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贾政瞪着,贾环也懒得管他这个便宜爹在想什么。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保全这一家子无辜的人。
当下便和贾母细细的说道起来。
“如今家中这样的情况,外面也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很多事情少不了要打算在先。
第一桩便是早先听说我们府里有人在外发利子钱,包揽诉公这事情...”
贾环这话刚落下,贾母和贾琏,还有在内室歪靠着的王熙凤等人脸一下子都变了。
这些年府里外面看着堆金叠玉,鲜花着锦,但是内里早就入不敷出。府里也没少琢磨着生财之道,但是多是结果不佳。
堂堂一国公府,甚至有时候需要偷偷典当些东西来周转,不过这终究不是个好法子。
管家权自打落到王熙凤手里之后,面对家里这一摊子账本,光靠着典当东西周转过日子纵究不是个事情。
何况到了最后她甚至将自己的嫁妆都陪进去了,也填不满家里这个窟窿,后来一狠心也干脆学着一些勋贵高官在外面放起了利子钱,包揽诉公。
王熙凤本就是个好强弄权的,这一经手,面对高利,慢慢也丢不开了,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王熙凤这些做法,作为枕边人的贾琏,还有贾府后院的掌事人,贾母等人不可能真一点也不清楚。
只是大家都装聋作哑罢了。
不过府里还真有人不清楚,这不大家都不说话,贾赦便气的先跳了出来,“谁干的,这可是断子绝孙的事。眼皮子浅成这样,府里难道还真缺那三瓜两枣了不成。”
眼睛凶横的瞪向贾琏,一看贾琏心虚认怂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干出这事的便是他那看着精明样,实际是个傻的儿媳妇。
“你,你个孽畜。”气的叫嚣着就要上去捶人。倒不是贾赦心怀正义,甚至到了这会儿他心里也不觉的放个利子是多大的错。
这满京都多少勋贵高官人家门第下收的门客都干着这个活。
虽然律法上有盘剥罪,但是这些年来,那些因此被治罪的更多还不是因为家族败落。
不管如今官场,官子两个口,大家都是连在一起的,即便是应天府,大理寺也很少逮着这个去抓人,不然这不是一得罪便得罪了一大批人了呢。
至于贾赦生气的原因,就如他所说的那样,纯粹是因为他觉的这事缺阴德,要知道直到现在他盼了多年的孙子都不见个踪影。
没有孙子,后继无人,到时候家里爵位落到二房身上,再多的钱和管家权有顶个屁用。
何况贾赦生来便是嫡长子,当爹的常年驻边在外,老娘虽然早早看出是个偏心的。
但是那时候他祖父母还在,而他生为两个老人最疼爱的宝贝孙子。从小过的是养尊处优,是个时常拿着珍珠和昔年废太子打弹弓的大少爷。
谁还不是个宝呢。
后来物是人非,祖父母没了,太子废了,他前程也到头了,但是光是祖母留给他的私产,可以说,整个贾府就属他和贾母最有钱。
那怕后来被他也败的七七八八了。但是他虽然天天哭穷,钱该怎么花还是怎么花。
至于用女儿抵债,完全是这人就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的家伙,心里对迎春这个庶出的女儿没啥子怜惜。
同时也真的觉的女大该嫁,不然留来留去留成仇。而孙绍祖在他看来有车有房,工作稳当,吃的是官家粮食,把女儿塞给他,一举两得多好。
那怕后来知道迎春被欺负,他仍然不以为意,还是觉的自己尽了一份当爹的活了。
但是孙子的份量可不是一个庶出的姑娘,和那点钱比的上的。
这会儿只觉的孙子没了肯定便是这个原因,不就火气高涨想打杀了这个蠢货儿子。
边上贾政也一脸欲言又止,哀叹的倒霉样。宝玉和贾珍倒是在急忙着拉架。
“行了,都给我闭嘴。这个时候是来让你当青天大老爷的吗?”贾母捂着心口,厉声呵斥道。平常一个个都摆着大老爷的谱,只知道去账上支钱应酬,买这买那。
即便知道府里不如往昔了,但是有又谁真知道支应这一大家子的体面的艰难。
一个个当家做主的,又有谁主动站出来为家里担上这份责任,真的能力挽狂澜,振兴家业。
难道她不知道这放利钱,上不了台面,妨碍名声,还有损阴德。还不是府里不成样子,她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环儿,你继续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做。”贾母发了话,且也恼了,贾赦和贾政都不敢在多说什么。
可不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贾环点点头,继续接着之前这事情道:“现在不管放出去多少利钱都不要在去讨回了,手里那些账本条子该烧毁的就烧毁了。”
这个时候王熙凤也让邢夫人扶了出来,之前她一直在内室听着外面的动静,想到自家公爹说的那些话,还有之前小产流掉的一个孩子,又想到如今破败的身体。
那怕以往在硬挺着不信阴私报应的人,这会儿也少不了破防,但是如今正是家里关键时刻,那里容的了她在这里空流泪。
何况她膝下还有个巧姐儿。
这会儿也站了出来表态,“环兄弟,放心,这些事情我必处理好。”
贾环点点头,又继续说起其他事情,一个是之前给下面的人承诺过的,凡是护院有功者,还有自愿去城墙迎敌的健仆,不仅赏银,而且若是想要自赎自身者,均允以放籍。
还有一件便是涉及到黛玉。既然宝玉和黛玉的婚事已经确定了,虽然一时还不能成婚,但是该准备的也该先准备起来。
特别是黛玉的嫁妆。
听了贾环这话,贾政最先忍不住叹了口气,“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
下人放籍这事对大家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反而还能帮着府里节省一部分花销,没人多说什么。
但是直到说道黛玉嫁妆这事,大家才纷纷变了脸色。
这个时候了,大家也不是计较财物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真傻,贾环这意思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借着黛玉,为府里在外留一份力。不管是人,还是财。
贾赦难得也没有和贾政唱反调,也跟着道:“是呀,是啊,那里到的了这个地步。不是还有王家王子腾嘛,他手里可是握着兵,我们两家又是世代姻亲,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至于,不至于...”
说到王子腾,其他人不免眼里多了光。一旁的贾珍也猛点头,同时也心存侥幸的琢磨,娘娘到底不是出自他们宁国府,若是...只怕这皇上的怒火只蔓延到荣国府就好。
不是他不讲义气,生死面前,人都是自私的。那怕家族衰败,他也想好好的活着,别太遭罪,至于子孙后代以后,待他死了那还管它洪水滔天。
贾珍一言不发一个人默默的祈祷。
当然若是王子腾真能给力,就连荣国府也没事,那当然是最好了。
相对于优柔寡断,这会儿还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贾赦贾政,这次贾母却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好,就按环儿说的办。不管如何,主家应下下人的话,更是不可轻易说变。吩咐下去,府里其他下人若是也有什么想法,一并报上来免了他们赎身钱,各自去了吧。
至于黛玉,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当年姑爷把她交给老身,后来陆续也来了好几船东西来,合该早早准备起来。”
不管王子腾如何,本就不是一家,她们更应该早早准备起来。
“准备的东西也不要太过,惹了眼反而不是好事。”贾环虽想着乘机帮一把黛玉,若是这一大家子真的抄家下狱了,外面至少能留给人帮着打点一二。
要知道认真品读过红楼的人都知道,黛玉不只有病弱毒舌,心中自有沟壑谋略。
但是可不是让贾家人肆无忌惮的转移财产的。别到时候连着黛玉都给牵扯进来,得不偿失。
贾环的意思,贾母如何不懂。她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听了老太太这话,贾环便不在就这件事多说什么,而是同贾赦和贾政闲说了几句,让他们这段时间查整下自己的书房,不管是往日和老亲故交的信件,还是一些前朝书画话本,凡是违禁的统统处理了。
被一个小辈吩咐,贾赦和贾政面上不耐烦,心里不爽,但是到底也点头应下了,回去只是一番整顿,实在是这段日子他们心里也怕着呢。
“府里有我盯着,至于外面就要多靠你了。”
事情都商量的差不多了,贾母这才叫了鸳鸯进来,让人从自己私库里取了五千两银票出来,递给贾环。
贾环点点头,没有客气收下了这笔钱。果然,真是人老成精。
不过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他也不打算和贾家说,那怕之后他们猜到了什么,但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会说出来。
又过了数十天,一家子焦心焦肺的等着王家的消息的时候,这才突然得了王家扶棺回京的消息。
贾家这次知道早在数天之前,王子腾回京的路途中,突发恶疾,暴病而亡。
这下贾家最后一个助力也没了。而对于王子腾之死,按说三品以上的京中大臣,皇上即便不赐下谥号,也会按照规矩派人慰问一番。
但是如今宫中就像忘了这个人一样,只派人接手了王子腾手下的军队,便没了声息。
参加完王家门庭冷清的葬礼,王夫人等人终于寻了机会大哭了一场,这才终于打起精神来处理家事,为黛玉筹办嫁妆。
贾赦和贾政经了这一遭,更是将自个书房清空了一番,只留些经史子集,规矩的不能在规矩的书本在里面充门面。
而就在京都民巷无声无息间开始传播起一道谣言的时候。
南边突然传来一个震惊京都的消息。
福广沿海突经倭寇和洪治两国联手入侵劫掠。短短数天,火烧沿岸,侵占数县。
而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带兵支援的南安王爷在这场战役中被俘虏。如今人家叫嚣的国书都送到京都来了。
贾环得知这消息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安,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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