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星然眼神闪躲:“你,你脸上有东西。”
童之锦:“......”
太逊了少年,我脸上有东西你捏我脸干什么?
这要是放到以前,童之锦已经确定余星然对他图谋不轨了,可是现在,他极其不自信。
童之锦半撑着床坐起来,心里默念:“不能普信不能普信”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状似不在意地问余星然:“我睡了多久?”
余星然抿了抿唇,说不出来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天一夜。”
“啊......这么久。”童之锦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好久没睡这么饱过了。
甚至由于睡眠时间过长,身体懒懒的,不想动。
“你是因为休息不好,精神长时间紧绷才晕倒的,”余星然站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语气稍显急躁:“对不起,都是不好,明明天天在你身边,却没有发现,你怪我吧!”
他头微微垂着,耷拉下来的刘海挡住了眼睛,童之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线条精致的下颌线,和微微下垂的唇角。
童之锦:“?”
童之锦最适应不了别的虫对他这种态度,就好像自己稍微有点不舒服,都是他们造成的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十分窒息,他不明白,自己就晕了一下,余星然怎么开始泯然众虫了?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还来不及失望,他就看见余星然抬起头,微微扬起下巴,暖橘色眸子里满是不服:“按照流程我是应该这么说的,好了,现在流程走完了。”
童之锦:“......”
他瞬间明白了余星然的意思,先前那点阴霾一扫而空,不由笑出了声,他伸出手,轻轻捣了下余星然的肩膀,那里有一个硬邦邦的金属勋章,是余星然功勋的象征。
“真好样的,不愧是你。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晕倒,明明以前不这样,给你们添麻烦了吧,十分抱歉。”
“我倒是没什么,医疗班那群小军雌可吓坏了。”
童之锦叹出口气:“好吧,我去道歉。”
余星然摇摇头:“不,你现在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这么快?”童之锦愣了一下:“不是还得一星期......是计划有变?”
战场风云变幻,他能理解。
“对!”余星然点点头,心道:再待一星期,你就死了。
不过他没说,这种事情用不着和童之锦说。
余星然告诉童之锦,出发时间定在一小时以后,童之锦觉得自己醒过来真是太好了,他可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被抬上飞船,太丢人,不,太丢虫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一小时,是余星然根据童之锦的醒来时间随机订的。
童之锦昏迷的这一天一夜里,傅银也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即使转着轮椅,也丝毫阻挡不了他想和余星然干一架的气势,余星然又不能真的对重伤在身的战友动手,烦不胜烦。
童之锦醒来之前,傅银刚被一个非他不可的紧急任务叫走,余星然才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而且傅银这个紧急任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一想到傅银急匆匆赶回来,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雄子已经走了,那种跳脚又没毫无办法,无能狂怒的模样,余星然想想就心情愉悦。
童之锦没什么东西要带,只带走了军部分给他的两套军服,当换洗衣物穿。
闲着没事,他决定去医疗部跟大家道个别。
之前在飞船上被炸伤的军雌都恢复好了,这些军雌不比奥密克戎的军雌,因为知道他没有精神力,对他就没有那么恭维,他们迎面相遇的时候,童之锦礼貌跟他们打招呼,有些军雌甚至不回。
童之锦不以为意,完全没放在心上,紧贴着路边走,不去打扰来来回回搬东西的军雌们。
忽然,他看到有个军雌,搬着一个透明箱子,往垃圾销毁处走去,里面装满了黄灿灿的玉米种子。
童之锦的目光当时就被满盆玉米种子吸引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容易,心脏跳得剧快。
虫族!居然!有玉米!
但是玉米为什么要丢掉?
童之锦快去走过去,喊住欲将玉米粒往销毁机里倒的军雌:“小哥,这个玉米怎么了,为什么倒掉?”
被喊住的军雌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童之锦雄子居然会主动找他说话。
他手一抖,容易险些脱手,看得童之锦心脏也跟着一抖。
“这,这,这是上古植物,已经坏了。”在童之锦的注视之下,军雌紧张得不得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能给我看看吗?”
“可,可以。”军雌将透明容器举到童之锦面前。
童之锦双手接过,容器是厚厚的三角梯形,装得不多,但是本体特别重,军雌没想到童之锦居然亲自接过去了,而且这么重的东西抱在他怀里,居然半点怨言都没有,又是一惊。
童之锦抱着容易有些吃力,但问题不大,他仔细观察这些玉米,发现它们个个圆润饱满,白芯清透,宛如上号的工艺品。
这哪是坏了,这分明是上号的玉米种子,比他之前种得那些干瘪玉米粒好了不知多少倍。
“哪里坏了?”童之锦抬起头,不解地问军雌。
“这些种子被辐射破坏了,种不出来了。”军雌面露迟疑:“我来吧,这东西对您来说并不轻。”
一听被辐射到了,童之锦有些失望,他把容器递还给军雌,眼巴巴地看着玉米粒。
军雌十分不解:“您想吃玉米吗?回到帝星应该就能吃了。”
“嗯......”
眼看玉米就要倒进去,童之锦还是没忍住:“可以给我吗?反正已经坏了,给我没关系的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您要这个干什么?”军雌收回动作。
“我喜欢这个。”
军雌思索半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您要用他们做沾画是不是?”
虽然不知道沾画是什么,童之锦还是点头:“嗯嗯。”
“真看不出来,您是一位如此具有艺术气息的雄子呢,我弟弟也喜欢沾画,不过他是个雌虫,我。”
“爱好没有性别之分。”童之锦将种子倒进随身携带的袋子里,小小一包,顿时轻了很多。
然后头顶传来细微的抽气声,他动作顿了顿,发现这个军雌居然在哭。
童之锦:“?”
“怎么了?”
“您,您居然......”
童之锦大惊失色,慌忙站起来:“我哪里做错了吗?对不起,我不是......”
不管错在哪,雌虫哭了,他认错就是了。
毕竟照着人类的性别区分,对面是个小姑娘啊!
“不,不是,您没错,我的意思是,您居然会这么想,我真是太高兴了!”军雌擦擦眼睛。
童之锦呆住。
他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啊!
军雌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在稳定情绪,他强忍住情绪,扯扯嘴角,勾出个勉强的笑:“我弟弟要是听见您这么说,一定会很高兴的。”
“哪里哪里,我,我都是肺腑之言。”童之锦试图转移话题:“你弟弟有你这么记挂他的哥哥,一定很幸福吧。”
“我弟弟死了。”
童之锦:“......”
“我们是贫民窟出生的小孩,他买沾画材料的时候,被几个雄虫看到了,他们说下等雌虫不配做沾画,就......放狗把他咬死了。”
“......”童之锦的心跟着这番话沉了下去。
先前他就意识到这个虫族社会不像人类社会那么和平,只是没想到,会压抑至此。
原来,居民的生活真的不会随着科技文明的进步而进步。
他抬起手拍了拍军雌的肩膀,一字一句认真跟他说:“你过得好,你弟弟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开心的。”
军雌迷茫地看着他:“什么是,在天之灵?”
“嗯......在天之灵就是,每个虫都是有灵魂的,身体是灵魂在世间的载体,当载体死亡后,灵魂并不会死,他们会化成星星,阳光,微风,化成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守护着自己所爱的虫,你的弟弟一定也是,在某处看着你。”
军雌愣愣地看着童之锦,眼底的水汽逐渐增多,终于落下泪来。
“谢谢您,童之锦阁下,这个说法很美,只是我弟弟地的时候才八岁,那么小......也会有灵魂吗?”
“有的哦,”童之锦斩钉截铁地说:“个体在被赋予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拥有灵魂了。”
“......这样啊。”军雌眼底闪着泪光,像是被河水冲刷出来的水晶。
“加油,要好好生活。”
“嗯!”军雌重重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不会让弟弟失望!”
叮叮咚当~
童之锦的通讯器响了。
点开,是余星然发来的消息,问他收拾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该上飞船了。
“我得走了,”童之锦回复完余星然,对军雌说:“你叫什么名字?”
军雌没想到会被问名字,连忙说:“克里普斯,我叫克里普斯。”
“好,克里普斯,我记住了,那么再见。”童之锦冲他挥挥手。
走出老远,克里普斯追了上来。
“童之锦阁下!”
童之锦停下脚步,回过头。
“那个,等我成功之后,我能去找您吗?”克里普斯的眼泪已经擦掉了,眼眶红红的,脸颊也红红的。
“可以啊。”童之锦笑着说:“我很乐意交朋友呢。”
“真的?太好了!”得到肯定答复的克里普斯眼睛发亮,又问他:“那我能加您的社交账号吗?”
“好啊。”童之锦点头:“你把你的账号告诉我,我加你吧。”
毕竟他自己的账号,他也没记住,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看,好在余星然教会了他怎么加好友。
“不,我加您。”克里普斯别过眼:“我知道您的账号。”
“行。”童之锦忽然有种很多人都知道他账号的感觉,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就被他掐灭了。
不能普信,不能普信......
童之锦抱着玉米粒往回走,还没走到,迎面遇到了着急忙慌的余星然。
“星然!”童之锦朝他打招呼。
余星然一看到童之锦,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正准备去找你,这是什么?”
“玉米啊,说是被破坏了的,我要来了。”
“这样啊,我们走吧,”余星然拉住童之锦的手,“时间提前了。”
其实是傅银接到通知,提前往回赶了,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那可不能耽误,快走。”童之锦一听,开始着急。
可不能因为他延误了出发时间。
他和余星然一路小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飞船,刚准备进门,他听到了傅银的声音。
“童之锦阁下!”
童之锦步子一顿,回过头去。
入眼的是一只仿佛把轮椅转飞了的傅银。
“您等一下,我有话跟您说!”接收到童之锦的目光,傅银连忙大喊,轮子转得更快了。
在这之前,童之锦都不相信,有两脚兽能把胳膊转出残影。
雌虫身体素质真是太厉害了!
童之锦在心里感叹,从此佩服地五体投地,再也没有任何对雌雄体能差异的不满。
他对余星然说:“星然,我们过去看看吧,他好像真的有急事。”
余星然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吧。”
“嗯嗯!”傅银这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一定是来对余星然告白!
“那这样,我先进去,你好好跟他说说。”
“嗯?”余星然猛地低头望向童之锦,瞳孔微微睁大。
“好好跟他说说,战场不比别处,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千万好好跟他说。”童之锦语重心长。
余星然笑了:“好的,放心吧。”
“行,那我在里面等你。”
说完,童之锦一猫腰,从半关的舱门钻了进去。
傅银看着童之锦消失的身影,眼睛都瞪圆了。
他的轮椅停在距离童之锦方才站的位置五米远的地方,张大嘴巴,开合几下,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余星然吊儿郎当地往童之锦消失的地方移了几步,挡住傅银的视线。
“傅上校这么匆忙,是有紧急军情吗?请务必长话短说。”
傅银看见余星然嘚了吧嗖的样子就来气。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余星然你真辣眼睛,把童之锦雄子叫出来,我要跟他说话。”
“我帮你转达,童童还有别的事。”
“我呸!你转达个屁!”傅银破口大骂:“脏心的王八蛋,明明没到出发点,你又搞了什么鬼。”
余星然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满脸受伤:“你说什么呢,这种事怎么能赖到我头上,我们不是说好了,你负责扰乱敌军视线,声东击西,我从背面撤离,你人在这里,那边怎么样了?”
“不用你教我做事。”傅银翻了个白眼。
“行,那你加油,我们小队和童童的虫身安全,就靠你了,三分钟后出发。”
“他妈的......”
知道自己见不到童之锦了,傅银气得拍了一下轮椅。
飞船内的童之锦十分忐忑,进来后他直接给傅银起了个卦,毕竟傅银性格真的不错,他还是很珍惜这个朋友的,结果显示大凶,给童之锦兜看愣了,他上次测这么凶,还是自己养的葫芦苗全军覆没的时候。
余星然一进来,他就连忙问道:“怎么样了,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余星然点头,心情不错:“你还不知道你房间在哪吧,我带你去。”
“哎......”童之锦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可怜的傅银,喜欢上一只没有心的虫。”
余星然一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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