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个,”萧芷妍慌乱无措的扯了件衣服给他盖上,“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语毕,她也不等许宗业回应,急急忙忙的从后门跑了出去。
许宗业无语的趴在床上。
他是来看病的,这是受的什么罪!
想来他已经25岁了。
这个年纪在他们大萧朝都快当爷爷了。
他除了新婚那两天吃过荤的,就一直素了这么多年。
他这个风流倜傥的将军府三少爷不够高贵,还是不够英俊?
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
萧芷妍没听到他这些心里话。
否则一定嘲笑他。
好在还有过新婚夜。
上一辈子可还是个雏呢,就那么殉情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萧芷妍才返回来。
她收了遐思,这次只把许宗业当成个病人。
她刚跟孙楚筠请教过手法,确定了按摩哪些穴道能让人放松,正好在许宗业身上都试了一回。
被按摩完的许宗业神清气爽,却赖着不起。
“我总觉得,这按摩一次两次的没效果。”
许宗业一开口萧芷妍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知道了,有时间你就过来。”
许宗业高兴了,假惺惺的问道:“那你会不会很辛苦?”
萧芷妍:“……辛苦您老就不按了吗?”
许宗业:“要不我把你的医馆包下来吧。”
萧芷妍收了笑脸:“别太过分啊。”
第二天许宗业到内阁后,整个人神采奕奕,焕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有眼色的同僚凑上去问道:“许大人,这是看了大夫管用了吧?”
许宗业笑得如沐春风,点了点:“是啊,一副药下去,这身体就好了大半。”
“真有这么神?”众位同僚都不怎么相信,可看许宗业精神焕发的样子,不像假的。
更何况,他堂堂首辅大臣,装这个干什么。
“许大人,”王大人这几日正觉得乏累,全身都不舒服。
找大夫看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想来是大夫找的不对,不如找给许大人看病的大夫瞧瞧。
“您在哪看的大夫,能不能告诉下官,下官也过去看看?”
许宗业心情大好,毫不犹豫的将萧芷妍的医馆地址告诉了他。
王大人得了地址,美滋滋的忙乎去了。
许宗业处理完了政务,又像昨天一样换了粗布衣衫出了内阁。
众位同僚都好奇起来。
“许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说是看病去了。”
“昨个不是看过了?”
“是呢,还说很管用,怎么又去了?”
“我看许大人是真的好多了,可能还想更好一些吧。”
……
大家越说越好奇,这位给当朝首辅看病的大夫到底如何。
忙完了手里的差事,都控制不住好奇心,按照许宗业留下的地址找了过去。
当然了,他们去之前,都学着许宗业的样子换了便装。
今天医馆零星的来了几位病人。
都不是什么大病,萧芷妍开了方子,请孙楚筠过目之后确定没问题便给他们抓了药。
闲来无事,萧芷妍去街里扯了几块布。
打算给许宗业做身衣服。
这人最近穿粗布衣服都穿出瘾来了。
知道的是想和她靠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抽什么疯呢。
而且他这么好的衣服架子,怎么能每天穿粗布衣服。
锦衣华服,衣袂翩翩的首辅大人才是他该有的形象。
因为是给许宗业做衣服,她买了市面上最好的布料,连装饰,绣花用的线全都是最好的。
当然又花了她一大笔银子。
虽然有点心疼。
但穿在他身上,养的却是她的眼,也算值了。
萧芷妍回来后看见许宗业准时等在医馆,已经习惯了,“今天又没事?”
许宗业:“事情哪做的完,过一天算一天吧。”
他注意到萧芷妍手里的包裹:“那是什么?”
萧芷妍正好想给他量量尺寸,笑了:“进屋我告诉你。”
萧芷妍带着许宗业去了后院。
她让许宗业站好,找来把尺子,把他的身高、肩宽、腰围等等都量过,又记在了纸上。
许宗业看见她拿出尺子就明白了,这是要给他做衣服啊。
心情好的,仿佛刚喝了一大罐子蜂蜜。
小时候萧芷妍不喜欢针线活,可是薛夫人觉得女孩子总要学一点的。
萧芷妍就表面应付薛夫人,过后找丫鬟替他做了。
因为这事,许宗业还告过她一状。
气的萧芷妍两天没理他。
萧芷妍知道许宗业肯定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有些郁闷道:“别嫌弃我手艺不好。”
“这些年,两个孩子的衣服都是我做的,他们都说好看呢。”
许宗业勾了下唇:“我什么时候嫌弃了。”
正求之不得的美事呢。
从今天开始,他也是能穿上娘子亲手做的衣服的男人了。
“你有没有喜欢的样子?”萧芷妍量完了尺寸,询问许宗业。
只要是萧芷妍做的,许宗业什么都喜欢:“你看着做就行。”
萧芷妍笑道:“别到时候不喜欢,放着浪费。”
许宗业:“你做的我都喜欢。”
萧芷妍嗤了一声,想起小时候的事,开始翻旧账了:“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外婆让我绣个手帕,我懒得绣,让如意帮我绣了。”
“谁知道你竟然跟我外婆告状,说什么我哪里能绣那么好看。”
许宗业当然记得这事。
可和萧芷妍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当时薛国公府来了个小少年,说是萧芷妍的一个什么表哥。
萧芷妍第一次见到这个表哥,什么都新鲜,围着人家不停的转。
连人家嫌弃她都看不出来。
那快手帕,萧芷妍本来答应了许宗业,绣好了就送给他。
可谁知道,她为了和这个表哥玩,竟然把手帕交给了如意。
许宗业怎么可能稀罕一个婢女绣的的东西。
他又不好强按着萧芷妍重新绣一个,羞恼成怒,他就拿着手帕去找薛夫人了。
当然了,萧芷妍免不了挨了一顿训斥。
这事萧芷妍一直记到现在。
可其中的细节,她早忘了。
只知道许宗业说什么她绣不了那么好看,肯定是丫鬟代劳的。
薛夫人把如意叫过去,一审,果然就问出了真相。
许宗业凉凉的扫了萧芷妍一眼,这让她心头忽然跳了两下。
难道她漏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干嘛这个眼神看着我,难道打小报告的不是你?”
“也好意思,还跟外婆告状。”
旧事重提,许宗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他破罐子破摔的说道:“你就不记得你当时都干了什么?”
萧芷妍一愣:“我干了什么?”
许宗业呵了一声,言语间充满了讥讽:“是谁答应给我绣手帕的,一转身就因为忙着陪个什么表哥把帕子交给了丫鬟。”
“你觉得我们许家没有丫鬟,自己绣不了帕子是吧?”
萧芷妍被他说晕了。
“还有这事?”
许宗业:“有没有,你自己想。”
萧芷妍仔仔细细的把当年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印象里倒是有位表哥在国公府住了几天,可仔细想的话,又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哪来的表哥啊?”
许宗业:“谁知道哪来的,你围着人家身前身后的转,把答应我的东西随手交给丫鬟,回头用个丫鬟绣的东西糊弄我,我就那么稀罕!”
许宗业说的肯定不会错了。
萧芷妍恍惚觉着有这么回事。
如果真如许宗业所说,是她过分了。
怎么能用丫鬟绣的东西糊弄他。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
“那如意的绣工好,我的手艺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给你个丫鬟绣的,想来还是你赚了。”
许宗业现在想起这事仍然气不顺呢。
“照你这么说,丫鬟要比你好看,我娶个丫鬟也成了?”
萧芷妍:“……”
有这么说话的吗?
“你这是偷换概念。”
顿了下,她绷起了脸色,“好啊,你这是嫌弃我了?”
“老实说,你觉得哪个丫鬟好看?”
许宗业无语道:“你也不看看你家里有几个丫鬟。”
大的大,小的小,老的老,少的少。
萧芷妍:“那我还养不起呢。”
两个人吵着吵着,话题早就变了。
提起往事,许宗业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有些遗憾。
到底没收到萧芷妍绣的帕子。
听到萧芷妍满腹委屈的抱怨,他挑眉笑道:“那你跟我回许家,养多少丫鬟不行。”
萧芷妍:“……”
“以什么身份?”
许宗业:“你想以什么身份?”
……
两个人正聊的热闹呢,明月进来汇报:“小姐,来了好多病人。”
萧芷妍一惊:“真的?”
明月:“都在外边等着,小姐快点去吧。”
还有组团来的病人。
萧芷妍心里纳闷,一边往外走,一边思忖着,别是来找茬的。
刘洋林的医馆离她家不远,早已经打了几个回合。
当然刘洋林的底子在那,萧芷妍基本没能胜过他。
可在刘洋林眼里,只要萧家医馆没倒,那就是萧芷妍胜了。
萧芷妍心里一直都存着小心。
所以没见到病人,才有此思虑。
不过等她走到诊堂就明白了,哪里是来捣乱的,怕是有心人引来的呢。
萧芷妍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圆领绣金线的百蝶戏舞短褂,搭配的同款马面裙。
头发被她盘起来了,金钗步摇银簪一样都不少。
既不显夸张,看着又端庄大气。
金钗步摇都是许宗业送的。
他挑首饰的眼光向来一绝。
从小,萧芷妍就知道。
她气质本来就高贵,如今往诊堂里一站,把诊堂衬得都金光奕奕的。
这些朝廷大臣虽然都换上了便装,但那通体的气质,可不是常人能表现出来的。
况且有几位她还认识,都是仁宗在位时当过官的。
玄宗上位之后,他们迅速倒向玄宗,甚至有如许家一样,一直忠于太宗一脉的,如今都已经高官厚禄,远比从前。
“你就是大夫?”
有人认识萧芷妍,缩着头不敢吭声。
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萧芷妍,看见女子出来接诊,心里疑惑便问了出来。
既然大家假装不认识,萧芷妍也不会点破。
她笑了笑,问道:“你们十几位哪位是病人?”
“还是全都是病人?”
萧芷妍一笑,犹如朝阳般灿烂,看得几位大人都呆住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更没见过这么美的大夫。
鬼使神差的都点头称:“是。”
萧芷妍坐到椅子上,也不客气:“既然都有病,排队过来吧。”
望闻问切一样没做,萧芷妍清了清嗓子,先敲了警钟:“一千两一位,能瞧得起就瞧,瞧不起的就往后退退,出门左拐右拐不送。”
“一千两?”众人惊讶道。
“没听错吧?”
萧芷妍笑得人畜无害,眨了眨眼,道:“没错呢,楚大人!”
被点了名的楚大人,身体一抖,后脊梁吓出一身冷汗。
心里直骂,抢钱都没这么狠的。
但嘴上还得说:“九小姐说笑了,九小姐您的定价,那肯定是最公证的,老臣……卑职……老朽正好身子不爽,寻不到名医,还求九小姐给老朽看看。”
他们今天这是掉狼窝里了。
能怎么办,忍呗!
前些日子如月公主大婚,萧芷妍曾经去过。
有些个眼尖的大臣这会认出来了。
前昭阳公主,谁不知道他是首辅大人的前妻。
首辅大人指定的医馆,什么意思,还用明说吗!
难怪只来了一回,就像吃了仙丹似得,什么病都好了。
要说精明还是首辅大人,三言两语就把他们这些大臣全都糊弄来了。
此刻站在医馆里的众位大臣,不用交流,除了以前认识昭阳公主的,前段时间在如月的婚礼上见过萧芷妍的,没几个不知道这位大夫是何许人的。
当下都住了嘴,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听了萧芷妍开的价,有三个不明事理的当时就炸了。
“怎么这位大夫开的是仙丹妙药吗?”
“病还没看呢,就开始抢银子了?”
“这顺天府尹怎么回事,天子脚下就任人这么胡闹吗!”
……
没想到楚大人跪的这么快,更不忿了,“楚大人,您是怎么回事,一千两银子啊,这不和抢一个样吗!”
楚大人抹了把头上的汗,小声道:“快别说话了,一会怕是一千两都不行了。”
萧芷妍横眉一挑,她什么时候喜欢勉强人:“来人,把那几位觉得价格不公道的请出去。”
楚大人来不及解释,赶紧给几个人使眼色:“还要不要命了!”
楚大人做了半辈子官,最稳重的一个人,今天情急之下连不要命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可见眼前这位女子不是普通人。
三个人立时熄了声音。
几位前朝老臣,各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要被皇上知道他们来见前朝公主,命还有吗!
萧芷妍看出他们的心思,故意要吓他们:“怎么,不怕我整理一份名单给皇上送上去吗?”
众人一惊,头垂的更低了。
楚大人第一个坐下,将手腕伸到萧芷妍面前。
“九小姐,辛苦。”
萧芷妍吓人是吓人,但给人诊脉也是真用心。
有病的治病,没病的调养。
检查完之后认认真真的开了药方。
楚大人是第一个检查完的,他一边摇着头,一边低语:“来都来了,躲是躲不过去了,快点看完快点走。”
……
众人都认命的接受检查,又出了银子。
萧芷妍命人把药抓好,一一交代清楚回去怎么煎服,差不多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些人打发走。
一共来了15个人,每个人一千两,正好一万五千两。
萧芷妍将药材人工店面的费用折算出来,还剩下不到一万四千两。
要知道给这些人开的可都是人参鹿茸一类的贵重药材。
还是挺费银子的。
萧芷妍拿着一万四千两银票掂了掂,她已经很久没摸过这么多银子了。
心里却发起愁来。
许宗业从后堂出来,看见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摆弄银票,笑了:“怎么,赚了银子,不开心?”
萧芷妍哼道:“你以为银子那么好拿啊!”
顿了下,她不是好眼色看向许宗业:“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许宗业无辜道:“这事可和我没关系,我就是在内阁说了那么一嘴。”
“谁知道他们会真的过来。”
萧芷妍无语道:“你现在是首辅大人,一举一动,都是风向。”
许宗业双手抱拳道:“谢九小姐教诲。”
萧芷妍真正犯愁的还是这些银子的处置:“我要真拿了这些银子,皇上还不知道想什么办法收拾我呢。”
许宗业对皇上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不至于。”
萧芷妍叹了口气:“在他眼里,我可是前朝公主。”
“没准时刻想着怎么颠覆他的王朝呢。”
许宗业心里还是赞同萧芷妍的想法的。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笔银子?”
萧芷妍:“全都捐出去吧,又怕皇上怪我沽名钓誉,收买人心。”
“反正在他眼里,我做什么那都是错的。”
“可送上门的小肥羊,我不宰说的过去吗?”
第52章
送上门的小肥羊不宰当然说不过去了。
萧芷妍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这笔银子捐出去。
“昨天听一个患者说附近有村落闹瘟疫,干脆将这笔银子换成药材捐出去吧。”
萧芷妍做什么,许宗业当然是赞同的。
“好,你要是忙不过来,我派人帮你处理。”
萧芷妍只想做甩手掌柜,有人帮忙当然更好了。
她笑着还了许宗业一个大礼:“感谢首辅大人。”
许宗业无奈的笑了:“那我再出些银子,给你补到三万两吧。”
“算是我们一起为那些难民做些事情。”
萧芷妍阻止道:“还是别了,这笔银子啊,我也不能用自己的名义捐。”
许宗业:“那你要以谁的?”
萧芷妍:“我看太后身体不好,不如这笔银子就以太后的名义捐吧,也算是为了太后消灾祈福了。”
许宗业总觉得萧芷妍对太后的感情不一样。
有种说不出来的关爱在里边。
可萧芷妍只见过太后一面,不该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许宗业没有深究这里边的事情。
反正皇上各种挑刺,如果能和太后处好关系,也算是一张保命符吧。
皇上今天处理完朝政,想起很多日子没怎么和许宗业谈心了。
正好有件灾情要和他商量。
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前些天山东大旱,急需一大笔救灾银。
他无奈之下,作为皇帝的他亲自动员朝臣们捐些银子。
本以为很容易能解决这笔银子。
可谁知道,这些个大臣,阳奉阴违,根本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
几百两已经是多的。
大部分朝臣都捐了几十两,甚至还有捐几两的。
他做了一次动员大会,只收上来不到两万两。
杯水车薪都是阿谀他了。
气的他头疼好几天了。
皇上命太监去内阁把许宗业请到上央宫。
却听太监回报:“许大人不在内阁。”
皇上纳闷道:“那他去哪了?”
太监:“不光许大人不在,内阁现在只有一个值班的,其余的大人全都不在。”
皇上更奇怪了:“他们都去干什么了?”
太监同样疑惑:“说是病了,看大夫去了。”
皇上:“宫里不是有御医吗?”
太监:“……”
皇上:“他们去哪了?”
太监:“……”
皇上:“再说他们同时病了?”
太监:“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奴才已经派人去查了。”
大萧朝风向看朝廷。
朝廷风向看内阁。
内阁的风向,自然要看皇上。
不过皇上的风向不是那么好看的。
这首辅大臣,以及首辅大臣下边的众位大臣就成了朝廷的风向杆。
当朝首辅以及内阁众位大臣出门看病的事,很快在整个朝臣中传开了。
大家都好奇这中间的事情,有人忍不住,当天就问到了这15位大人。
这15个位大人自己吃了亏,却偏不想承认。
有人问起,像商量好了似得,只说真的有病,是位神医,吃了一剂药就好的差不多了。
大家众口一词,谁能不信。
所以这几天,萧芷妍又接待了二三十位朝廷大臣。
一人一千两,差不多三四万两进了口袋。
当然她不能落人口实,将这些银子扣了药材费用,全都以太后的名义捐出去了。
如果是往常,她肯定再垫些银子,凑够五万两。
可她吃上顿没上顿,开的医馆还都是借的。
如今一分银子不赚,还要搭着时间,算起来,已经亏了很多了。
不过能为太后消灾祈福,也算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一份心意。
朝臣们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从上到下,都快来她这报道个遍了。
开始那些人自然是抱着看病的心态来的。
传到后边就不好听了。
说是当朝首辅开的医馆,送银子就能升官发财。
这些个大人,进门连脉都不让人把,出手就砸银子。
萧芷妍收一千两是她觉得好玩。
几万几万两的往她这送,她可当不起。
别医馆没开起来,连累许宗业成了大贪官。
这天一大早,她就写了张牌子挂到了门口。
拒绝朝廷官员前来看病,恕不接待。
才算是杀住了这股风气。
朝廷官员每三年都要经过一次考核。
根据考核结果决定官员们的升降。
今年正好是第三年。
上一次考核,皇上刚上位不久,根基不稳,百废待兴,可以说考核不过是走个形势。
而今年就不同了。
皇上早就让内阁拟出了章程,势必要对有才学的官员予以重用,而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早点赶回老家。
所以这些个官员才急了。
……
山东大旱,皇上想办法从工部挪了银子发往山东,可这笔亏空必须尽快补上。
每年一到汛期,水灾泛滥,不提前做准备,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皇上犯愁银子,官员考核也是头疼大事。
这一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十分费神的事。
这天,他正犯愁呢,忽然注意到一份奏折。
弹劾许宗业借着官员大考之际敛财,已经有几十万两之巨。
如果这事是真的,可真是自他上位以来,最大的贪墨案了。
正好田牧川回来复旨,他便将这事交给了田牧川。
想来田牧川和许宗业最不对付,让他查这事,最合适不过了。
几十万两啊,都够他救济山东的了。
他最信任的肱骨大臣啊!
最让皇上心痛的不是这几十万两银子,而是他最信任的肱骨大臣,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索银几十万两。
不知道他求贤若渴,急需人才吗!
这是想断了他大萧朝的命脉!
萧芷妍这阵子忙,上百名官员都来她这看病,能不忙吗。
送许宗业的衣服到现在只做出了一半。
想着再做不出来都过季了,无论如何也得在这几天做完了。
银子没赚到,还弄得如此辛苦。
萧芷妍都佩服自己这揽活的能力。
许宗业一直等着穿新衣,眼巴巴的等了十几天,连个影都没见到。
这天下了朝,他什么都没干,专职盯着萧芷妍做衣服。
他不好意思主动提这事,在萧芷妍面前来来回回的走了十几圈,晃的萧芷妍眼睛都快花了。
“你很闲?”
许宗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粗布衣服,“这衣服好像不怎么合身,有点紧吧。”
萧芷妍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干嘛拐弯抹角的。”
许宗业被戳破了也不尴尬,“我这不是怕你忘了。”
萧芷妍放下手里的药材,洗了手,把做了一半的衣服拿出来。
“不是不给你做,实在是最近有点忙。”
顿了下,“还不是怪你,这些个大臣,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快把我这的门口踩破了。”
“偏生一两银子都不敢赚。”
许宗业只想给萧芷妍揽点客人,哪想到发展成这样。
早知道耽误了萧芷妍做衣服,他说什么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好在清净了。”
萧芷妍把衣服放在旁边,把她刚整理的账本递给许宗业:“这个你看一眼,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许宗业每天看萧芷妍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今天才知道,竟然是一本账册。
不光记录了所有官员来这里看病的情况,还有所收银两,以及需要的药材费用,剩余银两和之后的处置情况。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详详细细。
看得许宗业都晕了。
但也不得不佩服萧芷妍的认真劲。
“你记这些干什么?”
萧芷妍把衣服拿起来,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回应他的话。
“我要不记的清清楚楚,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没准,弹劾你的奏章已经送上去了。”
许宗业身正不怕影子斜:“弹劾又怎么样,我又没拿一两银子。”
萧芷妍笑了:“你当然不怕了,可是我怕。”
“皇上舍不得动你这个肱骨大臣,可不就得拿我这个小老百姓出气。”
许宗业:“谁敢!”
萧芷妍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谨言。”
萧芷妍虽然急着把衣服做出来,可她又不想将就。
她的针线本来就一般,再将就,做出来的衣服多半就不能穿了。
她坐在灯前熬了大半夜,还差了一些。
许宗业一直坐在她旁边,伏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比她看起来还认真。
萧芷妍盯的眼睛累,趁着休息的空隙去看许宗业在忙什么。
“这么认真?”
许宗业像小孩子做坏事一般,感觉到有人过来,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了一下。
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是萧芷妍,又放开了。
他把画完的几页纸推到萧芷妍面前,什么话都没说。
萧芷妍注意到那就是一副快夸我的傲娇表情。
忍不住笑了。
她好奇的拿起这几页纸,发现上边画的都是兵器。
有铁锤,囚龙棒,长木仓,双锏,鞭子等各种各样的兵器。
好像都比平常的小一号,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萧芷妍奇怪道:“这是什么?”
“不做首辅了,打算开个兵器铺子?”
许宗业被她说笑了:“你别说,你开医馆,我开个兵器铺子,好像也不错。”
萧芷妍嗔了他一句:“没个正经。”
许宗业不开玩笑了:“这是给瑶瑶和小白画的,等明天问问他们喜欢什么,我让人打出来。”
萧芷妍恍然大悟:“你是给他们两个设计的啊。”
“瑶瑶还不得高兴坏了。”
许宗业有些心虚,担心两个孩子不喜欢:“你觉得他们应该会喜欢吧?”
萧芷妍:“那还用说。”
许宗业:“我总觉得不够完美,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样子的。”
萧芷妍点过上边的三个说道:“瑶瑶肯定喜欢鞭子和双锏,你把这两个给她做出来,她肯定喜欢。”
“至于小白,他和你一样,只喜欢长木仓,做这一个就好了。”
萧芷妍这么一说,许宗业心里就有了底。
“那好,我明天就让人做,等做出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许宗业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柔和。
尤其提到两个孩子时,他眼里充满了温柔的光。
这一刻的萧芷妍觉得,许宗业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衣服到底没做完。
许宗业注意到时间太晚了,强制萧芷妍去休息。
他虽然想早点把衣服穿到身上,但也不急在这一个晚上。
萧芷妍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着急催的是你,现在拦着的又是你。”
许宗业懊恼道:“刚才是我没注意时间,还以为很早呢。”
“要是因为一件衣服熬坏了眼睛,我这心里怎么能过意的去。”
萧芷妍反问道:“你就没觉得你茶里茶气的吗?”
许宗业毫不在意道:“你就没想过,衣服是真想要,人也是真心疼吗?”
萧芷妍被心疼这两个字戳到,心里酸酸的。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很晚了,你还不回去。”
许宗业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怕是快到四更了。
“我随便找个房间将就一会儿,眯一觉就上朝了。”
萧芷妍这几天忙,一直住在医馆里。
两个孩子跟着她,也住在了医馆。
她其实想把租的那所宅子退了。
医馆足够宽敞,房间空着好几间呢。
把宅子退了,还能省下一笔银子。
可那座宅子离许家极近。
她当初租下那座宅子就是想离许宗业近一些。
这医馆离许家好几条街呢,以后想找借口过去都不方便了。
所以她才一直留着那座院子。
听说许宗业要住下,萧芷妍忍不住心疼道:“这里房子简陋,况且都没好好收拾,住着能舒服吗。”
许宗业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哪里知道就这个时辰了,从这里到家也要一会儿,我回去了,哪里还有时间休息,直接就该走了。”
萧芷妍想想也是,“那我给你收拾间屋子。”
顿了下,“你饿不饿,要不我先给你弄点吃的吧?”
许宗业摇了摇头:“不饿,就你旁边那间屋子,我看空着,也不用收拾,将就一会儿就行了。”
萧芷妍:“那怎么行,都没住过人呢。”
许宗业:“之前在北疆打仗,走到哪就从哪过夜,能搭起帐篷还是好的,搭不起来,随便找个地方就睡了。”
“你还当我是许家三少爷呢。”
萧芷妍说不过他,到底还是将屋子收拾了一下。
好在之前大略的打扫过,没有她屋里干净,但也不至于住不下人。
萧芷妍拿了一套被子过去,把床铺整理好,这才准备离开。
“你早点睡吧。”
萧芷妍整理被褥的时候,许宗业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她。
灯光下,女子姣好的容颜衬着这夜色格外恬静。
以前娇滴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如今做起家务来,竟然这么熟练了。
许宗业有些心酸。
如果这六年没有分别,想来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小公主。
他们两个又会是什么样呢?
会吵架吗?
还是其乐融融的过着小日子。
幸福而甜蜜。
许宗业无法想象。
听到萧芷妍让他早点睡,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直到萧芷妍快走出门口,他忽然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三两个大步走过去,扯住她的手臂一用力,便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重逢后,这是他第二次抱她。
第一次,她烧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里着急,哪里有什么遐思。
这一刻,才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他喜欢的女子回来了。
就在身边。
就在他怀里。
“妍儿……”
许宗业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
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一切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萧芷妍没想到许宗业会忽然抱住她。
就觉得身体一僵,呼吸一滞,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抱在一起,谁还能说这两个人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第53章
当然,萧芷妍本来也没想过要维持纯洁的男女关系。
否则她回来干什么,留在北疆有吃有喝的不好吗!
何至于回到京城,处处都要看狗皇帝的眼色。
身后人的体温在不断的升高。
呼吸逐渐急促。
呼出的气体带着滚烫的温度,擦过她的耳畔,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时隔六年,她的身体对他还有着很深刻的记忆。
随便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引起她那些不安分的情愫躁动起来。
六年前洞房里的一幕一幕重新浮上脑海,这让她的呼吸也慢慢的乱了起来。
如果这一刻,许宗业想对她做点什么。
她大概是不会拒绝的。
就在她闭上眼睛,一切都豁出去的时候,身后的人忽然松开了她。
接着是男人故作轻松的声音:“早点休息。”
萧芷妍:“……”
狗男人,她都做好准了,他就这样放开了?
还是人家只想抱抱她,像普通朋友那样,根本没想跟她发生点什么。
是她自作多情了。
可他们大萧朝很封建的,男女授受不亲,只要没成亲,连手都不能牵呢。
当然了,她从小和许宗业一起长大,别说牵手,连床都一起住过。
“哦,”萧芷妍会错了意,羞愧难当,也没敢看许宗业的眼睛,低着头步履匆匆的出了屋。
许宗业并没急着休息,一直看到萧芷妍回到自己房间睡下了才回到床上。
说也奇怪,成亲前,他对萧芷妍从来没有身体上的想法。
更没有需求。
可自从新婚夜女子甜软的唇瓣贴到他的嘴唇上,他就像忽然开了窍一般。
白天想。
夜里想。
甚至在战场杀敌,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想着这种事。
和萧芷妍成亲时,他没想过两个人会分开。
后来总觉得遗憾,总觉得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如果再有一次,让他重新体味一次,就算死也值得了。
当然,他不是那种孟浪的人。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他更珍惜萧芷妍的男人。
在没有确定关系,没有成亲之前,他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管萧芷妍心里藏了谁,和他有没有机会,他都希望,自己珍爱的女子,都是被人珍视的。
萧芷妍哪里知道许宗业这一片苦心。
回到床上,先把人骂了一顿。
既然没有想法,干嘛抱她啊。
害得她都做好准备了,他竟然松了手。
狗男人!
人渣!
是不是也这样抱过别的小姑娘!
想到许宗业可能抱过别的小姑娘,萧芷妍忽然破防了。
人家出将入相,当朝首辅,又长得风度翩翩,气质卓然,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之前在如月公主的婚礼,她可是亲眼所见。
更有宣平公主这种身份尊贵的当朝公主。
如花的年纪,充满朝气。
像她之前所说,他但凡眼光没问题,都该喜欢这样的公主。
萧芷妍承认这一刻,她心里充满了嫉妒。
嫉妒的结果就是她失眠了,第二天早上起晚了。
两个孩子起床后跟着孙楚筠学了一个早课回来喊她,她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萧芷妍眨着惺忪的睡眼,询问两个孩子。
萧慕瑶一边刮着脸皮,一边笑:“娘,你好丢人哦,太阳都晒屁股了呢!”
萧慕白替他娘解释道:“娘亲昨晚很晚才睡,当然起的晚了。”
萧慕瑶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和我一起睡的?”
萧慕白当然不知道了,但他会猜,会看。
目光落到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上,“昨晚那件衣服可没做那么多。”
萧慕瑶也注意到了衣服。
前几天娘做过这件衣服,她忙着玩没顾上问,今天的好奇心倒是起来了:“娘啊,你给谁做的衣服?”
“看着好大呢,也不像我和小白的,花色又太淡了,也不是娘的衣服呢。”
萧芷妍:“……”
如果告诉两个孩子,她在给许宗业做衣服,两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最近和许宗业的关系慢慢转变。
她又重新有了告诉两个孩子真相的想法。
许宗业昨晚忙到半夜,就为了给他们两个画兵器图。
想来,他一定会做个称职的好父亲。
有了这个想法,萧芷妍就想先给孩子们灌输些想法。
“娘是给……”
萧芷妍一句话没说完,萧慕瑶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啊,娘,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给师父做的。”
萧芷妍:“……”
萧慕白无奈的看向萧慕瑶,她怎么每次都能正好错过正确答案呢。
“那衣服,一看就是给许叔叔做的。”
萧慕瑶穆然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萧慕白:“怎么不可能啊?”
萧慕瑶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可能,反正她意识里没这回事。
“可是……可是许叔叔都不像爹爹呢。”
萧慕白奇怪道:“为什么不像?”
萧芷妍也好奇为什么女儿没这个想法,她定睛看着女儿。
萧慕瑶歪着小脑袋,仔细想了想又想,还是不能理解:“可是……可是如果许叔叔是爹爹,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去找我们呢?”
“大家都说他是大官,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为什么我们和娘都要吃不上饭了呢?”
“对了,我们被山匪抢走,他也没出现呢。”
“大黄都死了呢。”
“护院师父也死了呢。”
……
萧慕瑶用最稚嫩的声音说出最刺心的话。
萧芷妍难过的心口抽痛。
她终于知道女儿为什么从没想过许宗业是爹爹了。
或许潜意识里她早就认定了。
只不过她心里充满了怨愤。
这怨愤让她混淆了真相。
萧芷妍深吸了一口气,她从床上下来,蹲到萧慕瑶面前,两手握住了她一双稚嫩的肩膀。
“瑶瑶,”萧芷妍看着女儿,极其认真的说道,“不管许叔叔是不是爹爹,他都是爱你和小白的。”
“瑶瑶也要相信,这世上,再不会有比许叔叔更爱瑶瑶的人了。”
萧慕瑶才不信萧芷妍的话。
她气咻咻的哼了一声,红着眼睛说道:“娘你不要被许叔叔的美色骗了。”
“他们都说长得漂亮的叔叔最会骗人了。”
萧芷妍:“……”
女儿第一次因为和她争论什么红了眼睛。
看见女儿眼里慢慢溢出水珠子,萧芷妍终究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好,娘记住瑶瑶的话了。”
“两个小鬼,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什么了?”门外传来一道极其甜美的女声,将屋里一时无法化解的氛围解开了。
萧慕瑶听到许宗禾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她手里拎的小篮子,小脸像翻书一般,很快染上了笑意。
“四姑姑,你给我们带了什么呀?”
不过片刻间,她已经忘了刚才和母亲的争论,小步子迈的飞快,直扑许宗禾。
“四姑姑,你怎么知道我和小白想你了呢,这么一大早就过来看我们?”
这声四姑姑喊的甜,喊得许宗禾心花怒放。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小娃娃。
“是想四姑姑了,还是想四姑姑手里的小篮子了?”
萧慕瑶捧着笑脸先咯咯咯的笑了一阵,随后才开口道:“都想了呢。”
许宗禾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也就骗骗你四姑姑。”
“好了,我们吃饭去了。”
她将篮子递给身边的婢女,一手拉了一个,往餐厅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跟萧芷妍打了声招呼:“九姐姐,我带着他们两个先去吃饭了。”
萧芷妍刚起,还没有洗漱,闻言回道:“好,你们先去。”
昨晚许宗业没回去。
这事除了紫烟阁的佣人,只有许宗禾知道。
担心家里闹起来,她一大早就起来过去查看。
佣人嘴严,咬死了不承认,只说许宗业一大早去上朝了,许宗禾也没多问。
反正只要大家都不说,父母暂时就不会知道。
一大早起来没事,又想两个小家伙了,她便命小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
看见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难免会为三哥唏嘘。
不过有了这一对儿女,三哥等了这么多年,也算值了。
吃过早饭,没有患者上门,萧芷妍第一次没有去看医书,而是拿起了昨晚没完成的衣服。
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把衣服做出来。
再也不想看许宗业穿那些粗布衣服了。
萧芷妍坐在椅子上。
阳光下的女子手持针线,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却不想这安静很快被人打破了。
她正绣着领口,忽然听见外边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心里纳闷,难道有人来医馆闹事?
萧芷妍放下手里的活计,急匆匆的出了门,
就看见田牧川带了几十个侍卫,一脸不善的站在门口。
好像她犯了什么事,马上要把她抓走一般。
萧慕瑶和萧慕白听说义父来了,扔下师父就跑了出来。
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义父了呢。
可谁知道,一出屋就看见田牧川一脸杀气的站在门口。
两个孩子心思敏感,停住脚步怯怯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像约定好了似得,一起返回了屋。
“义父好可怕,”萧慕瑶拍了拍胸口,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一时半会还稳不下来。
萧慕白站在窗口,一脸担忧的看着外边,“义父好像生气了呢。”
许宗禾还没走,她把两个小家伙拉进了药房里。
“你们两个小鬼想偷懒是不是?”
“师父让你们背的药材,你们都记住了吗?”
许宗禾的话在两个孩子这里没有杀伤力,直到孙楚筠冷冷的哼了一声。
两个孩子才像霜打的茄子似得,低头耷拉脑的进了药房里屋。
田牧川怒气腾腾的杀来,许宗禾担心萧芷妍。
主要是担心她三哥被绿。
想着悄悄的离开这里去找三哥报信。
她刚走到门口,忽然被人喊住。
“四小姐,”孙楚筠凉凉的看着她,“你把那些药材都背熟了吗?”
许宗禾不服气道:“我又不是你的徒弟。”
孙楚筠冷哼了一声:“是么,那你天天往这里跑是为什么?”
“我以为你也要学医术呢。”
萧慕瑶隔着墙壁听到这话,悄悄的跟许宗禾勾了勾手指:“那四姑姑,以后我们要叫你师姐了哦。”
许宗禾气的跳脚:“早晚被你们这对师徒气死。”
“小鬼,刚吃了我的好吃的,就和别人合伙欺负我。”
萧慕瑶眼见着四姑姑生气了,哄道:“四姑姑你放心,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许宗禾白了她一眼,虽然觉得孙楚筠的话很无理。
但她也明白了,擅自参与人家的事情不好。
都是成年人了,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田牧川一走一个月,刚出现就这副怒气冲冲的鬼样子。
萧芷妍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怎么了,武安侯这么大阵仗,是要拿了民女吗?”
“如今我不是长公主了,但凡谁有点权利,都想过来踩一脚吗?”
萧芷妍这话说的狠,田牧川被气的胸口疼,但也只能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他气恼萧芷妍做事不计后果。
气恼萧芷妍做什么都不和他说。
更气恼他才走了这么几天,她竟然开了这么大一家医馆。
竟然还从上百名官员那里敛财几十万两。
这可真是他认识的长公主。
发财的路子,连他武安侯都震惊。
要不是亲眼所见这么大的医馆,他根本不相信皇上给他看的那张奏折。
她不要命了么,竟然敢插手朝廷的事情。
“萧芷妍,你凭良心说,我会那么对你吗?”
“我今天来做什么,你心里没底吗?”
萧芷妍冷笑道:“我有什么底?”
“我只知道,你一个月没见,一出现就带着这么一大群人来审讯我!”
田牧川:“你以为我想?”
“这是皇上的圣旨。”
“皇上?”萧芷妍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她真是气糊涂了,田牧川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私自带人来捉拿她。
看来她昨天一语成谶,还真有人弹劾她和许宗业了。
田牧川:“你以为呢?”
既然是皇上派田牧川来的,萧芷妍自然要配合调查。
她无所谓皇上的态度,可许宗业大好的前途不能毁在她手里。
“你跟我来吧。”
萧芷妍带着田牧川去了诊堂,将她昨天整理好的账册递给他:“这个你带走核实去吧。”
田牧川不知道萧芷妍递过来的是什么,充满了疑惑:“这是什么?”
萧芷妍:“难道你不想弄清楚真相?”
“还是你不喜欢我开医馆,没有提前告诉你,和你商量?”
萧芷妍一语戳破了田牧川的心事,这让他倍感尴尬。
他就是不喜欢萧芷妍给人看病。
接触那些臭男人。
更不喜欢她开医馆。
如果萧芷妍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那就只能依附他。
如今她不声不响的就把医馆开这么大,以后再也不需要他了。
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心里特别慌乱。
他和萧芷妍,好像越走越远,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萧芷妍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懂田牧川的想法。
他宁愿掐断她的羽翼,也不会让她自由自在的飞起来。
这一点,她特别喜欢许宗业的态度。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她。
想办法帮她达成心愿。
可能这就是她从小喜欢许宗业的原因吧。
田牧川拿到了账册,一时间无法面对萧芷妍咄咄逼人的态度。
只想快点离开。
“那我先去核实,一定会请皇上还你清白的。”
此刻,上央宫。
许宗业身穿紫色朝服,一派淡然的站在上央宫中间。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显得十分焦躁的围着许宗业转圈圈。
“你……”
又转了两圈:“许爱卿……”
继续转圈圈:“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眼含三分失望,三分不解,三分痛心疾首,三分……
总之,此刻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此时,整个上央宫只有他们君臣两个人。
许宗业不解皇上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皇上,您到底想说什么?”
皇上点着许宗业,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和暴躁,“许爱卿,真要朕说破吗?”
许宗业今天一大早进宫,就被皇上冷落了。
自从萧芷妍回来,他被皇上冷落都成了日常,也无所谓他什么态度了。
朝会结束,众位大臣都散去了,皇上唯独把他留了下来。
站了大半个时辰了,也不说原因。
谁知道是为什么。
许宗业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是烦的。
皇上没事可做,他可忙着回去教孩子练武呢。
对了,昨晚他熬了半宿画的兵器图,还要找兵器铺子打出来。
当然这事也可以交给小厮,可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八本的送两个孩子礼物,他还不想假手于人。
皇上眼见着许宗业无动于衷,颇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许爱卿,朕视你为朕的左膀右臂,是朕最信赖的大臣。”
“在朕心里,从来没把你当外人,朕把你当成亲兄弟。”
“甚至还想着,朕的盛阳找回来,朕就给你赐婚,让你做朕的妹夫,我们君臣一生一世,做古往今来的君臣楷模。”
皇上这掏心窝子的话并没感动许宗业。
前一段视如兄弟这话,他是听进心里的。
可说什么给他赐婚。
大可不必。
谁知道盛阳是美是丑,脾气秉性又是什么样。
再说盛阳差不多23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子早就成亲了。
难不成皇上还能拆散人家夫妻,让他去做这个驸马?
皇上哪里知道许宗业心里那么嫌弃,继续说道:“朕的盛阳肯定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这点你不用担心。”
“那个时候盛阳还不到一岁,大眼睛乌黑乌黑的,比北疆的葡萄还要水灵。”
“朕抱着他,只要跟她说话,她就会咧着嘴咯咯的笑。”
……
许宗业心道,皇上的妹妹再美,还能有他的芷妍美?
有他的女儿美?
第54章
皇上说了这么多,许宗业都没有回应。
这一刻,他失望极了。
再这样旁敲侧击也得不到结果,皇上干脆把话说白了。
“许爱卿,今天朕给你机会,只要你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跟朕说开了,不管你做了什么,朕都既往不咎。”
如果到现在许宗业还不明白皇上想说什么,那他这个首辅大臣也就白当了。
不过他偏不肯接皇上的茬。
“还请皇上明言。”
皇上气的想打人。
可面对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首辅大臣,他自然是下不去手的。
无奈之下,他干脆将弹劾奏折塞进了许宗业怀里:“你自己看吧。”
许宗业打开奏折,粗略的扫了一眼就印证了心里的想法。
同时也佩服萧芷妍的远见。
昨天她还说,没准会有人弹劾他,今天就亲眼看到了奏折。
“皇上,”许宗业将奏折还给了皇上。
皇上没接奏折,而是盯着他问:“爱卿怎么看这封奏折?”
许宗业:“微臣想问皇上怎么看?”
皇上:“……这,朕当然是不信的,所以才给你机会为朕解惑啊。”
许宗业:“既然皇上不信,那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这种东西,微臣做到首辅大臣,如果连一个弹劾都没有,只怕才是怪事。”
皇上睨着许宗业,心说你可会说。
人家的都告到御前来了,他还好意思说这话。
“咳,爱卿啊,朕当然是相信你,可萧芷妍这个人,毕竟是仁宗的亲妹妹,你真知道她做了什么?”
许宗业:“……”
皇上:“别是她打着你的名号做了什么,而你还蒙在鼓里。”
“朕知道,她是你前妻,你对她还有余情,可你们两个已经分开了,她做什么,只会连累你。”
许宗业听不得皇上这么污蔑萧芷妍:“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皇上:“你说。”
许宗业:“芷妍她虽然是高宗的女儿,仁宗的妹妹,可她聪慧识大体,懂得审时度势,更知道谁能为天下苍生谋得福利。”
“皇上做的好,真心为了天下百姓,她会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她对皇上,绝对没有二心。”
“这一点,臣愿以命相保。”
许宗业虽然说的言辞恳切,可皇上就是觉得刺耳朵。
仁宗倒行逆施,陷天下苍生于水火,他的妹妹能是什么好人。
“我说你……”
“真是猪油蒙了心。”
“别的不说,她的医馆才开业几天,就敢利用你的名义,敛财几十万两,光凭这一点,朕就可以杀了她。”
皇上这话说的狠,但许宗业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杀气。
倒也不急,只是有些无奈。
“皇上,并没有几十万两那么多。”
皇上眉心一蹙:“那有多少?”
许宗业:“只有13万两。”
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也不少了。”
“她一个女人,才几天的功夫,就敛了十几万两,朕的户部尚书怕是都输给了她。”
皇上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换了口吻道:“所以你知道这事?”
他眼里充满了审视,“你们许家三代忠良,虽然六年前为了帮朕招兵,将家底的银子都拿出来了,可也不会为了13万两银子做出这种事吧?”
许宗业心说您还知道。
“回皇上,这13万两确实是萧芷妍跟朝臣们开了一个玩笑。”
皇上冷呵:“玩笑?”
许宗业:“萧芷妍她一分银子没拿,全都捐给了附近染了瘟疫的灾民。”
皇上:“……有这事?”
许宗业:“微臣不敢说谎。”
如果真捐给了灾民,还真是大好事一件。
这几年朝廷一直打仗,国库空虚,确实拿不出银子赈济灾民。
前几天山东大旱,他让朝臣们捐款,才捐了不到两万两。
他作为皇上,也不能逼着朝臣们怎么样。
萧芷妍这招倒是好的。
既帮了灾民,还让这些大臣们说不出什么。
更和他这个皇上没关系。
是他们自己愿意挨宰。
可这个念头一转,皇上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么聪慧的女子,怎么偏偏是仁宗的妹妹呢。
想到仁宗的妹妹,他脸色一寒,又挑起了毛病。
“捐给灾民?”
“别是沽名钓誉,为了她自己谋福利,仁宗下落不明,她虽然只是一个公主,笼络够了民心,到时候振臂一呼,那也是隐患。”
许宗业无语的看着皇上。
这是拿着放大镜在萧芷妍身上挑毛病。
皇上不喜欢许宗业这种眼神,“怎么,朕说错了?”
许宗业如实回道:“萧芷妍并不是以自己的名义捐的。”
皇上:“……”
“仁宗,还是高宗?”
许宗业无奈的舒出口气:“是以太后的名义捐的。”
“她说她和太后有缘,不能时常进宫看望太后,就用这种办法为太后消灾祈福吧。”
皇上彻底没说话了。
他怎么能想到,萧芷妍一个前朝公主,会为太后做这种事。
皇上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哑口无言。
可他还是觉得蹊跷。
不敢置信。
“有证据吗?”
他眼里充满了怀疑,“别是为了帮她脱罪,拿这些话来敷衍朕。”
许宗业已经不想说话了。
皇上聪明睿智,在大是大非上心胸向来宽厚,很有容人之量。
唯独到了萧芷妍这里。
心眼儿小的比针孔还小。
就在这时,太监进来禀报:“皇上,武安侯进宫复命。”
皇上派武安侯出去调查萧芷妍的事情,听说他进宫,肯定是有结果了。
“宣。”
田牧川很快进了宫。
看见许宗业一点也不惊讶,满心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后,跪下行礼。
“皇上,微臣都调查清楚了。”
皇上看了一眼许宗业,心说马上就知道结果了。
到时看你还怎么护着萧芷妍。
“说。”
田牧川起身将账本交给皇上:“这是从医馆拿到的账本。”
皇上大致翻了翻,和许宗业所说不差。
但心里还是不舒服:“都核实过了?”
田牧川:“都核实过了,微臣还派人去了这几个村子。”
他将证据交给皇上,“这有药材商和几个村子的证词。还有当地县长的奏折。”
皇上看过之后,不得不承认,萧芷妍确实将银子都捐了出去。
许宗业所说不差。
萧芷妍并没贪污一两。
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萧芷妍为什么这么做?
说和她太后有缘,只见过一面,能有什么缘!
难道她是女菩萨化身,专门做这些救苦救难的事情。
那以前怎么没听说她做过什么。
这人只要找,总能找到问题。
皇上思来想去,还真找到了萧芷妍的动机。
“此女,果然够心机!”
许宗业一惊:“皇上何出此言?”
皇上:“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因为朕削了她的爵位。”
“她知道朕肯定不会还给她。”
“这是变相的想求朕封她公主呢。”
“呵——”
许宗业彻底不想说话了。
皇上偏见如此深,他说多了,只会引来皇上的反感。
萧芷妍但凡还有当公主的想法,也不会自己开医馆。
皇上自己脑补的还真圆呢。
田牧川也无话可说。
他今天去查萧芷妍,心里本就不好受,又被萧芷妍一顿怼,哪里有心情和皇上分辨这个。
幸亏他回来了,再晚几天,怕是又要喝许宗业和萧芷妍的喜酒了。
两位大臣都不说话,皇上自觉没意思,挥了挥手,道:“两位爱卿还没吃饭吧,去吧。”
许宗业终于可以走了,他赶紧行礼:“微臣告退,”然后在皇上目瞪口呆下,大步流星的出了上央宫。
再不回去,今天怕是来不及做兵器去了。
田牧川眼见着许宗业走了,也飞快的出了上央宫。
只留皇上一个人,满心不悦的站在屋里。
沉默了一会儿,他去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这几天一直在吃萧芷妍给她送的蜜饯。
那天许宗业送来的时候,她本来是没打算吃的。
可许宗业当着她的面尝试了,总要给这位首辅些面子,便把东西留了下来。
后来刘太医过来请安,看见了那罐子蜜饯,说什么对身体并没有好处。
她便把这事丢在了一旁。
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是思念女儿过甚,还是觉得萧芷妍可亲,莫名其妙的就让宫女把蜜饯给她找出来了。
没想到口感还挺好的。
酸酸甜甜的,吃着心里格外舒服。
这一吃起来就没间断,这两天觉得心口痛的毛病都减轻了不少呢。
皇上来的时候,太后正在花园里喂鱼。
看见皇上满脸郁气的走来,心疼道:“皇儿是不是国事太操劳了,娘看着你的脸色不好呢。”
皇上当着太后的面没有隐瞒,感叹道:“还不是为了萧芷妍的事。”
太后笑了:“萧芷妍怎么了?”
“她又不在宫里,还能惹到你?”
皇上无奈道:“这许爱卿和武安侯都不肯成亲,我看八成和她有关。”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当朝的两位重臣,为了同一个女子不婚,确实好说不好听。
不过,这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太后疑惑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事了。”
皇上心里烦闷,便把萧芷妍设计朝廷大臣赚了13万两银子的事说了。
最后补充道:“您说,她赚就赚吧,正好给了朕把柄,可谁知道她一转手都捐出去了。”
太后笑了:“这不是好事么?”
皇上:“是好事,还是以您的名义捐的。”
太后:“以哀家的名义?”
皇上:“您说怪不怪?”
“我看啊,就是她心机太深,否则怎么迷的许爱卿和武安侯团团转呢。”
“还以您的名义捐出去,肯定是想让我复了她的公主位。”
“哼,想都别想!”
太后倒不觉得萧芷妍心机深,只觉得她聪明通透,够伶俐。
想来有些日子没见了,还有些想念呢。
“皇儿啊,这事你别愁了,娘帮你看看。”
皇上:“您怎么看?”
太后:“改日我招她进宫,这人什么样,不接触不知道,只要接触长了,总能察出些蛛丝马迹。”
皇上惊讶道:“您要招她进宫?”
太后:“是啊,她到底什么心思,娘肯定能看出来。”
“她如果真有什么二心,还惦记着仁宗,那确实应该早做防备。”
“但如果她心思单纯,没什么想法,你呢,作为哥哥,该做什么,也得拿出样子来。”
“别让人觉得我们家亏待了高宗一脉。”
“怎么说,高宗临危受命,是有功于国家的。”
皇上虽然不赞同太后的话,但也没有反对。
正好,他也想再会会这个前朝的公主。
看看她的心里,到底是不是只有仁宗!
萧芷妍问心无愧。
这些个朝廷大臣,平日那叫一个衣冠楚楚,冠冕堂皇,满嘴的仁义道德。
真看到什么好事,扑的比猛虎都快。
如果说内阁那十几位重臣是受了许宗业的引导。
后来这些人可就居心不良了。
否则明知道她坑人,还蒙头往上撞,是智商不够吗?
还不是到了大考之际,他们想走许宗业门路走不通,一股脑的往她这送银子来了。
他们敢送,她就敢收。
反正她没动一分银子,全都捐给了灾民。
皇上想找她的错处也找不到。
萧芷妍虽然做了一件大好事,可却一点好处没得到。
费心费力的给那些人检查开药方,耽误时间不说,累也是真的。
忙碌了这么些日子,今天萧芷妍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把许宗业的衣服做好。
两个人配合都这么默契了,她也是时候找个时间把话说清楚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刀,他想怎么选择,她都认命就是了。
只是瑶瑶那里还有些麻烦。
小白虽然内向,但她知道,他是能接受许宗业的。
可瑶瑶就不一定了。
这孩子别看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其实内心敏感着呢。
如果知道了许宗业是她生父的事,怕是要闹一场。
萧芷妍一时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明月进来唤她:“不好了,前边来了几个人,横的要死,进门就让你出去呢。”
萧芷妍看了眼快完成的衣服,只差一个袖子了,先是田牧川进来闹了一场,这又是什么人还不知道。
她就想做件衣服,有那么难吗!
萧芷妍无奈的放下衣服,来到了前院诊堂。
为首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穿着很体面的蓝色长衫,一脸横肉,人凶的很。
带了四五个家丁,各个虎视眈眈,好像和她有仇一般。
萧芷妍打量了眼大肚子男人,嘴角充满了讥讽:“几位大老爷,这是看病?”
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强壮,有病也是上火,燥的。
萧芷妍在心里已经给他们开好了药方,只要一副泻药,保证再也横不起来了。
大肚子男人冷冷的瞧着她,眼神间充满了轻视:“你就是这里的大夫?”
萧芷妍慢条斯理的坐到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有病就过来排队,没病出门左拐右拐,不送。”
这些人都是岳老亲王家里的狗奴才。
萧芷妍一眼就认出来了。
岳老亲王是太宗的亲叔叔。
当年就是他主张太宗将皇位传给弟弟的。
萧芷妍恼的不是这件事。
而是高宗上位之后,他立刻进言将当年只有11岁的太子赶去了北疆。
连同刚没了丈夫丢了女儿的太后一起。
为了他自己的荣华富贵,在高宗驾崩前夕,又进言高宗传位给自己的儿子。
虽然这岳老亲王的进言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
但萧芷妍痛恨他墙头草,为了自己的富贵,把王朝更替当成儿戏。
如今玄宗上位,他为自保,又谏言将高宗一脉赶尽杀绝。
玄宗大概是顾着他叔爷爷的身份,又年过花甲,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才没削他的爵位。
玄宗大度,萧芷妍可没那么大度。
看见他家的狗奴才就生气。
这为首的穿着比朝廷七品官还体面的狗奴才就是老亲王的管家。
萧芷妍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刘管家一时没认出来萧芷妍就是以前的昭阳长公主。
他仰着脖子,抬着下巴,手里攥了两个大核桃,比很多朝廷大臣看起来还像主子。
他慢慢悠悠的走到萧芷妍面前,拖着长调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萧芷妍冷笑道:“难不成真是位爷?”
“还是哪位爷家里养的一条狗?”
“你!”刘管家怒了,怒视着萧芷妍,“不想活了?”
萧芷妍好笑道:“我想不想活不知道,你要是再不说明来意,家里怕是有什么人活不下去了。”
刘管家亲自来医馆,想必是老王爷得了什么怪病。
连御医都看不了的怪病。
否则他也用不着跑她一个新开的小医馆来。
多半是全城的医馆都找过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才来了她的医馆。
萧芷妍猜的没错。
老王爷病重,太医院的御医都请遍了,全城的老大夫也都请过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治的。
这刘管家才来到了萧芷妍的医馆。
听说是位女大夫,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不过是为了回去少挨些骂。
连最后一家医馆也看了,还怎么骂他不尽心。
萧芷妍言语间没有半点尊重,刘管家心里窝火。
如果是平时,他早让人拆了她的医馆了。
可现在,他也只能忍着。
“爷……某是岳老亲王的管家,”他仍然趾高气扬的说道,“岳老亲王病重,劳烦你走一趟吧。”
就知道是老亲王病了。
萧芷妍内心波澜不惊,却做出十分痛惜的神情道:“真是不幸呢。”
“老亲王为国操劳一生,竟然病了。”
“什么症状啊?”
看见萧芷妍充满悲伤,刘管家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他如实的描述了一遍老亲王的病症:“不知道怎么的,老亲王忽然行动不便,下不了床了。”
“人倒是精神,就是腿脚不好,火气大的很……”
萧芷妍以前在老神医那里见过这种病症,不说有十分的把握,至少是有些希望的。
更何况还有孙楚筠这个三师兄呢。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管家描述完了病症,又扯开了嗓子:“既然知道老王爷得了什么病,就跟我走一趟吧。”
萧芷妍怎么可能去亲王府。
她表现出一副特别为难的表情,说道:“民女刚刚祭过天地,三天之内都不能离开医馆呢。”
“要是离开了医馆,去了哪里,哪里就会出事呢。”
“民女倒是不怕,可这老王爷万一出了什么事,民女说的清吗?”
明显是敷衍他,刘管家气的冒火:“你!”
萧芷妍弯唇笑道:“刘管家不要生气嘛,我这人既然当了大夫,自然是有悲天悯人的心胸的。”
“这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既然老王爷病了,又没有合适的大夫帮他看,不如你就把老王爷抬我这医馆来。”
“这样,既不用我出门,老王爷还能看病,是不是啊?”
萧芷妍眨了眨眼,她就是要故意难为刘管家。
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人病死,她做不到。
但是为难为难刘管家还是可以的。
刘管家心里窝火,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你说什么?”
“竟然敢拒绝老王爷?”
萧芷妍笑道:“这话说的,民女怎么敢拒绝老王爷,我不是说了吗,不出诊,老王爷要是有病啊,就来医馆。”
刘管家被萧芷妍拒绝,开始威胁上了:“放肆,你这医馆是不是不想开了?”
“别怪老子砸了你的医馆!”
萧芷妍笑了:“好啊,有能耐你就砸啊!”
她顿了下,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觊觎老王爷的财产,想害死老王爷啊?”
当着这么多家丁的面,刘管家被说的心虚:“我什么时候要害死老王爷了?”
萧芷妍笑道:“你看啊,我说了我祭过天地,去谁家,谁家就得出事,可你呢,非要我去老王府。”
“这不是想害死老王爷?”
刘管家:“你——”
萧芷妍摆了摆手,示意她的话还没说完呢:“而我说把老王爷请过来,你却要砸了我的医馆,不就是不想让我给老王爷看病?”
“所以啊,”她看向刘管家身后的几位家丁,“这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就是想害死主子,然后霸占主子的财产呢。”
几个家丁平时被刘管家欺压惯了,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呢。
听了萧芷妍的挑拨,都怀着异样的眼神看向了刘管家。
刘管家可担不住这个罪名,气呼呼的瞪了萧芷妍一眼,转身出去了。
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这就回去请老王爷,你要治不了,可就别怪我砸了你的医馆!”
萧芷妍冷眼目送着刘管家出去。
敢来她的医馆吆五喝六,可真来对了地方。
正犯愁许宗业的银子还不上呢,可巧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这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老王爷被人抬着来了。
萧芷妍大略的检查过,心里有了底,开始亲切友好的谈价钱了。
“叔爷爷……”萧芷妍今天穿了一条月牙白的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很有几分灵气。
老亲王一进门就觉得这人眼熟,一直没顾上问。
如今听到她一口叔爷爷,心里一抖,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昭阳?”
萧芷妍笑得人畜无害,犹如春风拂过一般,点了点头:“是呢,不过是前昭阳公主。”
老亲王心里更抖了。
玄宗上位后,他第一个谏言杀了昭阳公主,以绝后患。
当时玄宗已经下了决心。
可惜被许宗业拦住了。
他用头上乌纱和项上人头担保萧芷妍不反,皇上不得不给他面子,这才只将昭阳公主发配了北疆。
老王爷没想到,时隔六年,萧芷妍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女大夫。
如今自己的老命还落到了她的手里。
当年的事,万一被她知道了……
第55章
就凭昭阳公主那娇纵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能不报复他?
老王爷想说,这病他不治了行吗?
萧芷妍看出他的心思,笑眯眯的说道:“放心吧,叔爷爷是民女的血脉至亲,民女怎么敢不用心。”
“不过您要是心里觉得不舒服,担心民女使坏,大可以一走了之。”
“对了,走是走不了,可以让人抬出去了之。”
“只不过,您怕是要一辈子都瘫痪在床上了。”
老亲王:“……”
家里那么多娇妻美妾,他人老心不老,前几天还从扬州买回一名娇女呢。
不能下床他能忍。
眼看着那么多莺莺燕燕却碰不了,他怎么忍得了。
想及此,他咬牙道:“本王这病能治?”
萧芷妍点了点头:“当然。”
老王爷闭了下眼睛,豁出去了:“你就说,你想要什么吧?”
“本王肯定做到。”
“就算让本王去求皇上,复了你的公主为,本王也绝对不推辞。”
“怎么说,你也是本王的侄孙女不是。”
“本王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萧芷妍心里好笑,这个时候谈感情?
把11岁的太子发配北疆的时候怎么没谈感情?
把刚没了丈夫丢了女儿的太后赶去北疆的时候怎么没谈感情?
让皇上赶尽杀绝的时候怎么没谈感情!
当然萧芷妍不会拿老王爷怎么样的。
毕竟皇上都懒得动手的人,她也懒得动手。
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弄点银子罢了。
反正他那些银子,都是利用他们兄妹换来的。
“叔爷爷,您说笑了,”萧芷妍像看着闪闪发光的金子,笑眯眯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求您。”
老王爷:“那你什么意思?”
萧芷妍:“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这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这侄孙女从北疆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家当都被人抢光了。”
“现在是吃上顿没上下顿,就这医馆还是借银子开的呢。”
“如今,侄孙女也不求别的,就想着尽快把这些银子还了。”
原来是要银子啊,老王爷松了口气。
如果让他去求皇上复了她的公主位,他还真张不开口。
要银子就简单多了。
王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好说,好说,这医馆花了多少银子,叔爷爷帮你补上就是了。”
萧芷妍掰着手指头大略算了一下,开口道:“也不多,就十万两。”
老王爷:“……”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是有银子,可那是他攒了一辈子,拼命换来的。
还以为要个三五千两,他咬咬牙也就忍了。
可十万两啊。
他一个月放贷的收入啊!
能不心疼吗?
萧芷妍知道他心疼,也不催他,笑着说道:
“叔爷爷,您就想想您王府里那些牡丹啊,芍药啊,玫瑰啊,一个个的娇滴滴的,这以后都不能碰了呢。”
“不能碰就算了,这时间长了,保不准就有那些眼光好的,看上了哪个。”
“啧啧啧,干柴烈火,一顿噼里啪啦……”
“叔爷爷,您就不心疼?”
这话说到了老亲王的病根子上。
那可都是他花了不少银子弄回去的美女。
就说前几天从扬州买回来那个花魁,可花了他三十万两银子。
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当下咬着牙点了点头:“好了,十万两就十万两,只要侄孙女给叔爷爷治好了,这都不是事。”
萧芷妍可知道这位老亲王的秉性,并不是个可信之人。
小手伸到他面前,笑道:“侄孙女没银子买药呢。”
老亲王还想着先治好了,事后少给点,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没想到让他先付银子。
“侄孙女,我们一家人……”
萧芷妍笑道:“叔爷爷,侄孙女也是好意,这银子不够,就买不来好药材,耽误了您老人家治疗,可就不好了。”
事已至此,老王爷只能认了。
他让管家给萧芷妍开了十万两银票。
银票递给萧芷妍的时候,他的心口都疼了。
萧芷妍故意道:“您就想想家里那些花儿。”
老王爷到底松了手:“算了,你还是尽快给我治病吧。”
萧芷妍给老王爷把完了脉,又开了好了药方。
她并没当即给老王爷抓药,而是去了后堂,将老王爷的脉象给孙楚筠描述了一遍,又把方子交给了孙楚筠查阅。
她虽然见过此类病症,但老王爷的身体矜贵,并不能和北疆那些人相提并论。
如果不让孙楚筠看一眼,心里总是悬着。
孙楚筠看完药方之后,赞许的点了点头。
“小师妹果然有慧根,进步神速,这药方虽然急了点,但也可行。”
他是认识老王爷的,对他的身体多少了解一些。
觉得萧芷妍不光能对症下药,还能对人下药,也是难得。
萧芷妍解释道:“不是我想用急药,刚从他手里扣出十万两银子来,要是不能立竿见影,他真能拆了咱们的医馆。”
“大不了,稍后我再给他开些弥补亏空的药调调。”
刚才萧芷妍在诊堂的事,孙楚筠在后堂都听说了。
十万两银子啊,萧芷妍也真敢开口。
不过他也是真心佩服这个小师妹。
岳老王爷仗着自己是太宗和高宗的亲叔叔,这一辈子可没少做坏事。
趁机敛财的事情就不说了。
他当初在太医院,可没少听说岳老王爷的“英雄”事迹。
最过分的是有一次他强抢民妇,还把人家老公打残了。
当时还是仁宗在位。
有人告到仁宗那里,却被仁宗训斥了一顿。
之后的事情,孙楚筠没听说,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今老王爷被萧芷妍摆了一道,怕是要痛到骨子里了。
不过他毕竟是皇上的叔爷爷,孙楚筠还是忍不住替萧芷妍担心。
“谁都知道这个老王爷惹不起,心眼最小,报复心又强,肯定不会吃了这个闷亏的。”
“小心他报复你。”
萧芷妍好笑道:“他能怎么报复我?”
“光天化日的,他总不能直接派人来砸医馆。”
“最多也就去皇上那告我一状,皇上但凡是个明君,也该知道怎么做。”
孙楚筠坐在窗口,悠闲的扇着扇子,笑了:“你有准备就好。”
萧芷妍看着他眨了下眼睛:“三师兄,你不会怕了吧?”
孙楚筠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一个满身污水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这么说萧芷妍就放心了。
“你不怕就行,你要怕了,我这就把银子还回去。”
孙楚筠阻拦道:“别,好不容易从虎口扣出来东西,我也好奇,之后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两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都像极了他们的师父,鬼域子。
做起坑人的事来也是一拍即合。
没有人不同意。
萧芷妍亲自将药熬出来,端到老王爷面前。
带了些娇嗔的开口道:“叔爷爷,这可是侄孙女亲手熬得药呢,一般人可没这待遇。”
老王爷心肝肺都是痛的,这一碗药,怕是一万两银子不止。
可为了他的老命,为了家里那些莺莺燕燕,不得不花这个银子。
“好好好,侄孙女亲手熬的,想必是最好的。”
萧芷妍让人把老王爷扶起来,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下去。
萧芷妍很少做这么费耐心的事。
为了老王爷少心疼些,她也算是下了苦功了。
老王爷喝完了药,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色已经黑了。
萧芷妍又给他检查了一下,发现和预想的差不多,心里有了底,又给他熬了一碗药。
萧芷妍忙着照顾十万两,不是,忙着照顾老王爷,竟然忽略了一个人。
那就是许宗业今天晚上没有过来。
她躺在床上,看见那件还未完成的衣服才意识到这事。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最近天天过来,一天没见,还有些不适应了。
等再见面,她就可以把银子还清了呢。
不知道他知道自己从一毛不拔的老王爷手里扣出十万两银子的事,会有什么反应。
想想还有点好笑呢。
老王爷在萧芷妍的药堂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就能下地走动了。
他让萧芷妍一次性给他开够了十天的药,出了医馆往皇宫里去了。
萧芷妍还以为他回家了。
心里纳闷,干嘛急着开够十天的。
因为这次药下的猛,后边还需要再调理一下呢。
可老王爷发话了,她又不好不依,只能开了十天的量。
反正人家是顾客,是上帝,又出了十万两银子,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好了。
老王爷为什么要开够十天?自然是有原因的。
想萧芷妍不过一天就赚了他十万两银子,他心里能平衡吗。
他要拿着这些药去找刘大夫。
如果刘大夫有办法,他就不需要萧芷妍这个侄孙女了。
那时,他就去皇上面前告一状。
就告萧芷妍坑蒙拐骗,没有医德。
开黑店。
她是高宗的女儿,仁宗的妹妹,皇上早就看她不顺眼呢,自然会为他做主的。
就算没事,皇上还想找事处置她。
如今递出去这么一把刀,皇上能不利用?
到时候,这十万两,她怎么坑走的,就得怎么给他吐出来。
老王爷心里打定了主意,先找了刘太医。
刘太医给他检查完,又看完了萧芷妍开的药,立刻保证,接下来交给他保证没问题。
老王爷心里有了底,谢过了刘太医立刻去了上央宫。
皇上这两天正烦心,听说老王爷来了,本想打发走,心里又好奇这个老糊涂的目的,到底还是招进了宫。
“什么事啊,”皇上表面上一团和气,可心里记恨着老王爷呢。
当初就是他跟父皇谏言,将皇位传给叔叔。
等叔叔上位后,立刻进言将他和母后赶去了北疆。
去了北疆,生活艰苦些,他还能忍。
唯独忍不了的是,错过了最佳寻找妹妹的机会。
以至于他和母后到现在都不能释怀。
当初要不是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推波助澜,没准皇叔不会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至少不会那么干脆。
老王爷被人用轿子抬进了上央宫,一进屋就跪倒了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开了。
“皇上哎,您可要为叔爷爷做主哎!”
皇上皱眉看着他:“这是出什么事了?”
“您可是朕的叔爷爷,谁敢给您老人家气受。”
老王爷听皇上说的如此体贴,哭的更伤心了:“皇上啊,都是那个该死的昭阳公主。”
“不对,是前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
皇上心里好笑,这两个人怎么闹到一起去了。
“怎么回事?”
老王爷继续哭诉:“老臣为了大萧操劳了半辈子,这不就把身体熬坏了。”
皇上懒得听这话。
谁不知道这老王爷贪得无厌,因为是先皇的亲叔叔,他才放置没动。
不过他倒也好奇,萧芷妍怎么惹到了老王爷。
“皇叔爷爷辛苦了。”
皇上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老王爷听了这话,哭的更来劲了。
“谁知道这病来如山倒,太医院的太医都请遍了,药也没少吃,就是不见好。”
“这全城的大夫也找了,没有一个能治的。”
“谁知道,九姑娘正好能治。”
“原来九姑娘倒也是个懂事的,没这么心黑。”
“怎么去了北疆六年,就变得不认人了呢。”
“竟然跟叔爷爷要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啊,他九姑娘怎么要的出口。”
“叔爷爷不想给,她竟然见死不救。”
“皇上啊,您可要替叔爷爷做主啊!”
“您可要替叔爷爷做主啊!”
嗤——
皇上郁闷了这么多天,竟然豁然开朗,还笑出了声。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又觉得这个时候笑出声来有点不近人情,他赶紧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
老王爷恍惚听到了一声笑声,可待他仔细听去,这笑声又没了。
心想可能是他老眼昏花听错了。
皇上从老王爷的话里听出了三层意思。
其一,萧芷妍确实有点能耐。
竟然能治太医都治不了的病。
其二,这个大萧朝没人敢得罪的老王爷,萧芷妍竟然从他身上薅了十万两。
其三,也是皇上最在意,也是最生气的。
他前些天让这些个朝廷大臣捐银子,一个个的敷衍他,一共才捐了不到两万两。
而这个老王爷,一出手就是十万两。
分明是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放肆!”皇上故作震怒道,“萧芷妍这个大胆的民女,竟然敢坑朕的叔爷爷,待朕拿了她,帮你追回银子。”
皇上如此说了,老王爷心里有了底,满意的离开了上央宫。
萧芷妍竟然敢从他身上打主意,这就要她吐出来。
萧芷妍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至于老王爷告她的事,还是从田牧川嘴里听来的。
田牧川震惊她胆子太大了,一进医馆先把人训了一顿。
“我说你怎么回事,缺银子也不该去惹那个老糊涂。”
“谁不知道他是太宗的亲叔叔,这不是虎口里拔牙吗!”
萧芷妍做都做了,如今听了训斥,满不在乎道:“拔就拔了,他能怎么着我!”
田牧川生气道:“他已经进宫告了御状了,皇上要拿你呢,我说你怎么……”
田牧川对萧芷妍有恩,萧芷妍虽然不喜欢田牧川对她挑三拣四的横加指责,但关键时刻,还是会放低自己的姿态。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这事我知道怎么做。”
“你就别操心了。”
田牧川更不高兴了:“你以为关键时刻许宗业他能护着你吗?”
“你一个前朝的公主,皇上真要怪罪的时候,他就算为了将军府,也会放弃你。”
这话倒是说到了萧芷妍的心坎里。
六年前,他能为了她殉情。
如今,她如果出了事,他会怎么做呢?
之前在如月公主的婚礼,皇上要杀她,她可是袖手旁观了呢!
第56章
许宗业昨天没去医馆,原因无他。
许夫人病了。
许宗业虽然觉得他娘的病多半是装的,如果告诉她今天就定亲,她立马能从床上爬起来张罗婚礼去。
但他为人子女,还是要过去看看。
“娘,”许宗业亲自侍奉汤药,坐在床头,一勺一勺的将药喂进许夫人的嘴里。
“您要是觉得烦闷,不如多出去走走。”
“前一段时间,您不还念叨着姨母年纪大了,你想去看看的吗?”
“不如趁着春暖花开,我派人送您过去?”
许夫人勉强自己喝了半碗药,快苦死她了。
心里骂道,这些个奴婢也不知道给她放点糖。
听了许宗业的话,不光嘴里苦,心来都苦上了。
“唉……”
她无比虚弱的叹了口气,“我的三郎啊,你怎么就这么不懂娘的心意呢。”
回来这两年来,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无非就是让他快点定下亲事。
许宗业看在她卧病在床上的份上,配合道:“您说说,我怎么就不懂娘的心意了。”
许夫人:“你大哥像你这么大时候,孩子都会跑了。”
许宗业心说,他的儿子不光会跑,还会武功呢。
许夫人明显看出他不服气,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二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两个了。”
许宗业心里好笑道:我不光有两个孩子,还是双胞胎呢。
许宗业不为所动,许夫人生气了,“早晚让你气死。”
“你就说,那么多京城贵女,就没一个能入你的眼的?”
许宗业扶着许夫人躺下,认真道:“这事我自己有谱。”
许夫人冷笑:“你有什么谱?”
“你的谱就是找个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两个私生子?”
“私生子?”许宗业皱眉道,“您这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许夫人:“闲言碎语?”
“你娘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以为你不让四丫头说,就能糊弄过去了?”
“我警告你,我们许家就算是绝后,也绝对不能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孩子进我们许家。”
许宗业:“……”
“您这想象力还真丰富。”
许夫人:“那你说,你经常带回来的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许夫人气不过,又道:“为了不让我看见,你还把主院通到紫烟阁的门给堵上了,你可真是……”
“想气死我啊!”
许宗业将府里通向紫烟阁的路都给堵死了。
如今许夫人他们想去紫烟阁都得从将军府的正门出去,经过外边的大街才能来到紫烟阁的侧门。
许夫人想起这事能不气嘛!
老将军气的都骂了好几天了。
许宗业被许夫人给骂笑了。
这事能怪他吗?
要不把门堵了,许夫人能一天去一趟他的紫烟阁监视他。
“你还笑!”许夫人气的动手打他,“怎么养了你这个不孝子。”
“前两天人顺天府尹遇到你爹,特意提了你的亲事。”
“今年大考,顺天府尹想通过考核,首先就是人口问题。”
“有你和武安侯这两个老油条,人家的政绩怎么提上去?”
“那顺天府尹虽然没明着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催着你爹早点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还说什么,咱们大萧朝早有律例,到了年纪不婚者,三岁以内罚银子,超过三岁的父母皆问罪。”
许宗业无所谓道:“罚多少银子,我出就是了。”
许夫人没好气的问他:“你自己超了多少岁了不知道?”
“到时候我和你爹就要因为你的婚事坐牢去,你自己想想,你对得起我和你爹吗?”
许夫人说到这里又气笑了:“你爹向来小心,做事滴水不漏,从来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没想到,要因为儿子的婚事坐牢去了。”
许宗业:“……”
被许夫人说的也笑了,“到时候我给你和爹送饭去。”
许夫人气的又要抬手打他:“真有那天啊,我就不活了。”
许宗业也不好老拗着母亲,自然还是要安抚一番的:“娘,您就放心吧,说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我根本就没有。”
“我不会拿我自己大好的前途开玩笑。”
许夫人不怎么相信他的话:“真的?”
许宗业举手发誓道:“我保证还不行吗,今年底,我一定把人娶回来。”
这话听着舒心,可许夫人还是不信:“你别是糊弄我吧?”
许宗业:“我总不能真让您和爹去坐牢。”
许夫人有些信了:“那是最好。”
许宗业:“这事您也别急,我比你们可急。”
儿子知道着急就好,许夫人放心了:“那就好。”
顿了下,又道:“这事呢也靠缘分,不能强求。”
“不过,你看中的到底是哪家姑娘?”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
许宗业敷衍道:“再等几天,就算您不问,我也得请您帮我下聘礼去。”
许宗业离开后,许夫人越想越不对。
儿子的喜好,她这个做娘的太了解不过了。
从小到大,他只喜欢昭阳公主一个。
前两年一提亲事儿子就恼,今天竟然还哄着她,说什么年底一定定下来。
而昭阳公主前一段时间回来了。
难不成……
许夫人心口一紧,她赶紧让人把小卫子唤进来。
小卫子是儿子的贴身小厮,儿子有什么事,小卫子肯定知道。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事。
儿子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绝对不允许他再栽倒一次。
许宗业从许夫人那出来,天气已经很晚了。
今天他拿着图纸去找兵器铺,掌柜的说他的图纸有问题,兵器太小,重量却不少。
虽然他按照两个孩子的力量做出的图纸,也能保证他们两个用着顺手,可兵器做来出来,对小孩子来说杀伤力太大了。
学功夫不光为了战场杀敌,也为了防身健体。
这么小的孩子,实在没必要弄那么大的杀伤力。
万一控制不好,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许宗业想着掌柜说的有道理,便把图纸拿了回来,打算再改改。
这一改就该到了后半夜,自然没办法去找萧芷妍了。
这两天没见到许宗业就算了,连小卫子都消失了。
萧芷妍本来是特别相信许宗业的。
不可能因为老王爷这点事怪罪她。
可两天没见人影就有些奇怪了。
许宗业这两天没来,纯粹是忙。
而小卫子的理由就更简单了。
他被老夫人盯上了。
担心给萧芷妍惹麻烦,打算躲两天再说。
萧芷妍哪里知道原因。
两个人关系刚好一些,本来就不经不住考验,这么一来,难免会胡思乱想。
还想着找个时间告诉他儿女的事情呢,看起来又遥遥无期了。
皇上倒是从萧芷妍的行为中找到了灵感。
凭什么她一个前朝的公主能从众位大臣手中要到那么多银子,而他堂堂的九五之尊,一道命令下去,筹到的银子还不到两万两。
皇上像忽然开了窍一般,去了太医院,让刘太医教了他几招望闻问切的基本手法。
便在上阳宫里摆起了诊案。
命令全京城所有九品以上的官员明天一早全都到上央宫见驾。
许宗业还不知道皇上的大动作,他在内阁处理完政事就去了萧芷妍的医馆。
两天没见,着实有些想念。
刚才来的路上,他听说了皇上召集群臣见驾的事情。
他提前没得到风声。
想来是因为三年一次大考的事情。
按理皇上该找他商议才对。
不过最近皇上对他颇有怨言,不想见他也是应该。
还说什么,找到盛阳公主给他赐婚。
皇上也不想想,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盛阳公主,看田牧川还单身,干脆赐给他好了。
许宗业一想到要见到萧芷妍了,脸上尽是如沐春风一般的笑。
他已经答应了娘,年底之前解决自己的婚事。
希望到时候,他能抱得美人归。
两天没来,萧芷妍见到许宗业难免会有些怨愤。
看也不看他,径自进了屋。
许宗业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心里慌张起来。
他大步流星跟着萧芷妍进了屋。
紧紧的跟在身边,偏头看着她的脸问:“这是怎么了?”
“生我气了?”
萧芷妍哼了一声,气嘟嘟的说道:“这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许宗业纳闷道:“什么麻烦?”
萧芷妍:“还说,不就是得罪了老王爷的事。”
“老王爷?”许宗业想起来了,“你说岳老王爷啊?”
萧芷妍:“是啊,这不是刚坑了他十万两银子你就不来了。”
许宗业好笑道:“你就是坑他一百万两,我也只站在你这边帮着你数银子,犯得着因为这事生气。”
萧芷妍才不信他的话:“真的?”
许宗业:“我还嫌你坑少了呢。”
许宗业这话萧芷妍爱听,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转而笑了道:“你不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
“万一皇上追究起来,你不怕皇上怪罪?”
还以为什么事,许宗业看见萧芷妍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皇上问起来,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这话说的有底气,不像田牧川,只会责怪她。
萧芷妍笑了:“那你不怕皇上责备你,迁怒将军府?”
许宗业好笑道:“将军府要是那么柔弱,连这点风雨都经不了,那还不如连根拔了算了。”
萧芷妍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首辅大人,够底气!”
许宗业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那也得看是因为什么事。”
“护着你,必须得底气十足。”
油嘴滑舌,萧芷妍嗔了他一句:“就知道哄我。”
许宗业急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萧芷妍:“好,知道了,你是真的。”
她把做好的衣服拿出来,抖落开来,神色间充满了羞赧。
这可是她第一次给许宗业做衣服,万一不好看,或者他不喜欢,可就白浪费了她一片心意了。
“过来试试。”
许宗业眼睛一亮,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萧芷妍面前,张开了双臂:“辛苦娘子了。”
萧芷妍一愣:“你喊我什么?”
许宗业:“……”
他心有所想,就那么顺口喊了出来。
萧芷妍不会生气吧?
因为一句称呼,萧芷妍自然不会生气。
只不过有些害羞。
洞房花烛,两个人柔情蜜意的时候,她喊他三郎。
他喊她娘子。
时隔六年再一次提起,感触自然很复杂。
“啊,”萧芷妍问完又故意岔开了话题,“好像还挺合身的,就是袖子里这里有点短。”
她把衣服整理平整,围着他转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他身材太好,还是她的衣服做的太好,反正怎么看怎么合眼。
“我第一次做男人衣服呢,好像还不错。”
萧芷妍不等许宗业开口,自己先夸了起来。
她把铜镜拿到他面前,“你看看。”
萧芷妍选的布料都是时下世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
淡淡的烟紫色,特别像火烧云过后天边剩下的那一点点的烟火色。
裁剪合体的圆领长袍,萧芷妍用明暗两种线在上边绣了8只小鹿。
不知道许宗业有没有注意到。
取得是一鹿有你的寓意。
长袍外边还有一件同色系的素纱禅衣。
轻薄的素纱披在身上,朦朦胧胧。
许宗业本来就芝兰玉树,这么一打扮,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尊下凡一般。
萧芷妍对自己的手艺满意极了。
“早知道我不开医馆了,开一个成衣铺子,没准更赚呢。”
许宗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十分满意。
别说这是萧芷妍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是凝着她的心意。
单说这衣服,既合体又好看。
穿在他的身上,心情不受控制的飞扬起来。
“嗯,好看。”
萧芷妍捏着下巴,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就知道我有天赋。”
“要是开个成衣铺子,我每做一套衣服,往你身上一穿,你就站在铺子里,那店里肯定人满为患。”
许宗业:“那你花多少银子雇我?”
萧芷妍:“那怕是没戏了,花多少银子,我也雇不起你这位首辅大人啊。”
许宗业:“也可以不花银子。”
萧芷妍:“……”
许宗业:“只要你愿意,你做什么,我都穿给你看。”
顿了下,“只穿给你看,不收银子。”
萧芷妍嗤了一声:“那还是我亏了,你就说让我给你做衣服得了,我还得花银子。”
衣服哪里都好,就是袖子有点短了。
“脱下来吧,我改改袖子。”
萧芷妍说着话,撩起衣服打算从他身上脱下来。
许宗业舍不得脱:“我觉得还可以,就这样穿着吧。”
萧芷妍笑了:“那怎么行,我留着余地呢,正好改了。”
她先将素纱拿了下来,又去脱长袍,却不想许宗业忽然用力将她圈进了怀里。
感受到男人强有力的身体贴上来,萧芷妍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妍儿,”许宗业将下巴贴在她的肩窝上。
低低沉沉的声音擦着她的耳边传出来。
“再唤我一声三郎。”
一道苏苏麻麻的触感擦着她的后脊传开,很快便遍布了全身。
类似呢喃的声音,犹如要人命的音符,让萧芷妍不由得颤栗起来。
她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三郎是两个人成亲那两天,她喊他最亲密的称呼。
那个时候,他喊她娘子。
在人前,她叫她驸马,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山盟海誓,耳鬓厮磨,她一声一声的唤着他三郎。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萧芷妍陷入往事不能自拔。
哪里喊得出口。
许宗业将人转了半圈,面对面的低头看着她。
“妍儿,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成亲那几天是不是我做的一个梦?”
“梦里我们两个那么甜蜜,那么幸福。”
“可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怎么都找不到你。”
……
许宗业湿了眼眶,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睁开眼睛,继续道:“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老天在惩罚我。”
“否则,那么甜蜜的日子,怎么转眼就消失了呢。”
“妍儿,你能告诉我吗?”
“这是为什么?”
面对许宗业如泣如诉的哀怨,萧芷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茬。
她慢慢的伸出手臂,回抱住了他。
这是时隔六年,两个人第一次互相拥抱。
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萧芷妍担心弄湿了他的新衣服,尽量让自己的脸离他的胸口远一些。
可许宗业显然是不满意的。
他大手扣在她的后脑上,轻轻一用力,便让她踏踏实实的贴在了他身上。
这一刻萧芷妍彻底放下心来了。
她决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之后的事情,由他决定。
“宗业哥哥,”萧芷妍到底没能喊出三郎这两个字,她用极其认真的口吻说道,“我有话要说。”
许宗业松开了她:“你说。”
萧芷妍深吸了口气,看着许宗业的眼睛,她第一次这么坚定的做一件事。
埋藏了六年的事情,自然不那么容易出口。
所以她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
“传太后懿旨——”
一道拖着长调的尖细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打破了屋里的宁静,也打破了萧芷妍的勇气。
萧芷妍提着一口气,莫名其妙的坠了下去。
“太后?”她眼里的坚定变成惊讶,心里慌慌的,“太后找你?”
许宗业本以为今天能从萧芷妍口中得到答案,这么好的氛围,多难得啊!
可竟然被人打乱了。
他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随即回答萧芷妍的问题:“不应该啊。”
“太后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再说她找我干什么?”
萧芷妍心思转的快,“太后不是要给你赐婚吧?”
许宗业无语道:“这怎么可能,要赐婚也是皇上。”
萧芷妍瘪了瘪嘴:“那谁知道,没准皇上不好说呢,就让太后帮忙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说的许宗业心里发慌。
他和萧芷妍的关系才有了进展,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乱子。
至于刚才萧芷妍要说什么,一向沉稳有如年纪轻轻就做了首辅的他,也早抛到了脑后。
“先出去看看。”
许宗业先出了屋。
萧芷妍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也跟着出了屋。
高公公没想到许宗业也在这,他两手抱拳客客气气的行礼道:“首辅大人也在。”
听高公公如此说,许宗业心知太后不是找他的。
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起来。
不是找他,便是来找萧芷妍的。
太后找萧芷妍做什么?
“有劳高公公了,不知道太后所为何事?”
高公公笑道:“这事咱家就不知道了。”
“萧芷妍听旨!”
他看萧芷妍出来了宣旨道:“宣太后懿旨,明日辰时,风仪殿见驾,遵旨。”
萧芷妍跪下接了旨,心里一头雾水。
太后怎么忽然想起宣她了?
想从高公公口中打听些有用的信息,可惜高公公嘴巴严的很,一句都不肯透露。
萧芷妍心知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打点不到。
另外一种就是确实有重要的事,太监不敢说。
萧芷妍从口袋里摸出十两银子塞进高公公手里,“这点心意给公公喝杯茶吧。”
高公公见了银子,脸上笑开了花。
“还是九小姐知道照顾奴才们。”
他寻视了一眼四周,故作小心的说道:“九小姐放心,太后整日吃斋念佛,最是善良的。”
有了这话,萧芷妍心里踏实了一些。
只听高公公又说:“倒是该小心伺候皇上,能不见就不见吧。”
萧芷妍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皇上一直不喜欢她,不见的话可能也想不起来还有她这一位民女妹妹。
见了可能就要生气。
萧芷妍笑道:“感谢公公提醒。”
“民女记下了。”
高公公宣完了旨,打算离开。
萧芷妍想起什么又喊住了他:“高公公——”
高公公笑呵呵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萧芷妍说了句“等我一下”便跑进了屋,很快又跑了出来,把一包草药塞进了高公公手里。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调的一些补药,有病医病,没病补身体也是好的。”
高公公没想到萧芷妍会送他一包药,更高兴了:“咱家谢过九小姐。”
顿了下,“这不就是那个一千两一副的补药吧?”
萧芷妍一怔,很快想到她就是用这个坑了朝臣每人一千两。
笑道:“那是收那些朝廷大臣的价,给您一分都不要。”
高公公想起皇上因为这事气的大发雷霆,那些朝廷大臣吃了这么大闷亏又不敢吭声的样子,就觉得这个九小姐又敢做又敢当。
合他的心意。
当下忍不住提醒道:“咱家感谢九小姐,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劳驾九小姐。”
萧芷妍:“什么劳驾不劳驾的,有事您就开口。”
高公公:“太后吃了你的蜜饯很好呢,最近都没犯过什么病,如果方便,你明天再带一份,太后肯定会高兴的。”
萧芷妍一惊:“太后吃了我的蜜饯?”
高公公:“是啊,每天都吃,还说你做的蜜饯好吃,赞不绝口呢。”
这是萧芷妍长这么大第一次给太后做东西。
只不过想尽一份孝心。
宫里什么东西没有,本以为太后不会吃呢,没想到太后都吃了。
莫名的眼窝有些热。
她背着高公公将眼窝的湿意按下去,笑着说道:“好,明天我一定带过去。”
高公公嘱咐完萧芷妍回宫复命去了。
因为萧芷妍会做人,高公公面见太后的时候把人好一顿夸,太后本来就喜欢她,如此又加深了了一层喜欢。
因为太后吃了萧芷妍做的蜜饯,萧芷妍心里大为感动。
等高公公走了后,她就开始准备蜜饯的事。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备着呢。
不过是心里的那么一点念想,本来没想过太后会喜欢。
如今成了现实,她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第57章
萧芷妍接待高公公的时候,许宗业一直守在身边。
看萧芷妍应付自如,他就没管。
刚开始他很担心,怕是太后会找萧芷妍麻烦。
看了高公公的态度,心里有了谱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想来是萧芷妍做的蜜饯好用,再加她刚用太后的名义捐了那么一大笔银子。
太后不是无情之人,心里自然是感念的。
不过许宗业一直不明白,萧芷妍为什么会对太后这么用心。
听说太后喜欢吃蜜饯,把他扔在一旁,连问都不问就去忙乎了。
许宗业心里极其不满。
刚才她要说什么也没说出来,这会儿又顾不上他了。
他追进去问,多半也没什么结果。
算了,这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不过皇上明天召集文武百官,萧芷妍又在这个时候进宫,想来皇上是没什么时间过问她的。
如此,最安全不过了。
皇上第一次做大夫,给人请脉问诊,准备工作做的十足。
大补的药已经准备好了,足足有五百多份。
有病治病,没病养身,有益无害。
这是他让太医院专门研讨出来的。
只等一会儿开始问诊,这些药就逐个开出去了。
在京官员九品以上的,至少有五百多人。
上央宫哪里站的开。
文官以首辅为首,武官以武兵部尚书为首,依次往后排开。
王侯伯爵单独一列。
从上央宫,乌泱泱的一直排到宫门口。
皇上坐在诊案后边,诊案上除了大夫常用物品之外,还有一本账册。
封面写着“4月中旬大萧医馆朝廷众位大臣问诊详案”。
田牧川挨着许宗业,看见皇上扮大夫,他没觉得奇怪。
倒是很奇怪诊案上为什么放了一本账册。
那是他从萧芷妍那拿来亲手交给皇上的,自然认识。
“许大人,”他靠近许宗业,悄声问道:“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许宗业早就注意到了皇上的举动。
心知有场好戏要看了。
这萧芷妍在外边坑了朝臣们一笔,如今皇上有样学样,只怕比外边的还狠。
“武安侯都不知道,许某怎么可能知道。”
许宗业不想和武安侯搭话,言语间满是不屑。
田牧川吃了个闭门羹,他怒视着许宗业,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次出门办差,他以为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
谁知道中途出了差错,一耽搁就是一个多月。
想着萧芷妍和许宗业就算所进展,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可谁知道,萧芷妍不光开了医馆,还认了三师兄,甚至还坑了朝廷大臣好大一笔银子。
他仿佛好像从没认识过萧芷妍一般,忽然从最好的朋友关系疏远成了陌生人。
再想踏足她的生活,她的方方面面,犹如被人围了一个天然屏障,任由他怎么努力都再无法进入了。
田牧川忽然后悔了。
他不应该这么急功近利非要入什么朝堂。
只要他一直陪在萧芷妍身边,许宗业就不可能有机会。
如今想起来都是心痛!
皇上今天特意早早的来了上央宫,提前恭候诸位大臣。
往常他可都是最后一个来,让朝臣们等他的。
怎么说他今天也是大夫,要做出个样子来。
等朝臣们都到了,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极其悲痛道:“最近听说诸位爱卿都病了,朕着实心痛啊!”
“这不朕就跟着太医院专门研习了医术,想着亲自给爱卿们检查一下,如此才将诸位爱卿都请到了这上央宫。”
……
诸位大臣都听的一头雾水,他们什么时候病了?
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兵部尚书低声询问许宗业:“许大人,皇上这是……”
许宗业面无波澜的说道:“关心大家吧。”
听了许宗业的话,兵部尚书就差个呸字了。
皇上关心众位大臣的身体?
这不是开玩笑吗!
五百多位朝廷大臣,大都和兵部尚书一个想法。
皇上到底是要干什么?
皇上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也是朕好心啊,想你们生病了,普通大夫不敢找,专门去找前朝的公主,这可不是大病么!”
这一句前朝公主,可把大臣们都吓到了。
谁想和前朝公主来往啊,这不是被人套路了吗!
如今皇上提起来,随便定他们个谋反的大罪,可就不止杀头了。
所有朝臣都吓得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观察皇上的脸色。
皇上从诊案上把账册拿起来,故意在大家面前翻开。
一笔一笔的念下去:“兵部尚书,刘大人虚火上升,内忧燥烦……诊金一千两;兵部侍郎,王大人燥火愈盛,阴阳两虚……诊金一千两……”
皇上每念一笔,被点名和没被点名的大臣都是一哆嗦。
皇上这是要和他们算账啊!
皇上很满意自己看到的。
他念了四五个名单之后,终于合上了账册。
这些大臣也都暗吸了一口气,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继续道:“想那前朝公主,能有什么本事,诊金竟然也值一千两。”
“朕半路出家,医术不能说是杏林高手吧,但总有几分本事的。”
“今天朕亲自给爱卿们看病,诊金就不定数额了,爱卿们自行商议。”
“觉得朕的医术值一千两就出一千两,值一两就出一两,值两千两就出两千两。”
“朕只想看看自己的医术和前朝的公主谁高谁低?”
“当然了,众位爱卿们眼睛都是雪亮的。”
“好了,闲言少叙,现在就开始吧。”
皇上坐回了诊案后边,目光从众位朝臣中扫过,最后落到许宗业身上,笑道:“就从许爱卿开始吧。”
皇上点了许宗业。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观察着两个人。
许宗业是皇上最信赖的大臣,这怕不是要给大家打个样吧。
他们心里弄不清楚皇上到底要干什么,可提到了前朝公主,这性质可就不一般了。
许宗业不光是皇上最宠爱的大臣,还是前朝公主的驸马爷,有他打头阵,大家的心里都有了些底。
反正要说找前朝公主看病,许宗业可是第一人。
许宗业坐到皇上面前,皇上煞有介事的给他把了脉,之后便是诊断结果。
“许爱卿,最近忧虑过甚,夜里难眠,经常熬夜吧?”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许宗业心平气和的应着:“微臣谢皇上关爱,确实如皇上所说,还请皇上赐药。”
就知道许宗业聪明,他不装糊涂,皇上也干脆。
从太监手里接了一副递到了许宗业面前:“许爱卿,吃了这副药,朕保证你生龙活虎,什么事都没有了。”
许宗业两手接过药:“谢皇上。”
皇上递过一张白纸:“至于诊金,许爱卿看着给就好。”
皇上说是看着给,许宗业哪里不明白,这是让他打样呢。
他给的金额,相当于给朝臣们画了一道线。
他是当朝首辅,这些大臣能不以他为风向标吗?
萧芷妍给他看病,他能出一千两。
皇上给他看病,值一两就不错了。
当然了,这话他可不能说出来。
许宗业稍一沉思,写下了五千两。
皇上看了一眼他写下的金额,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许爱卿去休息吧。”
许宗业一看完病,朝臣们都小声的议论起来了。
“皇上什么意思啊?”
“能是什么意思,前几天让你们捐银子,你们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是皇上生气了?”
“你以为呢!”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多捐点。”
“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拿银子呗。”
“拿多少?”
“反正不能比给九小姐的少。”
“皇上都说了,九小姐是前朝公主,还能让前朝公主比当今皇上医术高?”
“那到底出多少合适?”
“许首辅好像出了五千两。”
“五千两?我们不会也要出五千两吧?”
“你疯了,怎么能比首辅大人出的多。”
“那也不能低于一千两啊。”
“反正就这中间,看着给吧。”
……
太后招萧芷妍辰时进宫。
她卯时就出门了,早早的来到宫里等着。
萧慕瑶和萧慕白两个先跟着孙楚筠上了一堂早课,等他们上完课出来找萧芷妍,才知道娘亲竟然进宫了。
萧慕瑶想到金碧辉煌的皇宫,恨不得也跟了去。
可惜被小白一瓢冷水拦住了。
“听说皇宫守卫森严,出入都要有腰牌才行呢,我们哪里进得去。”
萧慕瑶瘪了瘪小嘴:“那我们就不能求谁带我们进去吗?”
萧慕白:“没有圣旨怎么能随便进去。”
“被皇上知道了,要杀头呢。”
听说杀头这么严重,萧慕瑶惊恐的缩了缩脖子。
她就一个小脑袋,可不能给人砍了去。
辰时过了半刻钟,太后才将萧芷妍召了进去。
多日没见,太后还是原来的样子,雍容华贵又平易近人。
萧芷妍见到她就觉得异常亲切。
打心眼儿里想和她亲近。
她先行了大礼,然后将做好的蜜饯呈上。
“太后,民女祝您万福金安,早日得偿所愿。”
太后坐在椅子上,笑容可掬的看着萧芷妍。
总觉得萧芷妍格外亲近,两人之间像有什么特殊的线牵着一般。
她命人收了蜜饯,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过来,挨着哀家坐。”
萧芷妍依言走了过去,坐下:“太后,您最近身体好不好?”
“有没有再犯心悸的毛病?”
太后像闲话家常那般的说道:“劳你记着,最近很好,没再犯。”
“想来是你的蜜饯起了作用。”
“开始刘太医还说什么不管用,没想到,你的医术还挺高明。”
萧芷妍被人夸了,高兴道:“民女在北疆遇到一位老神医,得他的教导,学了些本事。”
太后笑道:“听说了,你还开了家医馆,连朝廷大臣都过去看病了呢。”
萧芷妍不好意思道:“民女这点本事,也就唬唬人。”
太后:“那可不是,前儿个听皇儿说,你还把看病所得都以哀家的名义捐出去了。”
萧芷妍真心说道:“民女是真心想为太后祈福。”
“希望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被感动到眼窝湿润,“你这孩子有心了。”
“哀家没想到,芷妍这么仁义,以前啊,想错了你。”
萧芷妍笑了:“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九才见人心呢。”
太后越看萧芷妍越觉得贴心,不由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如果萧芷妍是她的女儿就好了。
可惜她让田牧川去查薛淑妃,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唉,她可怜的女儿,也不知道在哪呢?
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人家的气?
许宗业担心萧芷妍在太后那里受委屈。
趁着皇上给朝臣们诊脉的时候,溜到了后宫。
以给太后请安的名义。
宣平公主听说皇宫里有热闹,一大早就进来了。
刚从上央宫那里瞄了一眼,看见许宗业来了后宫,便一路悄悄的跟了上来。
“许大人……”宣平公主追上许宗业,开心的说道,“你怎么来这了?”
见到宣平公主,许宗业保持几分疏离的打招呼:“微臣见过宣平公主。”
宣平公主见不得他这么冷漠,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干嘛和我这么客气?”
许宗业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摸样:“宣平公主说错了,自古长幼尊卑早有定律,微臣不敢僭越。”
宣平公主气嘟嘟的哼了一声:“这是什么话,只让你不用这么客气就是僭越了?”
许宗业:“微臣不敢。”
宣平公主:“……”
生气归生气,看到许宗业那张英俊的脸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算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许宗业:“微臣去给太后请安。”
宣平笑道:“我也正要去看太后,不如我们一起吧。”
许宗业话都说出来了,自然无法更改。
况且他确实要去看望太后,不能因为遇到宣平就改了目的。
“如此,公主请。”
两人一起往太后宫里走去。
宣平公主心仪许宗业不是一天两天了。
趁着今天艳阳高照,心情好,有些话不受控制的便往外冒。
“许大人,你有没有听说?”
许宗业应道:“听说什么?”
宣平公主:“就是皇上最新批了一道奏折,说是到了年纪不婚就要罚俸银呢。”
许宗业自然听说过这事,甚至奏折还是他先批阅之后呈递给皇上的。
知道宣平公主的意思,毫不在意道:“微臣还是交得起罚银的。”
宣平公主:“你……”
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他还不懂什么意思吗?
不是人家不懂,是不想懂而已。
许宗业无视宣平公主的小九九,大步流星的往太后宫里赶去。
生怕晚了一会儿,让萧芷妍受委屈。
宣平公主开始开始勉强还能跟上许宗业的脚步,稍一留神,就觉得许宗业好像要飞起来了一般,落下她一大截。
她心里生气,高声喊道:“许大人,你给我站住。”
许宗业装没听见,却听宣平公主又喊:“你再不停下来,我去找皇兄了,说你欺负我。”
许宗业脚步一顿,无奈之下,只能等着她跟上来。
他现在只想息事宁人,早点见到萧芷妍。
宣平公主看见许宗业停下了,赶紧跑过去。
“你干嘛走那么快?”
“害怕我?”
许宗业淡声道:“公主说笑了。”
宣平公主上下打量着许宗业,这么有才有貌的男人,错过了着实可惜。
宣平公主不甘心道:“听说罚了银子,如果还不成亲,就要问罪父母呢?”
这次她不等许宗业开口,继续道,“难道你就不怕老将军和老夫人因此受到连累?”
许宗业:“这是微臣的家事,微臣自会处理。”
宣平公主:“可你是朝廷的首辅,也是大萧朝的榜样,多少人看着你呢。”
许宗业:“微臣谢公主教诲,微臣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宣平公主忽然红了脸,“你有什么办法?”
“不如,不如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只要我们成亲了,这事就能完美解决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许宗业不想惹宣平公主不痛快。
毕竟她现在是皇上最喜欢的公主。
所以她说什么,他都假装听不懂。
可如今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他再没有点表示,怕是会留下什么隐患。
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当下说道:“微臣谢公主厚爱,不过微臣心里有喜欢的人,就不牢公主费心了。”
语毕,他再也没有停留,大步流星的进了太后宫。
许宗业竟然有喜欢的人?
宣平公主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从小到大,她都是要星星,没有人敢摘月亮的人。
自从认识许宗业,一见倾心,可以说,她已经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主动求得他的青睐了。
可谁知道是这种结果。
她不能接受。
“许宗业……”宣平公主反应过来,想追上许宗业问清楚。
可他人已经进了太后宫。
稍微犹豫了片刻,她也跟了进去。
宣平公主不甘心,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俘获许宗业的心?
她宣平公主哪里不如人了,她到底输在了哪!
萧芷妍和太后相聊甚欢。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太后想留萧芷妍在宫里吃饭。
萧芷妍虽然很想和太后一起吃饭,可还是婉拒了。
太后想了想,到底是前朝的公主,她担心皇上心里不自在,又不想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口实,虽然不舍,还是打算放萧芷妍出去了。
不过想起过几天是她的生辰,不如邀请萧芷妍过来热闹热闹。
“芷妍啊,过几天哀家生日,你要没事就进宫来陪陪哀家。”
太后生日,萧芷妍当然想来了,她毫不推辞的说道:“民女谢太后厚爱,到时一定过来沾沾太后的福气。”
太后想到不久又能见到萧芷妍,心情大好,笑道:“听说你还有一双儿女,到时候带他们一起进宫。”
萧芷妍没想到太后还记着她的两个好孩子,真心感激道:“民女记下了,他们两个要是知道能进宫陪太后过生日,还不得高兴坏了。”
两个人正聊得热闹,高公公进来禀报:“首辅大人给太后请安来了,就在门口。”
太后一怔,随即道:“快点请进来。”
萧芷妍没想到许宗业会来太后这里,心里高兴,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看着门口的方向,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许宗业肯定是不放心她才过来的。
这人,不怕皇上怪罪么。
萧芷妍正高兴呢,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前后进来,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僵了下去。
许宗业身后竟然还跟着宣平公主。
这两个人不会那么巧吧,都来给太后宫请安,无意中遇到了一起?
许宗业注意到萧芷妍的脸色变化,见她没什么事,心里放下了大半。
先跟太后请了安,随即状似无意的解释道:“微臣惦记太后,刚才跟皇上告了假,过来给太后请安,正好碰到了宣平公主……”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萧芷妍,继续道,“便一起过来了。”
难得当着太后的面还要解释,萧芷妍已经不气了。
她俯身给许宗业行礼:“民女见过许大人。”
许宗业背着太后瞥了她一眼:装模作样。
萧芷妍弯唇笑了:“许大人不侍奉皇上吗?”
许宗业:“皇上正在忙着。”
宣平公主进屋之后就一直观察着许宗业的脸色,开始没注意到萧芷妍。
给太后请了安,看见萧芷妍笑容明媚的和许宗业说话,才注意到她。
这不是前些天在亲王妃看见的女子吗?
前……昭阳公主?
许宗业的前妻?
许宗业对谁都冷冰冰的,可他看萧芷妍的神色,明显和别人不同。
眼眸温柔,眼底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笑意。
仿佛周围一切都是暗淡的,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宣平公主心里一酸,看着萧芷妍的目光就含了几分杀气。
不过转念一想,许宗业是被昭阳公主休的。
这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应该不会再喜欢她了吧。
况且萧芷妍一个前朝的公主,皇上没杀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允许她和自己的肱骨大臣在一起。
许宗业但凡为自己的仕途考虑,就不可能和萧芷妍在一起。
宣平公主觉得自己多半看错了,那不过是前夫看前妻的眼神。
萧芷妍从太后宫里出来,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想等许宗业一起离开。
可她等了半晌都没见人出来。
心里免不了腹诽几句。
虽然和宣平公主是偶遇,但是现在两个人可都在太后宫里呢。
没准太后还拉着两个人的手做拉郎配呢。
人家宣平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许宗业又是他最得意的近臣。
自古以来,皇上最喜欢给自己的大臣和公主赐婚,怕是早就撮合了两个人在一起了。
萧芷妍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气愤,也不等许宗业了,抬脚往宫外走去。
许宗业被太后拉住问了些上央宫的事,出来的晚了一些。
见到萧芷妍踩着绣花鞋,飞快的往宫外走,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妍儿——”
听到许宗业的声音,萧芷妍脚步一顿。
心里的那点气也在这一瞬间飘散。
她回头看向许宗业,虽然是笑着的,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客气了:“许大人好福气,没被什么绊住吗?”
许宗业无奈一笑:“你说这话也不讲良心,我能被什么绊住,不过是太后问了些上央宫事。”
萧芷妍冷笑:“还以为是见到美女走不了路了呢。”
“许大人,要不给你备台轿子?”
提到宣平公主,许宗业就忍不住想到了如月公主婚礼那天,遇到萧芷妍的情景。
什么但凡他眼光好点,都不可能会错过宣平公主。
听到萧芷妍阴阳怪气的话,他心里也有了气:“怎么,这会又觉得我眼光没问题了?”
萧芷妍定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许宗业负气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有些人,眼光实在差的很。”
萧芷妍冷冷的哼了一声:“怎么,错过那么美的公主,心里不舒服了?”
许宗业也冷冷的回了一句:“什么公主,别说她不是皇上的亲妹妹,就算是皇上的亲妹子,又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这话不好听,萧芷妍走近了他问:“怎么,皇上的亲妹妹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许宗业想起皇上说起过,等找到了盛阳公主就给他赐婚的事,心里更不舒服了。
口吻也越来越差:“皇上的妹妹怎么就比别人好了?”
在他眼里,谁也比不了萧芷妍。
萧芷妍:“那你是不稀罕皇上的妹妹了?”
许宗业:“谁稀罕,谁去做她的驸马,我才不稀罕。”
萧芷妍冷笑着点了点头:“别后悔就行。”
许宗业:“我后的哪门子悔。”
第58章
萧芷妍和许宗业一直从太后宫吵到皇宫门口。
萧芷妍吵了一路,气早就没了。
心里想着等许宗业知道皇上的亲妹妹是谁时,会不会后悔今天所说的话。
许宗业不知道萧芷妍怎么吵着吵着又笑了。
不过她笑,他也绷不住,跟着笑了。
“我还要去上央宫,让小卫子先送你回去。”
轿子在宫门口,萧芷妍出了宫就能坐上轿子。
她摆了摆手:“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两个人在宫门口分开,一个回医馆,一个返回上央宫办差。
五百多人问诊,皇上就是长八只手一起给人把脉,也看不过来这么多人。
开始的朝廷大臣待遇好,能得到皇上细心的问诊。
到了后边,几乎变成了领药的。
皇上倒是还坐在诊案后边,可谁敢让他把脉啊。
在单子上写了诊金数额,领了药赶紧离开了。
不过两个时辰,五百多位朝廷重臣的“病”就这么看完了。
皇上粗略的扫了单子一眼,竟然有一百万两之多。
这还没算他那些叔叔伯伯爷爷。
皇上不想日后再和这些朝臣议论此事,命人示意,让这些朝臣找自己的管家小厮回家取银子,朝臣还留在上央宫里。
这些大臣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被当成人质扣在上央宫了。
皇上还不满意,又命人去请他那些叔叔爷爷们。
尤其是岳老王爷。
竟然给萧芷妍送了十万两银子,难道他这个皇帝比不过前朝公主?
岳老王爷没想到他被萧芷妍坑了十万两,又被皇上坑了一笔。
又拿出了二十万两,算上之前的十万两,才这么几天,三十万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他能不心疼吗!
这一心疼,引得旧疾犯了,眼看着又要瘫痪,赶紧将萧芷妍给他开的药拿出来服了。
越想越气,岳老王爷等身体好些了,带了人就去了萧家医馆。
这中间,当然还有刘太医撺掇之功。
太后的病,他治了很久都没治好,却被萧芷妍一坛子蜜饯治好了,他能不气吗!
所以他才背后鼓动着老王爷去和萧芷妍算账。
“老王爷,不是下官胡说,这萧芷妍明显和皇上一伙的,专坑你们这些有功的老王爷。”
“这皇上向来坦荡,怎么会想起这种阴招,明显是萧芷妍蛊惑的。”
“为了重新当上公主,以后还不知道要出多少阴招呢。”
岳老王爷本来就气,哪里经得起撺掇。
他是不敢拿皇上怎么样,可见不得萧芷妍一个前朝公主兴风作浪。
当下就带着人来到了萧家医馆。
进了门,二话不说,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没一会功夫,一个好好的萧家医馆,就被砸的乱七八糟,连人都不能待了。
医馆砸了也就砸了,萧芷妍怕伤到人,在老王爷带人冲进来的时候,她就把人全都带了出去。
因为医馆病人不多,孙楚筠上午教完两个孩子,午饭过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草堂。
中午两个孩子在草堂休息。
许宗业忙完了差事会去草堂接两个孩子。
现在是下午酉时前后,医馆只有萧芷妍带着几名学徒和佣人。
哪里能对抗得了老王爷的亲兵侍卫。
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建起来的医馆被砸的乱七八糟。
一腔心血付之东流,萧芷妍恨得险些咬碎了一口贝齿。
她怒目瞪着坐在轿子上的老王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流下来。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纷纷对老王爷指指点点,可哪个也不敢上前劝阻。
如月吓傻了。
自家主子为了这个医馆,设计图纸,亲自采购药材,可以说点点滴滴都是她的心血。
如今不过半个时辰就被人毁成这样。
连她这个做丫鬟的都心疼。
可她又不敢反抗,“这可怎么好,我们的医馆都被砸了呢。”
小橙子看不过,要冲上去拼命。
“我去杀了这些没天理的狗东西!”
萧芷妍忍着眼泪喝道:“橙子,你给我回来。”
小橙子不听,眼看着墙上祭拜的杏林高手的牌位被拆,他扑过去阻拦,却被人一个窝心脚踹开。
小橙子虽然也会武功。
可老王爷今天带的都是亲兵卫队,专门挑的伸手好的高手。
小橙子抵不过,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痛的他险些昏过去。
萧芷妍眼看着橙子被打,眼睛红了。
她跑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小橙子名义上是佣人。
可他从北疆跟她过来,又一起从山匪窝子逃出来。
萧芷妍早把他当成了家人。
医馆被砸还可以重建,人被打了,这口气她咽不了。
当下从身边人身上夺了把剑,冲着老王爷刺了过去。
“萧禹你个老糊涂,见风使舵,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今天非跟你讨个公道!”
新仇旧恨加一起,萧芷妍来了气,剑花舞的飞快,只往老王爷要害的地方刺。
可老王爷带的人多,身边有四大高手护着。
萧芷妍功夫一般,况且多年没练了,哪里是这几个高手的对手,只几下就败下阵来。
萧芷妍现在不过一介民女,老王爷欺男霸女,在大萧朝横着走,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
又被她坑了三十万两银子,心里恨得要死。
看她持剑上来,立刻命令手下:“有人刺杀本王,格杀勿论!”
身边高手领了令,提剑便往萧芷妍的胸口上刺。
萧芷妍躲过几剑,可对方本就是高手,再加人多,哪里都能避得开。
眼看着一把剑锋直刺她胸口,距离不到一寸。
已经避无可避。
萧芷妍惊恐不安的看着对方,心知这一剑怕是躲不过去了。
没想到能从山匪手里逃出来,却死在了老王爷的手里。
她还没和许宗业表白,也没告诉他真相,就这么死了……
就在萧芷妍绝望之时,一道紫色的身影宛如游龙一般掠了过来。
一把折扇挡开锋利的剑锋,将她完完整整的护在了身后。
男人身形矫健,气质卓然,翩若惊鸿,应付自如,三五下就将老王爷的人全都打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的萧芷妍,享受着来自心上人的保护。
心里格外踏实。
许宗业没想到岳老王爷将所有的帐都算在了萧芷妍身上。
更没想到,他竟然敢带人砸了医馆。
还敢让人杀了萧芷妍。
看见剑锋抵到萧芷妍胸口,他急红了眼。
三五下收拾了这些打手之后,一把折扇携着怒气,直击老王爷的胸口。
别看他手持一把折扇,可这道力气发出去,能有千斤之重。
别说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王爷,就是个年轻的壮汉,也会一击毙命。
敢动手伤萧芷妍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些山匪远在千里又怎么样。
他带人连夜杀向山西,20天平了九座山头。
就算站在面前的是老王爷,他一样不会手软。
形势瞬息万变,周围的人都吓傻了。
萧芷妍惊魂甫定间,眼看着许宗业要杀了老王爷,赶紧拦住他。
“不要杀他!”
关键时刻,萧芷妍还有一丝理智。
也就是这声喝止,将把濒临失控的许宗业拉了回来。
那扇风已经掠到了老王爷的胸口,再晚一点,老王爷都要被毙当场。
许宗业那是百万军中能取上将首级的大将军,曾经一人一骑直抵藩王老巢,活捉了好几个老王爷。
被萧芷妍喝止之下,一股力气收不回来,转而打向了内堂,就听噼里啪啦一阵山响,倒了半面墙壁。
周围人群吓的大惊失色,全都往后退去。
老王爷更是吓得面色如土,一口气卡在胸口,好长时间都没缓过来。
刚才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许宗业眼里充满了杀气。
如果不是萧芷妍及时制止,只怕他这一条老命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萧芷妍吓得花容失色。
眼看着老王爷无恙,这口气才算顺过来。
老王爷死不足惜,她不想因为此事连累了许宗业。
他是当朝首辅,又是皇上的爱将,有大好的前途。
可是当街暴毙亲王,就算皇上舍不得,只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不值得。”萧芷妍拉住许宗业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别冲动。”
看见萧芷妍没有受伤,许宗业的戾气也就收了一半。
只要萧芷妍没事,一切都可以商量。
“娘——”
“娘——”
许宗业是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来的。
萧慕瑶和萧慕白刚才眼见娘被人用剑指着,都吓傻了。
他们脚步慢,跑到萧芷妍身边的时候,萧芷妍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那他们还是吓哭了。
萧慕瑶扑到萧芷妍身上哭的泣不成声。
“娘——”
“娘——”
萧芷妍心疼两个孩子,蹲下身子,一边给两个孩子擦着眼泪,一边哄道:“娘没事,瑶瑶不哭。”
“你看娘,好好的,哪里都没受伤呢。”
瑶瑶哭声渐止,仍然抽噎着:“刚才,刚才,瑶瑶好怕呢!”
“不怕,不怕,”萧芷妍后知后觉,她刚才冲动了。
不应该跟老王爷动手。
她一旦出点什么,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幸好许宗业及时赶到。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她不想让许宗业参与过多。
哄好了两个孩子,便让人去请府尹大人。
岳老王爷砸完店就想走,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萧芷妍将两个孩子交给许宗业,亲自带人挡住了老王爷的去路。
“砸了我的店就想走,当这大萧朝没有律法吗?”
岳老王爷不想和许宗业为敌,但还不把萧芷妍放在眼里:“怎么,还想绑架本王不成?”|
萧芷妍好笑道:“这医馆可是你自己走进来的,没有人请你进来。”
“今天不赔我的医馆,跟我道歉,休想离开!”
如果是刚才,萧禹肯定把人推走强行离开了。
如今许宗业像堵墙似得立在那。
刚才他眼里的杀气还历历在目,老王爷再不怕事,可还是怕死的。
他没想到,许宗业竟然会为萧芷妍做到这种地步。
如今想要善了是不可能了。
“许大人,”萧禹打算先过许宗业这关,“难道本王教训自己的侄孙女,也有问题?”
如果真是老王爷心疼孙女,在孙女犯错的时候教训一下,当然没有问题。
可萧禹这个卑鄙小人,当初高宗上位,太子才11岁,他就建议高宗把太子赶到了北疆。
这事连许老将军都记到现在。
又在玄宗上位之时,建议玄宗赶尽杀绝,处死还是昭阳公主的萧芷妍。
要不是许宗业拼着自己的军功和项上人头不要,誓死保下萧芷妍一命,只怕萧芷妍的坟头草都好几米高了。
如今萧禹想借着亲情蒙混过去,许宗业怎么可能放过他。
“岳王爷,”许宗业冷着脸色,慢条斯理道:“想必府尹大人很快就到了,事实如何,自有公断。”
“府尹?”岳老王爷还以为许宗业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请一个府尹大人,他堂堂的亲王还能怕个府尹大人。
老王爷确实不怕府尹大人。
相反,府尹大人害怕老王爷,像老鼠见了猫。
按理一个城市的府尹也算得上是最大的官了。
而京城的府尹还是正三品。
官职不算小了。
可在京城这个除了亲王就是侯爵、一品大员的地方,他这个三品的府尹就不够看了。
哪路神仙过路,他不得点头哈腰啊。
刚才九小姐过去报案,想到九小姐背后的首辅大人,他连忙赶了过来。
哪知道撞上的是老王爷。
这一个天子近臣当朝首辅,一个皇上的叔爷爷,他哪个得罪得起。
府尹刘大人到了医馆之后就一直缩着脖子,低着头,连句话都不敢说。
抓人?
笑话,他敢抓老王爷?
自古刑不上大夫,更何况老王爷了。
果然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到这么麻烦的事。
萧芷妍扫了一眼被人砸的破败不堪的医馆,走到府尹大人面前,先行了礼,然后道:“辛苦刘大人亲自跑一趟。”
“我这医馆您也看见了,被岳王爷砸成这个样子,还请府尹大人断个清楚。”
府尹大人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好说好说。”
两头都得罪不起,这让他怎么断?
“咳咳,”他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老王爷,小心道,“这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先解开误会,至于医馆,该赔赔,该修修……”
老王爷脸色不好,府尹没有底气,心虚道:“实在不行,卑职出这笔银子。”
听府尹大人如此说,萧芷妍就知道,这事怕是解决不了了。
谁能拿老王爷怎么着呢?
她就多余请府尹大人过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让许宗业参与过多。
他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他一刀一枪拼回来的。
是他用满身的伤口换回来的。
此时的他犹如天上的一轮皎月,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俗事玷污了他。
想及此,萧芷妍忍下一口气,笑道:“府尹大人说笑了。”
“这医馆又不是府尹大人砸的,怎么轮得到府尹大人出银子。”
府尹:“那九小姐是想……”
萧芷妍:“如今这医馆砸成这样,赔银子是必须的。”
“再给我道个歉,这事我也就算了。”
“否则今天就是去敲登闻鼓,我也要讨个公道回来。”
萧芷妍如此说,府尹看了眼首辅大人,见他目光不善,心里抖了一下。
趁着萧芷妍好说话的时候,赶紧去商量老王爷。
“岳老王爷,如今这医馆砸了,想来九小姐费了不少心思。”
“您是长辈,就当心疼晚辈,教育完了,也得表个态不是?”
萧禹当然不想拿银子。
这银子可是他的命根子,刚被皇上和萧芷妍坑了三十万两,又要往外拿。
早知如此,他就不砸医馆了。
可看许宗业刚才要杀他的态度,这银子不拿,怕是不好了了。
“不就是银子吗?”
萧禹充满鄙夷的说道,“王爷我有的是。”
他唤过管家,拿出两千两银票来,递给府尹大人:“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
萧芷妍暗吸了口气。
她虽然早已经不是长公主了,可也没受过这个气。
只不过当着许宗业的面,她只想尽快了结此事。
不过两千两银子,哪里够医馆重新装修的。
况且小橙子被打了呢。
装修期间又不能营业。
府尹大人拿着银子递到萧芷妍手里。
萧芷妍没收:“岳王爷高高在上,怕是不知道民间什么物价吧?”
“两千两够买那些桌椅板凳吗?”
萧禹知道萧芷妍口气大,两千两银子他都不想出。
可架不住许宗业一直冷冷的盯着他。
萧芷妍他是不在乎,可许宗业是谁?
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大臣,年纪轻轻就已经出将入相,坐到了首辅的位置。
府尹看得出来老王爷在斟酌,适时说道:“岳王爷,您也不差这点银子,不如就出一些。”
萧禹看向萧芷妍,言语间充满了讥讽:”那你想要多少?”
萧芷妍冷笑道:“不是我想要多少,而是多少够修补我这医馆的。”
萧禹咬了咬牙:“好,你就说需要多少银子?”
萧芷妍:“两万两。”
萧禹倒吸了一口凉气,早知道,他就不来找这个事了。
两万两银子又没了。
萧禹心不甘情不愿的拿了两万两银票。
和萧芷妍道歉,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
“侄孙女,今天是叔爷爷犯了糊涂,这事就过去了啊。”
既然萧禹认了错,萧芷妍也就不再坚持了。
她移开脚步,让出了门口。
这个医馆开的可谓是一波三折。
萧芷妍虽然收了银票,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府尹大人眼见着事情平息,脚底抹油,立马就想溜。
“许大人,九小姐,下官衙门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许宗业看了一眼萧芷妍,女子眼眶红红的,受了这么大委屈,还是尽量低调处理了此事。
他不想当着萧芷妍的面说什么,淡声道:“我送你。”
首辅大人亲自送客,府尹可没觉得是件光荣事。
但嘴上还得谢着:“谢首辅大人抬爱。”
萧芷妍担心许宗业冲动,提醒道:“我没事。”
许宗业点了点头,他亲自将送府尹出了医馆。
在萧芷妍看不见的地方吩咐道:“这些年,所有和王爷相关的案子,一天内整理成册,送内阁给我。”
府尹一时没明白许宗业的意思,不过还是应下了:“下官这就去整理。”
萧芷妍带着大家清理医馆。
想着在许宗业走之前,整理干净。
刚才许宗业满脸杀气的样子吓到她了。
担心他之后采取行动,打算好好的安抚安抚他。
至少这医馆看着干净了,他心情会能好些。
萧慕瑶和萧慕白一起帮忙整理。
他们搬砖的搬砖,抬碎瓦片的抬碎瓦片,一点都不惜力。
“娘,你别伤心,”萧慕瑶干活的同时,还不往安慰萧芷妍,“等我们收拾干净了,再请人弄一下,肯定还和原来一样。”
萧芷妍看着她弄得脏兮兮的衣服,笑了:“娘不伤心,弄坏了修修就好了。”
萧慕白也说:“等我和瑶瑶练好了武功,就没人敢来我们医馆闹事了。”
有这么两个懂事的好孩子,萧芷妍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等许宗业回来时,她已经能收放自如了。
许宗业眼看着萧芷妍葱白的小手抓起一块块脏兮兮的桌椅残骸,心口像被人捅了一刀。
尤其看到两个小孩子,用那么小的身体抱起那么大一块瓦片,双目刺痛,他微眯起来眸子。
手指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
萧芷妍注意到许宗业回来了,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迎了上去:“累不累,我给你倒杯水吧。”
许宗业心里不痛快,脸上也没什么好颜色。
“不喝。”
萧芷妍知道他在气什么,笑道:“你看你,生什么气,我这不好好的嘛。”
“还赚了两万两银子。”
“你也知道这医馆,修补一次,哪里用花那么多银子。”
“这可比给人看病赚的多多了。”
许宗业不想听她这些歪理,看见孩子们还在干活,说道:“我刚让人去找人了,你让大家都休息吧。”
萧芷妍想说孩子们锻炼一下也没什么。
可看许宗业的脸色,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想来许家的三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种粗活,他能看得下去才怪了。
当下喊住两个孩子。
“瑶瑶,小白,过来。”
瑶瑶刚放下一块砖,举着黑乎乎的小手跑到了许宗业身边,“许叔叔,看我刚才帮娘搬砖了呢。”
许宗业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好孩子。”
萧慕白也跑到了许宗业身边。
刚才爹爹救娘亲的时候好帅气。
他以后一定好好练武,像爹爹那样有实力保护想保护的人。
医馆是小卫子带着将军府的家丁收拾的。
萧芷妍什么都没做。
只把自己和两个孩子洗的干干净净,许宗业看她清清爽爽的没什么不适,心情才好些。
第二天不是三日一朝,许宗业来到内阁上值。
刚坐下就被皇上叫了过去。
皇上这次从王公大臣手里共筹到了150万两,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看见许宗业,将账单递给他,随后背着手,一副朕怎么这么能耐的样子,等着许宗业恭维。
许宗业粗略的扫了一眼账单,放在了案子上。
随即行了大礼,劝道:“皇上乃九五至尊,是上天之子。”
“该天道,行王道,行正道,行大道,行光明之道。”
“万不可行这种旁门左道。”
皇上没等来夸奖,却听到这么一片责备,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许爱卿,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过将满朝文武召集到一起,半天时间就筹到了150万两,还不够道行?
许宗业淡声道:“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管做什么都应该光明磊落,不可让千秋史书留下污笔,这种事,只此一次,以后断不可行。”
皇上:“……”
怎么看许宗业怎么不顺眼。
萧芷妍也靠着这种手段拿到了13万两,怎么到了他这就没听到一句好话?
“许爱卿,”皇上质疑道,“萧芷妍也做过这种事,许爱卿难道也是这话?”
许宗业一派淡然:“自然如此。”
反正他和萧芷妍的话没人听见,绝对不会在皇上面前承认的。
他就是双标。
皇上:“……”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既然许宗业这么说了,他也不好驳了爱卿的面子。
只不过心里有些不痛快。
“既然爱卿如此说,以后朕注意就是了。”
皇上一心求夸奖,却招来一顿规劝,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好了,许爱卿退下吧。”
许宗业走了之后,有人给皇上汇报了老王爷昨天砸了医馆的事。
皇上心里纳闷,刚才他招许宗业进宫,许宗业可什么都没说。
连他筹到银子的事,也是十分的不赞同。
要说这银子,可是老王爷出的最多。
二十万两呢!
许宗业却让他不要再行此事。
这不就是变相的为老王爷鸣不平吗?
那他和萧芷妍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表面和萧芷妍好,背地里却想报复她?
这个年纪轻轻的首辅,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59章
第二天早朝。
皇上筹到了银子心情好,昨晚被许宗业规劝的不愉快早已经过去。
他现在看谁都觉得顺眼。
“众位爱卿,有本早奏,无本咱们君臣一起聊聊家常。”
皇上刚从朝廷大臣们身上撸到了银子,打算安抚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许宗业手持奏折站了出来。
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气势如虹:“臣有本奏。”
皇上一怔,随即笑道:“好,呈上来。”
大太监将奏折呈给皇上。
皇上心里一直纳闷。
许宗业很少当着朝廷大臣上奏折。
有事基本都是单独呈给他。
印象里,他只有两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折,都是弹劾大臣的。
难道这次也是?
皇上不知道谁那么倒霉犯到了许宗业手里。
又担心这人不会因为筹集银两的事,弹劾他这位九五之尊吧?
许宗业也不是干不出来这事。
如果真是弹奏他的,这事还真麻烦了。
皇上心里悬着,接过奏折,先扫了一眼。
许宗业不是弹劾他的,这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很快又提了起来。
许宗业竟然弹劾岳老王爷?
岳老王爷什么样,皇上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他才11岁,太宗刚刚过世,岳老王爷竟然谏言高宗,将他赶去北疆。
皇上不是多大度的人,怎么可能不恨!
看他是四朝老臣,又是太宗和高宗的亲叔叔。
当年边关叛乱,他也曾率领十万大军平定过。
说起来也算是对大萧朝有功的人。
所以他一直放着没动。
如今收到许宗业的弹劾奏章,心知这事必须有个处理结果了。
此刻满朝的文武大臣,看见许宗业上奏折,哪个不是紧张惶恐陷入极度的忐忑不安中。
他们谁不知道,许宗业要么不上奏折,一上奏折就是弹劾哪位重臣。
又见皇上的脸色瞬息万变,心里更加紧张起来。
不过许宗业要弹劾的人,向来都是朝廷重臣。
小来下去的官员,都经过内阁处理了。
所以现在越是职位高的官员越是心虚,职位低的反倒轻松一些。
满屋的朝廷大臣,只有许宗业站在群臣前,一派淡然的模样。
此刻上央宫站了几十位朝廷重臣,但屋里安静的却是落针可闻。
直到皇上清了下嗓子,忽然出声,才算打破了这无比压抑的氛围。
“咳,许爱卿,”皇上晃了晃手里的奏折,“你确定要上这封奏折吗?”
许宗业不卑不亢,淡定自然的开口道:“请皇上秉公决断。”
皇上似是很克制的说道:“现在朕给你机会,可以把这封奏折收回去,只要收回去,朕就当没看见。”
皇上这话一出来,满屋的大臣都惊到了。
许宗业这封奏折非同小可,怕是有场震动了。
大家纷纷看向许宗业,大都希望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万别惹的龙颜震怒。
不料许宗业一如刚才所说:“请皇上秉公决断。”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极其震怒的将奏折砸到许宗业身上,他从龙椅上站起身,怒视着许宗业,喝道:“许宗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手指点着许宗业,好像许宗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骂道:“不要仗着朕的宠爱,恃宠而骄。”
皇上登基六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在朝堂上大骂首辅大人。
肯定是什么事情触及他的底线了。
众人纷纷都看向掉在地上的奏折,猜测那里到底写了什么。
只有许宗业傲然不动。
他坚持自己的意见:“请皇上秉公决断。”
皇上更气了,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捡起奏折塞进许宗业手中,怒不可遏的说道:“有种,你把这奏折念出来,给众位朝臣们听听。”
许宗业接过奏折,清晰流畅的读了出来。
“弹劾岳王萧禹书。”
“自太宗28年初,经高宗,至当今玄宗六年,岳王萧禹共犯大罪37款,不赦之罪8款……包括贪功冒领,强占民女,抢夺民宅,贪污行贿,动用私刑,害人性命等种种大罪,均有证据可查。”
许宗业读完了奏折,从袖筒里摸出一份文件来。
“这是所有证据的注解,所有证据均已呈至内阁,请皇上御览。”
许宗业这一道奏折可谓是平地惊雷。
前一段时间,岳王爷抢了名民女,还害死了民女的父亲,这事都没到皇上这里就被压下了。
如今被许宗业当朝弹劾,可以说是惊天动地了。
想那些被老王爷欺压过的人,暗暗的都撑住了一口气。
希望许宗业挺住,早点拔掉这颗毒瘤。
而那些个和老王爷有勾结的人,巴不得皇上压下这事。
可弹劾的人是许宗业,怕是有场戏要看了。
皇上一直等许宗业奏完,才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许宗业,你知不知道老王爷是朕的什么人?”
许宗业不卑不亢道:“自古以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皇上秉公决断。”
皇上气的一口气提在胸口下不去。
他无奈的看了一眼许宗业,询问朝臣的意思。
“众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首辅大人弹劾亲王,这事非同小可。
如今事态不明,谁也不敢冒然表态。
听皇上问起,一个个的只低着头不肯说话。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非常痛心的说道:“不是朕不愿意处置这事,你们也得为朕想想,岳王爷是谁?”
“那是朕的叔爷爷,父皇的亲叔叔,对朝廷是有功的。”
“你们折子一上,证据一摆,就想让朕做那忘恩负义的人,朕就下得去狠心吗?”
许宗业坚持自己的意见:“国有蛀虫,政令不明,环宇不清,是为国之患。”
“百姓求告无门,天理难昭,日月蒙尘,早晚会引起山河动荡。”
“为了大萧江山,也为了皇上的圣明,请皇上秉公决断。”
“你……”皇上怒视着许宗业,“还是不明白朕的苦心。”
朝臣们都不说话,只有许宗业和皇上两个人争执。
到最后也没争出个结果来了。
皇上生气,一甩衣袖走了,留下满殿朝臣在那惴惴不安。
萧芷妍今早晨起来,右眼一直跳个不停。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田牧川听说她的医馆被人砸了,早早的赶了过来。
不是他得到消息晚,而是最近许宗业无孔不入,他昨天赶到医馆的时候,许宗业已经派人清理了现场。
他和许宗业向来不合,也就没进医馆。
今早许宗业上朝,他才过来。
“你来了,”萧芷妍看见田牧川,心不在焉的打了声招呼。
田牧川仔细观察着萧芷妍的脸色,好像大病初愈一般,半点精神都没有。
心疼道:“一家医馆而已,你要是觉得累,我帮你重新装修一番。”
萧芷妍怏怏不乐的说道:“不用了,正好最近休息一下,不急。”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
全都不在状态。
田牧川嫉妒许宗业和萧芷妍越走越近,而他却越来越远。
萧芷妍呢,担心许宗业冲动,昨天当着她的面是没说什么。
可过后就难说了。
许宗业这人有仇必报,就凭他昨天动了杀气那股劲,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就在萧芷妍胡思乱想的时候,岳老王爷竟然又来了。
这次他看着心情不错,没有要砸东西。
但他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九丫头,”老王爷得意道,“不是叔爷爷我说你,你早已经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了,这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萧芷妍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岳王爷笑道:“许宗业他不是弹劾我吗?”
“还以为他多大能耐,结果被皇上一顿申斥。”
“想搬倒我?”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岳老王爷耀武扬威挑衅完,命人抬着轿子走了。
萧芷妍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背影,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活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积点福。
田牧川气的攥起了拳头,愤愤的骂道:“这个老糊涂,也好意思过来!”
“我看他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连脸都不要了。”
萧芷妍安抚道:“算了,让他蹦跶几天吧。”
这岳老王爷刚走,皇上的圣旨就到了。
宣田牧川进宫。
许宗业刚弹劾了老王爷,皇上在这个时候召他进宫,田牧川心里自然悬着。
他询问萧芷妍的意思:“你说皇上找我是不是关于老王爷的事?”
萧芷妍笑道:“那还有跑。”
田牧川沉思道:“那我怎么办?”
“也告老王爷一状吗?”
萧芷妍摇了摇头:“你要告他一状,这事没准就弄巧成拙了。”
皇上最忌讳大臣结党营私。
许宗业和田牧川不和,皇上自然不会多想。
可要是许宗业和田牧川连成一线,这事就不好说了。
田牧川:“那我怎么办?”
萧芷妍笑了,招了招手,等他附耳过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田牧川听了大悟。
不由得给萧芷妍竖了个大拇指,“好,等我进宫送老王爷一程。”
如果是平时,田牧川肯定不会跟许宗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可这事关系到萧芷妍。
老王爷动了萧芷妍,就是往他心口上捅刀子,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讨这个公道的。
进了宫,皇上果然询问他老王爷和许宗业的事。
如果平时许宗业弹劾哪位大臣,就算是王爷,皇上也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边。
但这次不一样。
昨天老王爷砸了萧芷妍的医馆,今天许宗业就弹劾了老王爷,要说许宗业没有私心,谁信?
所以他才犹豫不决,打算问问田牧川的意思。
田牧川想也不想的说道:“禀皇上,听说老王爷这些年没少存了银子,微臣粗略的估算一下,两千万两肯定是有的。”
“这还不算田产和宅子,还那些古董字画稀世珍宝,件件价值连城。”
皇上眼睛一亮:“真的?”
说老王爷搜刮了两千万两银子,这话是萧芷妍告诉他的。
田牧川也不知道真假。
但老王爷这些年没少搜刮了民脂民膏是真的。
至于有没有那么多,那得抄了之后才知道。
田牧川一口咬定:“微臣不敢欺瞒皇上。”
“听说老王爷刚让人从南方买回一个姑娘,就花了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皇上被惊到了,“什么姑娘要三十万两?”
田牧川:“这姑娘微臣没见过,听说是扬州的花魁。”
皇上:“……”
真是好大的手笔!
想仁宗暴虐,玄宗从他手里接过来的这个江山早已经千疮百孔。
这些年,各地战事接连不断,银子和流水似得往外送。
再加各地全国各地,不是水患就是旱灾,还有瘟疫蝗灾,春天要买种子,平时还要修河道,哪里不需要银子。
自打他上位,这手里就没宽松过。
盼星星盼月亮的就希望能多收上点赋税。
可是除了几个富裕大省能交上来一些,其余的省份每年还要向朝廷伸手要银子。
玄宗一想到这些头就疼。
如今听说老王爷存了两千万两,心思能不动吗!
就这后宫,从上到下,连太后都算起,哪一位是宽松的。
他的那些宾妃,今年的衣物都没银子换。
而老王爷买一个姑娘就能花三十万两。
可真是他大萧朝最大的蛀虫了。
第二天,皇上召集文武百官上朝,先是痛心疾首的诉了一顿苦。
反正就是查办叔爷爷相当于自断一臂。
但是为了江山社稷,他宁愿忍痛割爱,也要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然后便委任了田牧川为主办大臣,清算岳王的一切事务。
全部家产收归国库,老王爷所犯之罪按律处置。
这一刻的玄宗心里只有搞钱。
至于许宗业和前朝公主勾结的事,量他们也翻不出天来。
欺行霸市,无恶不作,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岳王爷就这么被捕了。
呼啦啦似大厦倾。
只余人们茶余饭后口中的谈资。
田牧川查完老王爷,皇上论功奖赏,让他进了户部,领户部尚书衔。
至于许宗业,皇上不奖不罚,让他随便提一个要求。
许宗业知道皇上最近对他颇有微词,心里防着呢,便请了几天假。
皇上有些惊讶,但大手一挥,还是准了。
宣平公主被许宗业拒绝,哪里甘心。
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许宗业心里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经人提醒,她还是摸到了些线索。
但她怎么都无法相信。
许宗业那么骄傲的人,被人那么不堪的侮辱,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怎么还会喜欢她呢!
简直没道理。
萧芷妍的医馆经过重新修整之后,再一次开业了。
经过之前的事情,这次开业之后肉眼可见的凉了。
萧芷妍一面叹息,一面自我安慰。
都不来看病,说明大家的身体好,不需要大夫,从另一面来说,也算是好事。
她百无聊赖的翻着医书,心里想着许宗业的衣服袖子做短了,她还说改好了再给他穿。
这一放,又十天半个月过去了。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改好了送给他。
萧芷妍正要回后院,忽然看见有贵客上门了。
是宣平公主呜呜泱泱的带一群婢女侍从,从医馆外边走了进来。
她衣着华丽,两手臂拖着长长的披帛,飘逸又秀美。
长裙极地,拖在地面上。
萧芷妍后悔了,早知道宣平公主过来,她就不清扫地面了。
啧啧,这打扫的多干净。
“民女见过宣平公主,”萧芷妍迎上前去行礼。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怕是跟她算账来了。
宣平公主骄傲的挺着下巴,面色不善的睨着萧芷妍:“这是你开的医馆?”
萧芷妍笑著称:“是。”
宣平公主撩了下衣服,坐到诊案后边,将手腕放到桌子上,语气不善道:“那你给我看看,看看我有什么病?”
萧芷妍无奈的走到宣平公主面前,好脾气的说道:“您气色这么好,哪里有病呢,不是心气不顺吧?”
“哼!”宣平公主气咻咻的说道,“你还知道我心气不顺?”
萧芷妍无辜道:“这话怎么说的。”
宣平公主:“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许大人,还说什么许大人但凡眼光没问题,都会喜欢本公主,对不对?”
就知道宣平公主是来找事的。
萧芷妍笑道:“是啊。”
宣平公主点了点头:“你认就行,那你说,许大人为什么不喜欢我?”
萧芷妍故作惊讶道:“许大人不喜欢您?”
宣平公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是啊,怎么,你开心了?”
萧芷妍心里好笑,但脸上还得表现出一副特别遗憾的样子,说道:“那真是可惜了,许大人眼光八成有问题。”
宣平公主被气的够呛:“你——”
“你敢骂许大人!”
萧芷妍:“许大人又不在这,我骂两句,他又听不见,反正公主您怎么才能高兴,民女照做就是。”
宣平公主心里有气,她虽然刁蛮任性,可她不是岳王爷那种无恶不作的人。
关键时刻,她也只能拿人家的家人吓唬吓唬。
皇上虽然宠她,可遇到这些朝廷大事,怎么可能真的听她的。
所以她也就是表面威风,实则纸老虎一个。
比如现在,她就无法处置萧芷妍。
又不能把人打一顿。
面对萧芷妍不卑不亢的态度,她忽然改了态度:“哼,你也别得意,以为许大人还喜欢你。”
“就算许大人还喜欢你又有什么用,皇兄就要给我们赐婚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别到时候自取其辱。”
赐婚?
萧芷妍没有那么好糊弄,可不觉得皇上会给她和许宗业赐婚。
八成是宣平公主故意气她。
宣平公主说完这话,像来时一样,带着一众丫鬟侍从,像阵风似得飘走了。
门口正好撞见田牧川。
她脚步未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田牧川看着远去的宣平公主,无语的扯了下嘴角。
他又不是许宗业,瞪他干什么。
“她给你气受了?”田牧川来到萧芷妍身边,上下把人打量了一遍,没见她有什么异样,才放了心。
萧芷妍笑道:“她能给我什么气受,不过是心意不顺,过来发发脾气罢了。”
萧芷妍大度,田牧川可没她想得开:“你又不是她的出气筒,凭什么过来撒野!”
“下次她再来,你告诉我,非教训教训她不可。”
萧芷妍阻拦道:“算了吧,一个小孩子而已。”
田牧川:“没想到你这么大度?”
萧芷妍:“怎么说,他爹也是因为救皇上而死,身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挺可怜的。”
既然萧芷妍这么说,田牧川也就不再纠结了。
想到皇上派他的差事,笑了:“芷妍,你怎么这么聪明。”
萧芷妍:“怎么,皇上给你差事了?”
田牧川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萧芷妍点了点自己的脸:“都写在脸上呢。”
田牧川笑了,“你不知道,我一说老王爷家里存了两千多万两银子,皇上的眼睛都发光了。”
萧芷妍倒是能理解玄宗的态度。
这个千疮百孔的大萧朝,有多缺银子,她比谁都清楚。
“这不挺好,查了王府,国库充盈,皇上可以喘口气了。”
田牧川:“可不是呢,这不查完了王府,皇上就让我去户部,你知道我现在负责什么吗?”
萧芷妍这可猜不到了:“负责什么?”
田牧川:“皇上认命我为户部尚书,把那个老尚书赶回来家了。”
萧芷妍:“这是好事,要不今晚给你庆祝一下?”
田牧川高兴了:“那是要庆祝一下,我让人准备酒菜,去侯府庆祝。”
萧芷妍拒绝道:“去什么侯府,就在这医馆不好吗?”
“酒菜也不用你管,我让人去准备。”
萧芷妍说在哪就在哪。
田牧川都依着她。
反正通过这件事,他觉得和萧芷妍的关系又近了一些。
这就足够他高兴一阵子了。
许宗业教两个孩子学完武功,一起来了医馆。
看到田牧川也在这,心里老大不高兴了。
倒是萧慕瑶好些日子没见到田牧川了,高兴的像只小蝴蝶似得扑了过去。
“义父——”
田牧川顺势把人抱了起来,“还是瑶瑶贴心。”
“义父这次出门,给你买了很多小玩意,要不要去义父家里拿来?”
萧慕瑶当然高兴了:“瑶瑶谢谢义父,不过还是不去了吧,娘要做好吃的呢。”
顿了下,她笑了起来,犹如朝阳一般灿烂,“那不如义父你派人去拿呀,这样就不耽误晚饭了呢。”
一句话说的田牧川笑了起来:“好,义父这就派人去拿。”
萧慕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观察着田牧川和许宗业。
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不太和谐。
虽然他一个小孩子管不了那么多,但放在心里还是可以的。
许宗业眼看着萧慕瑶冲向田牧川,心里忍不住腹诽道:“果然是件漏风的小棉袄。”
萧芷妍注意到他的神色,悄声问道:“心里不舒服了?”
许宗业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萧芷妍解释道:“刚才牧川说皇上认命他为户部尚书了,我想着给他庆祝一下。”
她看许宗业脸色不善,问道:“你要不要一起给他庆祝?”
许宗业的心思还在牧川这两个字上。
叫的那么自然,怎么到了他这里不是许三哥就是许大人。
这还是他要求的。
许宗业不说话,萧芷妍拉了拉他的衣袖,带了几分撒娇意味的说道:“行不行嘛,嗯?”
萧芷妍这个小动作,透着几分亲密,许宗业心里舒服多了。
不过还是老大不愉快的表情:“你说庆祝就庆祝吧。”
萧芷妍趁着田牧川带着萧慕瑶做游戏的空隙,解释道:“这次来京城,遇到山匪,是他带人把我们救出来的。”
她担心许宗业不高兴,又加了一句:“当然了,你不知道这事,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接我们回来的。”
“不过救命之恩不能忘,如果没有他,你就见不到我和两个孩子了。”
第60章
田牧川对萧芷妍的照顾可不止从山匪窝里把她救出来这一件事。
但萧芷妍只捡了这么一件事说出来。
她怕说多了,许宗业心里不好受。
所以才尽量不提。
许宗业心里确实不好受。
尤其萧芷妍提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和两个孩子的事,他的一颗心就像被人刮了一般,痛的无法控制。
他承认这六年,他尽量不去打听她的消息,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甚至连她有了一双儿女的事情,还是她回京城之后,他才听说的。
如今想到萧芷妍受的那些苦,他的心里怎么能过的去。
看见萧芷妍这个时候还在照顾他的情绪,有些心酸的说道:“他救了你,就是救了我的命,我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有了许宗业这话,萧芷妍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求许宗业和田牧川能够和好,只求两个人相安无事。
晚上的庆祝宴除了萧芷妍、许宗业和田牧川之外,还请了杨舒卿和孙楚筠。
孙楚筠和许宗业都是话少的类型,席间都没怎么开口。
杨舒卿话唠和田牧川投缘,两个人聊起来就停不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顿吃的还算是和谐。
不过和谐只是短暂的。
因为田牧川非要当两个孩子的师父,还仗着义父的名义要挟萧芷妍。
而许宗业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跟他的对头学武,自然也是分寸不让。
这可难倒了萧芷妍。
只能无奈道:“问两个孩子的意思。”
萧慕白是坚定的许宗业的支持者,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萧慕瑶呢,她和谁学都一样。
觉得义父也好,许叔叔也好,哪个都好。
偏头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忽然有了好主意:“许叔叔,义父,你们两个比武吧,谁赢了我们就给谁学功夫。”
这个想法好。
在场之人纷纷称赞萧慕瑶聪明。
许宗业的武功从小到大都胜田牧川一筹,所以他根本不在乎。
田牧川自然也知道这事。
所以他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赢了许宗业。
萧芷妍担心两个人出手没个轻重,再把她刚修好的医馆拆了。
提议道:“比点简单的,弄坏了我的医馆,让你们两个留下来打杂。”
给萧芷妍打杂能是什么坏事,两个人刚要说不弄坏也愿意留下来,被萧芷妍一个凉飕飕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许宗业漫不经心的看向田牧川:“想玩点什么?”
那就是一副,老子任你选择,都不惧的态度。
田牧川冷冷的哼了一声。
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合适的。
他必须得胜了许宗业。
可到底什么能胜了他,心里又没谱了。
孙楚筠看两个人都没有想法,从袖筒里变出三枚铜币来。
“不如就玩抢铜币?”
“抢铜币?”田牧川犹疑道,“怎么玩?”
孙楚筠:“我将这三枚硬币抛出去,谁抢到的多,谁就胜了。怎么样?”
萧慕瑶看着有趣,飞快的跑到孙楚筠身边,“就玩抢铜币,这个好。”
她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仔细观察孙楚筠手里的铜币,“谁抢到的多,谁就做瑶瑶的师父。”
瑶瑶赞同,两个大人自然不会反对了。
田牧川笑道:“好,就抢铜币。”
孙楚筠担心硬币伤到两个孩子,极其温柔的对萧慕瑶说道:“瑶瑶去后边等着。”
随即看向萧慕白的神情就变得凉冰冰的,“你也去后边。”
萧慕瑶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嗯。”
萧慕白接触到师父冷冰冰的目光有些伤心,总觉得师父不太喜欢他。
对他从来没像对瑶瑶那般温柔过。
稍微迟钝了下,他收了情绪,乖乖的走到了萧慕瑶身边。
孙楚筠坐在四轮车上,停在许宗业和田牧川中间。
“准备好了,我开始抛铜币了。”
三枚铜币被他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眨眼间便携着劲风向天空射去。
孙楚筠滑着四轮车推到萧慕瑶身边,笑着看热闹。
许宗业和田牧川几乎同时离地,奔着急速向天空飞去的铜币而去。
上次两个人比赛投壶萧芷妍没看见。
这次有幸看家见两个人比赛抢硬币,也想知道,如今两个人的功夫都什么样了。
杨舒卿离萧芷妍不远,想跟她搭话,又往她身边挪了挪。
“九小姐,你觉得他们两个谁能赢?”
萧芷妍心里觉得许宗业功夫更高一点。
但她不好说出来。
毕竟田牧川是她的救命恩人,又那么想当两个孩子的师父。
听到杨舒卿问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杨舒卿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道:“你知道如月公主大婚之后,许大人消失了二十多天,干什么去了吗?”
萧芷妍还真没问过这个问题。
只知道他再出现,身边多了两匹小马。
红色的送给了瑶瑶,白色的给了小白。
如今听杨舒卿提起来,好奇道:“他去哪了?”
杨舒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对我们许大人还真是不够关心。”
萧芷妍心口一紧:“怎么说?”
杨舒卿:“他带了三百轻骑兵连夜赶赴山西,17天连平九座山头。”
顿了下,“给你报仇去了。”
萧芷妍心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竟然还有这事?
“我怎么不知道?”
她还记得再看见许宗业,只觉得他满脸疲惫,还以为他是办差辛苦,没想到是刚从山西连夜奔回来。
当时两个人还闹了别扭。
他要派人把她软禁起来。
为此,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现在想来,多半是被田牧川故意表现的和她很亲密的样子气到了。
这人什么都藏在心里,她哪里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杨舒卿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萧芷妍一怔:“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杨舒卿:“你大概不知道,当年皇上登基后,多少人建议将你处死。”
“那个时候许大人远在北疆,听说了这事,连夜赶了回来。”
“用他拼死换来的军功和项上人头作保,你肯定不反,皇上这才收回成命。”
……
萧芷妍从来没听说过这事。
她只知道,当年皇上要处死她。
那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怀了孕,自己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不想让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陪着她死。
正愁怎么保住腹中胎儿的时候,又听说皇上不杀她了。
但她也不能留在京城。
那个时候能留一条命就不错了,还管是哪。
她立刻收拾东西赶去了北疆。
没想到,竟然是许宗业拼着性命不要,才救下了她。
杨舒卿眼见着她红了眼眶,继续道:“皇上因为许大人私自回京震怒,罚他当了两个月的运粮官。”
抢三枚铜币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情。
可两个人在空中打起来了,这一来一回的,铜币被人夺来夺去,就耽误到现在。
田牧川本来抢到一个,可许宗业这人贪心,抢了两个还不放过最后一个。
田牧川心里一横,索性收了内力,结结实实的往许宗业的手掌上撞去。
许宗业哪里想到田牧川竟然在这个时候跟他玩阴的。
这一掌下去,田牧川一口鲜血喷出去就摔到了地上。
萧芷妍刚听说了许宗业为她做的那些事,心里又感动又难过,鼻子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田牧川一声痛呼,“芷妍,救我——”
萧芷妍心思还在许宗业身上,被田牧川的一口鲜血刺痛,她下意识的跑了过去。
“你怎么样?”
许宗业饶是反应再快,人再聪明,也架不住田牧川会演。
又见萧芷妍急的哭了出来,心里懊恼又后悔自己贪心,出手没注意轻重。
他这个力道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很难招架。
可田牧川从小练武,两年前还得了大萧朝的武状元,根本不可能因为他这一掌受伤。
可他就是受伤了。
眼见着萧芷妍哭着跑过去,急的冲他大喊:“你干嘛下死手!”
心里的懊悔又加深了一层。
其实萧芷妍只是刚才被杨舒卿的话惊到了,情绪还没整理好,田牧川受伤不过是瞬息的事,她哪里能那么自如的应付。
这一声吼,不过是对许宗业不知道珍惜自己生命的控诉。
可听在许宗业心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关键时刻,萧芷妍心疼田牧川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她心里是有田牧川的。
又想到六年前,她休夫时说的话,说什么她也喜欢田牧川,让他大方的接受。
要报田牧川救命之恩,许宗业不拦着。
在他内心深处,他也是感念田牧川的。
毕竟是救了他心爱的女人,又救了他一双儿女的恩人。
可现在,这种情景在他眼里,就是萧芷妍一心想收后宫。
六年前,他不会接受这种可笑的事情。
六年后的他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
这一刻的许宗业伤透了心。
他无比失望的看了萧芷妍一眼,害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终是选择了逃避。
许宗业随手将三枚铜币打进树干里,像逃跑一般离开了医馆。
他的爱情,绝对要完美无瑕,不容任何玷污。
既然萧芷妍给不了他,就这样算了吧。
微风掠起他的长衫,他保留了最后一丝傲气,连头都没有回。
萧芷妍擦掉脸上的泪,着急田牧川伤了哪,先给他把了脉搏,发现他没什么大事之后,去找许宗业。
确实想埋怨几句的。
玩个游戏而已,干嘛动手伤人。
可她再去寻找许宗业的时候,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许宗业呢?”
萧芷妍发出这句灵魂拷问。
回应她的是一片静谧。
还是萧慕白怯怯的走到她面前,眼底含泪,特别难过的说道:“走了。”
“走了?”萧芷妍一惊,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负责了,打了人就走了?
许宗业拂袖而去,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杨舒卿讪讪的往后退了两步,刚才还妙语连珠的他,这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个……”
他也想脚底抹油,“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语毕,他不等萧芷妍回应,像屁股后边有人追似得,一溜烟跑了出去。
孙楚筠目露惋惜,无奈的摇了摇头。
萧慕瑶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义父摔倒了,还吐了血。
许叔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就走了。
难不成许叔叔输了比赛?
可三枚铜币不都在她手里吗?
对了,义父吐血了。
萧慕瑶忽然反应过来,跑到田牧川身边,小脸一垮就要哭:“义父,你疼不疼啊?”
田牧川捂着胸口,挣扎起来,“义父不疼,瑶瑶不怕。”
其实还是挺疼的,早知道如此,他应该在嘴里含一口鸡血的。
不过气走了许宗业,这一掌也不算白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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