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听了这话后,心内忽而忆起了从前迫不得已将傅云饮放在宫中由“太后”抚养,名为抚养,实为人质。
况且那太后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对云饮做了那样的事,将他吓得再不敢往女人身边凑。
如今好容易娶了妻,虽则嫡妻那儿没有什么消息,可到底给自己生下了这样冰雪可爱的孙女。
沈氏望着怀里襁褓中的女婴,目光逐渐变得柔和,隔了半晌说道:“罢了,就留在她身边养着吧。”
傅云饮心头泛起的怒意与不忿这才消弭了不少,便又与沈氏说道:“母亲,姨娘的位分……”
沈氏一顿,精明的目光染上几分锐利之意:“难道她一个奴婢出身的女子,还想做世子夫人不成?”
傅云饮却丝毫没有迟疑,只继续说道:“刘婉晴如今还未犯七出之条,尚且当不得正妻之位,但儿子总要给我孩儿的生母一个看的过眼的位分才是。”
沈氏险些被傅云饮这番话给气笑了,听他话里的意思,如今给莹雪一个“看得过眼”的位分只是权宜之计,等刘婉晴什么时候犯了七出之条,再把正妻的位置让给莹雪做。
沈氏越想越气,她虽对刘婉晴亲近老太太一事颇有些微词,可到底刘婉晴也算是出身世家的端庄闺秀,如何能让个奴婢抢去了正妻之位。
她便把怀中的女婴递到了茼蒿手上,说出口的话也有些讥讽之意:“我还没死呢,你想做这些宠妾灭妻的蠢事,也得等我和你父亲百年之后再有这胆子吧。”
沈氏素来爱用镇国公来压傅云饮,本以为他会像从前一般沉默不语,谁知傅云饮却不甚在意地说道:“父亲又去了西北,只怕是无暇插手儿子这些许小事,只要母亲点头即可。”
沈氏愈发生气,只横眉冷目道:“若我不点头呢?你待如何?难不成你还要换个母亲不成?”
傅云饮只道:“儿子不敢,只是有一要事要单独与母亲说一说,若母亲听了,定会允了此事。”
沈氏见傅云饮态度有所软和,心口梗着的这股怨气方才消散了些。
傅云饮回神与莹雪耳语了些体己话,并对沈氏身后抱着阿得的茼蒿说道:“带雪姨娘去耳房歇息。”
茼蒿连忙战战兢兢地应了。
莹雪在耳房内稍等了片刻,又逗弄了会儿阿得后,傅云饮便从正屋内匆匆而出。
他一迈进耳房,瞧见的便是莹雪怀中抱着阿得的温馨画面,那颗心不禁又柔软了几分。
“母亲应下了此事,只是本朝抬平妻一事需要些在户部备上名份,还要让你委屈些时日。”傅云饮道。
莹雪听了自是惊讶不已,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傅云饮怎么就说服了沈氏?她倒不知傅云饮竟有几分诡辩之才?
她便略点了点头,杏眸里很是有几分感动:“爷为了这事如此辛劳,倒是我的不是了。”
话音甫落,怀中的阿得便嚎啕大哭起来,傅云饮也顾不上再与莹雪说体己话,只蹙着剑眉问道:“她怎么哭了?”
莹雪见傅云饮脸上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心中只觉甚为好笑,她转过身避过了傅云饮的目光,便撩开衣襟喂起了女儿。
傅云饮这才了然,原是他的女儿饿了。
只是他瞧着瞧着,便有些意动,他也旷的久了,如今竟像毛头小子般浑身燥热。
莹雪喂好阿得后,回身瞧见傅云饮满脸胀红,颇有些疑惑地说道:“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这样红?难道是生病了不成?”
傅云饮连忙摆手,眼神飘忽不定:“无妨,我为你和阿得择了个好院子,就在端方院的西边,毗邻假山石群,景致动人的很儿,你可要去瞧瞧?”
莹雪对住在何处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如今唯一的夙愿不过是阿得能好好地成长,以及她能有机会报仇罢了。
刘婉晴自然也听说了傅云饮带着莹雪入府一事,来递信的那丫鬟说的不尽不实,只说莹雪怀里抱着个孩子,且世子爷带莹雪走了正门。
这两件事都让刘婉晴心烦不已,前些日子傅云饮自个儿去了江南一事,本就让她心神烦忧,只生怕傅云饮会与莹雪再度藕断丝连。
她从前也得了莹雪在江南有喜一事,她只以为那孩子必是墨书的,如今见傅云饮把莹雪和孩子带回了镇国公府。
这孩子不会是傅云饮的吧?
刘婉晴推算了一番日子,这孩子的确可能是莹雪在未去江南前怀上的,不过这也只是些猜测罢了,莹雪到底嫁给了墨书,这孩子的来历便有些不清不楚。
只是世子爷却全然不般想,带着莹雪和这来历不清楚的孩子堂而皇之地进了府里,他的眼里究竟有没有她这个正妻?
刘婉晴越想越委屈,又念及傅云饮与自己成婚近一年,还未与自己圆房过一次,她这个世子夫人当的属实是名不副实。
偏偏这样难堪的闺房之事,她又不愿意与旁人提起,老太太虽疼自己,却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还是处子之身。
可莹雪竟连孩子都有了,这可是沈氏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子嗣,只是不知那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刘婉晴便急切地追问那丫鬟道:“你可看清了那孩子的样貌,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那丫鬟只摇摇头,在心里腹诽道: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如何能看得出来?
“罢了,你退下吧。”刘婉晴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丫鬟见自己这般殷勤地递信,却一分赏银都未到手,离去时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刘婉晴靠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握着茶盏的手略有些颤抖,她不明白,莹雪不是与墨书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为何会与世子爷又走到了一起去?
难道自己又瞧错了眼,这莹雪爱的是荣华富贵,在江南过不惯那样清贫的日子,便寻了个机会又爬上了傅云饮的床?
刘婉晴只敢如此猜测,她断断不敢往傅云饮强硬地将莹雪从墨书身边抢来一事上猜测。
若当真如此,她这个正妻的面上岂不是更加难堪?隔了五个月之久,自己的夫君却仍对远在江南且嫁给别的男子的奴婢念念不忘,更使了手段将她强要了过来。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刘婉晴的心里都极不好受,上一回她与莹雪的对峙已算是撕破了脸皮,且莹雪也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她对自己的恨意。
如今她又回了镇国公府,还有孩子傍身,若那孩子还是个男孩儿,再加上她的蓄意报复,自己可还有半点容身之地?
傅云饮并不在意自己,他的眼里只有莹雪罢了。
马嬷嬷就在这个时候进了端方院的正屋,她脸色黑沉,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地放缓了几分。
刘婉晴好不容易将思绪从无边遐思中拉了回来,一抬眼便瞧见了脸色极为难看的马嬷嬷,她一时怒从心起,便没好气地说道:“嬷嬷做什么吓人?走路一点声儿也没有。”
马嬷嬷连忙告罪,只是一脸皱纹密布的老脸依旧黑沉至极。
连刘婉晴也察觉出了怪异,只问道:“嬷嬷,您这是怎么了?外头出了什么事?”
马嬷嬷觑了眼刘婉晴焦急的脸色,踟蹰着要不要将哽在喉咙口的话语全盘托出。
她兀自犹豫,刘婉晴却不耐烦地骂道:“做什么这般支支吾吾的?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了。”
马嬷嬷这才说道:“我听太太院里的松仁说,世子爷带莹雪和那女孩儿去了太太院子里。”
刘婉晴听了这话,心下却忽而松了一口气,好歹莹雪生的只是女孩儿罢了,将来也不过是一副嫁妆打发了便是。
“自是该去太太院里磕个头才是的,等她做了姨娘,还要到我跟前来奉茶磕头才是。”刘婉晴语气讥讽地说道。
马嬷嬷的脸色却丝毫未曾好转,她继续说道:“我听松仁说,世子爷给莹雪求的是平妻之位。”
刘婉晴手里的茶盏霎时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险些吓了马嬷嬷一跳。
隔了半晌,她才听得上首传来了刘婉晴压抑着怒意的低沉声音:“太太可应下了?”
马嬷嬷叹道:“太太起先是不愿意的,哪儿有让个奴婢出身的女子做平妻的道理?只是世子爷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让太太点了头。”
说完这话,马嬷嬷便有些不大敢去瞧刘婉晴的脸色的意思。
刘婉晴却也没有马嬷嬷想的这般崩溃,她从来不曾被自己的夫君疼爱过,也早已看明白了夫君对那莹雪的心爱之意。
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何来失望之感?她如今的悲愤和伤心皆来自与自己地位不保的担忧罢了。
平妻之位尚且不算些什么,便是有一天傅云饮让自己将正妻之位拱手相让给莹雪,她也不会太意外。
她可以没有丈夫的宠爱,也可以没有夫妻间的相处情意,可她必须要保住自己正妻的地位和尊严才是。
她绝不会让一个奴婢出身的女子爬到自己头上来,也绝不对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地位不保。
幸而她聪慧,知晓镇国公府真正的掌权人是谁。
刘婉晴索性也不管不顾了起来,她让马嬷嬷去内屋里拿了些她亲手缝制的扶额与香囊,火急火燎地便往佛庵堂赶了过去。
马嬷嬷知晓自家主子颇受镇国公老太太的疼惜,那莹雪如今撺掇着世子爷要来了平妻之位,可却没有过了老太太这一关。
平妻之名是要写上镇国公的族谱的,老太太素来端方严肃,莹雪先前在江南又嫁了人,老太太如何会容许莹雪这般的狐媚子坏了镇国公的血脉?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推荐一下我基友宝贝的《怀乐》
《怀乐》作者:宴时陈羡怀乐公主是个天生单纯,说话磕磕绊绊的小结巴。
傅忱被当作弃子扔到梁国当质子,处处受人挤兑,被人算计,他成了怀乐公主的第一个男人。
小结巴觉得她占了傅忱的便宜,心里有所亏欠,
对他捧了心肝的好。
被人克扣后所剩无几的吃食给他,过冬的棉被都给他,傅忱被人打的时候她扑身抱着傅忱,替他挡灾挡难。
她总想着对忱哥哥好些,忱哥哥开心了,就会在梦里叫三姐名字那般,叫她的名字了...
傅忱接受她的好,却不领她的情。
从来都是给她都是冷言冷语,漠视不见。
小结巴话都说不清楚,人也那么傻,床榻之事一窍不通,怎会懂得他的感情啊。
后来傅忱逃离梁朝,拥兵城下,他如愿以偿要娶到三公主的那个夜晚。
扫积雪的宫人颠颠撞撞跑来,大喊着怀乐公主死了。
死在无人问津的冬夜里,手里攥着一个灰扑扑的平安穗。
那是...傅忱扯下来不要的东西。
傅忱仿佛被雷击中,他不信,怎么会死呢,那个小结巴命最硬了,任他辱骂驱赶永远在他身后的。
傅忱发疯了跑过去。
再快一点,仿佛再快一点就能奔回小结巴的身边。
泪水模糊了眼,失足从长阶上滚下来,面色悲绝,心如刀绞,疯癫无状。
“死了,死了...”
永远跟在他后面的小尾巴死了。
再也不会有人陪他过完这个冬天,再也不会有漫漫长夜抱着他说忱哥哥不怕。
到了春天,一切都会好的。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岁月里,我已经偷偷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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