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觉得自己的手腕似乎被什么缠住了,上面还有些东西晃啊晃。
她垂下头,看到腕骨上缠了长长的一段红绸。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许多关于鬼怪的传闻。
好家伙,这里闹鬼,不会是真的吧。
想到这里,皎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抓住红绸,转过身去,正对上少年漆黑的瞳。
裴忧舒展了手臂,红绸的另一端缠在他的腕骨上,上面的一串木偶叮叮咚咚地相撞。
他微仰着头,鸦黑的长睫还在止不住地轻颤,落在上面的点点碎金日光也一颤一颤的。
少年的目光变得没有焦距,朱红的发带似乎是松了,有乌发沿着他的锁骨垂在衣袍上。
看上去莫名有点儿...好欺负。
皎皎很快地收回了这个念头,裴忧的皮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事实上,他能保持着这副昳丽无害的模样,快活地捏断旁人的颈骨。
“裴公子?”皎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鬼怪。
虽然也算不上多好。
裴忧看起来,似乎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他的想法,大多数都十分危险。
裴忧的指尖在小月亮上点来点去,尽管他昨晚划了三四遍,伤口还是不受控制地结痂了。
这原本令他生出许多烦躁,但是刚才,胸腔中的烦躁奇异地散去了许多。
少年绕了绕腕骨上的红绸,上面的木偶也随着晃来晃去。
在皎皎梦魇中出现过的那只木雕山雀赫然就在上面。
山雀尾尖上的长羽颤来颤去,像极了裴忧现在的思绪。
不过,这一次,他总算在被少女打断之前,完成了思考。
裴忧的指腹捻过手背上的小月亮,伤口有血渗了出来,疼痛之下,那些奇怪的感觉终于消失了,方才几乎不受控制的战栗也总算停了下来。
“姜姑娘。”他弯着眼睫,看上去说不出的乖顺无害。
皎皎眨眨眼,她发现,裴忧的眼睫忽然不颤了。
这看上去有点儿不妙。
少女十分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那截红绸并不长,这样一退,已经绷直了,上面拴着的红绳也快活地晃起来。
皎皎保持着这个动作,抬头去看裴忧。
少年笑吟吟地看着那段红绸,整个人都十分舒展,腕骨卸了力,被红绸牵得抬起了一些。
他漆黑的瞳仁转了转:“对了。”
皎皎等着他说下去,可裴忧只是唇角含笑地盯着那截红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皎皎:...
所以,什么对了啊?她是真的猜不透小疯子的想法啊。
“裴公子怎么会出现在姜府?”上一个话题开始朝危险的方向发展,皎皎试图换一个话题。
“昨晚我在这里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需要来验证一下。”
皎皎听得好奇:“什么有趣的事情,和昨晚烧经书的鬼有关吗?”
“看上去是有关系的。”裴忧拎起那件长长的白披风,挑起那圈沾了雪泥的衣摆。
雪白衣摆上,泥印格外扎眼了些,皎皎不明所以,走近了些去看。
两人的距离拉近,刚才绷直的红绸陡然又松了下来,裴忧被拉得微抬的手也落回原处。
裴忧的黑瞳中忽然染上点儿兴奋,盯着那截红绸,指尖挑着那只木雕的山雀拨来拨去。
皎皎的注意力全被那件披风吸引过去:“这些雪泥有什么不对吗?”
她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那个裹着披风的人是从青墙翻出去的,她跑得很仓促...
不对,跑得仓促,把披风扔在这儿做什么啊,如果有什么线索,不是明摆着等人发现吗?
而且,穿着披风,不是更容易遮掩样貌身形吗?等走得远了,将披风烧了就行。
所以,把披风留在这里,是有不得不留的原因吧。
皎皎摸了摸那件披风,披风厚实,针脚绵密,用的是很好的料子,但是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绸缎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好料子,可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是在许多地方都能买到样式。
近几年来,上京城中的夫人姑娘们都喜欢在衣襟上绣各种各样的纹饰,因此,这样好的料子,却如此简单,倒是有点儿不寻常了。
皎皎松开那件披风,忍不住皱了皱眉。
然后,她忽然发现,裴忧似乎已经沉默了一段时间了。
少年还盯着那截红绸,唇角含笑,目光幽幽的。
觉察到皎皎的目光,他笑吟吟地抬起头:“姜姑娘发现什么了吗?”
皎皎抿唇:“我总觉得,昨晚那人脱下披风,大概是因为如果她穿着这件披风,再走不了多远,就会被认出来。”
“可是,”她顿了顿,有点儿迟疑地补充,“今早我问过阿雪,这里早些年一直闹鬼,两月前刚做完法事,连门都锁死了,上面贴了好几道符咒,连巡夜的侍卫们都不往这边儿来的。如果她真的是姜府之人,也该知道这点,既然周围都没有人,她不该担心被认出来才是啊。”
“又或者是,她很赶时间?”皎皎思考的时候,无意识地拿指尖在空中虚点。
于是,那截红绸重新被牵动,裴忧的腕骨也被拉了起来。
少年盯着红绸,忽然一动手腕。
他牵着少女细瘦的腕骨,在手背的小月亮上画了个圈。
方才压抑下去的痒且痛的奇怪感觉又重新生出来,裴忧抿住唇,又牵着红绸,将皎皎的手牵得远了些。
少女的腕上系了红绸,被他拉着动来动去,十分像皮影戏中的牵线人偶。
牵线人偶。
裴忧歪着头,漆黑的瞳仁染上点儿愉悦。
为了这个格外有趣的想法,他快活又兴奋地弯了弯唇角。
他忽然凑近,语调柔软,紧张又兴奋地问:“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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