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十二月底,这个学期结束,沈夏来又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为期一个月的野营拉练。
自从六九年自卫反击战之后,国际形势更加严峻。
现在学校从小学到大学,每年都需要在寒假或者暑假,或者寒暑假组织一次到两次的野营训练。
小学中学的时间和路程自然要短一些,半个月二十天,也多选在暑假。
像沈夏来这种大学生,野营拉练的时间要更长,寒假暑假一年两次,每次有一个月。
野营拉练虽然辛苦,沈夏来也知道之后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争。
但是她觉得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因为并不知道历史会怎么发展,那么学习军事知识,做好打仗的心理准备,这是很有必要的。
沈夏来他们这次野营拉练的路线,是从学校出发,从宁安市翻过积雪的山脉,到达临市,再换条路线返回宁安。
一路上的宿营地都是定好的,甚至还路过来沈夏来家里所在的公社,不过他们的宿营地是前沟村大队。和沈夏来大队离的不远。
学生们自带干粮,粮票也可以换成粮食,借老乡们的灶台洗碗做饭。晚上也是借老乡们的炕来休息。
一路上也不是光走路,也要帮老乡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劳动。还会听本地的复员军人做报告,听老乡们做忆苦思甜的报告,给老乡们做文艺演出。
这样的拉练比沈夏来当初每天去淑文姐家里走的那五六个小时还要难。
那时天还不算冷,而且走的路也没那么长,有时还能蹭陆江南的自行车。
现在真的还好陆江南让他家里人给沈夏来做了一身棉衣,不然沈夏来精神上能吃得了这份苦,身体也受不了在冬天的北风当中行走。
脚下有积雪有冰块,一不小心还会摔一跤。
还有陆江南送沈夏来的军用水壶和手表也都派上了大用场。手表自不用说,军用水壶很是保温,早上从老乡家里出发时灌一壶水,等中午时候水壶水还有三十多度,不会太冷。
这一路上说是对体魄的锻炼,其实更多的是对精神的打磨。
每当觉得自己没法再坚持的时候,只要咬咬牙,就又能撑下去了。
等这场拉练结束,沈夏来是真的感觉又疲惫又精神。
一回学校,先去澡堂好好的洗了个澡,再窝被子里暖暖的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沈夏来把被褥行李打包好回家。
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陆江南请了探亲假,已经回家过年了。
沈夏来是要先回县里,去陈悦家里把陆江南的自行车骑上,再从县里回大队。当初沈夏来去拉练之前,已经和陆江南商量好了。
陆江南是要从大队到县里再坐火车回家,本来他们是打算把自行车停在木材厂宿舍的,但听说淑文姐过年也要和丈夫回一趟公婆家,毕竟结婚了,总该见见公婆的。
月娥婶子也要领着康康去她兄弟家过年,所以还是拜托了陈悦,把自行车停她家了。
陈悦一见沈夏来,吓了一跳,摸摸沈夏来的脸颊:“夏来,你脸怎么皴成这个样子?都成土豆皮了。”
沈夏来这一个月每天被冷风吹着,就算一直往脸上手上擦着蛇油膏,也被风吹的够呛。
不过她倒是不太介意,说:“没事,过段时间就养回来了。”
陈悦递给她一杯糖水,心有余悸的说:“还好我们的拉练是在夏天,虽然晒,会被晒成黑炭,还可能中暑,但受热总比受冻强。”
沈夏来喝着水:“听学长学姐说,我们这野营拉练一年两场呢,寒暑假都有。”
“那你可要辛苦了,不过夏来你现在身体真比以前强了不少,咱们初中也是暑假拉练,你回回都是走不了几天就中暑。然后老师就让你先回去了。你这次去拉练,我还说怕是又撑不下去,没想你坚持下来了。”
“我也差一点坚持不下来,每次想放弃的时候,就唱歌,同学们一起大合唱,把气势给拉起来,就又能坚持了。对了,你和佳佳什么时候开学呀,过年走亲戚忙吗?哪天有空,咱们吃个饭,聚一聚。”
“初五初六我俩应该就空闲了,陆江南什么时候回来,你要领他吗?”
“他怕是要正月十五才回来呢,再说领着他,咱们也不自在。”
之前沈夏来和陆江南刚在一起的时候有请陈悦韩佳佳吃饭。但因为他们彼此也不算熟悉,聊天都聊不痛快。
“夏来,陆江南这次回家探亲,没说等你回来,领你一起去啊?”
陆江南有十八天的探亲假,他腊月二十七也就是前天才走的。如果等一等沈夏来,今天再回首都,时间上也是来得及的。
“他其实挺想让我一起回去的,让我见见他家里人,但我觉得有点早。”
“也是,家人都见了,那顺理成章就该结婚了。可你大学还没读完呢,结婚有些太早了。但那可是首都啊,如果我是你,一定要去一趟,去拍个照。”
沈夏来说:“你这么想去,以后有机会了那咱们三个可以一起去呀。”
“你说得容易,介绍信哪里是那么容易开的。不过你如果和陆江南结婚,然后跟着他回城,那我说不定能以探访亲友的名义开到介绍信。”
陈悦说着,还拉住了沈夏来的胳膊:“夏来,我把我去首都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沈夏来有些哭笑不得:“行,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和佳佳去北京玩,包吃包住还陪玩。”
从陈悦家里骑了自行车回大队,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人也忙活的很。
之前大嫂搬过来,但沈夏来在上学,周末回家时大哥也回来了,大嫂和大哥去了新房。
这还是沈夏来第一次和大嫂住一个屋子。
大嫂王小满现在和大哥结婚了,当然是沈夏来的家人。但是沈夏来和她见面的次数满打满算不超过十次,就要住一起,实在有些怪。
这和住宿舍又不太一样,舍友们虽然最开始也不熟悉,但是住宿舍吃饭在食堂,打水在水房,自己衣服自己洗,自己用的脏水自己倒。白天又在上课,中午晚上睡一觉。而且整个宿舍里都是成年人,是不太容易发生矛盾的。
但是家里就未必了,沈夏来才回来,就听秋来给她打小报告,说他们放寒假回家这半个月,和大嫂吵了好几次。
听她说的这么严重,沈夏来还吓了一跳,结果细听下来,其实也没到‘吵架’这种程度。顶多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口角,也都是生活习惯不同引起的。
像是大嫂爱干净,连灶台都要擦的一尘不染。在饭桌上吃饭时候,寿来吃饭洒一些在桌子上,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寿来年纪小,吃饭不利索,这很正常的。
大嫂会立刻把寿来洒了饭擦掉,但在沈夏来家里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是在吃饭完收拾桌子时候再擦。
秋来就觉得大嫂这样擦的这么急,是在嫌弃寿来。开始几次她忍着,后来没忍住,就直接这么问了。大嫂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也解释了,可她这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了。所以秋来还是觉得大嫂是故意的。
秋来说的其他事情和这事儿也差不多,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比如大嫂睡觉打呼,声音还特别大,吵得爹娘都睡不好。
大嫂洗衣服太勤快,衣服几乎一天洗一次,太费水费柴火更费香皂。
大嫂一天要刷三回牙,牙膏用的太快了,大嫂用了沈夏来给娘王翠翠买的珍珠霜。
这个珍珠霜王翠翠是不许秋来冬来使用的。
大部分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时候,唯一让沈夏来有些在意的是大嫂睡觉打呼,这如果真的像秋来说的那么严重,为了大家的睡眠质量,那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沈夏来一回家,先躺床上开始补觉,她这段时间是真累,躺床上,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沈夏来拿回来了被褥她是打算洗的,但刚回来,还是想先歇一歇。而且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马上就过年,这些洗了怕是正月初一也干不了。
不如直接留到年后,过了初五再洗,反正她在家里也不盖这套被褥。
沈夏来大嫂王小满看见了,就想帮她拆了洗一下,先去热水,再拆被褥,等水热好了,床单被罩也能洗了。
在热水时候发现家里正好没柴火了。她就喊禄来:“老二,去劈些柴,我给你二姐把这拿回来的被褥洗了。”
过了年禄来也十五了,在大队里十五岁的男孩已经可以顶壮劳力了,挑水劈柴的活儿都能干。
不过家里这些活儿一直都是大哥在做,大哥上班去之后,就是沈长柱来做。
沈禄来一直在上学,他本身呢,长得不壮力气不是很大,还有些懒,不爱干活。
让他主动干活很难。不过如果沈长柱王翠翠还有哥哥姐姐们使唤,也还是能使唤得动的。
现在大嫂让他去劈柴,他也答应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
沈禄来去了后院,沈冬来沈寿来也跟着他。
沈冬来她不敢在大嫂面前说什么,怕被娘骂。
她就在沈禄来跟前嘀咕:“二哥,大嫂想用柴烧水,那就自己去劈柴,干什么让二哥你来劈。”
天冷,劈柴又很辛苦,沈禄来本来就不想干活,被沈冬来这么一说,心里更烦。
然后劈柴时候没注意,一个有些尖锐小木块给飞出去,直接擦着寿来的脸,把他脸给划破了。
寿来本来在围观哥哥姐姐说话劈柴,脸被刮了这一道子,血往外流,还有小木屑扎进皮肤里,疼得他直接哭了起来。
沈禄来沈冬来一看沈寿来满脸是血的样子就慌了,沈冬来埋怨沈禄来:“二哥,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禄来生气:“如果不是你在我旁边嘀嘀咕咕的,苍蝇似的烦人,我怎么会让柴飞出去。哎呀,你先哄哄寿来,我去找刘大夫。”
说着沈禄来跑出去了。
王小满在屋里拆着被子呢,听到沈寿来的哭声,赶忙从屋里出来,看寿来脸上的血,惊得问:“寿来这是怎么了?”
沈冬来抱着寿来,说:“还不是大嫂你让我二哥劈柴,寿来被劈飞的柴划破脸了。”
显然在沈冬来看来,如果不是大嫂让二哥劈柴,也不会有这事儿了。
王小满嫁过来两个多月了,也觉出家里就属沈冬来这个小姑子最不喜欢她。她慢慢看着沈寿来的伤口,哄着沈寿来别哭,一边说:“这事儿怎么也不该赖我头上啊。”
沈夏来听得寿来的哭声,一下子惊醒,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穿鞋出去看。
寿来见二姐来了,哭得更惨了:“二姐,二姐,脸疼。”
沈夏来赶忙跑过去,抱着沈寿来:“二姐在二姐在,来,让二姐看看你的伤口。”
这时大队里的赤脚医生刘大夫也过来了,沈夏来把弟弟抱回屋里。
刘大夫拿镊子把寿来伤口里的一些小木屑挑出来,又涂抹了碘酒,把消炎止血的药片碾成粉末,撒在伤口上,再拿纱布包扎好伤口。
然后叮嘱:“这伤可好好养着,别沾水了。晚上领着寿来来我家里给他换药。”
等刘大夫走了,沈夏来从沈禄来嘴里听了事情的经过,实在是头疼的很。
大嫂想帮她洗被褥,这是人家好心。家里没柴了,让禄来去劈柴,这也没错。
如果让禄来劈柴的人换成家里任何一个人,发生现在的事情,也都只会怪禄来自己劈柴时候不小心,伤到了弟弟。
但偏偏让禄来去劈柴的是大嫂,人总是有亲疏远近,对于家里其他人来说,禄来自然比大嫂要亲近。而且秋来冬来又不怎么喜欢大嫂。
就像冬来,她就把事情怪罪在了大嫂头上。
上了药,伤口还是疼。寿来哭的厉害,沈夏来抱着他,一边给他擦眼泪哄着他,一边先把禄来和冬来训了一遍。
“禄来,你现在这么大了,做事能不能稳一些。寿来就在你旁边站着,你得照顾着他。这还好伤的是脸,如果再高一些,木块擦着眼睛飞过去,怎么办?”
“还有冬来,大嫂让禄来干活,这有什么不对的?你们都这么大了,干点儿活怎么了?难道大嫂还不能使唤你们了?”
两人乖乖挨训,不吭声。
王小满也很不好意思的说:“二妮,这事儿还是怨我,我该盯着他们的。”
“大嫂,这事儿怎么能怪你,还是两个小的做事情不踏实。被褥这些辛苦大嫂帮我拆了,现在洗了不一定能干。年后过了初五我再洗吧。”
“行,那我帮你收起来。”
沈夏来笑着说:“不用了大嫂,我等会儿把这些拿陆江南屋里去,顺便把陆江南的被褥也一并拆洗一下。”
其实沈夏来只是找个借口,让大嫂别辛苦帮她洗被褥。直接说又怕大嫂觉得她生分,见外。
她根本没有帮陆江南洗衣服的打算的。以陆江南爱干净的性格,回家之前早把该洗的洗干净,该收拾的收拾好了。
沈夏来又看看眼睛含泪的寿来:“寿来,别哭了,走,咱们去陆江南那里,我找糖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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