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驰只在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 之后一整天都没回来过。
上午总裁办的事情很多,忙到快一点才有闲暇,梁橙跟谭珍珠和张秘就近到Subwey买三明治。
谭珍珠因为减肥, 好久没吃她最爱的猪排饭了,心心念念。上午做了几番心理斗争,好不容易狠下心决定放纵一把,谁知道中午的午餐时间根本来不及。
买三明治时她报复性地狠狠加料, 张秘书在旁边苦口婆心:“两斤肉啊, 两斤肉。”
谭珍珠权衡半晌, 忍痛割爱地对店员说:“那少放一片黄瓜吧。”
梁橙笑着听两人说话, 边看店员制作三明治,余光无意略过窗外一侧, 好像看到什么, 忽地转回去。
店外的绿化带旁边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戴着一顶渔夫帽, 黑色大口罩几乎将脸全部遮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遮遮掩掩地藏在帽檐下方。
梁橙没有看到他的眼睛,他低着头向前走开,一边伸手去拽绿化带翠绿的灌木叶子。
行迹非常可疑。
梁橙狐疑地盯着,人转进小路之后就不见了。
“看什么呢。”谭珍珠的声音把她拉回神, “好了, 走了。”
“哦。”梁橙接过自己的三明治, 和她们一道回行政楼。
不知怎么, 回办公室之后, 她都时不时地会想起那个戴渔夫帽的男人。
那人穿着大街上最常见的黑色T恤和休闲裤, 打扮得很普通, 粗粗两眼也看不出什么来。
其实单凭渔夫帽和黑色口罩也不能认定什么,毕竟喜欢这种打扮的男性也不少。
但梁橙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这人实在是太可疑了。
到底是什么人呢?
在盛来园区内,最可疑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她左思右想,没有头绪。
总不会是小偷吧?
但现在到处都有监控,盛来园区的安保还挺严格的,他来偷什么呢?
下午,梁橙有事要去一趟研发大楼,中间经过公园,她习惯性抄近道。
去时走得快,匆匆赶过去,处理完事情回来,再次花园里小径,四下安静之中,她莫名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这种恐怖的念头让人在瞬间肾上腺素飙升,梁橙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不会吧,园区内竟然有变态进来了,大白天的就想对她行凶?!
幸而她所在的地方树木并不太过幽密,梁橙快步走到大路上才松口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跟着她的果然还是中午那个人,宽松的黑T恤和卡其绿裤子,渔夫帽和口罩挡着脸。
因为她回头得突然,那人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避的眼神正正和她碰上。
尽管他第一时间马上转开,想要逃避对视,梁橙还是眼尖地认出来了。
所有惊慌失措和心有余悸,都在意外之后化成无语。
她在烈阳下撑了下差点被吓出冷汗的额头,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朝转身想跑的渔夫帽走过去。
“爸爸!你穿成这样在这里搞什么呢?”
渔夫帽匆忙躲避的脚步顿时停住,站在原地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不是梁攸宁是谁。
“你认出我来了?”
从头到脚的装束,都是和梁攸宁平时截然相反的风格,看得出来这次伪装,他确实是很努力了。
但论起潜伏,梁橙觉得她爹比她可差太远了。
梁橙无语极了,拉着他避过公园偶尔经过的人,快步走到僻静的地方。
“你以为你伪装得很好吗?就差把‘我很可疑’这四个字写在帽子上了。中午我就发现你鬼鬼祟祟的,刚才还以为是跟踪我的变态,差点就要报警了。”
四十多岁的人了,到底还是要点脸皮的,梁攸宁讪讪地咳了一声:“吓到你了?”
梁橙说没事,又问他:“你不在家里休息,来盛来干嘛呀?”
梁攸宁眉毛又拧起来,说道:“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就来跟踪我啊?”梁橙真的无奈,跟他晓之以理:“徐家的人不认识我,是因为我小时候不是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的,他们没怎么见过我。但是他们认识你呀,要是徐晏驰看到你,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梁攸宁拢着眉心,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叹息一声:“橙橙,我最不想的就是你和他接触。太科的情况没你想象的那么糟,况且只要还有你爷爷在,就不可能会破产。这个工作,你还是别做了。”
“爸爸。”梁橙肃下脸看着他。
对这个女儿,梁攸宁内心一半疼爱、一般愧疚。
父母的感情不和睦,会对孩子造成很大的影响,他和妻子走到离婚之前的那段时间,很多争吵,每一次看着女儿哭得满脸眼泪,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小孩子总是更亲近母亲,离婚时,他也曾心怀忐忑地问过女儿,要不要跟着爸爸,梁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妈妈。
女儿后来的成长,他人在异国极少能参与,梁橙也并不很愿意见他。
只偶尔才能见那么一面,他眼睁睁看着她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安静,变成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孩。
后来她出事故,他匆忙赶回国,她刚刚醒来,缩在病床上瘦瘦小小的一团。
车祸之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自厌情绪一度达到很高。
她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那种状态已经不适合再上学、高考,出院后梁攸宁带她出国疗养。
过了很久,有一天她才和梁攸宁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很讨厌你。”
梁攸宁有一身反骨可以不顾一切,唯独在这个女儿面前,愧疚让他永远无法抬起头来。
这件事梁攸宁能跟亲爹争论、抗衡,对梁橙却毫无办法。
只得退让地叮嘱:“你要和徐晏驰保持距离。”
“我就在总裁办,和他一层楼,一个办公室,能离多远啊。”
梁橙无奈地说,她想完成任务,还得从徐晏驰身上下手呢。
“总之和他少接触。”梁攸宁百般放心不下,在他眼中徐家、尤其是徐晏驰,与洪水猛兽无异。
“那你不能再偷偷摸摸跑来这里了。”梁橙也警告他,看看时间开始赶人,“你现在回家,我要回去上班了。”
梁攸宁又絮叨地问:“你们几点下班,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梁橙态度强硬地否决,“我自己回去。”
他还要说什么,梁橙双手比了一个叉:“你再这样,我要打电话给爷爷了,让爷爷亲自来接你。”
梁攸宁终于放弃。
梁橙好说歹说,终于把这个叛逆的爹搞定,赶紧送他离开园区,以免被人发现。
研发部三楼。
Infini项目组的组长正在阐述新VR产品的设计概念,长条形办公桌摆在采光明亮的会议室,众人围坐四周。
主位靠窗,他讲着讲着,就见徐晏驰的视线定格在落地窗上。
顺着他目光往下看,是绿意盎然的公园,夏天一热,许多职员闲暇时都爱往那去。
他极少在会议上走神,组长一时不知是自己讲得太无聊了,还是他对这个设计方案不满意。
刚想假装咳嗽一声提醒,徐晏驰已经自行收回目光。
他左手搭在交叠的膝盖上,面无波澜,已经瞧不出方才走神的痕迹-
因为她爹的突然出现,耽误了梁橙一段时间,回办公室便忙碌起来。
下午财务部又送来一批报表,她注意力全部投放在工作上,太过专心,大家是什么时候下班的都不知道。
谭珍珠走之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醒她:“徐总今天不在,你手头没要紧事就回家吧。”
梁橙抬起头应了声“好”,转头便又沉浸到大堆的文件之中。
再次回过神,是因为一阵有脚步声。
环境太过安静,那声音分外清晰,极有节律。
她抬头才发现,窗外已经被深蓝色的夜幕笼盖。
整层办公室,只有她座位上还有人,徐晏驰走进来,抬腕看看时间。
他应该是从外面回来的,衬衫袖子挽起两层,此时正好站在灯下,炽亮光线钻进微开的衣领,染上他半截锁骨,闪耀着光泽。
“还不走?”他问。
梁橙目光从那里收回:“这份资料快弄好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拿东西。”徐晏驰说。
梁橙“哦了一声。
把最后一段文字敲完,文件保存好,她关掉电脑,收好桌面,徐晏驰恰好从他办公室里出来。
梁橙把所有门窗电器关好,跟在徐晏驰身后往外走。
她盯着徐晏驰平顺的黑色裤脚,不由得想起爸爸。
小时候,她曾经因为爸爸心怀负疚;现在,徐家又成了他们的仇人。
他们梁家和徐家,也不知上辈子是结了什么恩怨,这辈子彼此不放过。
到电梯厅,一号专属电梯门打开,徐晏驰走进去。最近经常跟在他身边,一号电梯梁橙搭了好多次,习惯性抬脚跟了进去。
到负二楼,徐晏驰往外走,她再次跟上。
跟了一段,终于在停车场独有的空寂中反应过来,脚步乍然一停。
她来停车场干嘛?
她一个因为不喜欢开车至今没有驾照的人。
梁橙无奈,她真是想事情专心过头,把自己想傻了。
徐晏驰回头瞧她:“怎么不走了?”
梁橙说:“我不走停车场。”
行政楼停车场与整栋楼风格一脉相承,冷金属色的现代感,深灰褐色地坪漆上画着笔直白线。
车辆被下班回家的职员开走一大半,显得格外空旷。
徐晏驰单手插兜,站在一根承重柱旁。
他好似有一点意外,眉峰挑动寸许:“我以为你终于按捺不住,想跟我回家呢。”
梁橙:“……”
我按捺不住你个头。
被徐晏驰这一气,被爸爸的那点思绪倒是不见踪影了。
她麻木地说:“我也没有那么按捺不住。”
徐晏驰不紧不慢问:“那你跟着我下来做什么。”
走错这种理由他肯定又不信,梁橙面无表情地胡扯:“我就是下来送送你,停车场这么大,怕你迷路。”
“怕我迷路?”徐晏驰认可地点了点头:“我方向感确实不太好。那你走前面,带路吧。”
梁橙借坡下驴:“你车停哪里了?”
徐晏驰道:“1109。”
梁橙自己的方向感还不错,跟着悬在上方的指示牌,寻找1109的方向。
地下车库面积太大,她跟着指示牌绕来绕去,成功找到徐晏驰那辆白色宝马。
她扭头正要跟徐晏驰说找到了,瞥见他身后,那根挂着安全门标识的承重柱,和旁边落满一层灰的棕金色尼桑车,越看越眼熟。
这地方应该也许好像是走过……
徐晏驰倒是知恩图报,解了车锁,说:“辛苦梁秘书了。作为报答,我顺路送你一程吧。”
徐晏驰住的地方和她公寓一个方向。
梁橙思考几秒,走过去拉开车门。
暗恋的锅都背了,每天还得配合他演戏,这秘书做得如此辛苦,不蹭白不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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