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晴便靠坐在床沿边上,睁着眼睛等熬到了天亮时分。
关嬷嬷与自己说过,在烈酒里加两滴那催情的药汁,她自会达成所愿,谁成想她堪堪触碰到傅云饮时,他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由着这催情的药物在他体内此消彼长,也逼出了他心里对那丫鬟的情意。
刘婉晴险些便要自嘲出声,这世上竟有这样荒唐的事,做人夫君的躺在正妻的床榻上,喊的却是通房小妾的名字。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爬上了刘婉晴的心头,何况她于男女情./事并不精通,也不知怎么摆弄傅云饮才能让自己有孕。
刘婉晴望着身旁人事不省的傅云饮,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沮丧之意。
使了这样的下作手段,她却仍是狼狈如此,当真可笑。
翌日一早,傅云饮方一睁开眼,便觉脑海中传来一阵钝痛之感,昨日昏迷之时的记忆缓缓地涌入他的脑海。
傅云饮立时便低头察看了自己的衣物,见昨日自己身上的衣物仍完好无损,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
只是他到底有些不解,自己虽酒量差了些,却不至于喝了那一杯桃花酿就不省人事。
傅云饮脸色阴鸷无比,除非是刘婉晴在那杯酒里下了些什么东西。
他起身气势汹汹地从正屋里走了出去,迎面撞上一个小丫鬟,便问道:“大奶奶呢?”
那丫鬟被傅云饮疾言厉色的询问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道:“大奶奶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傅云饮怔愣了一瞬,随即便明白了刘婉晴的用意,她定是怕面对醒来后的自己,便去老太太院里躲一躲风头。
只她太小瞧了些自己,既使了这样下作的手段,又犯了自己的忌讳,便绝不是躲躲风头便能平息的事。
傅云饮便沉着脸一径去了老太太的佛庵堂。
佛堂外守着的邓妈妈见了傅云饮,脸上浮出几分真挚的笑意:“世子,老太太今日不在佛堂里。”
这倒是有些稀罕,连傅云饮一时也顾不上找刘婉晴算账,只追问邓嬷嬷道:“祖母可是身子不适?”
自傅云饮的小姑姑于五年前不幸病逝后,镇国公老太太便伤了心,索性整日待在佛庵堂不理世事,除了年节与入宫觐见的那几日,从不迈出佛堂一步。
邓嬷嬷本老态龙钟的脸上显出几分痛快的笑意:“也是世子您娶了个好媳妇,每日都不忘来陪老太太说会儿经便罢了,如今还亲手为老太太做了套扶额,老奴瞧着,老太太可欣喜的很呢。”
这话一出,傅云饮方才还游移在心口的怒火霎时被惊得褪去了大半,他怔愣了一瞬,便问道:“祖母从不见人,为何……?”
刘婉晴与旁人相比并无什么长处,祖母为何待她这般特殊?
邓嬷嬷眼觑着傅云饮脸上的神色称不上喜悦,微微有些纳罕:“老奴冷眼瞧着,大奶奶的眉眼有些像晴小姐,且大奶奶的闺名里也有个晴字,老太太这般欣喜也是情理之中。”
傅云饮回忆了一番,忆起自己那个早逝的小姑姑,眉眼的确称不上妩媚动人,却与刘婉晴有几分相像。
他不禁在心内嗤笑一声,是她刘婉晴撞了大运,既有老太太保着,他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得她。
傅云饮心里对镇国公老太太自有一番孺慕之情,他自然不会在此时逆了老太太的意,闻言他便对着关嬷嬷拱手作礼道:“既如此,便让她替我于祖母跟前尽尽孝道吧,劳烦嬷嬷与我说一说祖母的饮食起居,也省得我日日担忧。”
关嬷嬷见傅云饮如此关怀老太太,心中自是一阵熨帖,便笑道:“大奶奶服侍的极好,老太太的胃口比从前好了许多,如今也不整日困在这一方佛堂里日日自苦了,昨日还说要大奶奶陪着去大国寺上香呢。”
傅云饮点点头,略问了几句镇国公老太太的膳食后,方才转身离去。
关嬷嬷望着傅云饮离去时清隽的背影,心中也是一阵嗟叹,早逝的晴小姐出了阁后便不得丈夫喜爱,郁郁寡欢之下才骤然离世,大奶奶的眉眼只不过有三四分相像晴小姐罢了,最像的还是在夫家与晴小姐同病相怜的处境罢了。
老太太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亦或许是当真在大奶奶的身上瞧到了晴小姐的影子。
总之,隐居多年的老太太似是有要出手理一理镇国公府的家事的念头。
外书房里里外外伺候的小厮都瞧出了傅云饮心情不佳,他虽未出言呵斥下人,可却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肯说。
东昉已上前问了三次要不要传膳,傅云饮却只是盯着案几上的字帖出神。
东昉瞧了眼那歪歪扭扭的字帖,突然福至心灵地响起了西厢房内的莹雪。
是了,昨日世子爷宿在了大奶奶的房里,莹雪姑娘兴许是赌了气,是以世子爷才这般心情不佳。
东昉悄悄退出了外书房,在回廊上差了个小丫鬟去寻莹雪。
没过多久,小丫鬟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脆生生地答道:“莹雪姑娘不在。”
东昉拍了拍自己的脑海,抓了把果子递给那小丫鬟后,才懊恼地说道:“忘了今日是她家人入府的日子。”
那小丫鬟欢天喜地的去了,独留下东昉一人在回廊处急的团团转。
莹雪姑娘不在,谁能去世子爷跟前灭灭火呢?思来想去,东昉也想不出个合适的人选。
恰在这时,山嬷嬷从垂花门外走进了回廊,遥遥地便瞧见了东昉的影子,她道:“世子爷在何处?”
东昉忙与她带路。
傅云饮还来不及用午膳,便被山嬷嬷叫到了沈氏的院子里。
傅云饮想起今日是奶娘和莹雪家人入府的日子,母亲必是有些吩咐要与自己说。
他也做好了与沈氏周旋的准备,便让茼蒿与他沏了一杯浓浓的茶,只备着一会儿口渴了喝。
谁知沈氏却只将一张红帖递给了傅云饮,道:“你弟弟和那个黄瑛鹂的婚事定在年底,你瞧瞧宾客名单,可还有要加的?”
傅云饮一愣,接过了那红帖后,仔细瞧了一通后方说道:“母亲当真要与那黄氏女结亲?”
沈氏脸色极为难看,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张紫颤木太师椅上,已是她连夜吃了好几颗保心丸的缘故。
“那黄氏女有了身孕,你那岳母偷偷来与我商量了一番,咱们两家的意思都是先将孩子打了,到底面子上难看,将来成了婚要多少孩子不行?”沈氏冷笑着说道。
傅云饮点头称是,婚前便有了喜,于那黄小姐的名声不好。
“可你弟弟是个主意大的,也不知被那黄氏女下了什么迷魂汤,昨夜竟哭着来了我的院子里,只说让我放他的嫡子一条生路。”沈氏说到如此,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涌了上来,她神情激动,险些要从紫檀木椅上立起身来。
傅云饮剑眉微蹙,一时也觉得傅云萧的做法太有失偏颇,如此伤沈氏的心着实不太应该。
“母亲勿恼,我去与二弟说一说便是。”傅云饮道。
沈氏却摆摆手,怒气汹汹地说道:“不必说了,你那二弟如今是被鬼迷了心窍,眼里心里只有那个黄氏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索性我也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你们一个两个都翅膀硬了,眼里哪儿还有我这个母亲?”
沈氏这话说的刁钻,傅云饮听了后也顾不得为自己申辩,只“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脸上却是一派坚定之色:“母亲这话当真是折煞儿子了。”其余的软话却不肯在说。
沈氏也懒怠在与傅云饮动这些唇舌工夫,只将手边的信扔在了傅云饮脚边,道:“你父亲正在回京路上,昨夜里刚到的家书。”
傅云饮便捡起那封信笺,拆开来瞧了一番。
读到末尾之处,傅云饮已是沉下了脸色,整个人上下都笼着一番阴霾之色。
“父亲说,他虽已迫不得已站在了大皇子这一边,却不想我为了殿下如此舍身卖命,若将来有什么变数,镇国公府举家皆灭,是以我不必为了韬光养晦装什么纨绔,也不许自毁前程,更不许将一个通房丫鬟抬成姨娘。”
沈氏面色淡淡,仿佛根本没瞧见傅云饮脸上的沉郁之色:“你父亲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那莹雪未曾生育,又出身卑贱,何德何能能如此早地抬成姨娘?”
傅云饮不语,握着信的手青筋毕现。
“便是你要演什么纨绔,也不必这样作践自己,如今新婚燕尔,竟要将媳妇身边的丫鬟纳成妾室,岂不是让外人议论你荒淫无度?”沈氏又道。
傅云饮脸上越发难堪,他自然知晓这般做法有些离经叛道,况且他如今也分不清抬莹雪为姨娘是为了顺势而为还是出自心之所向。
总之,此刻的傅云饮却是脸色阴沉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氏笑道:“还跪在地上做什么,快起来吧,我的事也说完了,你且回去吧。”
傅云饮应是,双腿虽有些酸麻,可他仍是迈着大步离开了沈氏的院子。
沈氏望着儿子挺拔清隽的背影,心里扬起了几分洋洋得意之情。
一旁的山嬷嬷连忙上前为她捏肩捶背道:“太太,奴婢瞧着世子爷烦闷的很儿,您何必……”
“他让我这般不痛快,我总要给他寻些麻烦才是。”沈氏抿了口茶,轻飘飘地说道。
山嬷嬷一阵愕然,世子爷将乳母接进府里这事的确做的不好,可太太也是犯了邪心左性,竟存心找世子爷的麻烦。
“太太,若世子爷对那丫鬟当真有几分情意……”山嬷嬷忍不住问道,若当真如此,太太就不怕世子爷会与她离了心?
沈氏却不管不顾地笑道:“对那丫鬟用了几分心才好,越是用心他越会烦闷,越烦闷就越想将那丫鬟抬成姨娘,这个镇国公府里,除了我,他还能依仗谁?”
比起那个卑贱的冯琴音,到底是自己这个生母能给他的助力更多。
小人家没经过多少事,自然会被那些粗笨的奴婢蒙蔽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宅斗开始了。
三派势力也比较分明。
第一派是沈氏,镇国公夫人,拥有丈夫的宠爱和当家夫人的权利,想要的是儿女们的绝对服从和消灭冯琴音。
第二派是莹雪和世子爷,目前的状况是世子爷宠爱莹雪,但莹雪唯一拥有的就是世子爷的宠爱,看她怎么借助这一点扶植自己的势力。
第三派是刘婉晴和镇国公老太太,刘婉晴还是聪明的,讨好不了沈氏就换了个大领导,这个靠山撑着,如果她没杀人放火或者犯了七出之条,正妻的位置别人根本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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