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 谢曜刚回来便又折返出去了。
秦可也没想到,战事会这么快传来结果,周培败了是意料之中, 可没想到他会跑了。
北上……
秦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曜临走前嘱咐她好好休息,语气笃定, 她也的确信他,现在在大表哥身边, 她什么也不怕。
谢曜接到消息立刻便赶往练兵场,谢煊和谢择显然也接到了消息, 走上前迎他:“大哥。”
“我们现在是否该早做准备?”
谢曜:“周培的兵力还有多少?”
“刚得到的消息, 不足三万。”
“我们的人在崇州的估计也就只有两三万,剩下的要立刻传令集结吗?”
谢曜看了眼远方:“是时候了。”
谢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大哥放心!我先带五千骑军去探探他们的实力,他们想北上无非就是想招兵整顿, 周培的人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血战,正是伏击他们的好时候,我带兵埋伏,说不定能歼灭他大半!”
谢曜点头:“是个好主意, 但要等明日探兵的消息, 我们接到的是飞鸽传书, 周培若带兵北上, 至少也在二十日,我们提前备防。”
谢煊:“他知道你在崇州, 也定会设防,这些日子的沿途哨兵需要谨慎。”
谢择:“三哥说的是。”
谢曜也点头, 兄弟三人回到营帐开始研究地图和兵法, 不知不觉就已天亮。
谢择越讨论越兴奋, 竟毫无困意:“当初周培将我和大哥从京城支走, 怕是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这一个多月以来大哥夙夜未眠,步步设防,他只要赶来,打的他满地找牙!”
谢择斗志满满,谢曜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的确要有劳你了。”
谢择:“大哥放心吧!”
三人走出营帐,外面天已大亮,练兵场距离巡抚府邸不过两条街的距离,谢曜原本打算回去看看秦可,谁知刚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他脚步一顿。
另外两兄弟自然也看见了。
谢煊笑道:“表妹定是担心大哥,这才一大早过来了。”
谢曜彻夜未归,秦可的确担心。在看见他后,朝这边走了过来,谢曜迎了上去。
“三表哥四表哥。”秦可也笑着和谢择谢煊打招呼。
“表妹这是给我们送早膳了?”谢择惊喜。谢曜早已伸手,将秦可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
秦可点头:“我想着你们应该都饿了。”
谢择:“多谢表妹,这不说还不觉得,现在还真是饿了!”
“那进去吧。”
谢煊和谢择是真的饿了,在桌前喝着粥吃着馒头,而谢曜却一直在照顾秦可,“昨夜可睡得好吗?”
秦可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不在,她总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但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摇头之后又点头。
谢曜都懂。
他只喝了一小碗粥,秦可问:“大表哥不再用些了吗?”
谢曜摇头,看了另外两兄弟,在席下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秦可便什么都懂了。
两人走出了屋外。
谢择和谢煊也心照不宣的没跟过去。
“要打仗了。”
谢曜出门后没有太多的铺垫,望着她的眼,十分坦诚。
秦可微微一愣,但也只是片刻,随后垂下长睫:“我知道。”
“战事会从哪里开始?”
“我不知道,但我想将战场引到塞外。”
秦可:“是因为不想殃及百姓吗?”
谢曜沉默了。
“不全是。”
“更重要的是,离你能近些。”
空气在谢曜说完这句话之后都安静了好一会儿,秦可好半晌才垂眸低语:“我也是。”
她也想离他近些。
还有一点儿是,她也想能帮上些什么忙。
在军营里照看伤者也好,在膳房里帮些忙也好。因为打仗总是要有人牺牲的,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谢曜又拉过她的手,习惯性的捏了捏她的骨节。
“你什么也不用做,在我身边就好。”
秦可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打仗的话,我多久能见你一面?”
谢曜沉默片刻:“我会十日归来一次,战事若吃紧,便会提前告诉你。”
十日。
不算长。
“那我和大表哥便约好了,我就在崇州城等你,若真的起了战事,你一定要十日回来看我一次。若是战场转移,你去哪,我便去哪。”
“好。”
谢曜语气郑重其事,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谢择带兵一路南下,主动迎击周培。
探兵一路打探到的消息,周培的确从黄河沿岸朝北,大有朝塞外来的趋势,带兵两万,伏兵未知。
谢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羸弱的小少年,他杀气沸沸,俨然已成了谢家最年少的小将军。
军中人人仰慕。
兵行十日,埋击在了兰州河西关外。
此处是周培出塞唯一的必经之路。
山势陡峭,谢择在此处整整埋伏了五日,终于接到了探兵的消息,太子的人终于来了。
谢择居高临下,在狭长的山谷之中提前布防,在山脚那只军队接近峡谷中间最狭窄之处时,谢择一挥手,山石和弓箭齐发,山谷内传出阵阵惨叫。
也不知是周培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提前出击,还是兵力早已匮乏无力,不出一个半时辰,这只最先进入峡谷的军队就几乎全军覆没,手下来人禀报:“死伤约五千,我们的人都已撤离,但未见到太子本人。”
这是谢择意料之中的事,周培再傻,也不会在队伍之中打头阵,能不费吹灰之力损他五万大军,已经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了。
“撤兵!”
谢择并无在此处打持久战的准备,他料定周培定气的跳脚,无论如何也会原地休整三日,他又给大哥争取到了三日时间-
周培的确怒不可遏。
半月前他输给了蜀王,现在竟然突遭谢家的伏击,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谢家是个祸害!一日不杀,终是后患无穷!!
他气的差点儿拔剑冲了出去,被郑德胜拦住了。
“殿下不可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顾全大局,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利益!”
“一时的利益?!连谢择那小子现在都能带兵了,谢家究竟还有什么不敢的?!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灭了我五千军,手下的这些将士都是废物吗?!”
郑德胜:“殿下喜怒,现在确实不能冒进,您现在要紧的是立刻招兵买马,谢家此举,是摆明了早有准备,殿下切不可再大意了!”
周培咬牙切齿,他万万没想到谢子珩的速度会这么快。
当初就不该让他离京……
周培懊恼。
若在眼皮子底下,料他也不敢这么大胆——
谢择首站告捷的消息不仅很快传到了谢曜耳里,也很快传到了京中。
庆国公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
蜀王已经入驻宫中,派出大量的兵力去绞杀周培,若此刻自己儿子出兵的消息传到蜀王耳朵里,那自然前功尽弃。
庆国公老谋深算,将那封飞鸽传书默默烧掉了。
也正是这时候,蜀王派人来了谢家。
说是进宫商议要事。
庆国公淡定回:“知道了。”
儿子在外突围,他在内埋伏,父子同心,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临走前再三嘱咐了大夫人,谢家在战事未定之前,不得开府门一次。
大夫人紧张点头,看着丈夫虎背熊腰的背影,湿润了眼眶——
又过半月。
塞外的号角声终于响起。
周培派出五千骑兵来试探谢曜的兵力,就在楼县,边境起了烽烟。
谢曜出兵这日,是秦可亲自替他穿好了盔甲。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谢曜穿铠甲,却是她第一次替他穿铠甲。
她玉白柔软的指尖与坚硬冰冷的盔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谢曜眸色暗了暗,捏住了她预替他系好腰带的手。
“今日出战,不会很久。”
他承诺。
秦可笑了笑,没回,反而又抬手摸了摸他的盔甲。
“这样厚的坚硬,一定能保护好大表哥的吧?”
谢曜也低头,盔甲虽厚,但刀剑更是无眼。
他知道她这话里真实的意思,当然也不会说这句话。
“会。”
他语气笃定。
秦可便笑了。
轻轻从他手中挣出来,替他束好,最后伸出双臂轻轻圈了圈他的腰肢。
“不要受伤,我等你回来。”
谢曜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这个动作里,接着他便转身出门,策马离开。
秦可一直站在门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过了许久——
起了战事,就一定会有难民。
周培在京中大败,这一路都在招兵买马。
若有招买不到的,便会当地征兵。
他毕竟还是太子,以扶保正统的名义征兵,倒是名正言顺。但对百姓而言,饭都快吃不起了,又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管朝廷的事。
一打战便人心惶惶,加上北方冬季粮食本就吃紧,楼县已经陆续出现了难民。
正宣帝多年的无能,在今年似乎得到了上天的报应。
楼县开始搭棚施粥。
秦可得了空,便也会过去帮忙。
快一个月的相处,她倒是和阿丘莲成了熟知,两人经常一同在粥棚帮忙,可大多数时候秦可瞧她总是没什么精神,便知道她前一晚定又熬夜写话本了。
“你写的究竟是什么?”秦可好奇极了。
阿丘莲打着呵欠笑:“现在还不能说,等我写出来之后才行。”
秦可笑道:“什么题材也不能说吗?”
阿丘莲看她一眼嘿嘿一笑:“反正是受了你灵感启发。”
受了她灵感启发?
秦可更好奇了。
她还想问些细节,面前忽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打粥。”秦可连忙看了过去。
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少年,浑身脏兮兮的,睁着两个怯怯的大眼睛看着她。
秦可心瞬间被揪成了一团,连忙给他打了满满一碗浓粥,那小孩子瞪大了眼,连着说了四五遍谢谢。
直到那小孩儿走后,秦可的视线也没收回。临到了还嘱咐清莲跟上去,塞了两个馒头。
阿丘莲似乎早就发现她的心软,靠近她道:“这样的小孩很多的,你个个都要帮吗?”
“大人和小孩不一样,这小孩这么可怜,可能无父无母孤身一身,能帮尽量就帮吧。”
阿丘莲视线多出来了两丝探究。
“在楼县,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
秦可偏头看她:“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
秦可犹豫了一下才道:“因为天下会换主人。”
阿丘莲笑:“不管是谁当了天下的主人,我们北方都是落后萧条的。这么多年,一如既往。”
秦可不再说话,正宣帝在位几十年,百姓们的心都也麻木了。
“要是不打仗就好了。”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阿丘莲看过去,笑:“战事才刚刚开始呀。”
秦可皱眉,战事的确才刚刚开始,但她相信,不会太久的。
一连五日,秦可一直在粥棚帮忙施粥。
午后忙完,她有些疲惫。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喧哗声响起。
“谢大人胜啦!”
秦可眼睛一亮,借口处很快涌进两队士兵,谢曜在最前面,一身骑装,英俊不凡。
他朝秦可伸手,秦可便不管不顾的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整个战事部分我明天能写完吗?
能吧?
不能把?
能?
好像不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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