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礼在同甘殿举行。
那里不知何时搭建了一座巨大的、流光溢彩的莲花台。穿的仙风道骨的掌教们坐在正下首,一个个轮流上去高谈阔论。
至于那一排椅子后边,立了一片清一色蓝底银边轻铠的修士,他们最大的有六十五岁,最小的才不过十六岁。
个个束着高马尾握着武器,表情肃穆,瞧起来意气风发。
可即便是如此严肃的场合,也总那么有些人格格不入。
站在尾部的一位矮个子修士不仅自己频频探头晚后边的大门看,还试图拽边上的修士同他一道看,“百里公子,为什么宋兄他们还没来?他们是不是不知道今儿要来?”
百里长明皱眉看了他一眼,一把扯过自己的袖袍,不耐烦道,“我如何知晓。”
“不是,都是一个宿舍的,你也没必要这样吧。”白笙道,“关爱同窗还是有……”
“白笙!”
“在!”白笙下意识应了一声,应完才反应过来不太对劲,他僵硬抬起头,正好瞧见在台上讲话的掌教怒气冲天瞪着他,“你要是不想听,就赶紧滚出去!”
白笙赶紧缩了缩脖子,俯礼赔罪,“学生闭嘴。”
台上掌教这才缓了口气继续说,“都说大道至简,想要得成大道,必须心无旁骛,不为外来事物所干扰……”
现在台上讲话的是这朝阳学宫最年轻的掌教——红霞。年纪轻轻,就已经跨入了化虚境大门,生的美艳,可这脾气吧……实在火辣。
白笙可不敢惹。
毕竟他可是要在对方手底下讨生活的。
红霞讲完后,这开学礼也算是结束了,她立在台上,“回去的时候通知那些没来的,明儿集体来我书房一趟。”
白笙在底下一听这话,顿时打了个寒噤。
红霞睨着台下诸位修士,“听见没有,白笙。”
白笙苦哈哈应下,“听,听见了。”
回到宿舍才知道,原来百里长珩和长随没来是因为百里长珩发烧了。
烧的很严重。面色白的吓人,额头一直在冒虚汗,身体却冷的像块冰一样。即便长随已经在他床头加了好几个炭火盆又盖了数床被子也还是没用。
白笙从厨房端了热水,小心翼翼进门,差点就被这热气给熏晕过去。
他猫着腰来到床头,将铜盆放在架子上,小声道,“长随,给宋兄用热水擦一下身子看看能不能好点,要是还不行,那我去请医师来。”
这时候长随倒是没冷着脸了,他面上极为担心,听见白笙的话也就随口嗯了一声。
可就是这一声让白笙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你看,冷脸小屁孩还不是跟我讲话了!
我再也不是透明人了!
白笙压下心底的欣喜,“你给他擦吧,我去外边。”
长随应了一声,等人出去后才将握着百里长珩的手松开,将人扶起。
“也就这时候您会听我的了。”长随嘟囔一句,将人从外自里扒干净,然后红着耳朵一点一点给对方擦。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百里长珩的身体。
他早就知道,他家主君的身体不像主君的表现出来的那样孱弱。虽然双腿尽废,但是对方身上并没有多余的赘肉,相反,还有漂亮的六块肌理分明的肌肉,穿着宽大袖袍看不出,现在倒是能很轻易看出对方手臂上的肌肉,一点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病弱。
长随自上而下替百里长珩擦身体,擦到小腹后,他有些不敢往下了。
掩在被子底下的,是人最私密的地方。
他要是看了……嗯……能让百里长珩对他负责吗?
长随闭上眼,摸索着将百里长珩的身体全擦了一遍,擦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他的手措不及防被人握住了。
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力气极大,紧接着,对方一扯,长随整个人扑了上去。
唇贴着小腹,长随瞪大了眼睛。
长随能感觉到,就在自己的下巴下面……那个……长随意识到这点,向来冰封的脸红成了猴屁股。他们慢吞吞抬头看自家主君,百里长珩没醒,依旧闭着眼面露痛苦。他把人往上捞了捞,薄唇擦着对的的额头,囔囔道,“长随,陪我睡会。”
长随头埋在对方颈窝处,嘴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最后只自暴自弃将掀开的被子盖上,生怕百里长珩冻着了。
幸亏这屋里太热,长随早早脱了外套只穿了中衣,此时上床衣服上的那些暗扣也不至于咯着百里长珩。
对方冰冰凉凉的身体与厚实的被子刚好相反,长随感觉不到热反而还有些被百里长珩冰到,他的手臂上很快起了鸡皮疙瘩。他没有逃避,抿着唇感受了一会,感受他家主君八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的寒冷。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恨一个人。
八年前,他的主君也才十七岁,意气风发,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无尽的憧憬和幻想。
可是一切都被断送了。
到底百里长珩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被这么残忍废掉一辈子?长随不明白。
从第一眼看见百里长珩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与蛮荒每一个恶鬼都不一样,他是好人。长随无比清晰地知道。
长随第一次见百里长珩,是在前往自家院子的拐角处。那也许是百里长珩最狼狈的时候。那时候百里长珩眼睛已经瞎了,拖着两条腿自海岸来。
他走不动了,摔在沙地上。
长随那时候不叫长随,叫没人要。
他自记事起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各种犄角旮旯处讨吃的。
他跟着百里长珩走了一段。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虽然对方面上有血污,但是他依旧觉着这是个顶顶好看的人。
但是在这里,好看无用。它并不能让你在蛮荒活下去。长随不是个烂好人,他自己都活的艰难,不可能救这么一个看起来马上就要死了的人。
小小的长随抱着只比自己小一点的铁剑,冷眼看着对方自地上爬起。
对方像是发现了有人在看他,勉强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百里长珩沾满血污的手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伸手进了自己怀里。
长随警惕握紧了手中剑。
只要对方一动,长随保证他会先劈了他。
对方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干粮。
长随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百里长珩将东西放在地上,虚弱咳嗽两声,用无比沙哑的嗓子说,“只剩这些了,给你,再多,就没有了。”
他把自己也当成了海岸线那边抢东西的喽啰?长随拧着眉想。
不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对方突然倒在了地上。
百里长珩晕了过去。
长随捡起地上的吃食,打开看了看,里边的饼够他吃十天。长随看看饼又看看倒在地上的百里长珩,脑子一热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要救他。
“呃。”百里长珩的痛呼把长随的思绪拉了回来。
长随稍稍侧身将自己身体的重量挪开免得压倒百里长珩。他一撤,对于百里长珩来说就是自己的火炉突然跑了。
这怎么能!
百里长珩瞬间侧身将人整个抱住,长随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与自家主君,就隔着薄薄一件中衣。
这使他无比僵硬。
有些后悔没多穿几件,又有些懊恼没连这件也脱了。
长随皱着眉头思考,“为什么他会有全脱了这样的想法呢?”
而在外边,自认得了长随回应的白笙像是打了鸡血,极为快速喊了医师过来。
他也没敲门,直接一把推开,“长随,我把医师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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