有就此消失，可能产生了再见面的欣喜情绪。
狄微对恐惧和喜悦的感知很麻木，但是她确定此刻自己的心情确实很好，哪怕现在处在虚妄的“游戏”里。
她沉默了一会，将自己的心情稳定到平常的状态，问道：“我们怎么出去？”
现在是梦里。哪怕再真实，这也是梦。
放纵之神说，海龟汤会让人陷入无上曼妙的美梦，狄微还期待过自己的美梦会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可能直接脱离副本回到现实，谁知道自己的美梦还是在无限高中里。
“出去？”柏司愣了一下，他眼神还是温和地注视着狄微双眼，解释道：“你是说出无限高中吗？只要我们完成高考副本就可以了，不过还有休息的时间，你不是说要一起去食堂吗？”
咔嚓——狄微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高考？”她缓慢地反问道，“我在这里已经高三了？”
“是的。”柏司见狄微的反应，温柔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担忧：“是她们……让你受刺激了吗？你都忘了？”
狄微皱眉，在她的注视下，柏司叹了一口气，他低头，看着狄微探究的双眼，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继续解释：“你……又忘记了吗？是海龟汤工厂的毒素没有消除吗？最近两天你一醒来就会觉得自己在海龟汤游戏里，还拉着我说什么虚妄之神。”
“都已经过去了，狄微。”柏司担忧地看着狄微闭着的双眼，似乎想要安慰。
狄微紧紧闭着的眼猛然睁开，她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柏司，酝酿了一会，问道：
“颜奈和赵灵在这里，已经死了吗？”
柏司沉默了一会，他点了点头，他伸手似乎想要安慰一下狄微，却被对方后退一步躲了开来。
“小红是我吗？”狄微小声问道。
“什么？”柏司皱眉，他没听清。
狄微面前缓慢地浮现出一个浅绿色的字，只有她自己能看见——
“是。”
第89章 海龟汤
人在梦境中, 往往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就像此刻的狄微，差点因为过于真实，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的失忆了。
但是至少, 面前浮现的字让狄微的理智重新回笼, 她现在可以很明确地确定一点, 自己的意识进入了虚妄捏造的梦境游戏中。
自己是小红, 那么汤面的出现的化名完全可以一一对应, 根据柏司给出的信息，在这个梦境中，颜奈和赵灵都死在了海龟汤副本里, 她们就是小黄和小紫，最后那个疯掉的小白, 狄微猜测是柏司。
毕竟身边没有其他对应的人了，难道是虚妄之神？这也说不定，虚妄说过，自己也会进入梦境。
狄微本来还想继续询问一下，确认柏司是否就是疯掉的小白, 但是当狄微再次小声询问空气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身前的柏司微微歪着头, 伸出手在狄微眼前晃了晃：“狄微，怎么了？”
难道海龟汤还有问题限制, 不能一次性地询问很多次吗？
关于海龟汤，虚妄之神需要自己解开的谜底又是什么呢？似乎也和自己和柏司有关, 这一切太反常了，和之前所有的记忆都可以对上, 难道是说，虚妄之神可以读取自己的记忆？
狄微又不死心地小声问了一边，还是没有反应，仿佛之前出现的绿色字体只是自己的幻觉。
“狄微。”男声带着一丝担忧在叫她，狄微抬头，正好撞见柏司略微疑惑担忧的眼神：“还是不舒服吗？你刚刚在说什么？”
太多信息充斥在狄微的脑子里，她紧紧皱着眉头，略微带有审视的目光看向面前的柏司，对方却依旧很耐心地等在原地，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狄微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地微笑，好像是在等狄微理清思绪。
他没有主动解释，他在等狄微问。
片刻后，狄微移开眼眸，看向他的眼睛和他对视，她的嗓音带着略微的沙哑：“你是谁？”
狄微见过柏司这张脸很多次。无论是里斯城的初遇温柔，还是石膏雕像的冰冷高傲，抑或是杀戮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都能给狄微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这一次的柏司，更像是他原本的模样。
狄微分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什么叫做一个人原本的模样？她第一次见到柏司，难道不是贪欲之神的觉醒吗？
青年漆黑的眼眸带着了然的笑意，他似乎料到狄微会问这个问题，从善如流地答道：“我是柏司，你的爱人，也是你的家人。”
爱人，家人。
这两个词对于狄微来说很新鲜，她挑眉，看向柏司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表情的裂缝，但是他的微笑太完美，又完美又温柔，还带着些许无奈，像是在看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终于打通，狄微了然，平静地望向青年。
“我失忆了，记不清你了，但是你还记得我，是不是？”
“瞎说什么？你怎么会忘记我，你只是中了海龟汤的毒，有了一点后遗症。”柏司轻轻挑眉，伸手点了点狄微的额头，“这里不要多想，只要顺其自然，就能恢复了。”
他像是在陈述一件非常普通的小事，对狄微带有的敌意和怀疑视而不见，柏司很自然地牵住狄微的手，拉着她朝前走：“别想了，不是要去看学生会吗，食堂就在前边。”
狄微沉默不语，她默默地跟在柏司的后边，任由他牵着她往前走。
他不可能对自己的话视而不见，除非是假的柏司，或者说，是虚妄之神捏造出来的柏司。狄微在心中分析了大概，估计自己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丧失了一段和柏司有关的记忆，对方应该曾经和自己一样是玩家身份，但是奇怪的是，她也只是第一次进入无限高中，他们没有时间线上的交集。
考虑到超自然因素的副本存在，也许是其中有什么东西操控了时间，或者说，做了手脚。
他们一路无话，拨开层层白雾，朝着前方的建筑走去。
食堂，狄微曾经在无限高中去过，那里可以观看直播和回放，进行打赏，是学习副本经验值的直接来源。
不过狄微刚开始没有注意到的一点是，经验值如果是很宝贵的东西，又怎么能用来随意打赏给别人？
还有，是哪些人在观看这些直播和回放？无限高中的学生要马不停蹄地完成学业，一个一个副本接连而来，哪有闲工夫将自己辛辛苦苦用命换来的经验打赏掉？
狄微记忆里自己刚来食堂的时候，介绍的学生会成员说过，会有一些高年级学生观看高分选手的操作，学习生存的方法，可是这观看是没错，但是谁也不会大方到用自己手里可以换道具的经验用来打赏吧？
太反常了，还有所谓学生会的存在，如果无限高中是单纯的压迫学生的存在，怎么会允许学生会这种学生抱团的利益体存在？不会威胁到副本的存亡吗？
正在这样想着，狄微和柏司来到了食堂。
他牵着狄微的左手，将她领着往里边走，像是看穿了狄微一路上心中所想，突然道：“来食堂看直播的，除了学生会的人，还有一些是已经毕业了的学生，他们都在vip区域。”
已经毕业了？
狄微倒是知道食堂有vip区域，只不过需要花费经验才能进去，本来以为只是一些厉害选手的直播，没想到另有玄机。
柏司偏过头，看着狄微，解释道：“是的，已经毕业了，他们侥幸从九死一生的考试副本中活了下来，已经没有威胁到生命的东西，但是……”
他凑到狄微的耳边，轻声道：“他们还有想要的东西，你要看吗？我带你去。”
狄微感觉耳朵边有点痒，她微微侧过头，问道：“你也已经毕业了吗？”
如果是因为这样，就好解释时间差了，他们可能不是一届的考生，但是，这又如何解释自己和柏司认识的问题？总不能说是在高中校园里偶遇吧？
“是的，我也有想要的东西。”他眉目含笑，停了下来，“到了。”
狄微这才发觉，他们不知不觉穿过了食堂大厅，来到了二楼楼梯口处。
这是vip区域的入口，旋即走上前来一位学生打扮的人，系着红色的袖带，微笑弯腰：“您好，两位贵客，进入vip区需要50积分一位，请问怎么支付？”
狄微偏过头看向柏司，对方无辜地睁着眼，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现在身无分文。”
得了，还得自己花积分。
不过想到是在虚妄之神的幻境中，也不会花费现实的积分，狄微也就大方给了，她走上前，示意道：“我来。”
只见带着红袖带的学生微微弯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看着已经很老旧的屏幕：“请您提供您的学号，按一下指纹直接从账上扣就可以了。”
狄微刚想说出自己的学号，身边的柏司倒是抢先一步，他伸手按住狄微的肩膀，沉声道：“她的学号是5088，狄微。”
不对，学号是6088，狄微心中疑惑，但见柏司笃信的模样，还是将质疑的话语咽了回去。
也许在幻境中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也说不准，在现在的“无限高中”，柏司也许才是最了解“小红”的人。
果然，狄微将手指按上屏幕的时候，只听“滴”的一声，积分转账通过。
红袖子学生收起设备，再次弯腰：“二位请进，祝您玩得愉快。”
*
狄微和柏司一前一后走上二楼，后者慢慢悠悠地跟在身后，不急不慢地保持半个手臂的距离，在狄微的斜后方笑着和她搭话：“积分需要我以后还你吗？”
狄微心中想着事情，随口答道：“不用还我。”
她自己刚刚算了一下，梦境中的自己账户十分富裕，似乎是通关了海龟汤副本之后赚的积分，也不知道为什么幻境中要将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展现出来，是为了力求真实吗？
通往二楼的楼梯并不短，呈现螺旋状一层一层往上升起，越往上一层，地面铺设的地砖就越昂贵豪华，他们大约走过了三层小平台，每一层平台都有一个穿着西装的服务生弯腰问好，看着倒不像是食堂，反而像是什么高档的会所。
等他们终于转过弯走到二楼入口处的时候，金色装潢的大门前还有一段小楼梯，只见几个精美的大字排列在门框上：“无限赌场。”
赌场？
门口站着两排穿着西装的服务生，他们面容清秀，整齐划一地弯腰，齐声道：“欢迎光临——”
谁也没有想到，无限高中的食堂二楼，竟然是赌场。
身后的柏司慢悠悠地走到狄微身侧，他抬手自然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小声道：“进去可能会把你的积分都花光，也可能赚一笔大的，要去吗？”
来都来了，不然白白走了一部分楼梯不是么？
狄微很少做后悔的事，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们刚想要进门，只见从赌场里边急匆匆走出来一个黑衣女郎，她穿着性感，踩着高跟鞋，步履匆匆，脸色紧张，她左手里的托盘上还有一瓶刚刚开封了的酒水，只听她大声质问道：“谁是狄微？5088号的狄微？“
她目光扫了一圈，直直地定在狄微身上，皱起眉头：“谁把她放进来的，她不是毕业生，怎么进到二楼的？”
两排服务生你看我我看你，齐齐低着头。
“是我。”
倒是柏司向前走了一步，淡定道：“我是毕业生，可以带她进去吧？”
女郎抿着嘴摆手，不耐烦道：“不可以，规则上说了，只有毕业生可以进赌场，没有毕业的只能去二楼的vip区域看直播，你们怎么找到赌场的路的？奇了怪了，楼梯坏了吗？”说着就要赶人。
柏司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有这个，能进去吗？”
那张黑色的卡片应该是什么稀有的道具，狄微能明显感觉到上边的能量波动，当柏司拿出来的一瞬间，整个楼梯似乎都颤了颤。
黑衣女郎显然也被震慑到了，她迅速收起表情，非常职业地摆出一个微笑，弯腰伸手：“场主的贵客，请进。”
第90章 海龟汤
狄微默默地将发生的一切记在心里。
根据黑衣女郎的反应来看, 二楼的赌场并不是随意就能进来的，似乎没有毕业的学生进来二楼，也只是进到vip区域，只有毕业的学生才会来到赌场, 至于怎么来到这个赌场, 似乎和底下的楼梯有关, 也不知道柏司用了什么方法, 直接将自己带到了赌场门口。
但是这个家伙一开始可是说的带自己来看在vip区域的学生会, 怎么一下子把自己带到了赌场？
狄微有种着了这家伙道的错觉。
柏司似乎看穿了狄微的疑惑，眼眸中带着笑，牵着她往前走：“这里才是学生会骨干成员所在的地方。”
他无视了黑衣女郎殷勤的带路, 冷淡地叫她离开，随后轻车熟路地领着狄微走近赌场的大门, 笑道：“只是来见见世面，你不是早就好奇二楼有什么吗？”
繁华糜烂的气息扑面而来，贪婪的味道瞬间包裹住两人。
这个赌场，赌的不是金钱，是已经毕业学生的积分。
他们两人首先穿过一道短短的走廊, 来到了赌场的大厅，这里似乎是24小时营业制，眼红的陌生脸庞聚集着守在屏幕前, 面红耳赤，肾上腺素飙升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混杂着酒水的味道，有些呛人。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简单的机器, 好像输入了数字就可以为选中的选手投入积分，选手自动分配的小组进行比较, 屏幕上边写着赔率，如果赌赢了，可以捞来一大笔钱。
狄微和柏司也被一人发了一个机器，不一会就有一位男服务生带着职业微笑走上前来：“看您是新人，请问需要讲解吗？”
“都已经毕业了，还需要什么积分？”狄微询问道。
男服务生的微笑凝固了一瞬，看着狄微的目光带着一些探究，随后回答道：“您是不是没有怎么在商城里消费呢？您可以用积分换取很多现实生活中的东西啊——”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向往：“金钱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换的，还有美貌……像小姐您应该也不缺，如果您想要爱情？亲情？优秀的工作……很多很多，只要您想要，商城都会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狄微听罢皱着眉：“所以毕业了就可以离开无限高中了是吗？但是……这些人都是自愿回来的？”
“是。”服务生笑着道：“小姐您第一次来赌场，不了解也是正常的，毕业的学生是不愿意亲自再进入副本里赚取积分了——谁会不怕死呢？大家都会来赌场碰运气，毕竟这是唯二赚取积分的方法了。”
“之前资料里显示，您账户上的积分还挺充裕的，大厅里的最高额只有1000，您可以去里边试一试，毕竟新人嘛，有24小时优惠期。”
他们跟在服务生的后边，绕过大厅，朝着赌场的深处走去。
狄微其实对怎么赚取积分不感兴趣，她心里很清楚，最主要的任务是解开虚妄的幻境，但是显然，这里给出的信息有些已经超出了梦境的范围，似乎已经触及到无限高中的一些内部消息，这激起了她的一部分兴趣。
柏司倒是一言不发，他跟随着狄微的步伐朝着里边走，明明带着自己来这里的是他，现在倒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任由服务员朝着狄微介绍，只是狄微能明显感觉到，柏司的气息有些阴沉。
狄微摸不准他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便也随他去。
他们踏上大红色的地毯，狄微看到了刚刚出来的那位穿着性感的黑衣女郎，她身后是一排一模一样穿着的女子，她们面容姣好，低眉顺眼，显然，这里又和大厅不是一个档次。
长桌铺着绿丝绒的桌布，金色的桌角摆着鲜红的玫瑰，十三张椅子整齐地摆在桌子旁边，每一位椅子后边都站着一名面带微笑的女郎，她们举着托盘，为贵客倒酒。
桌上有个跑道一样的东西，似乎代表着副本完成度，旁边写着编号和卡牌，代表着十三位选手竞争。
“这是什么？”狄微问道。
“骆驼牌赛跑，您要试试吗？正好这一桌差三位开盘。”服务员眯着眼睛笑道：“这种玩法比较刺激，赚的也更多一些，也比较简单，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狄微看着服务生的脸，对方挂着微笑：“正好我可以陪两位贵客玩，打了半年工存了不少积分。”
他伸手指了指桌子正中间的十三个人物信息：“这些是现在在副本里的学生，您可以投注也可以捣乱，积分最高的六名可以获得相应的翻倍经历，您只要掂量好自己下注和的需要弄死的骆驼就好——”
他随手拿起两张弃牌堆里的卡：“像这样，只要把其他对手的骆驼弄死，就会加大赢的概率。”
狄微眯着眼，竟然在上边看到了赵灵和颜奈的头像和身份编号，和其他牌不一样的是，它们已经变成了灰色。
“这是上一轮游戏里的死骆驼，”服务员笑着拿起另一张牌：“这是上把第一名的骆驼。”
金色的牌被服务员拿起，他脸上的微笑不变，似乎带有一丝挑衅的意味：“和贵客您长得很像。”
狄微看到了自己的脸。
“我们不玩。”只听柏司突然出声打断，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淡，他牵着狄微的手，目光不带有一丝感情，冷冷地注视着服务生：“带我们去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好的”服务员被打断了也不恼，他似乎有些可惜，放下牌，白手套在金碧辉煌的背景下衬托地愈发纯洁无瑕，“您有黑卡，自然不能拒绝您的请求——请二位贵客随我来。”
*
走过一排排长桌，卷烟和酒水的气味终于淡了，柏司牵着狄微跟在服务员的身后，来到了一扇纯黑色的小门前，只见服务员用另一只手脱去手套，在门框边上按了几个数字，只听“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和外边赌场的张扬不同，这个房间似乎刻意地低调了，一进门，地板是反光的黑色地砖，墙纸也是低调的深灰色，显得有些压抑，不远处是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办公桌，上边随意地摆着几张倒扣着的卡片。
狄微抿着唇，仍由柏司牵着自己往前走。
她即使有心想着海龟汤的答案，也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地头脑发晕，显然，所谓的赌场和学生会信息，是幻境里的“柏司”故意让她知道的。暂且不说真实得可以将所有的“现实”串起来，就连自诩冷静的狄微，也有些分不清幻境和现实。
她潜意识里的自我仿佛很轻易地接受了“已经从海龟汤工厂通关了”的事实，也仿佛很轻易地接受了赵灵和颜奈已经死亡的事实，好像是这些事情的发生并不会让人意外。
可能是幻境的麻痹。但狄微心里提醒自己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她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颜奈和赵灵，不会让她们在海龟汤工厂里死去，会完好无损地带她们出来。
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原来就在赌场的深处。
办公室里边一个人也没有，气温比外边还要低几度，安静地有些过分，显得有些阴森。
只见刚刚还在殷勤带路的服务员轻轻将门带上，他继续扬起微笑，朝着办公桌前的椅子走去，随意地坐在上边，将自己的白手套脱下工整地放在桌边，双手交叠：“两位贵客，来这里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收起漫不经心的微笑，脸色忽然冷了下来，目光先是在狄微的脸上扫了一圈，随后直直地盯着柏司，身边的气息陡然寒冷了起来，似乎是在等柏司回答。
柏司的表情倒是没有在外边那么冷漠，他牵着狄微的手，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完全忽视了对方试探的目光，平静地回答道：“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
“拜你所赐，我很好。”对方咬着牙道。
也许是房间阴影的原因，狄微忽然看不清楚服务员的脸，就连他一开始的模样都忘记，再定睛一看，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脸，只有一张光滑的面皮，披在西装革履的身体上。仿佛刚刚一进门的时候，对方打量的目光都是一种错觉。
“她是谁？你怎么带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来？”见柏司似乎没有什么话说，对方冷笑一声，将话题转移到了狄微身上。
“你不认识她了吗？”柏司笑着看向学生会会长：“你当年背叛的人。”
就像是触及了什么痛处，学生会会长的脸瞬间闪过一丝黑色，只见他的双手瞬间转化为两把黑色的利刃，朝着柏司刺去：“你！”
柏司只是歪了歪头，他随意地伸手，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却被砍伤了一小截手臂，只见伤口处没有一丝血迹，像是被划破了的橡胶，随后又自动愈合了起来。
只听柏司永远温和的声音罕见得带着一丝不耐烦：“你的命还在我手里，别忘了你在替谁打工。”
他的手上捏着那张黑色的卡，晃了晃，随后充满嘲讽地看着对面。
后者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又缩回自己的手臂，将脸上的五官重新拼凑了起来，隐去脸上的怒气和不耐烦，朝着狄微挤出一个微笑：“这位小姐，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狄微不语，她挑眉，看着在场的两个人。
见狄微不说话，对面似乎有点慌，他的脸上五官再一次消失，忽然从桌子后边走到狄微脚边，跪地伏在她的脚下：“您想要如何惩罚我这个背叛者？”他咬着牙，像是很艰难地出声。
身侧的柏司冷冷地哼了一声。
见话题又转到自己身上，狄微也没法继续看戏下去。
她细细回想这两人在自己面前的对话和冲突，得出了两个结论：一，这学生会会长以前认识自己，有过冲突；二，柏司似乎是带自己来出气的，并且他手里捏着对面的死穴，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皱着眉，虽然得出了这些信息，但是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或者说……这和海龟汤有什么关系？
自从进入海龟汤之后，所有的主导权似乎都在柏司手上，他似乎知道一切，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明明拥有力量，却非要有意无意地让自己知道一些其他的信息。
眼前的这个人，狄微诚然自己一点也记不起来，但是柏司似乎很是在意对方，将自己带到对方的领地，还带着浓烈的挑衅意味，似乎摆明了就写在脸上：我是带着她回来报仇的。
她捏着问题，纠结了许久，突然朝着对方抛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杀了你，我能出去吗？”
回答她的不是脚下跪着的东西，而是眼前的绿色字体：
“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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