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萧再次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仍躺在浴桶之中,只是浴桶内的热水早已冷却,他身上的酒气经了一夜的浸泡后也去了大半。
傅云萧忍着额头上传来的酸痛之意,神思不免有些恍惚,方才自己是做个梦吗?
还是个如此香艳的春./梦。
傅云萧待在浴桶中回味了一阵梦里那销魂噬骨的滋味,这才颤颤巍巍地从浴桶里走了出来。
他双腿浮肿没有气力,好容易从浴桶中出来了后,便立刻招呼外头的小厮道:“进来伺候。”
只是喊了几声,却无一人应答,他只当是这些小厮瞧着自己酒醉,便趁机偷奸耍滑去了。
傅云饮推开净室的大门,发现头顶上的日头已有些蒙蒙亮的模样,他心内诧异,自己这一觉竟睡了如此之久?
回了自己的院子后,黄瑛鹂早焦急地立在正屋廊下来回蹒跚。
傅云萧心下有愧,便快步迎了上去,只道:“鹂儿,昨日我竟不小心在净室睡了过去,倒惹得你担心了。”
黄瑛鹂却是担心了整整一夜,可她刚嫁来这国公府,尚未在这盘根错节的国公府中扶值半点自己的人脉,也不想大张旗鼓地去将傅云萧找回正屋里。
左不过是他喝多了,在净室里睡过去了罢了。
黄瑛鹂便对着傅云萧莞尔一笑,话音里极尽婉转柔顺:“我已让人备好了姜汤,夫君便喝下一碗吧,省得着凉了。”
傅云萧心中熨帖,忍不住抚上了黄瑛鹂白皙滑腻的柔荑,道:“能娶到鹂儿这样的贤妻,当真是我的福气。”
说罢,便一口气喝下了丫鬟奉上来的姜汤,与黄瑛鹂一起往沈氏的院里走去。
沈氏不喜黄瑛鹂,却也从安插在儿子院里的丫鬟口中得知了黄瑛鹂有孕的消息。
她虽不喜这个二儿媳,却也不想伤了她肚子里的金孙,便只得忍着厌烦免了黄瑛鹂的跪礼,又褪下了玉镯递给她:“既是有喜了,就好好在院里养着吧。”
黄瑛鹂心中暗惊,她不过是昨日在婚房与傅云萧说了一嘴罢了,可今日沈氏就知道了自己有喜一事,可见她们的院子里有多少沈氏的人手。
她从那一日蓄意勾引傅云萧时就已设想过沈氏这个婆母不好相与,可为了家中母亲的地位以及妹妹的前程,她不得不这么做。
况且她也有信心,以她的聪慧才干,必能在这内宅之中站稳脚跟。
黄瑛鹂摩挲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姣美的脸蛋上浮现了几分自得之意。
莹雪一觉睡到了天亮,睡醒之时便发现傅云饮正和衣躺在自己身侧,身上还有些若有若无的酒味。
她推了一下傅云饮,才道:“爷。”
唤了半晌,傅云饮却丝毫未动。
莹雪索性便从床榻上走了下去,记挂着要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将阿得抱回来。
方走到佛庵堂附近,便听见了里头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莹雪忙让廊下立着的关嬷嬷为她通传一声,自从阿得得了老太太的欢心以后,关嬷嬷对莹雪的态度便好转了许多。
虽不至于与对刘婉晴一般热络,可到底不似之前那般颐指气使。“雪姨娘来了,老太太正与小小姐在一块玩呢。”关嬷嬷道。
莹雪但笑不语,只望着关嬷嬷的背影往正屋里走去。
又等了片刻,关嬷嬷才笑着出来迎了莹雪:“雪姨娘快进去吧,老太太正等着您呢。”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尊敬。
莹雪心下泛起了一阵疑惑之意,便跟着关嬷嬷的身后往正屋里走去。
关老太太正靠在紫颤木太师椅上逗弄阿得,瞧见莹雪后,便笑着说道:“你来了。”
莹雪结结实实地给关老太太磕了个头,只道:“见过老太太。”
关嬷嬷指了指下首的椅子,说道:“坐着吧。”
莹雪也不推辞,便往那团凳上一座,眼神总忍不住往老太太怀里的阿得身上瞥去。
“你放心,今日我是必会让你将阿得领回去的。”关老太太笑着说道。
莹雪脸上一臊,却也说不出任何辩解之话来。
关老太太见她羞窘,便道:“你也不必不好意思,老婆子我最讨厌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你是阿得的生母,怕别人抢走阿得也是应该的。”
说罢,关老太太便有些恋恋不舍地望向怀中的小人儿,算起来她已有许久未曾如此开怀过了,活泼可爱的阿得总让她忆起小时候的晴儿。
只是她虽日日夜夜想见到阿得,却也不愿做分离母女的残忍之事。
莹雪自然也瞧出了老太太话里的不舍,她便道:“若老太太不嫌弃,每日晨时,我便带着阿得来佛庵堂陪陪您,可好?”
关老太太舒心的一笑,立时便应了下来:“这倒是不错。”
莹雪又与关老太太说笑了一阵,这才抱着阿得回了珍宝阁中。
傅云饮仍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东昉立在外头的廊下一脸焦急。
莹雪便将他传唤了过来,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东昉脸色极为难看,只道:“夫人还是将世子爷唤醒吧,宫里出大事了。”
莹雪听闻是宫里出事,只连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太后病了,慈宁宫那儿正闹得不可开交呢,林贵妃嚷嚷着有人投毒,陛下正唤了御林卫彻查此事呢。”
莹雪心中一跳,意识到此刻非同小可,便立时进了内室去将床榻上的傅云饮摇醒。
傅云饮睁开朦胧的睡眼,心中因贸然被人唤醒而生了不少烦躁之意,可瞥见莹雪清丽的容貌后,那点烦躁又变成了喜悦。
他环住了莹雪的腰,只拉扯着要将她往床榻上带去。
“爷,宫里出事了,您要进宫一趟。”莹雪如是说道。
傅云饮被莹雪的这句话吓出了一声冷汗,他立时便从床榻上起身,由莹雪服侍着换了身干净衣物后,便火急火燎地往外头走去。
傅云饮既往宫里去了,莹雪也能寻个空去瞧瞧英儿和她父亲。
只是阿得……
莹雪叹了口气,又抱起阿得往佛庵堂走去。
关老太太见莹雪再次造访,心中也有些疑惑,只听莹雪面有窘色地说道:“老太太,我要去回春馆一趟,阿得无人照料……”
关老太太正觉得满屋孤寂之时,忽而听得此话,便先问了一句:“去回春馆做什么?难道是你身子何处不适?”
莹雪只摇摇头:“我有个妹妹名叫小竹,她自幼便有些眼疾在,那回春馆的大夫替她想了个熏眼睛的良方。”
关老太太却蹙起了眉:“让云饮去宫里请个御医来便是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莹雪却道:“怎好如此劳烦世子爷,回春馆那大夫的熏眼睛法子也极好,我那妹妹眼疾已好转了些。”
关老太太这才点了点头,心里十分受用莹雪的柔顺知趣,便叹道:“既如此,我便替你照顾阿得,你带着你那妹妹去回春馆吧。”
莹雪这才放心离去。
这一回她去英儿家时恰巧在庭院里遇上了白发苍苍的鸿儒大师。
莹雪瞧了他一眼,和顺的与鸿儒大师打了个招呼后,便径直往英儿家屋内走去。
谁知鸿儒大师却出声叫住了她:“这位夫人可是有些话要与老朽说?”
莹雪并未回头,只道:“大师何出此言?”
“不必叫我大师,老夫只不过比世上诸人痴长些年岁罢了。”
莹雪道:“大师可知江南匪乱?”
鸿儒大师并不答话,只反问道:“知道又如何?”
“大师可知其中隐情。”
“不知,也不愿知,幕后之人只手撑天,且有兵权姻亲在侧,老朽虽自称要为天下人寻个仁义道理,可却不愿为了这些已死的人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鸿儒先生说完这话后,便欲拂袖离去。
莹雪的筹谋落了空,心里泛起一阵阵失望之意,她一时气愤难当,便对着鸿儒先生的背影说道:“原是我看走了眼,鸿儒先生竟是这等沽名钓誉之人。”
说罢,便走进了英儿家中。
英儿的父亲越发虚弱,影影约约地瞧见了莹雪的身影后,便说道:“我……已……说了。”
莹雪见他青筋凸起,好不容易才挤出那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心里也是酸涩不已。
虽则鸿儒先生不愿替那些枉死在土匪刀柄下的人伸冤,可英儿父亲已是完成了与自己的约定,自己总不能让他抱憾九泉。
莹雪便与英儿父亲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英儿,等她长大成人了,便再替她寻个和善的夫婿嫁了。”
话音甫落,英儿父亲的眼角便滑下了些泪珠,他嗫喏着嘴巴,却早已耗尽了大半气力,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最后对英儿的方向比了个无声的嘴型,再下一瞬,他身子便软倒在了污黑的床榻之上,止住了所有的气息。
英儿趴在父亲的身躯上哭得撕心裂肺,莹雪瞧了愈发觉得心酸不已,便让身后跟着的仆妇们料理一番英儿父亲的后事。
英儿父亲死的无声无息,丧事自然也一切从简。
莹雪细细问了一番英儿,得知她们父女相依为命了许多年,再没有旁的亲眷之时,方才带着英儿回了镇国公府内。
英儿与小竹年纪差不多,且一个性子内敛安静,一个双眼有疾,相处起来倒有些别样的和谐之处。
直至夜色渐深之时,傅云饮才一脸疲惫地回了珍宝阁。
莹雪已从佛庵堂内接回了阿得,傅云饮方才迈步进屋之时,便瞧见她抱着阿得在临窗大炕上玩起了虎头鞋。阿得此时正是对新鲜事物极好奇的时候,小手捏着那虎头鞋玩的不亦乐乎。
这等温馨的画面驱散了傅云饮一整日的辛劳,在宫里勾心斗角了一日,也虚以为蛇了一日,他已是累到了极点,好在这珍宝阁内方有一处温馨的港湾能解他忧愁。
傅云饮上前去抱起了阿得,又与莹雪说道:“待父亲从西北回来,开了宗祠,在族谱上添了你和阿得的名字,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平妻了。”
莹雪微微讶异,因傅云饮那双璨若黑石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她也不好再显露出那副忧愁的样子,便只得笑道:“爷今日还抽空去了户部?”
“我替陛下去户部审问些小事,恰巧问了户部尚书平妻一事,你的籍贯我便记成了江南七泽镇,乃是货真价实的良民出身。”
莹雪心中倒真有些感怀,没想到傅云饮做事如此雷厉风行,自己当真要被抬成平妻了。
若是做了平妻,她便有许多机会外出去那些世家豪族中做客游玩,兴许也能探听些与二皇子有关的消息。
白日鸿儒先生的话语仍萦绕在她耳畔,她却是太天真了些,无凭无据,鸿儒先生凭什么要相信自己的话,去做得罪二皇子的危险之事?
报仇一事,还得靠自己才是。
傅云饮见莹雪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道:“白日都做了些什么?怎得瞧着这样无精打采?”
莹雪这才勉强笑道:“我带着小竹去回春馆诊治眼睛,路上遇到了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儿,我一时于心不忍,便将她留在了珍宝阁与小竹作伴。”
傅云饮无奈地笑了一声道:“你总是这般心善。”
莹雪不再多言,只与傅云饮说起了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杂事。
黄瑛鹂如今遇了喜,便不能再贴身伺候傅云萧,她便想着要不要从四个贴身丫鬟里提拔个貌美老实些的做通房。
她虽不是全心全意的爱恋着傅云萧,却也是真心实意地想与他白头偕老,到底是不愿如此仓促地与旁的女人一同分享他。
再加上傅云萧这几日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便索性搁下了此事,只与傅云萧闹起了小脾气。
新婚燕尔之时,傅云萧待黄瑛鹂极有耐心,又是作揖道歉、又是奉上了不少珠宝首饰,好容易将黄瑛鹂哄开心了,却听她拿乔道:“我有孕在身,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是粗笨之人,伺候不好夫君,夫君这几日便宿在外书房吧。”
傅云萧略有些失望,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兼那日在端方院的净室之中做了那样销魂噬骨的梦境。
他愈发心痒难耐,躺在外书房的软塌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隔了好几日,他愈发分不清那日自己是做了一场春梦,亦或是有哪个貌美的丫鬟来服侍了自己?
他越想越心痒难耐,便避着守夜的婆子仆妇,绕着小路往端方院走去。
大哥应当在珍宝阁内,大嫂独守空闺,也该早早安歇了才是。
自己便悄悄去那净室里瞧一眼,说不准还会遇上那日那位美人。
傅云萧便火急火燎地往净室里走去,好在一路上未曾遇到相熟之人,他推开了净室内,借着屋外的朦胧月光,将净室内的景象纳于眼底。
只是这净室并不宽敞,他略往前走了几步,便将净室内的每个角落都瞧过了一遍。
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
他只得失望地折返,既遇不上那个美人,便知那日自己不过是做了个美梦罢了。
梦里的美人热情似火,当真令他欲罢不能。
傅云萧只是略回忆了一番,便觉得自己的心间被一团谷欠火点燃了起来,令他有些呼吸急促。
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在端方院多加停留,便只得推开了净室的屋内。
庭院中月明星稀,傅云萧瞧见走廊末端有位身着白色长裙的美人正朝自己盈盈走来。
待走近之后,刘婉晴那张平淡中带着三分妩媚之态的面容才缓缓显露于傅云萧眼看。
许是傅云萧谷欠火浸身,失了大半神智的缘故,又许是刘婉晴今日认真妆点了一番,倒将往素那张平凡的容貌衬得清丽夺目。
又兴许是因为今日的月色着实朦胧惑人,总之,刘婉晴聘聘婷婷般的婀娜身姿未曾让傅云萧移开眼来。
好半晌,他才迟疑出声道:“嫂嫂……”
刘婉晴却伸出了自己纤细的手臂,轻柔地将傅云萧带进了净室之内。
女子身上淡然的馨香飘入傅云萧的鼻间,只让他愈发有了几分意动,再加上刘婉晴的手轻轻触碰自己时那股酥麻的感觉,令他全身上下的血液皆在疯狂叫嚣。
刘婉晴得意地瞧着傅云萧为自己失神的模样,也不枉她苦心筹谋如此久。
她莞尔一笑,一颦一笑皆是些惑人的媚态:“你是来寻我的吗?”
傅云萧忍不住咽了下喉咙,正欲说些话来缓解自己的焦热之意时。
刘婉晴却欺身上前,轻柔地环住了傅云萧的腰身,只道:“那一日也是在这里,你让我好生欢喜了一回,你还记得吗?”
温香软玉在怀,傅云萧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翌日一早,莹雪在去往佛庵堂的曲径小路上偶遇了刘婉晴,却见她面色红润,整个人不似前几日那般萎靡不振。
如今她还未被抬成平妻,莹雪便恪守礼节地与刘婉晴问安道:“莹雪见过大奶奶。”
刘婉晴却没拿正眼去瞧莹雪,只快步往佛庵堂里走去。
关老太太待刘婉晴虽则还有几分疼惜,却不似从前那般热络,反而对怀抱着阿得的莹雪愈发热切。
刘婉晴瞧了却也不气馁,她昨日与傅云萧温存了大半夜,又将那些东西都留在了自己体内。
说不准过段时日便会怀上孩子了,倒时还有谁能撼动她世子夫人的正妻之位?
况且,那黄瑛鹂自恃貌美又如何?自己只不过略耍些手段,那傅云萧还不是为了自己神魂颠倒?
刘婉晴愈发自得,也不去管其他的事,只思忖着夜里与傅云萧私会时,要精心画上何种化妆?
说到这里,她不免忆起了这几日为自己画妆的丫鬟彩鸳,这是黄氏特地为自己寻来的巧手妆娘,那勾勒眉眼的功力可厉害的很儿,硬是让自己美艳动人了好几分。
刘婉晴与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又奉上些她亲手做的针线后,便起身离去。
莹雪则抱着阿得在佛庵堂内说笑了一个上午,因着老太太爱吃素斋,生怕莹雪吃不惯而影响了给阿得喂奶,老太太便让莹雪回珍宝阁用膳。
莹雪方回了珍宝阁,颐莲与睡荷等人正欲服侍她用膳之时,却听得外头响起了些陌生婆子的吵嚷声。
莹雪未曾说话,颐莲却蹙起了柳眉:“是哪个奴才这般没规矩,大白日的吵嚷什么?”
颐莲斜了她一眼,道:“你这暴碳性子也该收敛几分才是,惊扰了姨娘用膳,小心爷回来数落你一顿。”
颐莲这才讪讪地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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