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修就是麻烦。”
百里长珩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
他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 这么轻松的觉了。寒毒不发作,灵力被禁,感知下降, 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需要五谷杂粮,需要充足的睡眠来维持一天的精神。
他醒的时候还有点懵,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下意识喊了声长随。
直到没有听到回应才想起, 他现在在魔都,长随不在身边。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烦躁。
八年蛮荒也没能能教会百里长珩束发。
百里长珩起身穿好衣裳,将东西一股脑收进乾坤袋, 随手拿发带将长发一绑,拎着匕首紧贴石壁来到洞口。
外边是一小队魔族的巡逻队, 穿着统一的黑服,面上带着鬼面具。
领头的那位好像与身后的手下意见相左,当面就吵起来了。
语调激昂,间或骂了几句难听的话。
百里长珩听不懂,就靠着墙壁听他们吵, 十分后悔没在蛮荒的时候学几句简单的魔语。
没吵多久, 外边的魔们突然噤声,朝着这边来了。
被发现了。
百里长珩无奈收了匕首, 若只有一只魔,那能杀。但情况是, 对方七八只魔, 他一个没灵力的, 哪里打的过?
就算他有灵力, 在魔族的地盘杀魔, 那是不想活了。
语言不通,百里长珩打算装个哑巴。
这个他有经验,不太难。
百里长珩才从角落走到中央,魔就攥紧长/枪自外边进来了。
数支长/枪指向百里长珩,那领头的没在百里长珩身上闻见威胁的气息,问了他一句。
百里长珩猜测是问他是谁,又或者是问他问什么在这儿。
对方懂不懂手语百里长珩不敢确定,只能用最简单的表示自己是个哑巴。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
那群魔互相看了看。
又问了一句。
这句百里长珩懂,曾经在蛮荒有人也这么问过,问他是不是哑巴。
百里长珩点点头。
那群魔商量了几句,似乎是商量把他带走。一只魔抬手,魔气绕上百里长珩,化作锁链锁住百里长珩的行动。
一根链子自他身上的锁链中窜出,长长延伸,绕在了领头魔手上。
百里长珩:“……”
人生六十多载,还从没有人用链子绑着他游街。
百里长珩被迫跟着他们走,也不知去哪,但若是能离开这迷宫也不错。
百里长珩颇为心大,边走还有心思欣赏路边的风景。
即便是漆黑的荆棘藤、灰白的怪石,他也觉着很有意思。
毕竟已经有八年未曾见过东西了。
能够重见天日,已经是他不敢奢求的美好。
那位领头魔跟他的下属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边走边吵,百里长珩怀疑他们已经互相问候过了对方祖坟无数次。
拐过三个十字路口,钻过四个山洞,他们来到一片荆棘林前。
黑色的藤蔓结扎,荆棘根根都有人手臂那么粗,锐利无比。
每根荆棘刺之间缝隙只有一个手掌宽,人要想过去,先得被扎成刺猬。
牵着百里长珩的首领一抬手,漆黑的魔气列成魔语,窜入荆棘林。
随着魔气窜入,荆棘藤迅速向地底萎缩,给魔们让出了一条路。
首领牵着链子率先进入荆棘林。
荆棘藤遇见这些魔简直温顺无比,不仅主动缩了荆棘刺,还用藤尖去蹭魔们的的腰和大腿。有细藤顺着首领的裤管溜进去,却被一把拽住,扯出来往地上一扔。
大家像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竟没有一人觉得奇怪。
百里长珩不是魔,自然没有藤亲近他。他倒乐的清闲,好奇的东瞧西看。
越走,百里长珩越觉着热。地面发烫,脚底都要被烫熟了,空气中一股子岩浆的灼热气息。
要是寒毒在,那他指定要觉着这样的温度舒服,但是现在寒毒不在,百里长珩久违感受到了热。
荆棘林走到头,不远处是巨大的岩浆池,岩浆上翻滚着巨浪,一个个气泡冒起又炸裂,未吞尽的尸骨浮在岩浆之上。
热浪直冲面门。
百里长珩抬眼看去。
在他们正前方,有一条铁锁路,铁锁上横放着数不清的木板,木板不大,只供一人通行。有的已经腐蚀,有的断成两半。铁锁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古堡。
古堡浮于岩浆之上,土灰的墙面上攀爬着没生长尖刺的黑色藤蔓,中间是一个拱洞,没有门,里边黑漆漆的瞧不清。
首领率先踏上了木板。
百里长珩紧随其后。
一踩上,铁锁摇晃,藤蔓自尽头而来,缠住木板,让它不至于从铁锁上掉下去。
百里长珩抽空朝下边望了一眼。
滚滚的岩浆像是曾经在禁地瞧见的那样。但它比禁地那岩浆池更大,更灼热。
飞起的火焰舔舐着百里长珩的衣角,路才走了一半,他的衣摆已经被燎短了一大截,就连里边的白靴也沾上火星,缓慢燃烧着。
百里长珩的脚踝被烫红了。
他很想催前边的走快点。岩浆并不会偏袒谁,那些魔的衣角和他的一样,都被火星燎了,有的还更严重,里边的皮肉也已经被烫起了泡。
他们像是感觉不到痛,全程安安静静,蜗牛爬似的一步步往前挪。
等终于挪到古堡大门的时候,百里长珩已经露了两个发红的脚踝出来。
作为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仙修,百里长珩自认自己没有魔族那么无所谓,在大庭广众下露出自己的脚踝。
即便这一路除了这几个魔就没瞧见别人。
他皱着眉想,回去一定要恶补一下魔语,否则想提意见都不敢提。
一提就露馅。
几魔一人踏入古堡。
里边是一个大院子,整片空地种的竟然是一种银色的,花瓣像剑一样的花,根根四散。两边只留出一小块地方给过路。
百里长珩才走一两步,就听见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声。
他抬头,红发银眸的少年趴在高高的围墙上,笑着用魔语调侃了一句。
百里长珩断定这一句并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此话一出,周围的魔都笑了。
还有只魔推了他一把,百里长珩被迫来到最前面。
少年自围墙上落下,平稳落在地面上,对着魔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那些魔回了一句,将他的链子交给少年离开了。
百里长珩面无表情地想,这群魔真没骨气,猎物还拱手让人。
涅野甩了甩链子,眉眼飞扬,换回神州官话,“走吧小美人,现在你是我的猎物了。”
百里长珩问∶“你刚刚对他们说了什么?”
“啊?”涅野神秘地笑了笑,“不告诉你。”
涅野扯着百里长珩的链子换了个方向,带着他拐了几个角,进入一间全是锁链的宫殿。
涅野松开他的链子,随意往锁链上一躺,“不是叫你别乱走吗?”
“那洞一点也不隐蔽。”百里长珩走的腿都要断了,随意坐在地上,从乾坤袋抽出一双新鞋子换上。
“啧啧。”涅野瞧着他,“仙修就是麻烦。”
在这儿待了还不到一天,百里长珩就迫切地想回去。即便在神州,他不能视不能走,还时刻被寒毒侵染,但是比在这儿,更舒服。
涅野盯着百里长珩半晌,突兀开口,“在这儿无所适从吧。”
百里长珩没答。
涅野问:“想回去吗?”
百里长珩停了停,“如果从这儿回去的代价是给你们创造一个前往神州的通道,我宁愿老死在这儿。”
涅野∶“可即便你不打开这个通道,也依旧拦不住我们。”
“你想的太天真了,你以为柱上的封印是封的整个魔族通向神州的通道么?”
“不,那只是限制一只魔,你的封印打在了我的身上,体内魔气被禁锢,我被迫退化回幼年,但是别的魔没有。”
“他们依旧可以从我们进来那个通道出去,你拦不住的。”
“我们深居地底,在暗无天日与岩浆之上徘徊,你们人族有一句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这回,该转到我们这边了。”
涅野舔了舔唇,语调危险,“神州该让我们当家做主一回了,人族,也该尝尝岩浆的味道。”
“不过嘛。”涅野话锋一转,“你是我沉睡醒来第一个遇见的人类,长得深合我意,给你点例外也是可以的,待魔族登临神州,我允许你在日光下行走。”
“大话说的太早了。”百里长珩并不生气,狠话天天有人说,能做到的很少,百里长珩懒得跟他扯这个嘴皮子,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你说,我是你第一个见到的人类?”
“是啊。”涅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百里长珩瞬间起身,“那朝阳宫主呢?他不是你派出来替你清路的么?”
“蛤?”
“那是谁?”涅野道,“我由一团魔气孕育,在这之前,我从未去过神州,更别说认识什么神州的人类,若我能成功自通道去到神州,还需要什么别人为我魔族扫清障碍,再说了,你们神州人族我一个也看不上。”
如若他说的是真的,那给朝阳学宫中下主仆契的是谁?
那白玉像又供奉的是谁?
百里长珩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他未曾见过那白玉像的面容,在魔都第一眼见到的是涅野,与他在白色宫殿里对打的也是涅野,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座白玉像是涅野的像,朝阳学宫供奉的是涅野。
百里长珩再次确认,“你没有给修仙者种下主仆契?”
“蛤?”涅野转了个身,意识到百里长珩把自己认成了别人,他坐起身,“我都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什么契是干嘛的,怎么给人下?”
百里长珩逼近涅野:“三百七十五年前,你确定你没去过神州?”
“没有。”涅野笃定,“那时候我魔气弱,维持人形都勉强,能去哪儿?”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百里长珩没答,退后一步皱着眉想,若之前的推测全是错的,那事实又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晚安——
对不住,我眼花看错了,呜呜呜……感谢在2022-04-10 10:07:19-2022-04-11 00:0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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