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唐主管这时不在,面对赵经理发难,总裁办群龙无首。
梁橙被他聒噪的嗓门震得头疼,提一口气,往前站了一步。
“距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赵经理,请你先冷静,我们先想办法解决问题,等这件事处理完,我们再追究责任也不迟。”
这话说得在理,赵经理停下愤怒的怒斥,用不信任的眼神斜乜她。
她入职将满一个月,对其他部门来说还是生面孔。
后面几位秘书都过来了,谭珍珠走到梁橙身边:“是啊,都这个时候了,把时间用在互相指责上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趁最后这点时间赶紧联系一下徐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你先消消气,吕姐怀着孕呢,你别吓着她。”
平日对两个新助理虽然并不热情,遇上事,大家还是很团结的,站在一起稳住赵经理。
谭珍珠人漂亮又会说话,赵经理愿意给她几分面子,气势汹汹的态度有所软和,冷哼了一声说:“今天这事全部是你们总裁办的责任,之后徐总要是怪罪下来,也别找我们财务部了!”
“这次确实不小心出了差错,不过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来补救。”
梁橙也不傻,不在这时候先行把责任全部揽过来:“你放心,之后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一定会承担的。”
她在这时候表现出了超强的镇定,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脊骨绷得有多紧。
稳住人后回过头来和吕颖等人商量对策。
“徐晏驰去哪里开会了?”
紧要关头没人注意到,她下意识直呼的是徐晏驰大名。
吕颖皱着眉,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身体不舒服,脸色有点白:“应该在研发大楼那边,具体地方我也不清楚。而且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最早应该也要十二点半才能结束。”
“陈昇呢?”梁橙又问。
总助是徐晏驰的左膀右臂,如果找不到徐晏驰本人,找到他也可以。
吕颖脸色又青了几分:“陈助也陪他一起去了。”
谭珍珠转头对唐乐道:“你先给徐总打个电话试试。”
“徐总开会不接电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吕颖剩下的话没说完。
因为一个如此低级的错误,打扰重要会议,要他中断来签字,这种事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离谱。
徐晏驰做事一向严谨,规矩分明,最不喜欢这种不牢靠的行为。
“先把这个麻烦解决了再说。”谭珍珠看向唐乐。
毕竟是她惹出来的麻烦,理应她本人出面,该想办法想办法,该承担责任承担责任。
但唐乐这会整个人都是懵的,没了主见,被催促两遍才拿出手机,赶紧抖着手给徐晏驰打电话。
她的手机包着粉色软壳,壳上还有玩具熊等小挂件,非常可爱。
现在那个可爱的手机贴在她耳边,众人脸色都不轻松,但都安静地等着结果。
唐乐咬了咬嘴唇,半晌在大家意料之中的眼神下拿下手机,讪讪道:“没人接。”
徐晏驰和总助都联系不上,事情再次陷入一筹莫展境地。
沉默如一块重石,压在所有人心头。
赵经理鼻孔里出了声气,火气又有点上来:“徐总人要是那么好找,我自己都去找他了!”
静默片刻,梁橙从吕颖手里拿过没签字的审批单,抬起头看着赵经理:“我现在去研发大楼找他,十二点之前给你一个结果。”
赵经理仍是那副怀疑的神情,梁橙却再留下来啊听他的质疑,快步走出去。
赵经理的声音在她背后:“研发楼那么大,她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能找着才怪了!”
紧迫的时间如一把刀悬在头顶,梁橙大步走向电梯厅,同时再次试着给徐晏驰拨电话。
徐晏驰的电话号码,总裁办自然是有的,以便有事需要联系,每个人都在第一天上班时保存到手机里。
她从通讯录里调出那个从未拨出过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拨出去。
她不需要回头,就可以感受到身后数道紧紧追随的目光。
那里有担忧期盼,也有怒意狐疑。
梁橙连按两下电梯,听筒里每一声“嘟——”音都像老太太拖长的语调,听得人焦躁。
她想这通电话应该是不会通了。
电梯门开的刹那,响到第六声,冰冷的机械音终于被人声替换:
“怎么了?”
梁橙在那瞬间长松一口气,第一次觉得徐晏驰的声音竟然该死地好听。
她走进电梯,用最简洁的用词把起因经过讲述一遍,语速飞快。徐晏驰听完,倒没像她想象中那样发火。
那端隐隐有些杂声,他的嗓音在其中尤为清晰,淡然又稳定,像乌云背后一道金色光芒,轻而易举破开层层阴霾:“慌什么。”
“研发楼4层会议室,过来找我。”
他语调不急不缓,像一缕慢条斯理的柔风,让梁橙心里紧绷的褶皱随之舒展开。
梁橙一路跑着赶到研发楼时,会议还未结束。
透过玻璃看到会议间内坐着的乌泱泱的人,本应在会议中的陈昇却站在门口等她,远远冲她点了下头。
他轻敲两下玻璃门后推开,梁橙看到徐晏驰从椅子起身,里头十几道视线追随他出来,有的看他,有的越过他打探门外的人。
梁橙快步上前,把审批单和签字笔递过去,说话时还有点微喘:“财务部需要在今天十二点之前打款,所以要的比较急。”
比起总裁办干着急的一帮人,徐晏驰倒是不慌不忙,眼神慢悠悠瞥过她跑得泛红的脸颊,还有心思取笑:“这点小事就慌成这样?”
“超过时限就违约了,老板。”一路紧赶慢赶跑过来,到他嘴里变成小事一桩,梁橙忍不住说,“要付违约金的是你又不是我。”
可能是刚才赶得太急,没多余心思伪装,她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顶撞。
徐晏驰突然很低地笑了一声。
笑屁啊。
梁橙莫名其妙,把视线往旁边平移,总助刚好站在那。
陈昇冷不丁对上她视线,一愣。
梁橙并非有意要看他,也是一顿。
一时不知该移回来还是该继续,略微一迟疑,就和陈昇大眼瞪小眼瞪上了。
似是察觉到两人异常的眼神接触,徐晏驰跟着偏头,扫了陈昇一眼。
总助赶紧避嫌地移开眼睛,默默又往远处挪了半步。
徐晏驰再转回来,方才眼里那点笑意已经捕捉不到。
他接过审批单粗粗一扫,拿过笔拔开帽子。
“手。”
手?
梁橙两眼茫然,下意识乖觉地把右手伸出去。
徐晏驰把审批单放到她手心,就那么垫着她手,在上头写字。
那层纸很薄,笔尖的力度被削减一半,只留下羽毛搔过似的痒。
梁橙的手不自觉地蜷曲一下,因为那难以言喻的触感。
“别动。”徐晏驰说。
刚才顶撞过他,梁橙不敢再惹,只能隐忍地提议:“其实你可以趴到墙上去写。墙更平。”
徐晏驰垂着眸,对她非常合理的建议表示坚定的不予采取:“姿势太丑。”
“……”
只有无语二字能准确描绘梁橙此刻复杂的心情。
真是天仙啊,你还挺爱美。
她只好把用力把手展平,努力忍住把手收回的本能,方便徐晏驰写字。
偏偏他名字的笔画不少,可能是因为垫板不够平、写起来不够流畅,他落笔的速度比平日签字慢了两倍,缓慢、仔细。
笔锋从她掌心清晰滑过,梁橙甚至能感觉到,“徐晏驰”这三个字具体的形状。
她强忍着不适,试着封闭感官,快把牙咬酸。
等徐晏驰写完,她立刻把手撤了回去。
徐晏驰把笔和单子还回去,视线微抬,挪到她脸上。
梁橙因为咬牙忍得太累,脸已经绷得面无表情。
他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那么着急。”
梁橙在封闭触感上做出的努力,产生了歪曲的效果,作用在听力里。只听出字面意思,心想,一头豺狼在办公室等着吃人呢,我们怎么可能不着急。
“赵经理很生气,已经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了。”她想起来耳朵都觉得不适。
徐晏驰手揣进口袋,声音淡了几分:“我的人还轮不到他置喙。”
梁橙只以为他是听到赵经理在总裁办大闹,被人越权所以不快。拿着签好的审批单匆忙往回赶,到楼下才反应过来先前那句话。
徐晏驰是在安慰她?
踩着最后的期限走完手续打款过去,赵经理又陪着笑脸给客户去了一通电话。
唐主管已经回来,事情有惊无险顺利解决,大家都松了口气。
赵经理却不肯将这件事轻拿轻放,打完电话来到唐主管面前说:“唐秘,你们总裁办是替徐总工作的,接触的那都是咱们公司最要紧的文件,最重要的事务,一点纰漏都不能出的。你们出一点错,那就会害徐总出错,进而就会对咱们整个盛来造成影响。今天这件事看起来小,但恰恰能因小见大,要是你们都像这样马虎地对待工作,对公司造成的损失会有多大,你们知道吗?单就今天这笔款项,要是没有如期支付,违约金就要六位数!这笔损失你说是让公司替你们承担,还是你们自己承担?”
说到底这次工作失误,是总裁办内部的事情,轮不到他财务部的人来指手画脚。可这事毕竟是总裁办理亏在先,唐主管虽然心里不爽,面上态度依旧摆得很得体。
“赵经理说的是,我们会进行反思和检讨,之后以更专业更谨慎的态度对待工作。”
“你们是该好好检讨一下,要我说,这两个小助理,”赵经理犹带不满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梁橙与唐乐,不依不饶,“犯这么大错误,开除了都行。”
唐主管皱了下眉,到底只能忍下这口气。
梁橙抿唇半晌,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他:“赵经理。我刚才特地查过,这笔款项的审批手续上周就已经从岑总那里过了,可直到昨天下班才递交到总裁办。中间至少有五个工作日,如果不是拖延到今天,也不会赶得这么急。”
她长得太乖,看着好欺负的样貌,赵经理没想到会突然被她“反咬一口”,愣了几秒怒冲冲指着她说:“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责任在我?”
梁橙鲜少与人如此针锋相对,那根手指带着凶狠恶意,直指她的脸。梁橙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几乎生出退缩的念头。
但她硬逼着自己站稳。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真要追究,我们负一定责任,但并非全部责任。”
赵经理大怒:“我们的手续是在时限之内递交过来,完全合规,没及时处理的是你们,我们有什么责任?唐秘,你看看你们的员工,自己工作出了错还要推诿责任,这是什么态度!我今天就要你一句话,这两个人你要是不处理,我就要找徐总评评理了!”
脚步声有节律地由远及近。
提前结束会议的徐晏驰从外面走进来。
“这是替我管教下属来了?”
赵经理听到他声音,盛气凌人的神色登时变化,转过身堆起笑:“徐总这么快就开完会了?我就是因为今天这件事太生气了,差点给公司造成损失,要不是我力挽狂澜,客户那边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您工作那么忙,要是手底下人不得力,那不是拖后腿吗。总裁办不比别的地方,选人那一定要……”
徐晏驰没耐心听他啰嗦,眼神寡淡一扫,赵经理脖颈便开始冒寒意:“我怎么不知道,总裁办的人事安排什么时候归你管了。”
这话一点不委婉,越上司的权在职场本来就是大忌,现在他还越到徐晏驰头上……赵经理哪听不明白其中含义,差点冷汗飙出来,脸色尴尬不已。
刚才还指天骂地咄咄逼人,真到徐晏驰面前,两句话就萎了,理也不评了,赶忙缓和几句就带着人跑了。
他人走了,办公室霎时被更深的寂静笼罩。
那把悬在头顶的刀并未随着他的离开消失,反而因为徐晏驰的归来,更逼近头顶。
徐晏驰在公事上要求有多严格,不讲情面,再没人比总裁办这帮人清楚了。
唐乐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也听过猪的传说,心哇凉哇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被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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