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韶华难逝11
冯文州刚刚和女朋友确定关系, 黏黏糊糊好一阵才从女生宿舍楼下离开。
他本来以为自己回来得那么晚,其他人应该早就到了,然而回了宿舍却没看见任何人的影子。
十几分钟后, 才听到回来的脚步声,看着那几人陆陆续续进宿舍,他还奇怪道:“怎么回来这么晚?还以为你们在我前面回来。”
唐韶千没说话,谢拂接了一句:“回舟肚子不舒服,等他等得久了点。”
被提到的苏回舟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低着头推了推眼镜, 连连点头道:“对对,我……我晚上喝多了,有点拉肚子,让唐哥和阿拂等久了。”
几人的反应落在冯文州眼中, 他看了看神色自若,只有微扬的眉眼显示着自己好心情的谢拂, 以及不知道在想什么,坐椅子上沉默着出神的唐韶千,还有低着头仿佛藏了什么秘密的苏回舟,心想自己和他们到底是多久没见面?才半个小时而已,怎么感觉变了个样?哪里怪怪的。
作为拥有共同秘密和目的的战友,他把苏回舟拉到宿舍外面小声问,“我走后你们又发生什么了?”
“没……没有啊。”苏回舟强作镇定道。
“是吗?那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冯文州对自己的第六感还是很信任的,觉得人的第六感不会无缘无故。
“真的没有,我就上厕所离开了几分钟,真有什么我能不知道吗?”苏回舟鲜少说谎, 这会儿说起谎来说话都有点磕巴,但是冯文州并没有见过他说谎的模样, 因而也不知道此时的他是在说谎。
“几分钟……那也足够打一架了,看他们那模样,会不会是唐哥打输了,小谢赢了?”
苏回舟心说打什么啊,无奈道:“真没打架。”
这话说得十分真诚恳切,毕竟是真话。
“那你觉得他们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我看晚上玩游戏的时候他们还挺和谐的,不会游戏结束就原形毕露了吧?”冯文州闻言也关心起其他方面来。
苏回舟心想还要怎么好,现在都已经能在大庭广众下抱在一起了,那之后岂不是还要睡一张床?
啊呸呸呸……
什么睡一张床,才不会那样……
……
……真的不会吗?
思绪混乱间,冯文州推了推他,又问了一次,“老苏,老苏你怎么了?怎么老是走神?”
苏回舟推了推眼镜,“我今晚喝了几杯酒,头有点晕,反应有点慢。”
冯文州点头理解,“这样啊。”
“那你说说他们怎么样,就回去休息睡觉。”
“他们……”
“他们……”
苏回舟纠结犹豫半晌,最终只能说了一句,“我觉得他俩挺好的,以后不用担心他们关系不好,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
“真的?”冯文州还是怀疑。
苏回舟连连点头,“你想他们今晚玩游戏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
冯文州想了想,“好像也是。”
“这么说咱们挽救宿舍和谐关系的计划成功了?”
苏回舟肯定点头,“成功了,冯哥,都是你的功劳!”
冯文州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好说好说,是咱俩一起的功劳。”
互相恭维了一番后,这场尴尬的谈话终于结束。
看着冯文州转身进门,苏回舟这才松了口气。
心跳还有些快,显示着他的紧张。
好险,还好没露馅。
打死苏回舟也没想到,他会在ktv外面看到谢拂和唐韶千抱在一起的画面。
那可是谢拂和唐韶千啊!
是冯文州口中水火不容的对头!
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抱在一起?
然而这样不可能的事,却成了事实。
哪怕苏回舟回去冷静了一阵又一阵,仍然没办法忘记那一幕,实在是过于美好,美好到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记。
以至于他现在,脑子里还时不时闪现那副画面,看到谢拂和唐韶千时也会下意识想起来,既而表情微变,以至于之后他一直低着头,只要自己头足够低,别人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嗯。
他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后才进宿舍。
唐韶千刚刚提着水壶,“我要去打水,要不要顺便帮你打了?”
苏回舟连连摇头,“不不……不用,我待会儿自己去,正好……正好锻炼身体。”
看着唐韶千出去,又转头看见已经上床的谢拂,苏回舟脑子里反复回放。
这俩可是能抱在一起的关系。
这俩可是能抱在一起的关系……
啊啊啊!
所以这么大的秘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还不能告诉别人!
当然,苏回舟也不敢告诉别人,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帮谢拂和唐韶千保守秘密,并且打掩护,就连冯哥都不能说。
*
“谢拂同学,刚刚上课的笔记我还没记完,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笔记吗?”一个女生走过来问道。
谢拂装书的动作一顿,伸手将书又拿了出来,翻来给对方看,“不好意思,我也没记。”
对方尴尬笑笑,“抱歉,打扰了。”
对方红着脸回到朋友身边,隐约还能听到她们的声音,“好尴尬,他说他也没写。”
“是不是委婉拒绝?”
“一点也不委婉,都直接翻书给我看了。”
“不是说他成绩很好吗?”
“是很好啊,我们老师特别喜欢人家,可能学霸的世界就是个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吧,人家的优秀,连笔记也不需要。”
谢拂背着包下楼,摸出手机看了看,没看见唐韶千的消息,便直接去了食堂方向。
到了后,搜寻一圈,终于在某个角落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今天新上的炸猪排,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可以尝尝鲜。”唐韶千将另一份还热的餐放在谢拂面前。
“上午班级群里说要办一次班级活动,我已经帮你报名且交了钱。”
谢拂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他,“唐韶千,你这是真把自己当我爸了?”
这操心的模样,不给他贴个老父亲的牌牌都对不起他。
唐韶千抬手在他额头轻轻敲了下,“说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不是你爹了?”
“别把干爹不当爹。”
谢拂:“……”
低头吃饭,不去看他。
“下周我要去参加一个公益活动,你跟我一起。”
“什么公益活动?什么时候的事?”唐韶千眨了眨眼睛,收敛神色道。
“十分钟后。”
“……”
直到去现场前,唐韶千都不知道谢拂说的公益活动是什么。
当他到了现场,换上衣服,挂上临时工作证,跟着队伍接受分配去了养老院,才知道谢拂报名了什么。
他微微皱眉,“来这儿做什么?”
谢拂:“不做什么,看看自己的未来。”
唐韶千不喜欢这句话,“你未来不会住这儿。”
谢拂笑笑,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两人在这儿做了一整天义务劳动,打扰房间,洗衣服,做饭……陪老人聊天。
这里的老人每个都头发花白,他们很少能见到年轻人,对谢拂他们态度很好,还邀请谢拂坐下来下棋。
谢拂推说自己不会,让唐韶千陪他们下。
几个老人对上唐韶千,哪怕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唐韶千不着痕迹放水,才让他们在最后艰难取胜。
“小伙子下棋厉害啊!咱们接着来!”几个老人觉得自己合起来欺负人家一个年轻人,胜之不武,想要找回场子来。
然而谢拂他们今天义务劳动的时间到了,“不好意思,我们该下班了,下次有机会再来。”
其他人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他们也要跟上,老人们见状丧气道:“走吧走吧。”
离开后,两人将衣服和工作证还回去,齐齐回学校。
一路上唐韶千都有些沉默。
“你现在16了。”
谢拂:“嗯?”
“再过两年,就能拿到我给你的那些遗产。”
谢拂抬头看他,在唐韶千眼里看到了笃定。
“有足够的金钱,就有足够的保障。”
总不会成为养老院里那些老人。
无论谢拂未来如何选择,是否组建家庭,都会如此。
谢拂静静看了他几秒,忽然问:“你觉得你留的那些东西,现在还剩下多少?”
“未来又能剩下多少?”
“万一我傻了呢?被人骗了呢?”
“你不会。”
谢拂不理他了。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唐韶千快步追上去,抓住谢拂的手臂,“会也没关系。”
谢拂停住。
紧接着便又听见对方继续说:“总归有我。”
“等你老了,我就做你儿子,给你养老。”
谢拂:“……”
对上唐韶千从容得仿佛天塌下来也不用担心的笑容,谢拂原本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了。
推开对方的手,转身往前走。
看着他的背影,唐韶千的笑容渐渐淡了几分。
*
谢拂向来不怎么喜欢参加什么集体活动,但是在有空,且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的情况下,他还是愿意花点时间刷一下自己在这世上的存在感。
班里组织了一次野炊,直到当天,谢拂才从其他同学中得知地点和时间。
“不在城里,已经算得上郊区了,听说是选了挺久才选定的,有去过的本地同学说那里环境好,环境也合适,平时就有不少人去,还得早点去,才能占个好位置。”一个同学说。
听说去的人多,这些没野炊过的同学也就没那么担心,大家都去的地方,总不会不安全。
担心班长买的东西不合口味,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一些自己喜欢吃的带上,有新鲜的肉菜,也有一些方便速食和零食。
只有谢拂和唐韶千,身上除了手机钥匙什么都没带。
到了地方后,他俩一个人被分到烧烤那一组,一个被分到煮饭那一组。
唐韶千跟人换了一下,才把自己的烧烤任务换成了跟谢拂一样的捡柴火。
这里是郊区,倒是也有树,只是捡柴火这活依然挺麻烦。
“要捡多少?”
“先捡了回去看看他们怎么说。”
“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别碰,免得把衣服弄脏了。”
“又不是不能洗。”
“可是……”
“闭嘴。”
谢拂没搭理唐韶千的话。
唐韶千摸了摸鼻尖,好吧,自己被嫌弃了。
摇头失笑。
当两人回去时,谢拂将木柴放在地上,“这些够了吗?”
“这么多啊!”
“应该够了吧?”
他们也没怎么来野炊过,不是很清楚要用多少,但当唐韶千将自己那一份也放下时,他们连连点头,“够了够了,你们休息吧,这里我们来就好。”
谢拂去一旁洗手。
唐韶千看了看天色。
“你不洗?”
唐韶千无奈道:“我觉得待会儿就不需要洗了。”
谢拂挑眉望天,瞬间明白唐韶千说的什么意思。
“你带伞了吗?”谢拂问。
唐韶千摊手,“显然没有。”
他们坐车来的,但是车子送他们过来后就离开了,要到下午指定时间才过来。
他们又没有露营的打算,并没有准备帐篷。
现在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当雨滴一滴滴砸下来的时候,班长不敢置信抬头看着天空,“怎么会这样?我看天气预报明明是晴天啊!”
“天气预报准个屁!”有人大声骂道。
“哎呀,班长,别再懊恼了,赶紧啊,想想办法,咱们躲哪儿啊?有谁带伞了?”
“啊!我刚刚做好的饭!”
“火也灭了!烧烤架上的肉也不能吃了。”
几个同学正在惋惜自己的劳动成果。
原本正在附近拍照观景的同学也跑了回来,虽然都是淋雨,但是跟这么多同学一起淋雨,和两三个人一起淋雨显然更安全,更让人安心。
冯文州正抱着手机争分夺秒给女朋友打电话,“媛媛,媛媛你听得到吗?我手机可能就要报废了,你要是打不通我电话,不要生气啊,等我回来就去找你。”
等雨越下越大,手机彻底报废,冯文州才呼出一口气,庆幸道:“幸好今天没带上媛媛,班长说可以带家属,还好媛媛没来。”
苏回舟顶着包包在头顶,他的包是皮的,还能多抵挡一会儿。
“冯哥,我包大,一起顶不?”
话音刚落,冯文州就钻了进来,“早说嘛,说不定我手机就不会报废了。”
苏回舟:“……”
恋爱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那他以后还是不恋爱好了。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看向谢拂和唐韶千的方向。
便见唐韶千将自己的衣服挡在两人头上,两人挨得极近,几乎没距离。
苏回舟心头一跳,大概是因为心里有鬼,明明是很正常的事,其他同学也是男男女女分别躲在一起,他心里就觉得挺紧张担心的,担心被别人看出什么来。
他赶忙换了个方向,让自己尽量挡在谢拂和唐韶千前面的方向,让其他同学尽可能看不见他们。
而他这一动,让原本躲在包包下的冯文州又瞬间完全暴露在雨里。
冯文州赶忙也跟着换了位置,“兄弟不至于吧?我就随口一说,你就让我多淋雨啊?”
“格局小了……格局小了!”
苏回舟心说还什么格局不格局的,当然是掩护舍友重要啊!
谢拂收起手机,“叫的车还要一会儿才来。”
“那就等等。”
两人不是没淋过雨,也不怕雨,听着其他同学因为这雨吱哇乱叫的声音,谢拂笑了笑,忽然想到。
“第一天来学校的时候,也在淋雨,”
“我们是不是和淋雨有缘?”
上次是谢拂淋雨,唐韶千只是来接他的。
这回倒好,直接一起同甘共苦,还和这么多同学一起。
思及此,唐韶千也笑了笑,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雨水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是有缘。”
但不是他们和雨水有缘,而是他们有缘。
“如果可以,这样的缘分还可以再多一点。”
一件衣服能挡多少雨?
并不能挡多少,该湿的还是会湿,该冷的还是会冷。
“唐韶千。”
“……我冷。”
现在已经入秋,秋雨向来带着与生俱来的刺骨凉意,被风一吹,那凉意更是深入骨髓,周围响起不少同学的惊叫声,显然这风雨也并没有厚此薄彼,而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当然,这每个人中,也有唐韶千。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
他伸出手臂,将谢拂揽在怀里,雨水浸湿的身体,唯一一件衣服贴在身上,令两人此时仿佛亲密无间,没有半点距离。
只是拥抱而已,唐韶千心想。
其他人也不是没有这样。
他下意识向其他人看过去,虽然雨势略大,雨幕阻碍了视线,但是较近的一些人还是可以勉强看见的。
而在那些唐韶千能看得见的同学里,大家都是三三两两躲在一起,有的用餐布遮挡,有的用包包,有的用塑料袋,虽然也有一起挡的,但是没有互相报团的,唯一那个和人抱在一起的,还是一个女同学和她带的家属男朋友。
意识到这一点,唐韶千抱着谢拂的那只手便微微僵了僵。
可尽管僵,他却并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他闭上眼,心中默念这是他干儿子,抱一抱怎么了。
难道孩子冷了,还要因为一些莫名其妙、无足轻重的原因任由对方自生自灭吗?
他在心里反复这么想,似乎这样想得多了,就成了真的。
苏回舟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将明显抱在一起,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尽收眼底,瞬间又转过头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强迫自己忘掉刚刚的画面,嘴里嘀咕着,“肯定是因为太冷了才这样的,肯定是……”
“冯哥,我好冷。”他推了推身边人。
冯文州耳朵里只有雨声,苏回舟声音又小,他没听清,“啥?你说什么?”
苏回舟:“……”算了。
看,这才是正常直男。
至于后面两个……
那就当变异直男吧。
并不知道自己在舍友眼中已经变异的谢拂感受着身边人的动作,笑了笑。
只是因为低着头,这抹浅笑谁也没看见。
“你冷不冷?”他问唐韶千。
两人凑得极近,几乎脸贴脸,耳朵贴耳朵,哪怕雨很大,也并不影响唐韶千听到谢拂的声音。
“不冷。”
“这么说来……不需要我抱你?”
“……”
唐韶千沉默一瞬,随后道:“不用,我又不会生病。”
他是真的不会生病,这具身体会受伤,却不会生病。
且即便受伤,也会自我修复。
他也曾被刺过心脏,但只要给他时间,身体就会自动修复回原来的模样,连伤口都不会有。
“你说这雨多久才会停?”谢拂看了看阴沉的天色问。
“应该用不了一会儿。”这样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是吗。”谢拂笑了一下道,“我倒是希望它能下得久一点。”
他侧着脸,对着唐韶千的方向,令唐韶千也不自觉地看向他。
两人本就近,现在几乎面对面,呼吸都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交融,偶有雨珠打在脸上,阻碍着视线,令他们看向对方时,视线仿佛带了些许朦胧。
一丝带着凉意的草木气息萦绕在鼻尖,也不知到底是自然的气息,还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唐韶千没喝酒,却莫名觉得此时的自己,大脑似乎转得慢了半拍。
而着半拍里,全是谢拂的身影。
“……为什么。”
他听见自己轻声问。
“因为……”
谢拂的声音有些低,即便这么近,他似乎也只隐约听到些许。
“因为……”
接着,便没有因为了。
耳边再听不见其他声音,亦看不见其他风景。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
但当秋雨在彼此的口中交换,那些许凉意,都尽数淡去,秋雨成了温酒,交融于唇齿,醉了人心。
淋湿的衣服垂盖,浅浅藏住在这秋雨中的一方春色明媚——
第302章 韶华难逝12
“靠!”
苏回舟匆匆回头, 剧烈的反应让一旁的冯文州问了一句,“怎么了?”
一边问,他还一边下意识回头看, 然而不等他回头,苏回舟便眼疾手快地将他的脑袋掰回来。
神色匆匆,语气激烈:“没什么!”
心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苏回舟最近经常烦恼,在这个宿舍一直待下去,他早晚要被开除社恐籍。
就算现在不开, 早晚也要被开除。
整天旁观他人的秘密,还不能告诉别人,憋都得把胆子憋大。
天知道他刚刚到底为什么要好奇转头,为什么又要目睹那两人偷偷摸摸。
现在好了, 不止看了他们抱在一起,现在还看见他们亲在一起, 这是他能看的内容吗?
冯文州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嘀咕了一句,便也没再转头,苏回舟松了口气,他真怕冯文州发现后一个不小心给大声叫出来,到时候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遮住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封住所有人的嘴。
此时的苏回舟恨不得自己是个魁梧大汉,面积大点,能够挡住谢拂和唐韶千的地方多点。
心中却在哀嚎, 那两个人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下……这么敢的吗?
不过想想也对,这俩人有什么不敢的?又不犯法。
到底要怎么提醒舍友做这种事要看场合呢?
这场雨对班里同学来说是无妄之灾, 是令人烦躁的等待,无时无刻不盼望着雨停,盼望着车辆的到来。
对苏回舟来说,这场雨是令人难耐的煎熬,时刻都是紧绷状态。
而对谢拂和唐韶千来说,是场暧/昧朦胧的一方幻境,在幻境的蛊惑下,共赴一场隐隐约约的春梦,雨停梦醒,一切都消失得悄无声息。
而有些事,并非是不去想,不去提,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偏移了就是偏移了。
既大声过,便留了痕迹,如果是表面不显,那必然是留在了心里。
“阿嚏!阿嚏!”
回到宿舍,冯文州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却还不忘拿着新买的手机给女朋友打电话,阳台上传来他的说话声和喷嚏声。
“媛媛,我可能要病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什么小病?感冒也能死人的,怎么是小病呢,你来看我吧,我想你了。”
“好好好!到时候我下楼来接你!”
……
“擦一擦。”谢拂刚从浴室出来,唐韶千便将干净毛巾交给他。
但似乎还不放心,在谢拂接过来之前,便主动开始给他擦头发。
“那个,唐哥……我有吹风机。”苏回舟试探着说了一句,见两人争毛巾的动作一顿,飞快把吹风机放在桌上,“你们先用,我洗澡去了!”说罢,便匆匆离开,也不敢多看两人一眼。
唐韶千低头,拿起这个小功率的吹风机开始给谢拂吹头发。
“我可以自己来……阿嚏!”谢拂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子。
“少说话。”唐韶千将刚刚泡好的感冒冲剂放在他面前,言简意赅,“喝药。”
他的视线都落在谢拂的头发上,并未看谢拂的脸,手上轻抚谢拂头发,吹头的动作格外温柔。
谢拂从镜子里看见他的神色和动作,微微挑眉,似有一丝笑意染上了眼尾。
碰着还有些烫的感冒冲剂,他吹了吹,喝得悠然自得,仿佛淋雨后打喷嚏的不是他自己。
唐韶千的身体确实如他自己所说,不会生病,别说打喷嚏,淋了那么久的雨,身上都还是温热的,没有雨水的凉意。
这也是他当时在雨里抱着谢拂,为他取暖的原因。
思及此,唐韶千的动作顿了顿。
他这一顿,吹风机吹那一片头皮吹得久了点,灼烧的感觉从头上传来,让谢拂稍稍避让了一下。
这样的动作惊醒了走神的唐韶千,令后者回神。
他赶紧关了吹风机,将谢拂的头发擦了擦,几下梳好。
“你头发有些长了。”他说。
“是啊。”谢拂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总是挡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唐韶千便想起刚刚在雨里,两人亲吻时,额头时不时贴着额头,谢拂的头发,也曾在自己脸上留下痕迹。
唐韶千立时不说话。
见他站在面前,像个出了故障,或者年久失修的机器,又像个犯了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踌躇不前的孩子。
谢拂想笑,却没笑出来。
真笑了,多半就得被对方发现今天自己有意的引诱。
虽然也是迟早的事,等对方头脑清醒,便能轻易反应过来,但是谢拂喜欢看唐韶千此时的状态,便想让对方将这种状态维持得久一点。
大约是人做了坏事,便有报应上身,虽然谢拂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但因为淋雨而感冒这种事,也让人难以预料。
给谢拂量了体温,38.7。
唐韶千微微皱眉,“老师那边我已经给你请假了,要去医院打针还是在校医室买药?”
“买药……咳!”谢拂忍着咳意,“随便买点就行。”
“我看你还是打针更方便,见效更快。”唐韶千说。
谢拂默默看着他。
唐韶千想责备,然而想想淋雨也不是对方想要的,想了半天,最终也只憋出一句,“明知道自己从小身体不好,平时就该多穿点,换季正是容易生病的时候。”
说罢,便出了宿舍去给他买药。
谢拂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虽然他是早产,但是这么多年来,他的身体并不比寻常人便,且在他的锻炼下,身体一直都比寻常人好很多,这么多年来,很少生病,这次感冒真是巧合。
但唐韶千非要觉得他身体差,那他也没办法,只能无奈接受对方的照顾。
谢拂一个人在宿舍,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要看看和唐韶千的聊天。
然而打开一看,却是一愣。
手机不是他的。
一场雨让两人的手机报废,新手机是唐韶千一起买的,同款,颜色都一样,不注意的话容易拿错。
唐韶千刚才出去,应该是拿成他的了。
不过唐韶千知道他的支付密码,倒是没什么问题。
谢拂下意识点来两人经常联系的软件,他一眼便看到了被唐韶千置顶在最上面的那个聊天框,熟悉的头像让他瞬间便知道,那是他。
而唐韶千给的备注却是:逆子。
谢拂:“……”
一时间,谢拂心里想了不少大逆不道的想法,觉得自己要是不实施一下,都对不起唐韶千给他备注的这个称呼。
一场病让谢拂在宿舍待了一整天,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他有种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见对方还要给自己喂饭,连苏回舟都简直看不下去,直接找借口出了宿舍,谢拂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唐韶千手里的筷子,“我是病了,不是手残了。”
被谢拂抢过筷子,唐韶千愣了一下,随后道:“我去看看阳台的衣服干了没有。”
今早刚洗的衣服,现在才晚上,怎么可能干,唐韶千躲到阳台,勉强让自己的心安静了一会儿。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了,过于奇怪。
但昨天的事还仿佛在眼前,唐韶千控制不住想要做一些符合自己“干爹”身份的事,来巩固一下这个身份和事实,仿佛这样,就能忘掉昨天的意乱情迷。
但人心这种东西,又哪里是能够人为控制的。
若真如此,那这世上就不会有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
唐韶千转头,看见晾在阳台的衣服,在一众衣服里,他准确无误地看见了自己的那件外套。
就是它,曾遮住了那场意乱情迷。
一阵风吹来,似吹来一股衣服上的香味,淡淡的浅香萦绕在鼻尖,分明与昨天的草木气息不同,却依然让他不由自主回想起那时的画面。
情难自禁……
这难自禁的,究竟是哪种情?
*
时间匆匆,期中过了,期末也马上就来,一个学期仿佛就要这样结束了,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这大一就这样过去了一半。
考试结束和其他人都在纠结自己有没有挂科不同,谢拂和唐韶千就没提过一句有关成绩的事。
“寒假你要回哪里?”谢拂正在收拾东西,唐韶千帮他把一些暂时不用的东西锁进柜子里。
苏回舟早早离校回家,冯文州正在外面和女朋友约会,他们决定晚两天再回家,此时,宿舍里只有谢拂和唐韶千两人。
说话时也不必有什么顾忌。
“我没有京市的房子。”唐韶千说。
谢拂默默看他一眼。
唐韶千:“别这样看我,那房子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不算我的。”
说来也好笑,曾经他在京市建了不少房子,如今自己却一套属于自己的都没有。
其实可以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给自己留,换了个身份,哪怕有钱,也没有给自己买。
现在他名下,也只有在s市的房子。
“你不去算了,我是要回家的。”谢拂淡淡道。
“以后你的家都在s市,想来我们见面的时间会少许多。”
“不过,既然你都不在意,我若是在意,岂不是自作多情。”谢拂提上行李,最后看了唐韶千一眼。
“唐先生,麻烦让让。”
唐韶千看着他从容离开的背影,揉了揉眉心。
这人如今极少喊他唐先生,偶尔喊一次,竟是要他让让。
半晌,终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只是那笑声里并非是愉悦,而更像是咬牙切齿。
这个家伙,总是有办法克他。
*
谢拂回家后,受到了家里人的热烈欢迎,见谢拂还穿着去年的衣服,苏素特地带着谢拂上街买新衣服。
虽然家里有钱,也可以让人定制,但是苏素和谢世昌都是苦过来的,白手起家,他们没那么讲究,买衣服还是更多在商场买。
“姐姐您真好看,您儿子和您长得真像,看上去跟亲姐弟似的。”
导购开始跟苏素拉家常,很快便聊了起来,在对方的建议下,苏素给谢拂挑了不少衣服。
谢拂只要做个试衣服的工具人就好。
两个小时后,两人从商场里出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不仅有谢拂的衣服,还有一些年货。
“这些都是贴门上的,厨房卫生间都贴,你房间也贴。”
苏素看着那些对联说。
随后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你干爹那房子今年要不要布置?”
以往谢拂都会一起布置,而且过年那天,守完岁后,后半夜会在那套别墅休息。
谢拂愣了一下,从唐韶千回来后,谢拂便很少在意唐韶千留下的那些东西了,什么房子股份钱财,都是在唐韶千不在的时候才有用,既然唐韶千回来,那谢拂便不再需要其他东西。
但他想了想,还是道:“布置吧。”
苏素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现如今试探出的结果却不如她的意,无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你干爹出事而自责,觉得自己要是不拒绝他邀请你出去旅游,可能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
“但是你现在都长大了,应该明白,当初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就算你真的答应和你干爹旅游,等你干爹回香江后,也极有可能发生同样的事情,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也不要一直把这件事怪在自己头上,你干爹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谢拂:“……”
这几年来,他时常去唐韶千的别墅住,但那房子现在没什么人,前主人还没了,算起来是有点晦气的,苏素和谢世昌他们不太同意也正常,谢拂不得已,便编了个自己因为唐韶千的死而愧疚的原因。
没想到这理由似乎格外有说服力,让这对夫妻到现在都深信不疑。
谢拂不好拆穿自己,只好点点头,“我知道了。”
但回家后,看着谢拂提着东西去了另一家别墅,苏素心里暗暗摇头。
“你说咱们儿子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谢世昌对这话就不赞同了,“这怎么就是死脑筋了?这叫不忘恩负义,咱家儿子要是都是死脑筋,这世上就没几个活的了。”
他那么聪明的儿子,怎么可能死脑筋?
苏素:“……”
临近过年那几天,苏素和谢世昌就忙了起来,几乎每天都在参加谁家的宴会,还有公司的年会,谢拂每每见他们回来,都是很晚。
谢拂不想跟着他们出门应酬,只嘱咐厨房的阿姨在他们回来后送上一杯热牛奶。
连续忙了好几天后,他们终于在小年这一天闲了下来,开始放假。
有谢拂在,哪怕他话不多,家里仿佛也多了人气,苏素和谢世昌怎么也是有精神的。
他们把在老家的姥姥姥爷也接了过来,也算是团圆。
这些年姥姥姥爷老了,更怀念故土,就喜欢在老家住,那边亲戚朋友多,随时串门,不像城里这么拘束。
也只有过年和谢拂放假时,他们会来城里住,看看外孙。
对着满满一桌年夜饭,谢拂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了个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这一张图片。
很快,下面就有了不少人点赞,以及别人发的新年快乐。
谢拂看了看,却没在里面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苏素注意到他的动作,暗暗跟谢世昌嘀咕,“是不是恋爱了?”
“怎么看出来的?你想多了吧?”谢世昌觉得自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看出来。
“平时不怎么用手机的人突然开始时不时刷手机,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苏素嫌弃看了丈夫一眼。
“这有什么,儿子到了新学校,认识了新同学,多和新同学联系联系感情而已。”
苏素……苏素不想理他了。
她再次看向谢拂,却见对方已经收了手机。
年夜饭后,一家人都坐在客厅打牌看电视,春晚的声音成了今夜的伴奏背景,两个老人看得津津有味。
苏素和谢世昌,在谢拂的攻击下节节败退,明明打的不大,却也输了不少。
偶尔谢拂给他们放放水,两人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以为自己真的打败了谢拂。
“再来再来……”在一局结束时,谢世昌还叫嚷着再来,却听到老人的声音。
“快到十二点了。”
谢世昌看了看时间,“嚯!还真是!”
他们收拾了牌桌,等在电视面前,等电视里放烟花。
“城里就是不方便,连烟花爆竹都不能放,哪里有乡下安逸。”两个老人还在嘀咕,数落着城里的缺点。
“您说的是。”对此,谢世昌也颇有微词,“明明以前还能放的。”
当初生了儿子,他还买了鞭炮放过。
“明年过年,不在城里过,跟咱们回乡下去,想放多少放多少。”
“好,听您的。”
话音刚落,电视里的烟花爆竹声便想了起来。
守完岁,老人终于撑不住,回房间睡觉了,在苏素和谢世昌也回房后,谢拂却一个人出了别墅。
此时天上飘着雪,虽然算不上鹅毛大雪,却也不算小,地上本就有积雪,这场雪今夜也不知何时开始下的,地上的那层白很快便凝实起来,此时走在路上,还能听见簌簌踩雪的声音,脚印在地上落了一串痕迹。
不过是从谢家的别墅,到唐韶千别墅这么短的路程,谢拂走过,肩上、头上,眉上便堆积了一层白雪。
到了唐韶千的别墅,打开灯,看着院子里的红灯笼亮起,听着雪落时的寂静,谢拂瞬间感觉周身的凉意散了大半。
平时他只让家政定时打扫,并没有雇佣全天的佣人,此时这别墅里没有别人。
只有他,也仅仅有他。
谢拂睡不着,便将这别墅里的灯都打开,看着亮堂的夜晚,仿佛不睡也是理所应当。
附近的邻居见了这一幕,纷纷跟家人闲聊。
“谢家那孩子又在那栋别墅?”
“是啊,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去那儿,他也不害怕。”
虽然唐先生并不是在别墅里“死”的,但他到底是“死”了,还“死”得那么莫名其妙。
那样荒唐的死亡理由,但是并没有让别人怀疑唐先生死亡的真实性,毕竟连名下财产都成了遗产,还被人继承,这假死代价也太大了,换作他们,把家族这么多年的积累都丢了,故意假死,那不可能,又不是拍电影。
因而比起怀疑死亡的真实性,他们更觉得唐先生的死是天意,是命运,又或者是小人作怪,无论是哪一样,这唐先生曾经住的房子,总是不吉利的。
换作他们,就会把房子卖了。
就算是为了留作纪念,自己也不会去住,顶多是把它封存,或者租出去。
可谢拂非但没有,还时不时来这儿过夜。
“要是唐先生还在,现在都能受到这谢家小子的孝敬了,这干儿子没白收。”众人心中纷纷遗憾。
要是谢拂知道他们所想,恐怕还真的会卖房子。
毕竟唐韶千现在回来,他也再不需要这栋房子。
可惜谢拂并没有听到。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那条朋友圈,挑眉看着唐韶千在下面发的那条评论。
【今晚下雪,出门记得穿厚点。】
谢拂点开和对方的聊天对话框。
谢拂:【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出门?】
万一他不出门呢。
大年三十,都在家看春晚,出哪门子的门?
唐韶千竟回复得挺快。
【我不知道啊。】
谢拂:【……】
唐韶千:【但我知道你现在会出门。】
谢拂看着消息,还没深思,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
他下意识接听。
耳边响起簌簌的声音。
声音有点熟悉。
是脚踩在雪上,将蓬松的新雪踩得紧实的声音。
还有人略微粗重的喘息声。
谁也没先开口,只是听着呼吸声,便仿佛陷入与天地同频的安宁中。
半晌,才听见唐韶千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
“出来接我。”
谢拂脚步下意识迈出去,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回去拿了一把伞。
将黑色的大伞撑开,顶着无边风雪,快步朝着小区大门走去。
风雪交加,且越来越大,即便谢拂打着伞,却也总有漏网之鱼从伞下飘进来,在谢拂手上落下片片冰凉。
视野被白色占据,直到离门口越来越近,才有明显的颜色映入眼中。
那人就站在那里,黑色的衣服让他在这整片白中格外明显,也能让人一眼便锁定。
虽还看不清,却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带着能够温暖雪夜的温度。
等真正看见那个戴着口罩,差点被保安当成嫌疑犯的人时,谢拂才微微扬眉,眼尾染了一抹笑意。
“不是说这里没你的房子吗?”
唐韶千看着他,伸手轻轻拂去飘在谢拂肩上的白雪,声音温柔如风。
“这里是没我的房子。”
“但有我的人。”——
第303章 韶华难逝13
落雪纷纷, 悄然无声。
唐韶千是打车来的这儿,又在外面站了许久,身上早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 他眼中却仿佛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雪,却将谢拂身上那些许雪色掠去。
谢拂视线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盯着对方许久,他才开口道:“谁是你的人?”
风声呜咽,夜色下, 一切都仿佛隐匿在这无边夜色里,唯有些许微光方可窥见一二。
“唐先生,谁是你的人?”
唐韶千对上谢拂的目光,不闪不避, 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
“……你。”
“是你。”
谢拂眉眼飞扬,这才没别的话, 撑着伞转身往回走去。
“走吧。”
“回去了。”
保安亭里值夜班的保安正在和家里人通视频,哄着孩子,说保证第二天一早就能看到他。
通过监控看到谢拂出来,又看见对方领了一个人进去,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是业主认识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可能以前也来过吧,只是他给忘了。
他这么想。
丝毫不知道对方是这儿曾经的主人,也是给他发工资的老板。
唐韶千虽然回来了, 但他之前唐先生的身份已经“死亡”,现在的他也算见不得人, 回自己家都跟做贼似的。
谢拂领着他回了唐韶千的别墅,将人退去洗漱,自己则进厨房下了一碗面。
这里他不怎么回来,家里的食材有限,只有一些容易放的,不容易坏的食物,唐韶千想吃什么大餐是不可能了。
这人连夜赶回来,想也知道跨年都是在飞机上跨的,说不定晚饭都没吃。
唐韶千进了房间才发现,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几乎没变,尤其是他的房间,里面的东西都好好收着,就仿佛,一直等着它的主人回来。
他知道谢拂不会相信那荒唐的假死理由,但是没想到对方竟一直等着他回来。
直到此时,他才对自己的不告而别,和几年消失而感到些许愧疚,之前他觉得遗憾,是因为错过了谢拂四年成长,现在他觉得愧疚,是因为他现在才发现,当初走时,似乎并没有问过谢拂的想法。
这么想来,再次出现后,谢拂对他的生气刁难,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谢拂已经将面端上来。
“这里没什么好吃的。”
唐韶千吃了一口,“这就很好了。”
谢拂亲手做的,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
看着他一点点将面吃完,谢拂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会觉得饿,那你尝试过把自己饿死吗?”
唐韶千手一顿。
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你需要我试试吗?”
这些年来,他还真没挨过饿,就算饿过,也远不到会饿死的地步。
虽然不知道一直饿怎么样,但他猜大概也不会怎么样。
顶多只是会一直觉得饿,却又一直饿不死。
“算了。”谢拂又不是真想看唐韶千花式作死。
说到底,时间,年龄,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些东西,只有和认定的人一起才有意义,否则也不过只是虚无寡淡。
当晚,唐韶千睡在他以前的房间,谢拂也留在这儿没有回去,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留下一条信息,说他先回了谢家。
大年初一,谢拂在家里陪家里人,唐韶千却只能被偷偷藏在别墅里。
谢拂每每跟对方用手机聊天,见缝插针发消息,同时还要收到苏素那仿佛看见什么的目光时,莫名有种自己在和秘密情人偷情的感觉。
“这是您家孩子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在哪个学校读书啊?”来拜访的人热情恭维。
都是商场上认识的人,能在大年初一就上赶着上门的,多少都要扒着谢家,夸起谢拂来那也是不遗余力。
谢拂不耐烦听这些没有营养的彩虹屁,好在这是长辈需要应付的场合,他只需要当一个拉进双方关系挨夸的工具人。
唐韶千本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但知道谢拂在哪儿,知道双方离得这么近,知道对方此时也正无所事事想念着自己,又怎么能再按耐住想念。
便时不时给谢拂发消息。
唐韶千:【院子里的两棵梨树怎么换成了梅树?】
谢拂:【看它们不顺眼,你想换回来?】
唐韶千:【我就问问……】
站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两棵梅树上生长的红梅。
心中又忍不住觉得谢拂的眼光好,这两棵梅树长得好,开的梅花也好看。
到了中午,谢拂又说要跟着谢家夫妻出门,估计到了晚上才回来,也有可能晚上不回来。
唐韶千看着这条消息,忽然觉得这梅花也没那么好看了。
“阿拂,你真不打算出席?你都上大学了,也该随我们出去见一见圈里人,这样等你以后进入公司,也有好处。”
虽然儿子可能比他们还有钱,但他们夫妻俩拼来的家业,最后总是要留给儿子的。
“如果我有实力,别人自然会主动‘眼熟’我,如果我没有实力,那现在就算刷再多存在感,也是面子工程。”谢拂直接道。
这话将谢世昌二人说得说不出话来,夫妻俩对视一眼,知道自己被儿子一句话给说服了。
*
再次回到这这栋别墅,唐韶千心里略有几分复杂的想法。
当初在这儿时,他与谢拂倒也勉强算父子,可如今再次回到这儿,他却不确定起来。
这模糊暧/昧的关系,连他站在别墅里,回想从前与谢拂的回忆,总觉得明明从前清清白白的记忆,都仿佛因为如今的变化,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化学反应,就好像也笼罩了一层滤镜,将那些清晰的回忆,都便得同样模糊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吹冷风的习惯?”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同样一起由远及近的,还有那个熟悉的人。
谢拂走过来,看着唐韶千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吹风,仿佛很喜欢似的。
“以前没有。”唐韶千笑了一下,“但现在不介意有。”
说罢,他又看着谢拂问道:“不是说要出门,晚上才回来吗?”
“只是担心某人觉得一个人寂寞,才好心来看一眼。”
唐韶千笑,原本还想再说这什么,却被谢拂抓住手,整个人微微一顿。
谢拂挑眉,“走吧,回去。”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谢拂便牵着他进了屋。
半晌,唐韶千才稍稍回神。
就这样,整个过年期间,唐韶千都被谢拂像藏情人一样藏在这栋别墅里。
抽空才来一趟,倒是晚上几乎天天夜里都睡在这儿,竟也没被人发现。
直到新年快要结束,才有保安打来电话。
“小谢先生,你12栋别墅里白天有动静,在你不在的时候,也有超出寻常的用电记录,我们现在怀疑房子里有人偷偷借住,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能配合一下查看房子情况,这样也是为了保障所有住户的生命财产安全。”
谢拂:“…………”
可能是他停顿的时间比较久,让电话那头的保安以为他可能没听到,于是接连问了几句。
“您听见了吗?”
“听见了。”谢拂赶忙道,“那是我朋友,他暂住在那儿,不用管。”
保安那边也沉默了一下,随后才道:“抱歉,是我们没查清楚情况,打扰到您了。”
“没事,你们也是尽职尽责。”谢拂宽慰了一句。
挂断电话,谢拂便受到了苏素的询问,“谁打来的?出什么事了?”
什么朋友暂住,听着像是谢拂的房子,可谢拂在这儿也只有唐先生以前留的房子在住吧?
“没什么,一点小事。”
就算是谢拂,也并不想将自己偷偷把别墅的前主人藏在别墅里,还差点被保安当成小偷的事说出来。
无他,过于可笑。
唐韶千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小偷了,他听到楼下有动静,以为是谢拂过来了,然而下来一看,却见是个陌生女人。
对方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儿还有其他人。
“哦,你好,我是这家主人请来的钟点工,请问你是?”
“……我是他朋友,暂时住在这儿。”唐韶千想着谢拂怎么没跟他说今天有钟点工上门,要是知道,他就不出来了。
虽然对方不重要,但是被人看见总是不好。
“原来是谢先生朋友,那您休息,我这就开始工作了。”
大概是有唐韶千在,对方干活特别卖力,速度也很快。
只是别墅很大,就算她是熟练工,也花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才将活干完。
谢拂过来时,也是一愣,因为自己不常来这儿,他一时还真没想起来今天是家政固定来打扫的时间。
毕竟是过年,在对方临走时,还送了对方一个红包。
对方收下后,那是笑容满面,连连感谢。
从别墅离开后,她就收到一通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她便笑着接了起来。
“苏姐,是我,我今天来了,不麻烦不麻烦,干活嘛,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不用红包,刚刚走的时候小谢先生就给过了……那真是太感谢了,您一家都是大好人!”
“不累,挺干净的,小谢先生的朋友也是爱干净的,没将房子弄乱。”
谢拂不在家时,都是苏素他们和家政联系,毕竟距离近,要是有什么事也方便处理,也更有威慑力,不会造成有什么问题却鞭长莫及的情况。
毕竟家政偷偷拿些雇主家不起眼的东西这种事,还是挺常见的。
家政以为今天苏素来也是想问问别墅的情况,那么大个别墅,都是钱,人家当然会在意。
家政也就自然而然老实回答。
那头的苏素挂断电话后愣了愣,随后将谢世昌叫来,震惊严肃地将家政的话告诉对方。
这下连谢世昌都愣了。
“朋友?”
“那小子还有朋友?”
倒不是谢拂不交朋友,只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都没有带回家里做客过。
没有那么亲近。
“这是重点吗?重点应该是既然是朋友,那为什么他不把人带到家里来?!”苏素有些激动道。
说实话,过年带朋友上门做客这事不算什么,但是朋友来了不带进门,反而偷偷摸摸藏在一栋没人的别墅里,这就不好说了。
这很难不然苏素多想。
难道……
“难道是小偷?”谢世昌双眼一亮道。
话音刚落,他就被媳妇抬手敲了敲头,“什么小偷?真要是小偷,你儿子都过去了,难道还看不见认不出来叫不来保安?”
苏素收拾完老公,这才正经道:“这事只有一种解释,你儿子他,明显在金屋藏娇!”
谢世昌觉得不可思议,“不能吧,真要是金屋藏娇,在哪儿不好藏,他手里又不是没钱,买不了房难道还租不了吗?至于去住他干爹的房子?”
苏素也才想到这一点,“也对。”
儿子对干爹的在意是他们都看在眼里的,就算是金屋藏娇,也不应该住那个房子,那是对他干爹的不尊重。
但反过来说,万一他这样做,是已经认定了对方,想将对方带着给干爹看一看呢?
苏素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具体如何,还是要看情况。
“要不,咱们去看看?”
“看什么,儿子既然不告诉我们,那当然是有原因的。”对儿子全然信任的谢世昌想得通透,儿子不说,那肯定有原因,儿子愿意说,那当然更不用问。
“难道咱们就这样假装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偷偷摸摸?”
苏素好奇心让她有些不甘心。
从小到大,儿子都格外优秀,优秀到即便是他的父母,都觉得他仿佛完美无缺,如今好不容易发现对方不对劲,有犯错的苗头,要是不亲眼看看,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后悔。
“知道他们偷偷摸摸还不够吗?真要是捅开,还可能会让那小子毫无顾忌,现在看着他明明想见人,却还要偷偷摸摸,这才有好戏看嘛。”谢世昌笑眯眯道。
苏素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
丝毫不知道自己暴露的唐韶千正在跟谢拂一起收拾别墅里的装饰。
新年都要结束,那上面挂着贴着的那些新年的装饰自然也要撤下。
在摘灯笼的时候唐韶千还有些不舍。
“这灯笼挺好看的,摘了少了点味道。”
至今他都还记得,重新回到这别墅那天,刚进院子时,看见的满院子红灯笼,仿佛将整栋别墅都照得亮堂堂,红彤彤,格外喜庆,仿佛在欢迎他回家。
唐韶千很喜欢。
“喜欢红灯笼?”谢拂看了他一眼。
在唐韶千点头时,直接将手里摘下里的红灯笼塞进唐韶千怀里,“那送你了。”
唐韶千:“……”
这些灯笼虽然是能折叠,但是折叠起来也很多好吗。
将灯笼收拾进储物室,唐韶千出来找了找谢拂,才发现他正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喝咖啡。
为了暂时不暴露唐韶千,谢拂连阳台都很少去了。
思及此,唐韶千便微微皱眉。
他原本觉得自己来这儿,是给谢拂一个惊喜,现在才发觉,似乎带来的麻烦比惊喜多。
“找个时间,带我去你家吧。”他想了想道。
谢拂挑眉,“那我怎么介绍你?”
人的记忆没那么差,虽然谢家夫妻从前和唐先生见面不多,但到底认识了好些年,不至于才短短四年,就把对方的样貌忘了个一干二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者你可以说我是唐先生的子侄。”唐韶千说,完了想起自己从前的人设似乎是家里没什么人,又哪儿来的子侄,又轻咳两声,心虚地补了一句,“远房的也行。”
谢拂却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半晌,他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杯子被重重放在桌上。
发出的声响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人心上。
唐韶千的心忍不住为之一振。
他看向谢拂,却见对方已经站起身,三两步便走到自己面前。
也是这时,唐韶千才忽然发现,一个年过完,谢拂似乎又长高了一截,原本看对方时,他的视线还要微微朝下,现在却是平视。
这个初见时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孩子,此时却已经长得和自己一般高。
他早就不需要自己照顾,不需要自己保护的孩子。
虽然还没成年,但是谢拂本就早熟,未成年的身体,并不影响他早就成熟并强大的内心。
他有父母,有亲人,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管着他照顾他的长辈。
而是……
而是……
“我是说……”
谢拂凑近他,二人之间的距离几近于无,不说话时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更是扑打在双方脸上。
“我要怎么介绍你和我的关系。”
过于近的距离,让唐韶千不得不下意识回想起那次躲雨时的情形。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而自那日起,他便有意克制,再也没发生过那日的“意外”。
此时谢拂的主动靠近,让唐韶千瞬间想起来,当日谢拂也是如此,先说冷,随后又凑近,再然后……
唐韶千到底没忍住,稍稍侧身让了半步,“这屋里暖气开高了。”
谢拂唇角微扬,竟附和道:“是啊,热得你都脸红了。”
唐韶千:“…………”
看了看眼前始终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谢拂,他暗暗磨牙。
“你还没回答我呢。”谢拂悠悠问道。
他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只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唐韶千,等着他的回复。
唐韶千看着眼前人,一时好气又好笑。
“同学关系?”他试探道。
谢拂不为所动,“我同学多了去了,从没有值得我带回家的。”
“……朋友呢?”
“也没有。”
唐韶千没笑了,反而微微皱眉。
谢拂的独他早就知道,只是现在才发现,对方的独远超他的预期。
对方长这么大,认识的人不少,来往的时间也不短,却从没有和任何人亲近过。
虽然觉得自己作为对方除去亲人外,唯一亲近的人,有些高兴,却也不由为对方的人际关系忧心。
“为何不多认识一些交心的朋友?”
谢拂略有些诧异地看他,“你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觉得人和人,是能交心的吗?”
唐韶千一愣。
他回想自己过去的经历,一时间竟也有些惭愧。
无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情况的人,显然都没达到交心的程度。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不要妄想和别人交心。”
“那是不可能的。”
谢拂看着唐韶千,也不知道这人从前到底做过多少傻事。
看来对方如今的聪明,都是靠这么多年的经历才一点一点刷上来的。
“普通一点的也可以。”唐韶千觉得自己好歹挽回一点面子。
“既然是普通朋友,那更没有深交的必要。”谢拂态度冷淡,“又不能过一辈子,很多人,都不过是一段时间的过客而已,时间过了,那就过了。”
每个阶段都要认识许多人,在当时的阶段认识当时的人就够了,不重要的东西,不需要一直抓在手里。
他要抓住的,从来只有一个。
谢拂瞟了一眼唐韶千。
唐韶千心情复杂,见谢拂领会他花了几百年才明白的事,一方面为他高兴,一方面又有些怜惜。
其实完全没必要的怜惜。
“……那我也是你一段人生中的过客?”他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问了这么一句话。
谢拂却仿佛抓住他的什么把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道流光。
“你要是不想当过客。”
“总得拿出些诚意来。”
有些事,在心里斟酌了又斟酌,谨慎了又谨慎,考虑了又考虑,将一切的阻碍和恶果都在心里念了千百遍,但终究挡不住那四个字。
情难自禁。
唐韶千看着他,良久,方才低头轻轻吻了谢拂的唇。
“是这样的关系。”——
第304章 韶华难逝14
在唐韶千的唇贴上的那一刻, 谢拂便反客为主,给这个轻飘飘的吻添了一把火,让它愈演愈烈。
窗外的寒风拍打着窗户, 似乎在故意惊扰窗内的人。
淡淡的咖啡香从谢拂口中蔓延,侵染了唐韶千的味觉和嗅觉,让他一时竟不知自己吻的究竟是咖啡,还是人。
又或者,既是咖啡也是人。
谢拂搂着唐韶千的腰,动作隐忍又克制。
不知过了多久, 唐韶千才稍稍退来,抿了抿唇,有些忍耐却又最终没忍住,就像有些感情想抑制却没能抑制住一般地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听上去莫名其妙,谢拂却听懂了, 笑了一下道:“你回来那天。”
他到底收敛了些,没说第一次见面。
“从那天第一眼见到你,就想这么做了。”
唐韶千暗暗咬牙。
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把这小子当儿子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对他心怀不轨。
更气的是自己没忍住,没抵抗住勾引,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回过头想要算旧账,已经来不及了。
心中满面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不该那么快, 就算……就算要那样,那也要先把账算清楚再说。
觉得自己亏了的唐韶千看着笑得格外好看的谢拂, 总觉得对方的笑容中带着挑衅。
“唐先生,你要找我算账吗?”
他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唐韶千已经输了。
彻彻底底。
唐韶千看了他半晌,随后伸手揉了两把谢拂的头发,将帅气有型的头发揉成和他的心一样乱的鸡窝头,这才高兴了一点。
“先欠着。”
总有机会讨回来。
见他真咽下了这口气,谢拂眨了眨眼睛,随手理了理自己头发。
心里没把后续说出来。
那你可能没机会了。
“中午想吃什么?”
“番茄,玉米,小青菜。”唐韶千面不改色道。
谢拂幽幽看了他一眼,“冰箱里没有,大过年吃这么多素,你兔子变的?”
唐韶千却仿佛跟这些菜杠上了,得不到不罢休,“都是很寻常的菜。”
是很寻常,就算不在当季,也能很容易买到,但是这别墅里没有,让谢拂上哪儿弄去?
半个小时后,谢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谢家,还进了寻常都不会进的厨房,帮佣正在准备今晚的晚餐,见到谢拂进来。还以为谢拂对今晚的晚餐有什么吩咐,赶忙问:“小谢先生,今晚您想吃什么吗?”
谢拂看了看厨房,才没话找话道:“厨房里的菜够吗?”
“够的够的,几天都吃不完。”帮佣说。
谢拂点点头,“天气冷了,热两杯牛奶给我爸妈送上楼,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帮佣这就拿出奶锅和鲜奶,热好后装成两杯端上楼。”送给谢世昌和苏素时,还夸了谢拂。
“小谢先生真有孝心,知道关心先生太太。”
听见这话。谢世昌和苏素不可避免地心情舒畅,笑了。
同时也在心中暗暗决定,不追问谢拂别墅里的朋友的事,等谢拂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再说。
等帮佣下楼回厨房,谢拂已经不在了。她带来冰箱刚要准备晚餐,却在看见冰箱里状况时愣了愣。
她认真看了看冰箱里的菜的份量,皱着眉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就她下个楼的功夫,这冰箱里的菜就少了?
唐韶千看着谢拂提着一袋子蔬菜过来,没忍住抿唇一笑。
谢拂见状,将菜放在案板上,“晚饭你做。”
唐韶千也没推辞,当下便动起手来。
谢拂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心却渐渐平静下来,一直播放着的电视此时进入了广告,声音都成了背景,将谢拂笼罩其中,很快便催得人昏昏欲睡。
谢拂就这样抱着抱枕,仰躺在沙发上,悄然睡去。
唐韶千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即便是睡着,谢拂也是动作端正,规规矩矩,从这一点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规矩正经,丝毫看不出他性格中的放肆和不羁。
能将干爹变情人的人,可不会这么乖。
唐韶千本想将人叫醒,然而走到面前,竟又舍不得了。
他在谢拂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靠着挨着谢拂的那边,稍微调低了点电视音量,静静看着当背景音的电视。
或许是终于得偿所愿,谢拂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锅里的香味渐渐溢满客厅,他也没醒来。
在唐韶千起身,想要回厨房继续处理晚餐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唐韶千怕打扰到谢拂,便随手接通,大步走出去才对着话筒回应。
“喂。”
对方也沉默了一下。
唐韶千意识到似乎不对,拿起看了眼来电显示。
爸。
唐韶千:“……”
猝不及防的通话,来的这样突然,双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但已经接通的电话总不好刚说一个字就挂断,唐韶千稳了稳心绪,重新镇定地将手机放在耳边。
“你好,阿拂睡着了,请问……叔叔您有什么事吗?”
别说是谢拂,就连谢拂的父母从前在唐韶千心中都是晚辈。
一朝将晚辈变成长辈,这心理改变和落差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那头,正抱着手机的谢世昌和苏素也是愣了一瞬。
他们刚刚打算要给儿子自己的空间和时间,谁知道还没半天,就猝不及防跟儿子的“朋友”通了电话。
没预想到这种情况的谢世昌夫妻尴尬过后,随即道:“你好你好,阿拂还没醒啊,那就算了,别叫醒他,让他多注意。”
“我们打来就是想问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唐韶千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谢拂,犹豫了一下道:“不好意思,今晚阿拂应该不能回去了。”
他说话这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语气和态度,简直比谢世昌他们还家长,一个词,□□。
这直接的回答直接将电话那头的谢世昌和苏素给说懵了,两人愣了愣才尴尬笑了两声,“不回来也可以,晚上记得吃晚饭,早点休息,不要熬……太晚。”
谢世昌都不知道自己这电话是怎么挂的。
他和妻子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茫然和呆滞。
他们还没从谢拂别墅里住着一个男人这件事上反应过来,就被谢拂这个点还在睡的事给砸了个头晕。
一个从前一直没想过的念头突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不会吧?
他们儿子不仅是同性恋,还是下面那个?
从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的夫妻俩此时坐在这儿陷入了茫然和沉思中。
半晌,才仿佛回神般开口道:“可能真的只是朋友。”
“嗯,可能真的只是困了。”
两人又沉默片刻。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对视半晌后,才齐齐默契出声:“在床上应该是出力的那个最累吧?”
“阿拂身体还是太差了。”
嗯,确定过眼神,补身体的计划提上日程。
两人被转移了注意力,此时完全忘了,他们还没接受儿子的对象呢,已经开始操心起他们的生活来了。
而另一边,唐韶千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微微皱眉,不是很明白言简意赅的谢家夫妻的反应。
闻着空气中的味道,他快步来到厨房,将焖了大半个小时的番茄牛腩给起锅端上来。
当他将饭菜摆上桌,便见谢拂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只是动作还有些迟缓,双眼片刻后才逐渐清明。
“我刚刚不小心接了你的电话,你爸妈打来的。”唐韶千说,“已经帮你说过,今晚不回去了。”
谢拂看了眼手机,并没有说什么。
注意到唐韶千还看着他,谢拂顿了顿,才道:“明天,带你上门。”
唐韶千听他这么说,神色不变,解下围裙,拉着谢拂到餐桌,“刚刚出锅,趁热吃。”
两个人吃两菜一汤,也花了不少时间,吃饭时,看见唐韶千的动作,谢拂又忍不住想,如果唐韶千一直吃一直吃,会被撑死吗?
只是经过上次的问题,谢拂觉得这种幼稚又没有营养的问题,如果没有想好,还是不要问出来制造笑话了。
当晚,他们依然分房睡,唐韶千却没睡着。
白天发生的一切都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就这样变了。
轻而易举,又自然而然。
并没有自己曾经想的那些纠结。
明明什么都没明说,却什么都心照不宣。
半夜,睡不着的唐韶千下了床,悄悄来到谢拂的房间,他没开灯,只在黑暗中,蹲在床边默默留了片刻。
最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翌日,谢拂便光明正大带着唐韶千上门。
而对此已经隐隐有预料的谢世昌夫妻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打算以平静又不失礼貌的态度来面对儿子的这个“朋友”。
然而当看到唐韶千时,两个好说歹说要让自己冷静的人,终究还是变了脸色。
他们震惊且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唐韶千倒是神色自若,礼貌笑道:“叔叔阿姨好,我叫唐韶千,是谢拂的朋友和同学。”
之前说是确定关系后介绍给谢家夫妻,然而如今,唐韶千却依然只是说是朋友。
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朋友。
总要给别人一些时间适应一下。
同样做好心理准备的唐韶千已经熟练改口,没有半分滞涩。
然而他这一声,并没有将眼前的沉默给打破。
直到正好起床的姥姥姥爷到了客厅,见状,看着唐韶千惊讶道:“这个年轻人……怎么这么眼熟啊?”
“好像在哪里见过?”
两个老人记忆力不如从前好,他们将唐韶千看了又看,忽然一拍手道:“这年轻人,是不是跟阿拂的干爹长的很像?是亲戚吗?”
“可能只是巧合,都姓唐,五百年前是一家。”回神的苏素连忙收敛神色,开始解围。
唐韶千礼貌对他们笑笑,“实不相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拂也这么问过我,问我是不是他干爹唐先生的亲戚。”
“虽然知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但是还是很感谢这一点缘分,让我成了阿拂身边最好的朋友。”
听听这话,说得多大气,连谢拂是因为别人才对他态度特殊这种事都不在乎。
唐韶千没戴眼镜,言行举止带着几分年轻人的随性,和那个儒雅温润的唐先生到底还是有不少区别,加上回忆的滤镜,模糊了过去唐先生的形象,在其他人都只说像的情况下,几人也被带着认为唐韶千和唐先生长得像。
没有人怀疑唐韶千就是唐先生。
至于名字,更不用担心。
唐韶千从前对外的称呼就是唐先生,极少会提到全名,就算提到,当时他那个身份的名字也并非是唐韶千。
唐韶千,是他出生时得到的名字,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名字。
过去他总觉得这名字不祥,这许多年来,并没有再用过,然而在回来时,他还是换回了这个名字。
唐韶千态度淡定从容,谢世昌夫妻就尴尬了,虽然心知儿子并不会真把唐韶千当成唐先生的替身,但是因为这种原因才接近,说起来还是很不礼貌的。
两人表情缓和不少,对唐韶千也总笑着,态度温和。
苏素抽空把儿子叫到一边,“怎么回事,你没说你这朋友和你干爹那么像啊。”
差点把他们吓了一跳。
谢拂无辜道:“我说过啊。”
苏素:“……?”
什么时候?
她在脑海中搜寻着,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整个突然陷入沉默。
谢拂却继续提醒道:“当时您和我爸还说不要紧,天下总有人相似。”
那他们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像啊。
苏素无语。
谢拂还说:“当时你们还说就算干爹”诈尸也不怕,这只是像而已。
苏素:“……”
你这不是诈尸,却堪比诈尸。
苏素一时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不是故意在捉弄他们。
“妈,您该不会害怕吧?”谢拂故作诧异问。
苏素拍了他一下,“害怕什么?又没做亏心事。”
说罢,便转身离开,不搭理这儿子了。
虽然唐韶千的样貌给谢家人带来了些许惊吓,但是也让谢世昌和苏素松了口气。
既然这人和唐先生长得那么像,那他们之前胡乱猜的那些就多半不算数了。
他们儿子又不是什么混不吝的,他能和唐韶千做朋友,多半就是因为对方和唐先生相似的长相。
至于其他,应该只是他们想多了。
毕竟,儿子那么尊敬唐先生,怎么可能和一个长得跟唐先生那么像的人真的在一起?
夫妻俩纷纷放下心来。
*
唐韶千在谢拂家里过完了整个寒假,最后是和谢拂一起去的学校。
当两人同时出现在宿舍时,苏回舟多看了他们一眼,冯文州却没察觉到什么,只是惊讶道:“好巧,你们路上碰到一起了?”
谢拂点了点头,笑着看了唐韶千一眼,“碰巧。”
苏回舟心里觉得一点也不巧,他现在怀疑这俩人寒假都是一起过的。
寒假还带着人回家,不得不说,这俩人是胆子真大。
“明天才正式开学,今天下午你们打算怎么过?”冯文州就是个闲不住的,除了打游戏,没有其他活动能把他留在宿舍里。
现在谈恋爱,支配的空余时间更少,他游戏都打得少了。
“不了,下午要睡觉,你们出去玩吧。”唐韶千拒绝道。
苏回舟敏锐察觉到了那句“你们出去玩”,觉得对方是在暗示他也出去,虽然他没有证据,说出来恐怕会被当做想多了。
他忙说:“下午我要去图书馆,恐怕不能跟你们出去玩了。”
“你们!”冯文州一连被两个拒绝,最终只能将希冀的目光落在谢拂身上,表情还带着几分可怜。
后者却依然无情拒绝,并建议道:“你可以和你女朋友一起去。”
冯文州失望道:“你们以为我不想啊?她说她要和舍友们聚餐逛街,不想带我这个电灯泡拖油瓶。”
也难怪他只能把主意打到舍友上。
“别的寝室都在聚餐,只有我们没有,一点也不统一,一点也不团结,你们不知道反思反思吗?”
唐韶千挑眉,“一起睡觉?”
苏回舟,“冯哥不是我不帮你,我还有点作业没做完,实在爱莫能助。”
冯文州不争气地看着他们。
“你们也太不争气了,我刚入学不到一个月就脱单成功,你们明明条件那么好,却对这件事半点也不上心。”
“没错,说得就是你们。”他看着谢拂和唐韶千。
“知不知道现在就是最能享受到恋爱的快乐的时候?早了晚了都不好,等以后你们就知道脱单有多么不容易了。”
苏回舟听得尴尬,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替谢拂和唐韶千无语好,还是替冯文州同情好。
“谁说我没对象的?”谢拂看了唐韶千一眼。
而在他这句话说出口时,唐韶千也下意识看了谢拂一眼。
“我有对象。”谢拂盯着唐韶千,一字一句说。
仿佛这话是给唐韶千说的,而不是别人。
或者,也可以把仿佛两个字去掉。
唐韶千看着谢拂,半晌都没移开视线,眸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丝丝温柔。
苏回舟默默移开视线,让自己不被他们闪瞎眼。
而冯文州则是惊喜地看向谢拂,“没想到啊!什么时候的事?是谁?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
谢拂转开视线,不再盯着唐韶千,却笑了一下,“暂时不了。”
“他害羞。”
“咳咳咳……”苏回舟被空气呛到,连续咳了好一阵。
害羞?
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把这两个字放在唐韶千身上。
此时更不敢多看唐韶千一眼,生怕自己的目光不对劲,让大家都尴尬。
冯文州了然笑笑,转头又关心起唐韶千来,他觉得自己真是为了舍友们的大学幸福生活操碎了心。
“唐哥你呢?就没想过找一个?你看阿拂这么小都真香了,要是总不能咱们宿舍,你年龄最大,却还最晚恋爱的吧?”
唐韶千想着谢拂刚刚那一句“他害羞”,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谢拂,见对方若无其事,也只能抿唇,像是不服气一般道:“我也有。”
他害羞?
他怎么就害羞了?
唐韶千微微皱眉。
冯文州一呆,万万没想到,一个寒假不见,宿舍里两个不开窍的都恋爱了。
他看了看谢拂,又看了看唐韶千,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变了又变,态度瞬间收敛低调起来。
见苏回舟要去图书馆,连忙跟对方勾肩搭背一起出去,“突然想起来,我也有点资料需要去图书馆查,我们同路!”
说罢,攀着苏回舟的肩就出门。
等走到楼梯间,确定谢拂和唐韶千都听不到后,冯文州才松了口气,小声跟苏回舟说起话来。
“出大事了!”
苏回舟警惕起来,心里又难免激动,难道冯文州已经知道宿舍里那两人的事了?终于不是他一个人保守秘密了!
“唐哥和小谢肯定又闹起来了!”冯文州忧心忡忡。
苏回舟:“…………”
警惕和激动纷纷退去,他平静地哦了一声,却还是捧场地问:“怎么说?”
“我不问的时候谁都不说,我一问,一个两个都说有对象,说的时候还要看对方一眼,我怀疑他们根本没对象,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在这方面赢对方一回,看那一眼分明就是挑衅!”冯文州振振有词,说得还有理有据。
如果苏回舟不是知道真相,说不定还真的会被忽悠住了。
“万一是真的呢?”
“这种可能性很小。”冯文州谨慎道。
苏回舟:“哦,那冯哥你打算怎么办?”
冯文州皱眉,“还没想好,本来想找你商量的,看了一眼他背的作业,算了,你先补作业,我自个儿想想。”
苏回舟毫不留恋地去了图书馆,他没有看人犯蠢,替人尴尬的爱好。
冯文州在楼梯间等了片刻,才悄悄折返,想要看看单独留在宿舍的两个人有没有露出真面目。
知道他们什么情况,才好对症下药。
他猫到宿舍门口,贴在门口偷听,却一直没听见说话声,只有轻微的衣服摩擦声,和轻微的喘息声。
犹豫片刻,他慢慢站起身,悄悄从小窗往里面窥视。
下一刻,他浑身僵住。
只见屋里两人没吵没闹,而是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
这一刻,冯文州只感觉仿佛滔天巨浪朝着自己猛扑过来,将他掀翻在沙滩上,晕得昏天黑地,茫然又无措——
第305章 韶华难逝15
咔咔咔咔咔!!!
五雷轰顶不足以形容冯文州此刻的感受, 这宛如实质的雷击声仿佛剧烈击在冯文州的世界观上,将他原本完好的世界观劈得哗啦啦碎了一地。
他僵硬在原地,震惊的双眼甚至都忘了眨动, 等他微微回过神时,便感觉自己因为蹲得太久,浑身酸痛,而两只眼睛也因为太久没动而变得干涩难耐。
而里面的人却还没停止这毁了冯文州三观的行为。
冯文州感觉这扇门仿佛是通往异世界的大门,自己才是真实,里面是个陌生的世界, 自己和他们身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只要打开,他就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
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可能是幻觉,然而眼睛闭了又闭, 眨了又眨,眼前的“幻觉”依然没有变化, 也没消失。
就在冯文州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着某个人将他从幻境中带走时,里面的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谢拂看向门口,正好与藏在小窗一角偷看的眼睛対上,挑了下眉,轻笑了一下。
唐韶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明显站在门外的人。
冯文州被两人看得浑身再次僵硬,却连反应都做不出。
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谢拂上前开门。
“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他语气自然,态度从容, 丝毫没有被人发现秘密的尴尬和害怕,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他没和唐韶千拥吻,而冯文州也没从门外偷看到一般。
浑身僵硬的冯文州闻言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一股能量,这股能量控制着他做出接下来的反应。
他仿佛木头人似的,僵硬笑了笑,回应道:“哈!是!”
“是落下了……”他视线缓慢又僵硬地挪动着,最终落在他床上还没收拾起来的换洗衣服上。
他脚步僵硬地走过去,随手拿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雷劈过的脑子还没能正常运作,此时反应不太灵光。
“我、我忘了拿……拿……”
他僵硬低头再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揣的东西,一条红内裤。
“哦対,我忘了拿内裤了。”他嘴巴咧出标准的八颗牙。
唐韶千:“你……要拿着内裤去吃饭?”
冯文州低头看了看,“哈、哈……是、是我奶奶说,要我随身揣着红内裤,说是辟邪、辟邪……”
他将内裤塞进兜里,这才同手同脚地朝门口走去。
“我、我走了,你们……自便、自便……”
他的眼睛好似看了他们,却又仿佛什么也没看,无神的双眼中焦距都不那么清晰,等他彻底消失在门口,走廊里渐渐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似乎还被绊倒了,重重地摔在楼道里。
谢拂好心问了一句:“没事吧?”
被左脚拌右脚的冯文州坚强回应:“没、没事……我就是,就是脚不听话,摔摔就好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楼梯,且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下楼,可谓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身残志坚。
他有罪。
他不该有眼无珠。
等走到宿舍楼下,冯文州才掏出手机着急忙慌地给苏回舟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苏啊——!”
激动又热情的声音,让苏回舟下意识将手机拿远了些。
等対方停下嚎叫,才重新听着。
“怎么了?”
冯文州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怎么了?两个室友在宿舍里当众亲吻!
这么大的事就发生在刚刚!
冯文州迫切想要找人分享刚刚受到的惊吓,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是要说其实谢拂和唐韶千并不是対头,而是情人,他之前所猜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错了吗?
还是说他们宿舍里只有四个人,却有两个内部消化的同性恋?
冯文州知道同性恋,但是那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个群体,在今天以前,冯文州从没想过同性恋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此时的他回想起谢拂和唐韶千亲吻的画面整个人都还会三观崩碎。
他都如此了,那苏回舟那个整天戴着老式黑框眼镜的书呆子会是什么反应。
迟疑了半晌,他最终还是在沉默中缓缓说了一句:“我……我今天,带了红内裤,”
“……可好穿了。”
苏回舟:“……?”
*
之后,冯文州每每看向谢拂和唐韶千时,整个人都不対劲了。
别别扭扭,扭扭捏捏,连日常不小心的触碰都有些别扭,时不时就用宛如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两人,就差没在脸上贴上“你不対劲”四个字。
谢拂刚开始还当没看到,但是冯文州这持续的时间过于长了些,让他也不由推了推唐韶千。
“傻了?”
唐韶千笑了笑,“或许吧。”
谢拂趁机道:“那还是离远一点,免得传染。”
唐韶千挑眉,知道谢拂这是有了搬出去的想法。
但肯定不是因为嫌弃冯文州,而是他自己想搬了。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住校,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唐韶千。
作为同学一起住宿舍,总比作为父子住校外好。
现在想搬,当然是因为身份变了,不是父子,而是情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谢拂就向辅导员申请搬去校外住。
s大対学生住校这点没有硬性规定,他的申请没受到什么阻碍就被通过。
新学期,还没在宿舍住热,谢拂便又要搬家了。
而跟他一起搬的,还有唐韶千。
当宿舍里另外两个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一愣,但愣过后倒也不算太惊讶。
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后,就対他们想要搬出去这件事的原因心知肚明了。
小情侣嘛,当然想过二人世界了。
然而两人対视一眼,看向対方的眼中纷纷带着些许试探。
苏回舟先开口问:“冯哥,你觉得阿拂和唐哥为什么要搬出去?”
冯文州头皮一紧,“这……这还能有什么为什么,肯定是因为恋爱了啊。”
“恋爱了,当然想搬出去。”
苏回舟:“你不是说。他们可能是胡说的吗?其实并没有女朋友?”
冯文州笑容一僵,“那个……那个我突然觉得……这也不能太武断,都没亲眼看见……怎么能信誓旦旦这么说呢。”
“之前是我想错了,我们应该対咱们这两位舍友多一点信任,他们说有対象了,那肯定就是有対象了!”
反正対象是男是女,他没说,唐韶千没说,谢拂没说。
那苏回舟闻言,也顺着冯文州的话继续道:“我也这么觉得。”
冯文州一拍苏回舟的肩,“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苏回舟:冯哥这么直男,就算跟他说了唐哥和小谢的恋情他都可能当做开玩笑,况且唐哥和小谢自己都没主动说,应该还是不希望更多人知道的吧?
冯文州:老苏这书呆子,要是知道了唐哥和小谢是同性恋,那可不得了,说不定最后这唯一一个舍友也要因为觉得不适应,别扭,而搬出去。
二人対视一眼,纷纷从対方眼中看到了坚定,呵呵笑道:“他们搬出去真好,咱们宿舍就宽敞了。”
“是啊,祝他们长长久久……”
“…………”
“我是说和他们対象。”
转身背対彼此,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冯、苏:为这个宿舍我付出了太多!
*
新家当然是在唐韶千买的那栋房子。
那地方准备了这么久,如今才算是真正用上。
唐韶千一早就让人打扫过,搬过来的时候就很干净,且吸取了在谢家那边的别墅的教训,一开始就把冰箱装得满满当当。
谢拂见状却是挑眉笑了一下。
“唐先生,你是不是忘了,这房子在市区。”
在市区,就算不想出门,就算家里什么也没有,也可以直接一个电话叫过来。
唐韶千:“……”
还真忘了。
谢拂看着冰箱里这么多食材,幽幽道:“这么多东西,还有很多是不方便存放的,容易坏。”
他抿唇看着谢拂,低头轻轻碰了碰唇,“那就辛苦一点,尽快把它们吃完。”
于是,接下来好几天,两个人都没在外面吃过饭,一直都在家做,中午要是没时间,就会有一个人抽空回家做好了用保温桶带过来。
两个人一同搬出宿舍的消息在学校也有一些人知道,只是他们只知道两人是搬出去,却不知道他们是搬去一起住。
见他们搬出去后,关系反而比以前还好,一时间也有些莫名,偷偷向冯文州和苏回舟打听,却也只打听出什么“本来就关系好”、“他们一直是好朋友”这种和从前矛盾的消息。
有人质问,“不是你们说他们关系针锋相対吗?”
対此,冯文州振振有词,“就不兴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啊?”
众人:“……”
行吧……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
冯文州看着整天腻歪在一起,一点都不知道在别人面前掩饰的谢拂和唐韶千,心道这样不行。
再这么下去,迟早所有人都得知道他们是同性恋,还搞在一起了。
不想让舍友陷入流言蜚语中的冯文州,决定要扛起自己的重任,帮他们保驾护航,为自己从前的眼瞎赎罪。
于是,他开始撺掇着苏回舟,一起在其他人面前刷谢拂和唐韶千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什么你生病我照顾,什么你带饭我占座。
反正能拿来刷兄弟情的素材他全都翻了出来。并且翻来覆去在其他人面前刷,加深他们的印象。
于是,没多久,在谢拂和唐韶千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在其他人心目中都成了感天动地兄弟情的最佳代表。
除非两人跟之前在冯文州面前出柜似的,当众接吻,其他人都不会把它们想歪,就算谢拂和唐韶千拉着手,或者将対方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里,大家也只会认为这天气真冷,连两大男神都受不住了。
谢拂并没有刻意隐藏什么,当然他也没有非要在别人面前秀的想法。
就是寻常的情侣间的相处,虽然没有太明显,却也很容易看出两人之间关系亲密。
然而到了大一下学期整学期结束,都没人发现他和唐韶千的关系,令他略感诧异。
现在的人反应都这么迟钝吗?
背后做出巨大贡献的冯文州深藏功与名。
刚开始没人发现,谢拂还没觉得有什么,结果当时间越来越长,谢拂也开始觉得这似乎有点意思。
他跟唐韶千打赌,看看是不是到了大学毕业,都没其他人发现。
唐韶千也有点兴趣,“赌注是什么?”
谢拂推给他,“随你。”
唐韶千略微一思索,“要是一直没人发现,等将来结婚,也给相熟的同学发请帖怎么样?”
谢拂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都知道这话里的重点是什么。
半晌,谢拂眼尾微挑,端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淡淡应道:“好。”
唐韶千深邃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不曾移开半分。
倾身靠近,伸手轻抚过谢拂眉眼。
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同学:“……”又来了,一定是谢同学眼睛里进沙子了,唐同学在帮他吹眼睛。
他们一点都不奇怪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
在大三结束后,谢拂带唐韶千回了家,这回不是以同学和朋友的身份,而是男朋友。
谢家着实乱了一阵,倒不是谢世昌他们不同意儿子是同性恋,找个男朋友,只是这男朋友的対象,实在是……
有些难以接受。
“他和你干爹长得这么像,连名字都像,你就不觉得别扭吗?”
谢世昌夫妻皱眉问。
他们対儿子的心大也是服了,対着这样一张脸也毫无心理障碍,让他们不得不怀疑儿子和唐韶千在床上能不能行。
“没有。”谢拂干脆道。
“干爹都走了这么多年,长什么样我早就记不清了,我喜欢唐韶千,他就只是男朋友。”
谢世昌、苏素:“……”
以前始终不肯卖房子,甚至每次回家都要在那别墅里住的人是谁?
以前珍藏在心,现在却张口就说记不清対方长相,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两人都在心里闪过一个自家儿子貌似有点渣的苗头。
没办法,虽然谢世昌夫妻対于儿子找了个男朋友和他干爹很像这种事。虽然有些接受不能,但是谁让他们只有谢拂一个儿子,而谢拂又是从小优秀,又受了他们多年宠爱的儿子呢?
唐韶千这个人,除了性别和样貌上的瑕疵,其他地方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和自家儿子站在一起,看上去也格外养眼,不知道内情,不认识唐先生的人,也必然会觉得两人般配。
最终,在一年后,谢拂大学毕业,谢世昌和苏素也逐渐能够接受唐韶千。
这在谢拂的意料之中,留出这么一年时间,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有时间消化并接受而已。
谢世昌还能工作,毕业后,谢拂便没有进他的公司,而是自己开了个小公司,而唐韶千则是跟他一起,将小公司慢慢运作成长。
他如今的年纪,并没有什么要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想法,只想在谢拂身边,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対方。
谢拂也差不多。
在两个并没有多大理想的老板的运作下,这个小公司虽然业务不多,但是各个分量不小,员工们在工作完后,还有时间光明正大摸鱼,有时候找上门来了的业务还会拒绝,理由是太忙了,他们老板没空。
这样的理由说出去着实令人无语,然而更令人无语的是,它竟然不是编造,而是事实。
公司里不多的员工们经常感叹,拥有一个咸鱼老板的打工人生活简直太美妙了。
工作步入正轨,结婚的事也开始提上日程。
当谢拂在家里宣布自己要结婚时,谢世昌和苏素也只能无奈接受。
婚礼过程和会场布置,有唐韶千和谢拂亲自决定,谢世昌和苏素开始敲定酒席,并问他们要请哪些人。
谢拂和唐韶千対视一眼,都想起来那个赌约。
“你写还是我写?”
谢拂自然而然道:“当然是一起写。”
他们将要请的同学都定下来,便开始写请帖。
默契地写了対方的名字。
凑巧的是,如今距离毕业也刚好一年,班级群里正商量着要准备举办同学聚会,正在商量把地点定在哪里。
【还是s市吧,这里同学多,还是熟悉的地方,知道的适合玩的地方也多。】
【s市待了四年,早就玩腻了,我闭着眼睛都知道s大附近有几个酒吧餐厅,还不如去个新的地方。】
【但是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吧,在s市还方便,在这边就业的,和本地同学都多,去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都上班了,自己赚钱自己花,同学聚会之后一年都不一定有一次,当然要珍惜。】
谢拂:【来京市,包吃住和来往车费。】
【????】
【!!!!】
寻常谢拂不会在这个群里说话,如今突然冒出来,还真把大家吓了一跳,尤其是他说的话,把不少平常潜水的同学都炸了出来。
【谢拂,早就知道你是富二代,现在终于摊牌了?!】
【这也太大方了吧,谢拂你说真的?可不许反悔!】
谢拂:【嗯,你们来我就报销。】
这话说得,不答应都対不起谢拂的大方。
好不容易有白嫖的机会,大家怎么会放过。
以前读书不知道,现在开始找工作上班才之前钱有多不好挣。
按谢拂这么说,每个人至少花费也是上千,同学出手这么大方,他们当然高兴,尤其是这还是从前和他们不怎么亲近,有点只可远观这种感觉的同学。
【老同学,你该不会坑我们吧?盗号了吗?会不会是骗子把咱们全班骗了卖去山沟沟?】
【哈哈哈哈……好像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啊,谢同学,要不要出来解释一下?】
【哈哈哈哈……】
谢拂:【。】
谢拂:【不放心的话,到时候可以全程直播。】
【!!!这可是你说的!我当真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做主播的同学,不过対方是游戏主播,倒也凭借着幽默风趣和犀利的操作有小几万粉丝。
同学聚会没什么好直播的,但是有同学主动请客并且这个同学颜值,履历和出身都很优秀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看点,直播不但能够打消其他人的疑虑,还能给自己涨点热度,何乐而不为?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响应起来,等谢拂退出时,已经有一大半人决定要走这一趟。
到了当天,一大群同学打车到了谢拂发的地点。
然而到了地点,众人都怀疑是不是谢拂把地址发错了。
酒店价格贵倒是其次,只是从这酒店外面停的这么多的婚车来看,酒店今天分明是在办婚礼啊。
婚礼包场,他们应该坐不到吧?
“老庞,你真在直播?”
庞同学扬了扬手机,“那当然,可不能辜负谢同学的心意。”
“其他人呢?都来了吗?”
“刚来了几个,都在聊天,没上去。”这酒店地势较高,还要往上爬山。
“怎么不上去?”
“前面全是车,没位置停啊。”
“那就走路。”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山上走。
“我上网查了一下,这酒店消费可不低,咱们这位谢同学这回可是下了血本。”
“人家本来就有钱,这点钱不算什么。”
“难道这就是他请客的原因?想向咱们炫耀?不是很多小说电视里总有一些同学会打脸情节?”
“……人家不是那种人好不好,不然在学校早就炫耀了。”
“也是哈……”
在众人闲聊时,不知不觉走到了酒店门口。
他们看到不少穿着西装,打扮精致的男女从豪车上下来,不断走进门口。
几人在门口站定,看着这一幕,纷纷迈不动脚步。
“这……咱们……是走错地方了吧?”有人再次提出了这个猜测。
“那个……我觉得……应该……可能……大概不是。”
一个同学颤巍巍指着门口立着的海报,声音颤抖着问:“你们觉得……他们眼熟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跟两个无比眼熟的人対上脸。
海报上的两个人,不是谢拂和唐韶千又是谁!
再看酒店门口亮的灯,赫然显示着“欢迎各位来宾参加今日谢拂和唐韶千两位先生的婚礼”。
婚礼……
婚礼……
婚礼……
“欸……老庞撑住,别晕别晕!”
庞同学手机上弹幕乱飞,他却已经顾不上了,只是有些虚弱地说:“我就是有点中暑……”
众人纷纷跟着抹了把汗。
实不相瞒,他们也有点……中暑——
第306章 韶华难逝16
【怎么黑屏了?】
【主播?还在否?】
【[棒棒糖×10]】
【召唤主播!】
【别召唤了, 现在还能听声音,真召唤了让主播想起来还在直播,恐怕连声音都没了。】
【怎么回事?这不是游戏主播吗?我走错了?】
【楼上的没错, 今天是主播的特别节目,直播结婚。】
【啥?主播今天结婚?】
【对对对没错,主播今天结婚。】
【哈哈哈】
【别乱说,是主播同学。】
【你们有谁看清楚那个海报吗?我怎么看到两个男人?是我看错了?】
【楼上你没错,因为我截图了,啊啊啊啊好帅!】
【楼上, 交图不杀!】
【哈哈哈哈xswl,你们猜今天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这还能有意外吗?忘了同一个一个还有可能,所有人都忘了通知,只能在门口现场发请帖, 我以为这件事已经可以定论了。】
【好想再看一看主播和主播同学震惊我全家的傻样,一定很好看鹅鹅鹅鹅鹅】
确实很好看, 此时的庞同学和其他同学正茫然懵逼地从接待人员手里领取属于自己的请帖。
“诸位都是先生的同学,先生特意嘱咐过,不用给礼金,诸位的食宿将由先生包办。”接待的人发完请帖,带着这些人往特地安排给他们的桌位走。
当众人坐下来,看着陆续进来的宾客,才仿佛反应过来一般,出声发言。
“所以……你们有谁发现他们奸情吗?”
“没有,他们藏得太深了!”有人懊恼。
众人沉默,谢拂和唐韶千藏得深吗?他们回想了一下, 那两人在学校里整天形影不离,还一起上课一起吃饭, 一起打球,参加什么活动也是一起,弄得别人邀请他们都习惯性一起邀请。
就连学校里最具盛名的情侣小树林,都有人经常在那里看到他们。
所以这算什么?
根本不是人家藏得深,而是他们眼瞎啊。
明明有那么多证据,明明那么明显,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真相就在眼前却还能视若无睹的?
众人认真回想了一下,很快就从记忆里找出了罪魁祸首。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冯文州和苏回舟身上。
就是这两个人,在学校不遗余力地宣传谢拂和唐韶千的社会主义兄弟情,让大家在心里形成了固有印象,以至于在看到他们一些不合常理的行为后,自动在心里给他们补齐了理由。
如果没有这两人,他们肯定早就发现谢拂和唐韶千的奸情了!
被这么多人看着,冯文州也不由抬手抹了把汗,“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眼见其他人的目光越发锐利,他顿时缴械投降,“好吧我是故意的……”
“我这也是觉得知道的人太多对他们不好……”
虽然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多此一举,多管闲事……
此时的冯文州才反应过来,要是谢拂和唐韶千真的担心被太多人知道不好,就不会有今天的婚礼,那两人分明从来没将其他人的看法放在眼里,从来不害怕被人知道。
如果说冯文州是紧张,那苏回舟就是震惊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冯文州,“什么?冯哥你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啊!”
冯文州也懵逼地看向他,“难道你也知道?什么时候?”
两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早就知道谢拂和唐韶千的关系了,只是互相以为对方不知道,还想着隐瞒。
苏回舟觉得自己真蠢,他就不该相信冯文州的话,仔细想想就该知道,对方的话能信吗?
亏他还真信了对方是真以为谢拂和唐韶千关系不好,宣扬他们的感情好是希望让其他人相信他们关系真的好,还傻傻地跟着对方也添了一把宣传的火。
就是嘛,他就觉得以谢拂和唐韶千的关系,根本用不着宣传,他们本来就关系好。
谢拂过来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欢。
他和唐韶千一过来,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他们,有奇怪有震惊有好奇。
“抱歉,没提前告诉你们,感谢各位参加我们的婚礼。”谢拂和唐韶千牵着手,穿着一身礼服,打扮精致,面带微笑。
“哈哈哈恭喜恭喜!”
“你俩可真行,竟然四年滴水不漏!”虽然早知道他们没隐瞒,但是思维上还有些难以改变,觉得他们这几年来就是好朋友。
“你们也不提前说,这我们也没准备什么礼金,白吃白喝还拿伴手礼,你们可亏了亏了。”
“两位新郎官,你俩谁上谁下?”
“话说,你俩今天是不是故意的,就想看咱们震惊成傻狗的样子吧?门口不会有摄像拍照什么的,把这黑历史给记录下来吧?”
“太损了!”
“论坛里现在都还有不少学弟学妹和读研的学姐学长惦记着你们,万万没想到,你俩内部消化了,我现在要是把消息传上去,得有多少人哭晕在厕所!”
随着众人的话,气氛开始热络起来,谢拂看得出来,这些人也是想用这种方式刻意缓解气氛,化解尴尬。
招呼他们吃好喝好后,两人又一起去招呼其他人。
随着两人离开,刚刚热闹起来的场面逐渐冷静下来。
看着那两人游走在宴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众人才恍惚从梦中醒来。
“那啥,其实他们站在一起还挺配的。”
“哪里是还挺配,分明是配一脸好吗,以前论坛上云配对的那些没法比。”
“奇怪,明明我不太能接受同性恋,我大姨就是被同性恋骗过,但怎么看他俩就没什么反感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他们始终都只有彼此?”
“不知道,反正我看他俩的时候就一种感觉,觉得原来如此,本来就该这样,他们在一起才是应该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你们懂吗?”那人皱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书到用时方恨少。
但其他人却很能体会他的心情,帮他说出了心里话。
“这大概就是天作之合吧?”
*
婚礼还没结束,作为主人公的谢拂和唐韶千已经悄悄提前离场。
谢世昌苏素以为他们今天会在酒店过一晚,然而两人却开车低调地回了家。
不是谢家,而是唐韶千那栋别墅。
他们曾在这栋别墅里度过很多年的二人世界,这才是除去谢家外,属于他们真正的家。
在谢拂成年后,彻底接手唐韶千留下来的遗产,也包括这片别墅群。
谢世昌和苏素也不怎么来这儿,只要他们愿意,可以想将这栋别墅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可以让物业帮忙隐瞒。
他们将这里布置成婚房,而在这栋婚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唐韶千脱掉染了酒气的礼服,其实敬酒的时候都是掺的水,但是心情高兴,便难免没忍住喝了几杯。
几杯酒不算什么,唐韶千也不可能就这么喝醉。
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帮谢拂脱掉外套,顺势亲了亲谢拂的唇。
“你怎么没喝酒?”他亲谢拂时,没在谢拂唇上尝到半分酒味,只有些许甜味,那是雪碧的味道。
谢拂扣住他的脖子,将浅尝辄止变成深吻,片刻后才退开,勾唇轻笑道:“今天可不能醉。”
唐韶千有些不满,想让谢拂也喝酒,转身要去酒柜里面拿红酒,却被谢拂给拉了回来,“难道今晚你就只想喝酒?”
唐韶千当然不是,但是……
谢拂不喝酒,那他的计划可不就泡汤了?
似乎知道他所想,谢拂眼尾微挑,低声在唐韶千耳边道:“就算我喝酒,也是一样的结果。”
唐韶千觉得自己还是要争取一下,“我不信。”
“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谢拂却不上当,拉着人就进了浴室,
“你醉了,我帮你洗澡。”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我说你有你就有。”
……
两人相拥倒进浴缸里,将这满池清水溅飞了一地……
玫瑰花瓣随着水波开始荡漾,只能随水漂荡,无力反抗。
淡淡的玫瑰花香随着空气弥漫满室,似乎沁入人身体里,谢拂尝到了满身香甜气。
暖黄的灯光倾洒在二人眉眼,染上几分氤氲旖旎。
唐韶千被谢拂勾得难受,刚到关键时,忽然听见谢拂在耳边喊了一声。
“干爹。”
唐韶千:“……”
身体突然偃旗息鼓。
“别这么喊……”
谢拂不依,“你不是喜欢听我这么叫你吗?”
他凑近要亲,在唐韶千兴起时,又坏心眼地又喊了一声干爹。
唐韶千被他闹得没了脾气,没好气推了他一下,“你要是想让我阳/痿就直说。”
谢拂笑得眉眼灿烂,“我没有这么想。”
唐韶千气笑,“那你想怎么样?”
谢拂将他按靠在浴缸内壁,倾身吻上,“只是想让干爹如愿。”
“真正做一回逆子。”
这逆子一做就是一晚上,直到天光熹微,黎明破晓。
翌日醒来,唐韶千就看见谢拂正站在床前穿衣服,见到他醒了,谢拂微微一笑。
“早,干爹。”
唐韶千:“……”
逆子!
婚后生活和往常一样,只是之前谢拂还要找借口跟唐韶千住,现在却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让唐韶千住在这栋别墅里。
谢世昌和苏素原本觉得谢拂带着唐韶千住在唐先生的房子里不太好,然而在谢拂的坚持下,他们也没辙。
对此,苏素隐隐有些荒唐的猜想。
难道儿子真正喜欢的是唐先生,但是因为唐先生去世了,只能找唐韶千做替身?这替身还替得格外完整,连住处都是住的唐先生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将苏素吓得连忙否决。
怎么可能呢,唐先生走的时候阿拂才多大?小学刚毕业的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肯定不可能。
她在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
只是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反驳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或许是从前太小,谢拂没意识到,后来长大,才后知后觉将感情确定下来,而这时,又恰好出现一个唐韶千……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克制住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然而就算她不想,在面对唐韶千时,心中还是忍不住对他生出愧疚,处处对他比以前更好了,看得谢世昌都有些莫名其妙。
婚后,虽然同住一个小区,但谢拂和唐韶千有意控制和谢世昌他们见面的次数,只是每周来谢家吃两次饭,偶尔住一晚,平时都说工作忙。
对此,谢世昌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很理解,毕竟年轻人都想要过自己的二人世界。
却不知道谢拂这是在为未来做铺垫。
减少双方相处时间,将来要是长时间不见面,才不那么突兀。
未来究竟要如何他们暂时不用想,至少未来十年,他们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谢世昌见儿子结婚后日子过得滋润,心里难免羡慕,不禁生出了想退休的想法。
“你长大了,我和你妈年纪大了,未来还有多少年,现在就想过过清闲日子,你还年轻,未来时间有的是,现在先让我和你妈轻松轻松。”
这么一通话砸下来,谢拂不得不接手谢世昌的公司,至于他和唐韶千那个咸鱼养老公司,则是全权交给唐韶千处理。
两人开始过上了每天早起上班,不能偷懒的日子,刚开始时,还有点不适应,或者说也不是不适应,就是怀念当初摸鱼养老的生活。
“剁椒鱼头,蒜蓉大虾,椒盐排骨……今天的午餐不错。”唐韶千将镜头对准自己面前摆放的饭菜,给谢拂直播吃饭。
“可惜你吃不到。”
虽然都是工作,工作内容都增加了不少,但是唐韶千那个咸鱼公司当然和谢拂刚接手的这个不能比。
尤其是谢拂刚刚进入公司,还没站稳脚跟,许多事都等着他,多少也要花点时间和精力,才能逐渐放手。
“小谢总,你在听吗?”正在汇报工作内容的一个经理微微皱眉,想要发难。
戴着耳机的谢拂抬头,面不改色,“业绩下降是底下员工问题,销售方案是上头领导问题,你这个经理倒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既然所有事都和你无关,那公司要你做什么的?”
“养老吗?”
在场其他人忍住没笑,却时不时抬头看看面红耳赤的经理。
谢拂听着耳机里唐韶千跟他说闲话的声音,问他晚上吃什么,神色未变:“继续。”
之后的时间里,没人再触谢拂的霉头,大家也都知道,这位新来的总裁不仅手段强行,这嘴皮子也挺利索。
“以前怎么不知道,太子爷长得这么帅?”
“以前没见这位,也就只有董事长的助理见过几次。”
“他好低调。”
“我好喜欢。”
“我看你喜欢的是人家那张脸。”
“谁说的,我还喜欢那张嘴,你没看到,刚刚在会议上,秃头张被骂得脸红的模样,真想拍下来。”
“哈哈哈!”
“怎么样?有没有人想勾搭一下?”
“这……就算了吧?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勾搭上人,反而工作丢了怎么办?”
“丢了就丢了呗,工作哪儿都能找,这么极品的男人可不多见。”
“行了,别做梦了,人家这位太子爷早就名草有主了。”
“啊?不是吧?他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真的,我都看到戒指了,明显是婚戒。”
“万一人家就是想戴戒指呢?”
“我还听到他说今晚吃小鸡炖蘑菇,松鼠鳜鱼,语气温和得不得了,半点没有会议上对秃头张的明嘲暗讽。”
“真的?”
“假不了。”
“啊……怎会如此,这样的人,都不想再多玩几年吗?这就被套牢了?英年早婚!我恨!”
春心还没彻底动起来,就被冬天给冻死了。
更让这些八卦实锤的,是接下来的一个打到总裁秘书那里的电话。
“……点名给小谢总的,在楼下前台。”
秘书下楼,几分钟后,提着东西敲响了谢拂的门。
“小谢总,有人给您送的东西。”
谢拂刚刚将桌面收拾好,准备下楼去食堂吃饭。
“进来。”
秘书将袋子放在桌上,“好像是订的饭。”
谢拂看了一眼,是他刚刚还看过的饭菜。
剁椒鱼头,蒜蓉大虾,椒盐排骨。
贴在上面的便签上也是唐韶千的字迹。
“共享。”
*
晚上,谢拂刚回到家,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香味。
还没换衣服,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唐韶千走过来帮他脱外套拿包。
见他这样,谢拂不由心中微动,“你这是从什么妻子教学班级进修了吗?”
真贤惠。
唐韶千又重新将外套丢进谢拂怀里,“贤惠的妻子罢工了。”
谢拂歪头:“所以你还是更喜欢逆子?”
唐韶千:“…………”
看着他转身去厨房的背影,谢拂笑了笑。
当他换衣服下来,饭菜已经上了桌。
小鸡炖蘑菇明明很清淡,但是香味却很浓,霸占了谢拂的嗅觉。
“还要忙多久?”
“不能心急,任何事情的发展都需要时间。”
“你去公司,有遇到什么不小心的咖啡,迷糊的小助理吗?”
“……你最近看了什么偶像剧?”
“太多了。”
“……”
“下次开个娱乐公司,多拍几部正经的剧。”
“你去?”
“……那还是算了。”
两人都不想麻烦,对于工作都是能不上就不上,倒也不是累,只是没什么意思。
饭后,两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说是不让看,但唐韶千将电视频道调到偶像剧时,谢拂也没阻止。
看着屏幕上的两个主角各种小暧昧,两人都面不改色,心中毫无波动。
工业糖精。
两人在心里对这部剧下了评判,并决定将它当做背景。
“过几天爸妈决定送姥姥姥爷回乡下,他们为了参加婚礼来城里,住了几个月,已经腻了,现在想回去。”谢拂忽然道。
“我们送他们?”唐韶千还挺想去乡下看看的,虽然谢拂并不是在乡下长大,但到底也和对方有关。
“你想得美。”谢拂瞥了他一眼,“我们去了谁工作?”
“所以?”唐韶千问。
“爸妈送,送回乡下住一段时间,就要去旅游。”
当然只有谢世昌和苏素两个人。
人刚闲下来还有点不习惯,过了适应期后,谢世昌就打算带着老婆去旅游。
家里就丢给小的。
儿子生下来是干什么的?
当然是接替做苦力的。
谢拂在意识到谢世昌的想法后,从来都对养孩子没什么想法的他,竟然也有了想要养一个孩子的想法。
自己淋过雨,也不能让别人打伞。
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想法过于幼稚。
工作这东西,总是做不完的,以后不想做了,总有人愿意做,用不着现在就开始发愁。
在送姥姥姥爷回乡下后,谢世昌和苏素就没回来,直接出发去旅游。
而这一旅游,两人似乎就像是从笼子里飞出去的鸟儿,根本不想回来。
倒是还没忘记在忙着工作的儿子。时常寄些东西回来,都是当地的什么特产。
而每每收到那些特产,谢拂感到的都不是欣慰,而是不平衡。
有一回,他终于开口,“要不我们养个孩子?”
唐韶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你吃错药了?”
就他所知,谢拂可不是什么喜欢孩子的人。
也不是讨厌,就是没什么感觉,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就是不喜欢。”谢拂却心想。
然而这想法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第二天就被抛诸脑后。
当一个月后,唐韶千说他已经把京市有名的福利院都看过了,也看过了一些孩子时。
谢拂才愣了一下说:“我开玩笑的。”
唐韶千:“……”——
第307章 韶华难逝17
放飞后, 谢世昌和苏素似乎爱上了旅游,趁着还没老,身体也还好, 能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多看看,尽量多在世界各地留下自己的脚印。
如此一来,一年倒是有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剩下的时间里,又有一部分都在老家陪姥姥姥爷,来城里的时间不多。
放假时, 谢拂便带着唐韶千一起去乡下住一段时间。
虽然工作繁忙,但谢拂上手,让一切步入正轨后,又开始了该偷懒偷懒, 该摸鱼摸鱼的生活。
唐韶千作为唐先生留下的东西太多,谢拂成年后, 将许多东西整合精简,只留下了一些重要的,其他的都放手交给了其他人负责。
虽然他不管事,但在许多产业里,他还是重要人物,也因此经常收到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产业发来的活动邀请。
谢拂都只是挑选着去,换言之,爱去哪个去哪个。
但当他看到一个电竞俱乐部发来的邀请时,还是顿了顿。
“你还投资过电竞?”
唐韶千也顶着一脸无辜,反复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才犹豫了一下道:“好像是资助过一个小网吧,只是看它快倒闭了, 顺手而已。”
网吧成了电竞俱乐部?虽然有关联,但这也算是跨行了吧?
查了一下才知道,唐韶千确实投了一笔钱,但是那网吧老板觉得开网吧没前途,就用那笔钱搞了个电竞俱乐部,那时候电竞刚刚兴起,那家俱乐部也算是赶上时候,如今发展到现在,也成了个老牌俱乐部,地位一直不低。
但这不过是唐韶千那些产业中毫不起眼的一项,并没有怎么引人注意。
但这活动跟俱乐部一样,赶上了好时候,谢拂正想着偷懒罢工两天,只是还没确定要去的地方。
既然它到了眼前,那就确定是它了。
两人顺利从工作岗位上偷溜,去另一个城市观看比赛。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赛场,又有多重要,就纯粹看比赛而已。
俱乐部送来的位置在前排,离选手很近,但这也代表着目标明显,他们拿那两张票跟别人换了两张位置不那么显眼的票。
唐韶千两人戴着口罩,坐在一群举着灯牌和海报,对着台上的俱乐部和选手们摇旗呐喊的粉丝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时他们才知道,跟他们换位置的两人是俱乐部的粉丝。
“帅哥,你们也是G神的粉丝吗?怎么没拿海报啊?送你一张!”后面一个女生说完就从同伴那里抽了一张多余的海报递过来。
“你们这儿空落落的,从台上看会不好看。”
坐在这儿说不是粉丝,不说被群起而攻之,但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唐韶千接过海报就随意立在腿前。
谢拂低头看了一眼那海报上的陌生男人,再看看台上大屏幕,终于在一众选手中锁定了对方是谁。
嗯,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
“他打得怎么样?”唐韶千对电竞这玩意儿不是很懂,兴趣也不大。
“还行。”谢拂看了两眼,但是比赛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有附近的人听见他的话,不太高兴。
“G神可不是还行,他16岁就入队,17岁当首发,18岁拿下第一个全国冠军,现在才20岁,等这次比赛结束,就能飞往国外,世界冠军也指日可待,你看不出他的厉害,只能说你水平不够,一会儿注意听解说,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
谢拂只是来看个比赛,对他来说和看电影没区别,对选手和演员也没什么区别。
这女孩儿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也看过来,露出和她差不多的神色,明显是在维护台上那位G神。
这些粉丝一副为偶像义愤填膺的模样,谢拂却只有一个想法,“这么年轻,高中毕业了没?”
众粉丝一噎,却还是为偶像据理力争,“G神之前办了休学,去年就已经重新上学,今年就要毕业了。”
“不急,大学还有四年。”谢拂悠悠道。
众人:“……”
那可是职业选手的黄金时间,想也知道还要休学。
“G神已经好多了,好多选手都是放弃学业,或者根本就是没上学的网瘾少年。”他们不服气道。
“你们到底是不是粉丝啊?不会是黑粉吧?”之前送海报的女生怀疑地看着他俩。
唐韶千笑着解释道:“刚粉上。”
人家都已经承认是粉丝了,他们再咄咄逼人,未免显得斤斤计较。
比赛期间,唐韶千起身去洗手间,等回来时,却没戴口罩。
“你口罩呢?”
唐韶千想了一下,“好像落在洗手台上了。”
谢拂闻言,便又从兜里摸出一个新的,要给他戴上。
在整理时,一道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怎么感觉,帅哥有点眼熟啊?你们是明星吗?”说话的哥们儿面露迟疑。
唐韶千否认道:“不是明星,可能是人有相似。”
心里却在想,以后出门还是尽量把口罩焊死在脸上,现在不要紧,要是以后被发现他一直如此模样,那才糟糕。
那哥们儿闻言也挠挠头,似乎还有些迟疑。
身边的女朋友拉了拉他,“你这什么眼神?人家戴口罩你都能认出?”
“我只是……宝贝儿,我只看你。”
“看我什么看我,看比赛啊!”
“好好好,看比赛!”
一场比赛看完,注意到有人正走到他们原本那两张票的位置去询问,便知道有人知道他们来了。
两人都不想应付这种场合,便悄然离场。
“人呢?”工作人员找来时,却发现这儿的位置已经空了,他们问附近的粉丝观众,“请问你们知道坐在这儿的人去那儿了吗?”
“走了吧,你们找他们有什么事吗?”
“走了?还回来吗?”
“这谁知道?”
工作人员皱着眉离开,一直出神想事的那个男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他的了!”
“就那个视频啊!之前不是给你看过一个视频吗?我关注的主播的特别直播节目,在网上很火的那个!”
女朋友一听他这么提醒,逐渐也想了起来,“你是说同学聚会变成参加婚礼那个?”
“是啊!虽然看到的时间不长,但是截图还是能看清婚礼主角的样貌的,刚刚那人分明就是期中一个,那另一个应该是婚礼另一个主人公吧!”
“什么?!竟然是他们?真的假的?”
现场看过视频的不止一个,毕竟当时视频还上了热门榜单,在网站里热度破百万,至今都还被那个主播置顶。
“你们谁拍照了?有拍照的吗?”
“戴着口罩呢,拍不到啊。”
“都看比赛呢,谁拍其他人。”
众人忍不住后悔,刚刚就算是背影,也应该留下一张的。
这会儿正在休息期间,众人聊天聊起来,又将谢拂和唐韶千的消息在小范围内传播了一波。
*
等出了场馆,周围的空气都顿时清新了一截。
唐韶千牵住谢拂的手,注意到不远处有家冰淇淋店,走上前要了两个冰激凌球。
谢拂制止道:“只要一个就够了。”
最后,两人挑了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球上面撒上巧克力碎屑,黑白交织,看上去格外优雅又般配,走时,谢拂却拿了两个勺子,两人一起分食这个冰淇淋球。
“刚刚应该要小球,然后多买两个不同味道的。”唐韶千见谢拂吃得还算开心,有点后悔只买了一个味道。
谢拂:“你还想吃几个?”
“可以每个味道都来一个。”唐韶千说。
谢拂淡淡应了一声,“那就每个味道都来一个。”
唐韶千……唐韶千默默看了看他,“我说的是冰淇淋。”
谢拂诧异看他:“我说的也是冰淇淋,你在想什么?”
唐韶千勉强信了他的话,然而当晚上回到酒店,看着床上那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小玩意儿,唐韶千面无表情地想。
我信你个鬼。
两人在这个城市里玩儿了三天,直到催他们上班的电话快要打爆了,他们才慢悠悠启程回去。
听说他们到来的俱乐部老板找人找了许久,却连他们人都没见到,难免懊恼。
“谢总,已经按您的要求,给福利院捐助了几批物资,还开展了爱心计划,那些有重大疾病的孩子,都可以申请救助金,这一批支出,走您的私人账户,目前已经有47名儿童申请成功。”
唐韶千整理了那几家福利院的资料,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虽然他们没有□□,但是谢拂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捐赠了福利院不少财务,让更多残病儿童得到救治。
谢拂点头表示肯定,“做的不错,计划继续。”
“另外,我要再增设一个副总的职位,就从下面几个经理中选,通知他们准备一下。”
秘书合理怀疑这是老板想把更多的工作推给别人所做的决定。
但老板愿意下放权力,这是看重他们,他们没理由拒绝。
“好的,谢总。”
只要老板有能力,在他的掌控下公司蒸蒸日上,大家都在赚钱,就算他天天摸鱼,也没人会对他说什么。
在习惯了谢拂不揽权,爱将权力下放的工作模式后,公司的其他人也逐渐调整适应。
慢慢的,他们觉得在谢拂手底下干活,比在谢世昌手底下干活轻松不少,也更喜欢谢拂这个上司。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这上司不那么做人。
别人都在勤勤恳恳工作的时候,他在和对象聊天,别人在为了抓紧时间吃外卖的时候,他在享用爱人亲自做了送过来的大餐,别人在熬夜秃头的时候,他在琢磨着晚上要看哪部电影。
都这样了,他们……好吧他们还能忍。
谁让人家给的钱多呢。
时间无声无息流逝,这样悠哉悠哉的生活,谢拂过了十几年。
年过三十的他看上去和从前变化不大。
只是比过去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不是外貌上的,是气质上的。
他依旧年轻,依旧帅气,但和照片里大学时期的自己相比,还是有明显区别。
同样的,唐韶千也跟着改变自己的风格,从穿着打扮到言行举止,都更往从前的唐先生靠拢,样貌上变化不大,但是整个人的气质都愈发成熟。
他们不常与谢世昌他们见面,但是每次见面,苏素都感觉唐韶千越来越像唐先生。
从前只是七分像,现在则成了九分,剩下一分是对谢拂的态度。
从前的唐先生把谢拂当孩子,现在的唐韶千把谢拂当爱人。
“你这么对小唐,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一次过年,苏素终于没忍住,将谢拂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谢拂:“……”
“妈,您说话什么意思?”
苏素明显气恼,“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呢,让小唐越来越像唐先生,越来越往唐先生靠拢,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唐陪你多少年?唐先生又陪你多少年?再深的感情,能抵得上小唐对你这么多年的陪伴和照顾?他傻傻地按你的要求做,都不为自己争取,你却只把他当替身,你这样做心里过得去吗?”
有什么过不去的。
都是同一个人。
当然这话不能就这么说出来,谢拂斟酌了下词句:“我没拿他当替身。”
苏素满脸写着不信。
“您都说了,他陪我这么久,我要是还拿他当唐先生,那多对不起他,您儿子又不是渣男。”
苏素双眼一眯,“你承认你以前是拿他当替身了?”
谢拂:“……我没有,别误会。”
苏素轻哼一声。
谢拂只得继续道:“我真没有,但他就长那样,我也没让他故意穿什么奇怪的衣服打扮,难道为了证明没把他当替身,还要送他去整容?”
苏素:“……”那倒不必。
听谢拂这么说,苏素也觉得纠结这一点没必要,正如谢拂所说,唐韶千的容貌改不了,这不是人生来就能选择的。
“你真没把他当唐先生?”
谢拂肯定点头,他本来就是。
“那我昨晚在门外怎么听到你喊他干爹?”苏素皱眉。
这才是她今天忍无可忍找上谢拂的原因,否则从前那么多年都没找,总不能今天突然就想了。
谢拂:“…………”
看来给老家的房子换更隔音的门得提上日程了。
只换门没有翻新重建好,但是也聊胜于无,这房子才翻新没几年,现在又要翻新,一时也不好找理由。
“我只是在跟他聊天,提到干爹了而已,妈,您偷听怎么只听半截?”
苏素一愣,“是吗?”
谢拂面不改色点头,“不信你去问他。”
见谢拂这么坦然,苏素这才信了他的话。
“那这话也不好说,到底是因为小唐和唐先生长得像,你才结交他的,再在他面前总是提,他难免会不高兴。”
谢拂点点头,“我以后不说了。”
苏素这才满意放他走。
重新回到牌桌,正在桌上琢磨怎么不着痕迹输给别人的唐韶千抽空看了身边人一眼。
“怎么了?妈叫你什么事?”
谢拂摇摇头,“没什么。”
他看了看唐韶千手里的牌,“出这张。”
唐韶千看也没看,直接将牌丢出去。
又走了一圈,唐韶千看着自己的牌顿住。
谢拂帮他将牌一推,“胡了。”
没来得及输,就先赢了。
晚上在床上,谢拂难得没喊唐韶千干爹,唐韶千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结束后才反应过来,推了推谢拂,“今天怎么了?”
谢拂拉了拉被子,给两人都盖上,“改天换个隔音好的门。”
瞬间领会的唐韶千:“……”
“这房子也不隔音,以后你还是闭嘴吧。”
谢拂:“……”
*
姥姥姥爷虽然没病没灾,但是年龄在那里,加上年轻时候吃了不少苦,在谢拂四十岁时,身体就渐渐差了,又过了两年,在梦里安然离世。
好在晚年生活安逸舒适,幸福美满,走的时候也是开开心心的,两个人前后脚离开,相差不到一个月。
姥爷先走,在他走后,姥姥也精神慢慢降了下去,那一个月,儿孙都守在身边,总能听到她经常感叹的一句,“时间到了,留不住哦。”
离开前,她也只是笑着说:“老头子来接我了。”
短短一个月,就办了两场葬礼。
白席上,大人们喝酒,小孩儿们吃肉吃糖,看着谢世昌和苏素还要笑着招呼在场的客人吃好喝好,唐韶千有些看不下去。
他转身去了没人的角落,点了一根烟。
他素来不爱抽烟,也就是最近心烦时才偶尔抽上一两根。
烟刚刚点上,就有人从他手里将烟夺走。
随意丢在火里,谢拂伸手掐住唐韶千的下颌,似乎要往他嘴里看。
“干什么?”
“看你有没有烟渍。”
“……”
“你的身体会吗?”
“……不知道。”
唐韶千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以前可没怎么抽烟。
当然,现在也没有。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谢拂松开手,倾身吻了吻唐韶千,没尝到烟味。
“回去补个妆。”他拉着唐韶千的手回屋,进屋后,低头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这才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你的手,看上去太白嫩了,也要化妆。”
唐韶千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抬起来看了看,虽然谢拂的手也不显老,但也有皮肤松弛,有些许细纹的现象,放在一起对比还是有些明显。
唐韶千眸光暗了暗。
“我一会儿就上个颜色。”
黑一点,看起来就没那么明显。
未来那么多年,唐韶千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不见人。
于是在每次要和其他人见面时,唐韶千就会给自己化妆。
现在的化妆技术已经发展得很好,借住一些工具,化逐步衰老的妆不是问题。
有问题的是持妆时间。
因而每次谢拂都会时常提醒唐韶千,什么时候补妆。
“手和脸不一样,手会经常洗,还会拿东西。”谢拂想了想,随后他转身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找到了一双手套给唐韶千戴上,看着唐韶千的手全都被手套包裹住,这才满意地拍了拍。
“这样就好了。”
现在正是天气冷的时候,戴手套也不奇怪,唐韶千用戴着手套的手握住谢拂的手。
心里却不是很满意。
这样就摸不到谢拂了。
整个丧礼全程,唐韶千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在将老人成功入土为安后,他便借口工作还忙,和谢拂一起回了城里。
本想带谢世昌和苏素一起回去,却遭到了两人的拒绝,他们要在乡下多住几天,到时候再回城里看他们。
谢拂也只能由着他们。
等回到家,唐韶千便不用再维持脸上的妆容。
他却站在镜子面前,对着自己脸上有年龄感的妆容看了许久。
直到谢拂洗完澡出来,他都还没卸掉。
“看什么?难不成你还喜欢这个妆?”
唐韶千抿唇,“……是真的就好了。”
谢拂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面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有什么好的。”
“变老可不好看。”
他看着镜子里的唐韶千,认真道:“我还是觉得你真实的样子最好看。”
闻言,唐韶千才将妆给卸掉,露出那张几十年如一日的脸。
谢拂伸手轻轻抚上唐韶千的面庞,忽然笑了笑,“当年你做我干爹,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做你干爹?”
现在的他们,从外貌年龄来看,倒是可以这么算。
“我喊过了。”唐韶千说。
他指的是当年大学时,为了讨好谢拂,为了和好,喊出的那么几回。
“不一样。”
谢拂想了想开玩笑道:“你换个身份,去娱乐圈转一转,我就做你的金主干爹。”
唐韶千:“…………”
“这样是不是很好玩?”
唐韶千并不想这么玩。
但这些年来,他当然也知道这儿哪些话是开玩笑,又有哪些话是认真的,并没有将这个话题深入,只是抓着谢拂的手道:“别闹。”
谢拂果然不闹了,他反而揪住唐韶千的衣领,将两人的距离拉到几近于无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一改刚才的玩笑,忽然沉声问:“唐韶千。”
“……你在怕什么?”
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明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明明……未来是那么清晰,那么一目了然。
又有什么可怕的?
唐韶千指尖微颤,青白一片。
怕什么?
他怕的可多了。
怕时间太快,怕谢拂老去,怕有朝一日他们出门,会被人认成爷孙。
还怕死亡……
但……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狠狠吻上谢拂的唇,敛眸阖目,低低的声音一字一顿。
“怕你走后,我还要笑。”——
第308章 韶华难逝18
刚刚洗完澡, 浴室门大开,连带着空气里也仿佛沾染了氤氲水汽。
唐韶千的手深入谢拂湿润的头发中,一下一下, 轻轻抓握着……
谢拂缓缓回应唐韶千的吻,明明揪人衣领的动作那样激烈和粗鲁,可当吻上时,却又是那样温柔,似带着几分怜惜,轻轻舔舐的动作, 安抚着唐韶千并不平静的心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谢拂感觉自己的唇都被吻到失去知觉,渐渐麻木时,才不得不制止唐韶千想将自己啃食干净的行为。
“我没吃你这个唐僧肉, 你倒是想把我这个普通人给吃下去。”谢拂抿唇舔了一下自己破皮的唇。
唐韶千伸手用指腹在谢拂唇上轻抚过,“你可不是普通人。”
“能将我这个唐僧肉都蛊惑的, 就不会是普通人。”
谢拂轻笑了下,“谢谢夸奖。”
“但夸我也没用,你该进浴室了。”他将唐韶千推进浴室,关门前叮嘱,“好好泡一泡。”
听这语气,仿佛他说的是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
唐韶千站在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年轻英俊,风华正茂, 久久无言。
等他再出来时,谢拂早已经躺在床上, 屋里只留了一盏暖色的壁灯,笼罩在谢拂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置于静谧温暖里。
唐韶千轻手轻脚上了床,本就没睡的谢拂转过身来,给他让出位置,等唐韶千躺好后,又靠近对方,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和温度,方觉安心。
担心抱这个动作阻碍对方行动,唐韶千便只牵着谢拂的手,被窝里,两只沾染着同样气息,同样温度的手交握在一起。
埋首在谢拂颈间,却不带半分暧/昧,只是单纯想要靠近对方,触碰对方。
谢拂任由着他,伸手摸了摸唐韶千的头发,掌心轻触发梢,带着淡淡的洗浴用品的香味。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不用办什么葬礼。”
“更不用宴宾客。”
“我的墓前,有你一人足矣。”
这是在回唐韶千之前的话。
没有葬礼,没有宾客,自然也不用对人笑脸相迎。
闻言,唐韶千沉默半晌,却是轻轻笑了笑。
“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人记得你?”
谢拂不在乎,一下一下,轻轻啄吻唐韶千的唇,“那你还想要谁记得我?”
唐韶千不说话了。
原本只是亲近,逐渐发展成耳鬓厮磨。
但仅仅如此,似乎还不够,吻至情浓时,谢拂微沉的声音断断续续,喘息声带着些许粗重,“唐韶千……”
“嗯……”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我的墓碑上,只留你的姓名。”
唐韶千心中一痛。
太久没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当人真的心疼时,心是真的会疼的。
“我的名字……”喉头滚动,那两个字终究还是从喉咙里吐了出来,“不好……”
唐韶千。
韶华万千。
原本是祝福。
可落在唐韶千身上,就成了诅咒。
从前唐韶千只知道藏在长生不老背后的险恶用心,知道它是诅咒。
可知道和亲身体验是两回事。
过去的他什么都不在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名字可以丢弃,万贯家财可以轻易抛弃,喜欢的衣服没有了,没关系,可以再买其他的。
他心里没有独一无二的东西。
得到尚且有选择的余地,而失去却总是身不由己,且命中注定。
而这一次,当他拥有不想失去的东西时,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长生不老这个诅咒的可怕之处。
他在走一段不断经历得到拥有,再失去的道路,而在这条路上,于别人来说已经是一生,而对他而言,却只是一段距离,他们的一生,也不过是他短时间的过客而已。
它就像一滩沼泽,任凭人在其中怎么挣扎,怎么求生,最终却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被沼泽吞噬的结局。
谢拂却抱住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可我很喜欢……”
“对我而言,再没有比它更好的名字了。”
“唐韶千。”
“我很喜欢,喜欢你你永远年轻的样子。”
“若非如此,那我也不能和你相遇。”
若是没有长生不老,那唐韶千早就该死在千百年前。
这个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局。
回应谢拂的是唐韶千更热情的拥吻。
像是要将这千百年来无从发泄的爱意都倾洒在谢拂身上,烙印在谢拂心里。
暖色的壁灯安静地坚持自己的工作,从夜晚,到天明。
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床上的人渐醒,才功成身退,得到休息。
*
一周后,谢世昌和苏素从乡下回来,谢拂派司机开车去接他们。
送走两个亲人,谢世昌夫妻也终于觉得自己老了,他们在这里安定下来,打算长住。
既然要长住,那难免会经常见面,所幸唐韶千的化妆技术已经格外高超,应付一下两人没什么问题,只是总归有些麻烦。
于是谢拂干脆让唐韶千时不时装病,假装身体不好。
这样一来,唐韶千有时候就可以不出现,在家养病。
这样之后,唐韶千便渐渐给谢世昌夫妻留下一个体弱多病,身体不好的印象,生活上倒是比从前更多了关心,每次见到谢拂都要问上几句,再让谢拂带点好吃的补身体的东西回去。
每次看见他们让谢拂带过来的东西,唐韶千都会难免心虚和内疚。
“要不我还是化妆出去?左右只是多花些时间而已。”唐韶千无所谓。
谢拂却只说:“总要适应。”
不是现在,也是未来。
当谢拂越来越老时,唐韶千也要跟着化更浓的妆,那样不行。
谢拂吻了吻唐韶千的脸颊,“抱歉,一直在让你迁就。”
唐韶千揉了揉谢拂的耳垂,吻了吻他的眼睛。
“没有。”
“是我自己选的。”
唐韶千大可以和他从前一样,死遁离开,或者死遁后直接藏起来,不出现在认识的人面前。
但唐韶千不愿意。
至于原因……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原因。
只是他不想失去谢拂爱人这个身份,不想无名无份,不想躲起来,只留谢拂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阳光下。
他还担心别人给谢拂介绍对象,发展第二春。
他会嫉妒。
这样的生活还是坚持了下去,只是唐韶千在逐渐减少出现在人前的机会。
不仅仅是在谢世昌夫妻面前,还有其他人。
他将和谢拂一起创办的那个咸鱼公司放手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则以身体不好为由退了下来。
见他如此,谢拂也忍不住羡慕,很想提前退休,将公司丢给别人管。
然而不行。
见唐韶千太清闲,谢拂干脆将那个慈善基金会交给唐韶千打理。
没道理他都还在工作,身体比他还好的唐韶千却已经提前退休,没老的人开始养老,那可不行。
唐韶千也不推辞。
他不止接手慈善基金会,连谢拂手上的工作也多有参与,当然,这只是夫夫俩私下的事,在外人面前,公司事务还是谢拂在处理,却不知道皇帝不理政务,皇后垂帘听政。
每周,唐韶千除了陪谢世昌他们吃一顿饭外,也就只有陪谢拂体检的时候会出现在人前。
每每出现,都要化老妆,这样无疑是不舒服的。
谢拂下班回家,堵车在路上,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却看见街桥对面的一条街上灯影摇曳,人来人往。
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似乎在增添那里并不需要的热闹氛围。
谢拂随手上网搜了一下,才得知那条街上正在办什么节日,似乎一共要办五天,今天是第二天。
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唐韶千。
唐韶千很快给他打开了电话。
“路上堵车?”他问。
“嗯。”谢拂的声音似有些不高兴,“下次一定要早退。”
今天都怪那个什么王总,平白无故迟到半个小时,让他提前给自己预留的半个小时浪费掉,没能早退成功。
唐韶千忍俊不禁。
“好,下次我去接你。”
想了想,又继续道:“戴口罩,别人发现不了。”
谢拂答应了。
心情恢复得不错的他跟唐韶千说起桥对面夜市的事。
“明天还开吗?”唐韶千问。
“嗯。”谢拂肯定道。
“那明天我去接你的时候,顺便去逛逛。”
谢拂听见电话那头温和纵容的声音,似乎无论他说什么,想做什么,对方都能无条件答应他,用120%的行动力,完成他一时兴起的想法。
一如多年前,他随口一句收养,对方就当真去认真找了那么多个福利院,花时间花精力,最后听他说了一句开玩笑,也不生气。
或许是灯光太美,或许是晚风太柔,又或许是因为夜色太浪漫。
总之,一切的一切,助长了谢拂心中那点莫名其妙的冲动和任性。
他毫无预兆开口:“那我要你现在来呢?”
他望着路上的行人成双成对,似笑了一下,“现在过来。”
“不要化妆。”
“我想看你真实的模样。”
何止是唐韶千自己不喜欢化妆,就连谢拂,也不喜欢唐韶千伪装起来的模样。
只是可惜,白天太亮,也只有夜晚,能够包容一切,也包容所有秘密。
前面的车子开始行驶离开,谢拂却开车转眼,将车子开向了那条步行街。
将车子停在路边,他走下车,孑然一身,等在寂寞夜色里。
夜风卷起一片落叶,凉意毫不客气地随着风侵略着夜晚,以及这个夜晚里的人。
唐韶千刚站在这儿没几分钟,就感觉自己被风吹得皮肤微凉,唇上干冷。
不知等了多久,打车过来的唐韶千才远远看到站在路口的人。
大约是那条街上人太多,担心自己一进去,唐韶千就看不见自己,谢拂便一直站在路口处,一边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夜市,一边是孤孤单单的谢拂,唐韶千走过来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加快步伐,又在快要接近时慢下步伐。
肩上骤然落下一件黑色大衣,将吹了许久的晚风挡去。
由于和夜色太过接近,在灯火阑珊处,并不那么显眼,谢拂低头一看,眉眼舒展。
唐韶千握住他的手,“冷不冷?”
谢拂轻轻回握。
“现在不冷了。”
两人相视一笑,缓步走向那夜晚的喧闹处。
街道两边停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子,还有一些地方特产。
总有年轻姑娘停留在亮闪闪的摊子面前。
母亲从摊主手里接过小碗,将碗里五颜六色的糖果小球喂给怀里的孩子。
随时随地在拍摄的视频达人,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的少男少女。
唐韶千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大学时,经常和谢拂一起逛夜市的日子。
那时的他们住在校外,无人管束,白天做完白天的事,晚上便在外面逛到很晚。
谢拂看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忽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变了,夜市里的其他摊子也换了好几茬,倒是这冰糖葫芦这么多年都没变。”
唐韶千知道谢拂并不讨厌甜,有时还挺喜欢,但是对冰糖葫芦却是敬谢不敏,一直认为那玩意儿甜不甜酸不酸,吃外面只有甜,吃里面只有酸,不是很感兴趣。
但今天他却买了一根,递给谢拂,“尝一个?”
见谢拂不动作,干脆塞进谢拂手里,“不吃,拿着也不错。”
谢拂:“……”
“你拿还差不多。”
虽然带着口罩,但唐韶千现在确实是年轻的模样。
唐韶千这个模样吃冰糖葫芦都还好,但像谢拂现在的年纪,买来多半会被认为是给孙子买的。
尤其是他说话时,还有个小孩儿一只手里抓着一只氢气球,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根和谢拂手里一般无二的冰糖葫芦,甜得满脸糖浆,欢欢喜喜地跑过去。
这下子,谢拂毫不犹豫地将冰糖葫芦丢给了唐韶千。
后者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冰糖葫芦,不由失笑。
唐韶千追上谢拂,就看见他站在一个面具摊子面前,上面的面具样式个个不重样,质量都挺好,一旁还有两个年轻女孩儿,一个选了蝴蝶,一个选了凤凰。
“你想要哪个?”唐韶千问。
谢拂看了看,最终却什么也没选。
“不喜欢?对面也有一家,再去看看。”
谢拂拉住他,“不用了。”
“比起戴面具,我还是喜欢什么都不戴。”
唐韶千握住谢拂的手,温声道:“带上面具,我们就能毫无顾忌地对人说我们是爱人。”
“嗯。”谢拂知道。
他抿唇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可我更想被你随时看见。”
面具阻隔了别人,也阻隔了彼此。
唐韶千心中微动。
他下意识伸手摸上自己的口罩。
心中不自觉想,谢拂是不是也更想看见他?更希望他不戴口罩,坦然地走在他身边?
这么一想,唐韶千便鬼使神差地摘了口罩,等他回过神时,口罩已经被他揉成一团,随手投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发现他没跟上来,谢拂下意识回头想喊人,下一刻,却对上唐韶千那张几十年如一日的脸。
那张只能在家里看见的脸。
那张……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回到过去的脸。
唐韶千步步朝着他走来,在靠近时,才莞尔一笑,眉眼弯弯,他主动握住谢拂的手,为他驱散夜晚的寒凉。
“晚上好,谢先生。”
“这条街还很长。”
“我们慢慢走。”
这个夜晚,他们忘了遮掩。
坦然自若地走在大街上。
夜晚拥有很多秘密,可有的秘密,只想说给你听。
*
翌日,谢拂心情很好地走进公司。
作为早已经习惯迟到早退的老板,谢拂早就对能够迟到早退没什么感觉,自然也没什么幸福感,也因此,今天心情好,绝不是因为又成功迟到。
只是心情好的他只顾着和唐韶千“网恋”,并没有注意,今天公司的气氛略有些奇怪。
下属员工眼神诡异交流,私下窃窃私语,拉的小群里聊天消息已经有了不知道几个99+。
他们热烈分享着今天的八卦,眼神时不时就往董事长办公室瞟。
作为谢拂秘书的张秘书也被迫好奇。
作为秘书,他总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更知道有些事可不能随意八卦。
但今天的事可不仅仅是老板私事,这还影响到公司形象和股价。
让他不得不找上谢拂,确定处理方案。
不是他不称职,而是过去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让他想要找经验做个参考都不行。
于是,在谢拂刚到公司,屁股都还没坐热,秘书就敲响门找了上来。
“谢董。”
“这是今天的新闻热搜。”秘书将消息拿给谢拂看,“您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谢拂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只这一眼,神色就顿住。
倒不是因为内容有多糟糕,而是……有点诡异。
#拂晓董事长夜会私男,童话打不过色衰爱弛#
上面的配图是自己和唐韶千站在街口。
谢拂:“……”
角度原因,唐韶千没被拍到正脸,而且他当时戴着口罩,但是谢拂的正脸却清清楚楚,无从抵赖。
现在的技术发展得也很快,就算是死亡角度和镜头下,照片也是高清,谢拂也不是什么从不在公众面前露脸的人,有时候会被媒体狗仔拍到也正常。
大众多少也认识他。
不过,大家知道他除了知道他是公司老板外,还因为多年前谢拂和唐韶千的婚礼。
当时的婚礼也只是热了一阵倒是不算什么,只是后来,同性婚姻合法后,媒体为了热度,又把一些有名的同性恋情侣拉出来报道一番,其中就有唐韶千和谢拂。
尤其是两人因为颜值还小火了一把。
当时不少人都关心他们领证没有,只是这种事情又不是网友们想知道就知道的,任凭媒体怎么挖都没挖到,就算被挖到,也根本不能报道。
当时便有人唱衰,说他们根本长久不了。
不过更多人还是愿意相信他们从校园到结婚的童话爱情。
力求证明同性恋中也有童话。
只是可惜,他和唐韶千确实没有领证,不过这并非是因为感情,而是结婚对一个人的束缚会变多,要是死遁,会更麻烦。
虽然唐韶千不打算死遁,但是万一呢?
结婚与否,其实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谢拂又仔细看了看新闻上的图片。
唐韶千的就没怎么露面,谢拂一直在有意掌控唐韶千的照片被传出去,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一直让人盯着。
现在看着照片里只说自己,谢拂竟还有点庆幸。
庆幸他们都不认识唐韶千。
否则撤新闻和删图会更麻烦,无处不入的狗仔也是个问题。
庆幸过后,便是无语。
除了当事人,恐怕就连拍照片报道的媒体,都不清楚这条新闻的诡异程度。
“澄清一下就行,另外让人把照片删了,不许在网上传播。”
秘书犹豫了一下,“是澄清没有出轨吗?”
“嗯。”谢拂应道。
“那,请问这图上人的身份?”秘书试探道,“谢董,将身份落实,会对澄清更好,更有信服力。”
谢拂就这么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秘书头上渐渐出现冷汗,他连忙拿回自己的手机。
“我明白了谢董,我这就去处理。”出了办公室,秘书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好半天,他才整理好心情,点开同事们拉的小群,看着聊得热火朝天的同事们,面无表情地发了一个“。”。
消息一出,消息刷得更快了。
大家纷纷问照片上那个人的身份,想知道老板到底是不是出轨。
秘书只发了个哭的表情,没说话。
然而这已经足够说明结果了。
这一天,无数相信爱情的人,信仰崩塌了。
整个公司阴云笼罩。
而造成这一结果的罪魁祸首,正在将这新闻当成笑话发给另一个当事人。
“唐先生,当小情人的感觉怎么样?”
唐韶千:“……”——
第309章 韶华难逝19
唐韶千得知网上的新闻还是因为苏素打来的电话。
谢拂去公司后, 他就接到了对方的电话,电话接通后,苏素又顾左右而言他, 一会儿问昨晚谢拂回家了吗,一会儿问他们现在感情怎么样。
在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苏素又道:“小唐,阿拂这个人虽然小毛病不少,但在做人这方面,还是合格的, 他不是那种会对不起你的人,你可不能信外面胡乱写的东西,就算生气,也要等阿拂回来当面说。”
唐韶千还有些不明所以, 但听这话大致也明白,多半是外面传了什么消息, 但他也只以为是圈内,没有想其他。
至于生气,那当然没有。
他温声安抚完两人,挂断电话后刚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就收到了谢拂的消息。
等再把事情经过一了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那现在外面岂不是都以为你是个中年出轨的老渣男?”
“多委屈你。”
谢拂打蛇随棍,“你想怎么补偿?”
唐韶千眸光微动,笑了笑道:“让你的小情人多陪陪你?”
谢拂闻言也笑,“好啊。”
两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时不时就搞一出大老板幽会小情人的戏码, 他们倒是并没有无聊到故意找人曝光,玩弄网友, 但是架不住狗仔无孔不入,迫切想知道小情人的身份。
有流量的地方就有他们,出轨这种八卦新闻,总有永恒不衰的市场,尤其是有钱人出轨。
就这样,在谢拂和唐韶千玩游戏时,也被偷拍到几次。
只是都没拍到唐韶千的正面照,没能挖出他的身份。
但谢拂出轨的传闻却在公众面前坐实了,只是公司从事的都是实体行业,网上的舆论对其造不成多大影响。
但是网友们对谢拂这对同性/爱情cp却是彻底be了,童话破灭,纷纷唱衰有钱人就是没有真心。
当然也有不少人反驳,只是因为事实,反驳的声音压不下唱衰的声音,当年就不看好谢拂和唐韶千的人又冒了出来,开始继续曾经的马后炮。
对此,谢拂和唐韶千都只当玩笑看。
但网友们确实十分好奇他们的想法。
在流量的驱使下,仍有媒体抓住机会就问谢拂,有关于小情人的事。
在一款产品的发布会上,受邀来参加采访的记者中,有一个人在其他人都询问和产品相关问题的情况下,问了一个私人问题,脱颖而出。
“请问谢董,网传您近来与一年轻男子有超出寻常的关系,请问他是你什么人?”
此言一出,无论是发布会现场的人,还是网上看直播的人,都被这画风突变的问题给提升了更大的兴趣。
网友们纷纷在网上刷同样的问题,迫切想从谢拂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同样在场的唐韶千微微挑眉,谢拂看过去,正好看到唐韶千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
媒体顺着谢拂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经过一番伪装的唐韶千。
不少人猜测起唐韶千的身份来。
“是公司董事?”
“可能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你们看他和谢董的位置,紧挨着。”
“艹!这该不会是那个一直隐形神秘的谢董伴侣吧?我记得姓唐来着?”
“这么看来,当然还是小鲜肉更可口啊,人老了,有些事上当然也不好用了。”
“呸!成天想着乱七八糟那些事,我不信,作为校友,当年我可是亲眼见过他们感情有多好的。”
“额……敢问楼上贵庚?”
网上的消息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现场的气氛热度在谢拂看向唐韶千时达到了顶峰,大家都想看看这位大老板在伴侣面前会如何回应。
谢拂对着话筒,眼睛还落在唐韶千身上,见对方一副悠然姿态看好戏的模样,便抿了抿唇道:“这是产品发布会,不是新闻发布会,请问有关于产品相关问题。”
这样回避的态度,似乎是理直气壮,对绯闻不予理会,也可以说是报道的都是事实,他不屑于解释,也无话可说。
但众人都觉得是后者居多,毕竟从绯闻开始以来,公司都只是口头上的澄清,并没有拿出实际上的证据,也没有告传播绯闻的媒体和网友。
这一系列的行为,在网友们看来,几乎可以说是默认了。
于是又是一阵骂声。
结束后,无人时,唐韶千问:“怎么不解释?你这样反而让他们更加误会。”
谢拂无所谓:“那就继续误会吧。”
唐韶千看了看他却说:“就算被误会,你也不能再借着这件事要补偿了,机会只有一次,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谢拂这才有些失望,“你之前没说,不算。”
唐韶千:“……”合着你还真是这么想的?
一路开车回家,谢拂坐在后座,不知在何时悄然睡去。
唐韶千等红灯时,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见谢拂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微微垂头,安安静静的模样,看着却又很乖。
但这都是表象。
无论什么年龄,活到多大岁数,这人都和乖这个字搭不上边。
回到家后,唐韶千没有喊醒谢拂,而是将人抱下车。
经过身份识别,一路上的智能系统自动开启,畅通无阻。
唐韶千将人放在床上,解下外套,对着醒了却又不想起来的谢拂吻了吻,这才下楼准备晚餐。
网上的风云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只是一对偶尔玩玩游戏的普通夫夫。
于是,在这种无人澄清的情况下,绯闻越传越广。
甚至有人开始扒娱乐圈的明星,猜了不少人,有的爱惜名声的人当即就澄清了,有些却想要利用流量和热度,黑红也是红。
只是往往这些人还没掀起什么浪花来,谢拂就很快以集团官方的账号发出声明澄清。
只说照片上不是那些人。
却没说照片里的不是谢拂的情人。
这几乎不用再问,网友们认定出轨实锤。
只有谢拂和网友们口中年老色衰,委曲求全的正宫唐韶千,偶尔还会来上一次这个有趣的小游戏。
不知道真相的谢世昌和苏素对此颇有微词,他们相信谢拂不会出轨,但是对谢拂对这件事的无作为不高兴,认为他这是在自毁名声,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清名。
谢拂却说他不需要那玩意儿,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而每每被数落时,唐韶千又都会站出来帮他说话。
“阿拂不在乎怎么说,不把别人的眼光放在心上,这样的洒脱和自在,别人想要还不一定有。”
苏素无语,她怀疑她儿子就算真的出轨了,这唐韶千还会找借口帮他说话。
眼瘸也不能瘸到这种程度。
“你就惯着他吧。”
唐韶千都这么说了,他们干脆也不管了。
年纪大了,想管也没精力管。
“我和你妈想回乡下住了。”
谢拂微微皱眉,“怎么突然有这么个想法?到了乡下我们不在身边,谁照顾你们?”
“不是突然有的,是一直都有,只是一直没说。”谢世昌说罢看了他一眼,“你们在身边,也没怎么照顾我们。”
谢拂:“……”
谢拂无话可说。
为了不让唐韶千长时间戴着面具露面,他和对方来谢世昌和苏素住的房子次数不算多。
虽然电话什么的也很勤快,但是这回老家也同样能做到。
谢世昌和苏素怀念乡下老家的心急切,在通知了谢拂后,没两天就打包收拾好了行李,两人重新回了乡下。
而此时的乡下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
在最近两年,谢拂找人把这里的老房子推了重修,修了一栋独栋别墅,带院子的那种。
住在这儿的体验,和在城里的别墅住也差不太多了。
谢拂原本还想请保姆照顾,但是都被谢世昌和苏素推辞了。
他们说自己的手脚还没断,又不是动不了。
至于家里的家务,有家务机器人。
最终,谢拂只是在别墅安装了各种监控和报警器,防止发生意外的时候不能及时得知。
将两人安顿好,他就该和唐韶千回去了,临走前,苏素还是将谢拂叫住,说了会儿小话。
“你和小唐也不小了,就真没有领养个孩子的想法?”
见谢拂皱眉,她继续道:“我和你爸老了,还有你们,等你们老了,又还有谁?”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谢拂都不为所动。
只推脱道:“科技这么发达,连陪伴型机器人都有了,您完全没必要担心那么多。”
机器人能和相处了有感情的真人相比吗?
苏素这么想,但谢拂明显没有养孩子的意愿,她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回到城里,卸去伪装的唐韶千和谢拂站在一起,别说,大约是因为共同生活的时间太长,两人的生活习惯,言行举止,表情神态都有些互相影响,以至于看起来有了几分夫妻相,当这种夫妻相加上年龄差,看上去就成了父子相。
“唐先生,以后走出去,别人当真是要把你当成我儿子了。”谢拂轻轻感叹。
唐韶千挑眉调笑,“不是小情人吗?”
谢拂有些遗憾,“小情人还是少出现好。”
要是真被拍到正脸,掀起什么风浪可就不好了。
唐韶千笑着握住谢拂的手。
“先去洗漱吧。”
两人分开洗澡,等唐韶千回来,就见谢拂正在擦头发。
见状,唐韶千顾不上自己的头发也还没干,拿着吹风机就要帮谢拂吹。
这么多年来,他都习惯了这样的服务,帮谢拂吹头发的动作不要太熟练。
也因此,在感受到头皮上的灼热时,谢拂有些意外,抬头要看唐韶千,“怎么走神了?”
唐韶千当即回过神,继续动了起来,一只手用梳子轻轻梳着头发,另一只手使着吹风机。
“没什么,就是有只蚊子刚刚咬了一口。”
谢拂:“……”
“你在说笑?是我买的香不管用?”
唐韶千闻言笑了笑,“可能总是有那么几只运气好的逃过一劫。”
“现在呢?”
“已经解决了。”
谢拂便不再问。
吹完头发后,唐韶千帮谢拂抹上精油,梳了个发型。
“好了。”
“我来帮你。”谢拂想给他吹。
唐韶千却拒绝,将他推回卧室,“时间不早了,先去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抗衰老。”
被他直白地说衰老二字,谢拂也没什么反应,他微挑了下眉,便好似明白了什么,没再坚持,回了卧室,
在谢拂走后,唐韶千才摊开掌心,看着躺在掌心里那根不那么明显的银发,端详半晌,才将之放在水流下冲走。
只是有些东西,并不是消灭了,就不存在了。
一时的隐瞒只是将这件事推迟而已。
不过,因为平时谢拂不怎么注意这些,倒是让唐韶千隐瞒了不少时间。
而这也意味着,当谢拂都注意到是,一定是量变的数量增加。
多到已经无法忽略。
某一日,唐韶千起床时,看见谢拂正站在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的头发,他当即眼皮一跳。
却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在做什么?”
谢拂并不避讳,“在数有几根白头发。”
唐韶千走到他身边,“我帮你。”
谢拂放下手,让他来。
片刻后,谢拂却感觉头皮一痛,“你拔了做什么?”
唐韶千却一愣,“难道还不拔?”
谢拂看了他一眼,“我听说,白头发越拔越多。”
唐韶千忽然心虚,难道谢拂的白头发是他给拔/出来的不成?
见他紧张心虚的模样,谢拂又笑:“逗你的。”
唐韶千:“……”
白头发又怎样?有些人依旧还这么不乖。
他抿了抿唇,伸手就又要继续拔谢拂的头发,谢拂却连忙制止。
“别拔,不用。”
唐韶千皱眉,“留着不好看。”
谢拂却无所谓,“那又怎样,我还是我。”
刻意维持自己的外表仪容确实可以将它继续维持下去。
但那没有必要。
变老就是变老。
时间留下的痕迹,人类往往无法拒绝。
坦然迎接自己的变化和未来,也是一种优雅。
“别人都想着怎么让自己看起来更年轻,就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唐韶千说着还有些不悦。
“再年轻,那也只是看起来,真实的年龄和岁月无法造假。”谢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微微一笑,“每次看着自己的一些变化,都在心里提醒自己,已经和你走过了多长时间,未来又还剩多少时间。”
“想着每天的自己都是最年轻的姿态,就会更珍惜每一分一秒。”
唐韶千心中微动。
长生不老让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敬畏和概念,这些年来在谢拂身边,才感觉到它的存在,感觉到它的轨迹。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但似乎,谢拂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尽管变老,他也一直是姿态优雅的。
相比起来,在发现谢拂有白头发后,只想着藏起来,拔掉消灭它的自己,反而没那么坦然,没那么从容。
唐韶千站在谢拂身后,从身后拥住谢拂,倾身用下巴在谢拂肩上轻轻蹭了蹭,“可我想看你年轻的模样。”
“就像你也喜欢看我。”
谢拂的手顿住。
唐韶千还真是说了个他没办法拒绝的理由。
没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于是,最终谢拂还是任由唐韶千拔掉了那几根白头发。
此后,在不需要隐藏的唐韶千每天就多了一个任务,帮谢拂拔白头发。
谢拂有时会开玩笑说:“要是有朝一日,我的白头发拔也拔不过来呢?你会给我剃光头吗?”
唐韶千闻言,便伸手抱住他,似乎这样才能让他更安心,更能安抚住心中的不安。
“真到了那时候,我就认命了。”
谢拂无言。
唐韶千不想看谢拂老,可却又对此毫无办法,他帮谢拂拔白头发,是在与时间做抵抗。
然而这终究只是负隅顽抗。
终有一日,他得认命。
他只是……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有时他都在想,如果自己真是唐僧肉,吃了就能长生不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割肉给谢拂吃。
但很可惜,他的肉什么用都没有。
这在过去很久很久以前,在被人为此的加害追杀时,是他庆幸的事,现在却成了他遗憾的事。
所以说,有时还真不能随意对某件事做下决定,因为说不定哪一天,当时的观念和选择都会发生彻底的转变。
当他偶然吐露了几句这样的想法后,谢拂当时便问了一句,“你没给我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唐韶千:“……”
“……没有。”
谢拂勉强信了。
但由于这个话题还是有些特别,以至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谢拂都不太放心唐韶千一个人下厨房。
但是做饭机器人的手艺又很一般,他干脆搬个小板凳跟着唐韶千,对方在厨房里忙碌,他就坐在厨房门口守着,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他多馋吃的。
唐韶千:“……”
原本他是没对割肉放血什么的有想法的,但是见谢拂这么个反应,他忽然真想让谢拂尝上一口。
反正他又不会死。
唐韶千看向谢拂的目光中,带上几分跃跃欲试。
谢拂意识到唐韶千不对劲是很简单的事,只从对方“受伤”的频率开始增加就可以看出来。
第一次是以为不小心。
第二次觉得是巧合。
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忍无可忍,谢拂才道:“你当自己的血是自来水,可以随便放的吗?”
唐韶千将伤口喂进谢拂嘴里,“它比自来水好用。”
水只是可循环,它却是可再生。
然而再好用,没有效果也是无用。
谢拂推开他的手,唇上还残留着些许艳红,“你也知道了,没用的,别再做无用的事。”
唐韶千却看着谢拂唇上的艳色笑了笑,低头吻上,缓缓道:“或许刚开始是有那么点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的想法,但是现在只是单纯喜欢你喝我血的样子。”
他轻吻着谢拂,声音沉沉,“谢拂……”
“我总有种奇怪的,觉得我的就是你的这种感觉。”
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这种感觉让自己和谢拂亲密更亲密。
谢拂吻上他,闭上的双眼遮住了那一闪而过的微光,“那说明我们合该天生一对。”
唐韶千搂紧谢拂的腰,沉沉舒了口气。
天生一对是吗?
那老天爷又为何不能送你我一个长久呢?
唐韶千不信命,也不认命,但因为谢拂,他想信一回。
信他的天生一对。
又过了几年,谢世昌病了。
癌症早期。
幸运的是发现的早,经过及时的治疗,癌变的地方被切除,手术很成功。
然而病痛对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就算是癌症没了,身体也在一天天衰弱下去。
原本他和苏素夫妻俩还在老家种了几块菜田。
现在他身体不好,苏素又要照顾他,菜田荒废。
谢拂将谢世昌接到城里调养身体。
城里的医疗设施什么的都更完全,做什么也更方便。
但是两人都习惯了乡下生活,搬回城里反而不方便。
没过多久,医生确定谢世昌身体没问题后,两人又回了乡下。
谢拂和唐韶千陪他们住了一段时间。
看着因为生病而精神大不如前的谢世昌,谢拂整个人也比往日要沉默几分。
唐韶千见他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便跟他说话。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爸的样子。”
谢拂转头,“那时候不是没见过面吗?”
唐韶千眨了眨眼睛,“看过你出生时的全家福,应该就是差不多时候吧?”
谢拂无言。
“好像过得很快,一眨眼,年轻人已经垂垂老矣。”
刚刚出生的谢拂,如今人生也已经过了大半。
谢拂伸手轻抚唐韶千的脸,却只摸到一手的妆容。
他低头看看指尖的深色痕迹,神色难辨。
他们的几十年,对唐韶千来说,太过短暂。
即便知道他们能在下个世界相见,但对这个世界的唐韶千来说,谢拂就只是他茫茫人生中的一颗流星。
带来片刻的绚烂和美丽,稍纵即逝,只留下灰烬。
“唐韶千。”他忽然出声喊道。
“嗯?”
谢拂又沉默了。
过往不可诉,未来不可说,他如今能说的,似乎也只有一声名字。
连名字,也只属于这一个世界。
等待半晌,没等到他的继续,唐韶千握住他那只染了深色的手。
将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看向谢拂的眉眼弯弯。
“谢先生。”
“和你的这几十年,是我度过最短,也最长的几十年。”
“请务必要让它更长一点。”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贪心。
只是从没有贪心的余地。
从不被允许——
第310章 韶华难逝20
尽管有专业人员精心照顾和调养, 但是身体的依然衰亡是人力不可控制的。
几年后,谢世昌在家中去世,苏素的身体也在一夜之间垮了不少, 几个月才缓过来。
她拒绝了谢拂陪她留在乡下的要求,这个年纪,也不想再去城里换生活环境。
她留在乡下,用上了谢拂买的比从前更先进的陪伴型机器人。
她从前常劝谢拂领养孩子,现在自己老了,却拒绝孩子的陪伴, 是不想给对方添麻烦,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乡下还有一些和自己差不多的邻居,他们时常串门,互相做伴, 生活倒也是有滋有味。
唐韶千问要不要他们也搬到乡下来,反正他已经提前退休。
谢拂却摇头拒绝, “每个人一生总有特别的怀念的地方,对于妈来说,乡下是她最想停留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却不是,勉强谁都不好。”
很多人长大后结婚生子,认为只有生育后代,才能给自己的老年生活带来保障。
可真看看那些老人,生活不外乎是寄人篱下和孤家寡人两种。
每个人都是个体,他们一个人来,又一个人离开, 谁都无法陪同。
不过唐韶千提起这件事,却给谢拂提了个醒, 回去后,他便以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为由,辞了集团里的职务,开董事会,选了个新的董事长,彻底从工作岗位上下来,和唐韶千组成了养老组合。
只是一个是真养老,一个是假养老。
两人彻底从人前消失,过起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他们先是在全国各地旅游,每到一个地方,唐韶千都能说出它们的前世今生,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就仿佛亲身经历过。
而通过他的描述,谢拂也隐约从中听出一个人的人生轨迹,知道过去那千百年,唐韶千都有过哪些经历。
时间悠久,而在这悠久的时间里,唐韶千曾经做过名士,也曾归隐山林,在乱世中立过功,也在盛世中做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人。
而他说了这么多,却始终没说过,自己最开始的经历,以及长生不老的原因。
谢拂也没问,但也不需要问。
因为那些久远的故事,都和这些已经改头换面的城市一样,将过去埋葬在历史中,无需再忆。
又过了两年,谢拂的身体不比从前,他们没再频繁出去,而选择留在家里。
当他们踏着风雪回家时,唐韶千看向谢拂的头顶,竟一时分不清对方头上的银白究竟是白发还是落雪。
这时的谢拂,再掩不住苍老的痕迹。
唐韶千习惯性将大衣披在谢拂身上,后者却微微皱眉,并不想穿,“重。”
唐韶千无奈,“给你买羽绒服你又不愿意。”
谢拂听见羽绒服更是皱眉,“不好看。”
好看的不耐寒,耐寒的不好看。
唐韶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有种这人越活越回去的感觉,年轻时对方好像也没这么要风度不要温度,越来越任性。
“那就赶紧回家,回家有暖气。”
这个提议不错,谢拂脚步快了两分。
那件外套终究还是在谢拂肩上,随着他一起,盛了满身落雪。
退休养老的生活是悠闲的,同时也是缺乏趣味的,只是对于两个都活了许久的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其实是常态。
只要有对方在身边,生活就不算是无趣。
变化发生在日常小事中。
谢拂最近敏锐觉得自己记忆力在下降。
从前他能对自己的过去经历的事如数家珍,记得每个世界中,他曾对小七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记得每个世界小七的一颦一笑。
当然,现在他依然记得。
那么久远的记忆都记得,可明明刚刚已经在汤里放了盐,却不记得了。
放两次盐的后果是,那锅汤重新倒了热水再煮。
这样刚刚做过的事转眼间就忘了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这确实最明显,也最能让人警示的一次。
这顿饭唐韶千吃得味同嚼蜡,根本没吃出什么感觉。
他始终低着头,没敢抬头,总担心抬头后,就会被谢拂发现他眼中的惊忧。
相反,谢拂却吃得慢条斯理,津津有味,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唐韶千以为谢拂把那锅汤也给忘了时,却听见他语气如常地说:“你尝尝汤的味道怎么样?还要再调吗?好歹煮了几个小时,倒了可惜。”
他没忘记,只是从容淡定,仿佛不在意。
“我去看看。”唐韶千进了厨房,一只手搅动锅里的汤,一只手拿出手机,对着私人医生的电话犹豫不决。
电话到底没打出去,他佯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仿佛失忆的不是谢拂,而是他。
将汤盛起来,用勺子喂到谢拂嘴边。
等谢拂尝过后才笑着道:“虽然没有那么醇厚,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
说着,便一口将那碗汤饮尽。
谢拂看了看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只是汤是喝下去了,可他却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
在谢拂吃完,去房间休息后,他独自在饭桌上坐了许久,才一个人慢慢收拾残羹冷炙。
当晚,唐韶千睡不着,在不知道第几次翻身后,谢拂终于轻叹一声道:“唐先生,隔壁房间也还有床,要是不想睡,可以去别的床上翻滚。”
唐韶千:“……”
他抿了抿唇,翻身握住谢拂的手,“休想赶我。”
谢拂伸手在他额头点了点,“那就睡,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人哄你。”
“你要是现在想做我孙子,那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以唐韶千和谢拂现在外表看上去的年龄,唐韶千还真能做谢拂的孙子。
唐韶千颇有些不满,“我不是你孙子,你就不哄了?”
“谢拂,谁说会一直爱我的?”
现在却连哄都不愿意了。
他看向谢拂的目光,活像是在看什么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惹得谢拂没忍住睁开眼,连睡觉都顾不上,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半晌,才悠悠吐出一句:“唐先生,你是长生不老,不是永远三岁。”
这是在说他幼稚?
其实谢拂想说的是,唐韶千只是看着年轻,又不是真的十八岁,然而一想自己,只是看着老,实际年龄更老,实在没资格说这话。
真要算起来,他要比小七大那么一点。
一丁点也是大。
唐韶千轻叹一声,“想听你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这么难吗?”
谢拂眉眼舒展,拍了拍唐韶千的手,“乖,睡觉了。”
到底是谁要乖。
唐韶千心里这么想着,然而不知怎的,听见这话,他心里当真像是被安抚了一般,安定下来,睡意悄然袭来。
唐韶千睡了,谢拂却睡不着了。
屋子开着一圈微光壁灯,光线暗淡,谢拂却能看见唐韶千的眉眼轮廓。
每个世界的小七都长的不一样,但又隐约相似,那熟悉的相似总让谢拂回想起一些早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的模样。
他闭上眼,什么也不想。
************
翌日,唐韶千醒来后,却没看见谢拂。
他从床上坐起身,一只手揉眼睛,另一只手自然而然从床头拿过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在做早饭吗?我马上下来。”
“早饭已经做好了,在锅里,我不在家,跟人约了见面,中午就回来。”
对于谢拂突然的外出,唐韶千有些意外,但意外之余,更多还是担忧。
唐韶千犹豫了一秒,随后道:“什么时候回家?我去接你。”
大约是在外面的缘故,谢拂那边的声音有些小,“你出来更麻烦,到时候再说,我会给你打电话。”
说罢,谢拂便将电话挂断。
伸手拉开车门,上车,关门将风雪阻隔在外,“师傅,麻烦去医院。”
“好嘞,您坐好。”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
谢拂视线看向窗外,冬天已经快要结束,但这雪却一直没停,昨夜至今又下了一场,此时窗外的路面上已经积攒了一层薄雪,行人走在路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到了医院,谢拂并未犹豫,便到了提前预约好的医生诊室。
“谢先生,您预约的检查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医生见到他来,当即起身相迎。
谢拂随意点点头,跟他去了检查室。
唐韶千吃完了谢拂做的早餐,等了不知道多久,度秒如年。
在看到时针指到十二点时,他依旧没接到谢拂的电话。
唐韶千不再枯等,他给自己化好妆,做好伪装,开车出门。
他不知道谢拂去了那儿,但他们互相有对方的定位,不需要知道,只要直接跟着定位走就行了。
他一路开车来到定位的地方,将车停在医院门口,看着眼前安静没多少人的私立医院,唐韶千的手始终没开门。
他在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唐韶千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不用下车,我已经出来了。”
话音刚落,唐韶千抬头朝医院门口望去,一眼便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隔着老远的距离,二人四目相对。
下一刻,谢拂稳稳朝着车子走去。
谢拂想坐副驾驶,唐韶千却让他坐后面,后面更舒服。
“我还没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就过来了?”谢拂将一个袋子随意放在座椅上,自己则是打开车上的保温箱,将里面还是温热的饭菜取出来,慢条斯理吃着。
唐韶千将车子开得更慢更稳了些。
“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唐韶千说,“你看我还没告诉你,你不也知道我来了吗?”
谢拂:“……那是因为我看了定位。”
唐韶千轻咳两声,坚持道:“如果你没想过我会来,你会看定位吗?”
这话倒是有道理,谢拂没再与他争辩。
那家医院专门给富豪们看病,因而位置离谢拂住的地方不远,
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在谢拂吃完一块小蛋糕后,就到了家。
唐韶千没下车,而是等谢拂喝完汤才下车。
回家换了衣服,两人面对面坐在客厅沙发上,仿佛在对峙。
面对唐韶千的严阵以待,谢拂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装在袋子里的各种检查报告摆在桌面上。
然而唐韶千却并没有看这些东西一眼,而是一直看着谢拂。
后者无奈,只好道:“唐先生,你再不说话,我就去看电视了。”
唐韶千非但没能以气势迫人坦白从宽,反而让谢拂破罐破摔,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有些泄气。
早就知道,在这人面前,他根本提不起气势。
“没有下次。”
“谢拂,没有下次。”
谢拂抬头看他,起身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要是还有,你能怎么样?”
唐韶千:“……”
不能怎么样。
对这人,他只要认输就好了。
看着他这副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谢拂浅笑了一下。
这才应道:“好。”
“没有下次。”
唐韶千的心仿佛刚刚还在风中无所依从,此时却又仿佛被泡进了温水中,轻柔温和,似乎要将它融化。
这个人总是知道,怎么能让他心甘情愿认输。
**********
检查结果唐韶千仔仔细细看了,每一项检查数据,他都看得十分仔细。
虽然他并没有接触过西医这个行业,但是他可以上网查,可以问医生。
等他将这这些检查内容都了解清楚,差不多也把谢拂的情况了解清楚。
但其实,只需要看最终的结果,也能知道目前大约是什么情况。
确诊阿尔兹海默症。
虽然只是在初期,症状不明显,但确诊足够了。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发现,谢拂只在记忆这方面有轻微症状,其他地方目前没有明显症状,状态还算良好,只要用药治疗,就能将病情控制在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
电话里的私人医生话说得有多好听,都无法掩饰一个事实。
那就是无法治愈。
且病情将持续加重。
就算它速度再慢,也无法改变结局。
正如他们一生。
谢拂其实还好,目前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生病的抗拒和消极,甚至及时发现,并积极参与治疗。
从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出现问题后,便干脆果断地去做检查就能看出来,他对生病,一直是积极的态度。
相比其他,唐韶千更像是生病的那个,对眼前的情况有些无法接受,他挂断了医生的电话,转身去了院子里,“我去抽根烟。”
然而等到了院子里,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带烟。
是谢拂身体不好,吸烟有害健康,他便禁止烟出现家里。
唐韶千在院子里站着吹冷风。
他还不想进去。
然而没等他站多久,便有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那只手里,拿着一支烟。
唐韶千:“……”
他转身看过去,正看见谢拂从衣服里摸打火机的动作。
“不是……这烟哪儿来的?”
总不能是谢拂偷偷藏的,这人又没有烟瘾。
“今天回来之前买的。”谢拂自然而然道。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
唐韶千:“……”
谢拂将烟和打火机都给他,“抽吗?”
唐韶千……唐韶千忽然就不想抽了。
他将烟和打火机都从谢拂手中拿了过来,“没收。”
“一会儿我就扔了。”
谢拂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那你还吹风吗?”
唐韶千搂着谢拂的肩,将人往屋里带,“吹什么吹,回去睡觉。”
下午正是适合睡觉的时候,两人说睡就睡,从下午三点,一直睡到六点。
等唐韶千醒过来时,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到底是晚上还是早上。
不知今夕何夕。
和时间一样被暂时遗忘的,还有睡觉之前发生的事。
他还记得谢拂去了医院,记得他做了检查,记得检查的结果是……
唐韶千指尖轻颤了一下,眼中的迷蒙瞬间清醒。
他揉了揉头,轻轻拍了拍,似乎想让自己变得更清醒。
然而清醒过后,他还宁愿自己没清醒。
唐韶千站在窗前,望着天边渐起的暮色,忽然有种迫切想要留住那细微天光的想法。
然而就如同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一样,那缕微弱的天光,也是他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
他希望自己在做梦,想要自己在做梦,然而事实却是他越想,记忆里的一切就越清晰。
谢拂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那站在窗边的人影。
他看了又看,唐韶千却宛如一座雕塑,只知道站在那里,毫无其他反应。
半晌,谢拂微叹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唐先生。”
“改天你要是再换个身份,我觉得艺术馆里面的雕塑就挺不错的,你肯定很专业。”
唐韶千:“……”
“我还没失业,你连我下一份工作都想好了?”
当他们开始说话,屋内那一直凝固的氛围便在瞬间散去,唐韶千转身,重新坐回床上。
“这叫未雨绸缪。”谢拂挑眉。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唐韶千无语道,“不过我很喜欢自己目前的工作,还不想改行。”
“所以是等你失业后。”谢拂起身下床。
看着他的背影,唐韶千眸光沉沉。
失业?
谢拂的伴侣这个职业,他可不想失去。
也不会失去。
两人下楼,因为偷懒,做饭机器人已经把早餐准备好,味道说不上多好,但是也足够了。
之后两人一如既往看电视玩游戏。
生活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谁也没再提起谢拂的病,仿佛真的没发生过,不存在。
然而到了和医生预约好的时间,唐韶千却还是提前准备好,陪谢拂一起出门。
他握住谢拂的手,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将对方抱在怀里,伏在谢拂肩上,缓缓闭上眼,“谢先生,你说过的没有下次。”
岁月让谢拂老去,却也赋予了他独属于岁月的柔情。
便是不笑,也仿佛被山风轻轻拂过,温柔雅意。
“又没说不带你。”
“只是在我说之前,你就提前准备好了。”
“唐先生,有时候也可以不用那么主动。”
唐韶千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谢拂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上面黑白灰掺杂,却终是白色略胜一筹:“你是在说我上赶着?”
谢拂拉着他的手,将人往车上带,“我是说你总要留给别人主动的余地。”
谢拂从不讳疾忌医,也从没想过要隐瞒唐韶千什么。
但是很显然,那天喝汤时,唐韶千的情绪太过敏感,要是那时就直说自己的猜测和想法,唐韶千还说不定是什么反应。
毕竟他们对老去早有预料,对于老去的途中会发生的意外,却没什么心理准备。
就连谢拂都没想过。
毕竟以往的世界也没经历过类似的事。
只是,也不足为惧。
两人到了医院,几名医生已经根据谢拂的病情制定了一个初步的治疗方案。
其实病情很简单,并不需要这么麻烦。
但是患者家属有要求,医院也只能尽全力满足。
回家后,唐韶千肩上仿佛承担起了重任,整个人变得比从前要沉默。
谢拂原本想用表面的一如既往稳住唐韶千的心情,然而收效甚微。
也无奈了。
“唐先生,生病的是我,你这样让我这个病人担心你,忍心吗?”
唐韶千不说话。
谢拂摘下眼镜,放下书,拍了拍身边装睡的人。
“告诉我,害怕什么?”
“或许说出来就不怕了。”他似乎笑了一下,大约也是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态度来对待。
唐韶千依旧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没什么动静。
半晌,谢拂才感觉到对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伸手搂住他的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谢拂。”
“……嗯。”
“你不会忘记我吧?”
“……”
“不会认不出我吧?”
“……”
他不想得到否定的回答,连问的方式,都直接先否定了那样的可能。
可事实是,谢拂自己都不能肯定。
然而当唐韶千以为谢拂会理性分析摆出事实,再安慰的时候,谢拂却直接跳过了前面的步骤。
他眼眸微垂,隔着被子,落在将自己藏起来的某人身上。
伸手攥住被子里人的手,感受着对方沉沉的脉搏心跳,血液温度,对方的肌肤依旧紧致细腻,可握着它的人却已然无法完全感受。
他们不再契合。
却从未背离。
声音似温风清酒,融融醉人,却不带半分玩笑,只觉字字真心,句句实意。
“我不知道自己会病到什么程度。”
“但我所有重要记忆和感情的都是你。”
“记得是你。”
“忘了也是你。”
无论未来是否还有理智、头脑清晰,但凡有丝毫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是为你。
他是他的一切悲喜——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如果单独写这个病,可以单独成一个世界,我只写在这个世界后期,已经笔下留情(狗头)。
大概明后天结束这个世界,下个世界甜。
第311章 韶华难逝21
仲春时节, 春暖花开,趁着季节好,谢拂去乡下看了看苏素。
原本他不想带唐韶千, 但是后者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心,坚持跟上来,谢拂拗不过他,也只好答应。
到了地方才发现苏素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感冒, 只是一直拖拖拉拉病了半个月都还没好。
谢拂要带她去城里看医生,她却说一个小感冒而已,就算到了城里,也没有更好的治疗方式, 纯粹是白费功夫。
“要有那时间,说不定我都好了。”她说。
“您要是真好, 早就好了,哪里还用拖这么久。”
苏素:“……”
谢拂也没有太坚持,只是打了电话,把医生从城里请了过来。
检查过后,也只说是普通感冒,但是老人家身体不行,免疫力低下,这才一直没好。
输了液,开了药,医生就离开了。
“平时让您有事就告诉我们, 您不听。”唐韶千语气无奈。
苏素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是小毛病, 那么兴师动众做什么。”
谢拂搬来躺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唐韶千见状,从屋里拿了一张毛毯盖在谢拂身上,一同带来的,还有一只眼罩,“把眼睛遮住,免得太阳伤眼。”
谢拂却没戴,“戴上它就想睡,等会儿再说。”
他看了看唐韶千,“你坐下,挡着太阳了。”
唐韶千失笑,所以他现在还没太阳重要了是吗?
虽然但是,他还是在谢拂身边安安静静坐下,春风徐来,拂过一阵草木香。
整个世界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望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谢拂,唐韶千满目柔情。
春风卷起些许柳絮,飘飘然而来,眼见着就要落在谢拂身上,却被唐韶千俯身轻轻吹去。
谢拂没睡,能感受到唐韶千吹动的气流,也能感觉到风的气息,轻抚过脸颊,不留半分痕迹。
他们一共在乡下住了一个多月,原本应该在苏素病好了就走的。
然而不知为何,谢拂却始终没说,被苏素问起时,也只含糊地说:“等等……再等等……”
可到底在等什么?又需要等什么?
这个问题盘旋在唐韶千心中,直到一个月后终于有了答案。
一早,唐韶千去叫苏素吃早饭时,发现对方昨夜无声无息地在梦中去世,此时身体都已经僵冷了。
苏素去世十分突然,前一天她分明还在院子里的菜地里忙活了大半天,摘了新鲜的蔬菜瓜果给唐韶千和谢拂吃,下午还将那些堆在院子里的好些盆花换了个位置摆放,搬来搬去,十分有劲,仿佛还能再活十年的模样。
然而生死大约当真有命,它就固定在那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它,当知道时,便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唐韶千终于明白谢拂到底是在等什么。
他想,母子之间可能真的有心灵感应,也不知道谢拂哪儿来的直觉,但这直觉最终让他们避免了这场可能的遗憾。
苏素走了,而在她走之前,都是有谢拂和唐韶千陪着的。
生前无病无灾,在梦中笑着离世,这个年纪,也是喜丧,两人跟乡下附近的人都不那么熟,但还是按照乡下的规矩办了丧礼。
只是丧礼酒席什么的他们都拜托了村长帮忙,他们作为死者的家属,只参加了挖坟立碑,入土为安。
等到一切结束,谢拂便将这房子封存,院子里那些不能放,不能丢的菜,拜托了村里人照看,当做报酬送给了他们,其他东西他都将它们封在了别墅里。
回去的路上,坐在飞机上,唐韶千问:“你怎么感觉到的?”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唐韶千听说过,在亲人去世时,当事人或许会有不同寻常的反应,但是没见过提前一个月,甚至更久,就有预感的。
谢拂想了想,到底没说原剧情中对方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去世的。
想了想只说:“并不是有预感,只是医生走之前告诉我,她的身体看上去还好,但实际上只是一股气撑着,内里已经油尽灯枯。”
“我只是想多陪陪她。”他如是说。
唐韶千默然无语,久久得不到回应,谢拂睁开眼看他,却见唐韶千始终注视着自己,和他闭眼假寐前一样,几乎没怎么变过。
他伸手在唐韶千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唐韶千握住他的手,将之放在自己腿上,微微垂眸,嘴角缓缓牵动,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笑。
“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真的有预感。
他沉了沉声,半晌才道:“刚刚我还在想,等你要走时,我会有什么感应。”
现在才发现,原来什么也没有。
有的只是突如其来,毫无预兆。
谢拂反握住唐韶千的手。
未说一语。
空姐推着餐车走过,两人什么也没要,等人离开,谢拂才轻声道:“还早。”
“未来的事,就让未来去说。”
“现在的话,先睡觉。”
睡醒就到家了。
*
谢拂的病情在药物的作用下控制得很好,检查结果表明,病变速度很慢至少未来几年不用担心日常生活的问题。
但唐韶千听话总能敏锐听出那些不好听的内容。
未来几年不用担心日常生活,那就是几年后需要担心。
记忆力衰退,视觉味觉受到影响,这些都还算在不用担心日常生活的范畴。
真当到了需要担心日常生活时,那就是身体机能的衰退,痴呆程度加深,见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会很困难。
唐韶千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他也不愿意去想。
“还有更好的治疗方案吗?”
医生们面面相觑,“唐先生,作为医生,我们很能理解您作为家属的心情,但是这种病一直是业内难题,至今没能攻破,目前为止的所有进展也都只是控制并减少并发症的产生和发作。”
阿尔兹海默症最开始影响的都只是患者的生活,让患者走向死亡的是它导致的并发症,尽量减少并发症,能有限延长患者的寿命。
只要有家属的耐心照料,患者还能继续活着,但也仅仅是活着,连尊严都无法保证地活着。
作为当事人,谢拂倒是没什么反应,唐韶千的脸色却比他要难看许多倍。
只是再如何,他也不能做什么,毕竟医疗水平就在那儿摆着,除非他自己攻克。
此时的唐韶千,当真后悔起自己这些年来都没有从事医疗行业,没有学习医术。
或者说,从他知道谢拂生病时就开始了。
“你们已经尽力了,辛苦大家,就按现在的治疗方案来就好。”
唐韶千心情不好,谢拂便站出来应付完这些医生,确定好后续治疗,就让他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等人走后,谢拂才牵住唐韶千的手,“这里是外面,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
唐韶千看了看他,到底还是被牵着手离开了。
一路沉默着回到家,唐韶千依旧心情很不好。
谢拂反而丝毫不像个生病的患者,反过来还要安慰比他年轻比他身体好的家属,无声叹息道:“放宽心,唐先生。”
“我那么相信你。”
“相信你,一定可以照顾好我。”
唐韶千看着因为衰老,连身高都有些微萎缩的人,或许是因为生病吃药,谢拂那头上原本还有着的稀疏黑发,如今已经几近全白。
从前是他从谢拂头上挑拣白发,现在就算要挑拣,也只能挑拣黑发。
这场与时间的抗争,终究输得一败涂地。
伸手将谢拂拥入怀中,将头轻轻埋在谢拂肩上,闭上眼,长长叹息一声。
“……我也相信。”
他声音低沉,似乎发出了声音,又似乎只是气声,却清晰地落入谢拂耳中。
谢拂任由他抱着,伸手在唐韶千背上轻轻拍了拍。
“可是谢拂……我不想。”
谢拂轻拍的动作一顿。
他想抬头,唐韶千却压住他的后脑,并不让他起来,像是不舍得他从怀中离开,又像是不愿意谢拂抬起头,看见什么。
对方喉中隐约的声音响起,虽不那么明确,却让谢拂的动作定在原地,没再动作。
“你不应该是那个样子……”
这些日子以来,唐韶千无数次偷偷在网上看过各种相同疾病患者的模样,随着病情严重程度,他都看了个遍。
初时还好,除了记忆力减退外,其他没多大问题,渐渐的,症状加重,从偶尔忘记一些事,到间歇性忘记很多事,再到连人都不认得,记不清,找不到正确回家的路,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功能。
到最后,成了一具仿佛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唯一的意义只有活着。
谢拂不该是那样。
那也不该是谢拂。
唐韶千所认识的谢拂,从来都是聪明的,骄傲的,璀璨夺目的。
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那样的对方。
更不知道,等到谢拂的身躯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时,自己还能不能,相信他还“活着”,灵魂没有消失。
说来可笑,唐韶千明明不相信神佛,如今却毫无违和地想到灵魂,认为只有灵魂存在才是真的存在,否则就算是身体活着,那也不算是活着。
谢拂眸光微动,他的手颤了颤,却让唐韶千误以为他是冷了,便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
谢拂低着头,看着唐韶千一言不发地做着这一切。
却说不出什么保证的话来。
从前没有经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进入彻底痴呆是什么个状态,更不知道,那时的他,或者说这具身体,还能不能认出唐韶千,能不能“爱”他。
他只能沉默。
“那我……”声音刚出口,谢拂便是一愣。
无他,实在是这声音有点像卡带,颇为艰涩,将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半晌,他缓过劲来,才维持住声音的如常,缓声道:“那我就在清醒的时候多多爱你。”
“每天说一遍。”
“每天想一遍。”
“时时刻刻挂在心里。”
“唐韶千。”
“你是我的一切悲喜。”
*******
生活还在继续,尽管有唐韶千的悉心照料,病变的速度很慢。
可就算再慢,也在慢慢变化。
谢拂开始忘记的事越来越多,越来越久,大脑反应变慢,有时,一件事需要反复确定,最终还是记错。
他不太喜欢自己的状态,但是对于人生的馈赠,无论是惊是喜,都只能坦然接受。
唐韶千准备了一个备忘录,谢拂经常翻,但那其实是唐韶千给自己准备的,上面记载了有关于谢拂的所有日常行为,包括他忘记的,他重复的。
谢拂有时候会翻开它来看看,看自己做过什么,忘记过什么,倒不像是在回忆,而是像在看一个人的电影。
直到有一天,他连备忘录都给忘了。
或者说,是第几次将备忘录给忘了。
再记不起时,它便成了唐韶千一个人的秘密。
从前是唐韶千常常待在家里,有什么需要外出的事,都是谢拂出去。
现在却反了过来。
有什么需要外出露面的事,大多都是唐韶千去,谢拂反而成了留在家里的那一个。
某一日,唐韶千从外面办完事回来,脸上的妆还没卸。
就见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谢拂看着他诧异笑了笑,“唐先生,你怎么突然变老了?”
唐韶千走过来的脚步一顿。
随后继续自然而然地过来,“是啊,变老了。”
等他走近,谢拂眼尖地发现他脸上不是真的,只是化了妆,做了伪装。
这才了然道:“你这是不能老,就化老了先给我看看?”
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唐韶千的脸,却在手刚刚被抬起时顿住。
视线落在手上,他眼中神色凝了凝。
片刻后,才无奈揉了揉眉心,“抱歉,我……”
唐韶千伸手帮他按揉眉心,“别老皱眉,皱纹会越来越多。”
多就多了,反正都这么多了。
谢拂心想。
面上却是乖乖任由唐韶千按揉眉心。
“我从医院回来,医生说,下个月要去医院做一次检查。”
谢拂淡淡嗯了一声,“确实该检查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病情相比刚刚确诊时,已经加重不少,后续的治疗方案或许应该随之转变。
他现在还能想事情,不大部分时候头脑还算清晰,但是这个时间已经越来越短,相反,发病的时间越来越多。
唐韶千都已经不放心让他自己出门了,就算是从他们住的别墅,到谢世昌那栋别墅都不愿意。
谢拂知道,唐韶千担心他,安全感得不到满足,他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积极配合治疗。
这两年来,唐韶千投资了不少医疗相关的实验室,尤其是研究阿尔兹海默症的,只是目前都没有太大的进展。
他大约也没有真的相信那些实验室能研究出个什么来,但有它们在,就是一种精神慰籍。
唐韶千扶着谢拂上楼回房间休息,然而本该在上楼左拐第二间,谢拂却在唐韶千之前,进了左拐第一间。
唐韶千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才抿了抿唇,快步走了进去,将谢拂从房间里带出来。
“走错了。”
“我们的房间在隔壁。”
谢拂也愣了一下,神色微动。
他没说什么,只是乖乖跟随唐韶千的牵引,回房间休息。
等上了床,谢拂才在心中将自己的症状又加了一条。
也不知道第二天醒来还记不记得,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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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韶千开车带谢拂去医院。
一系列检查下来,已经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唐韶千跟随医生去拿检查报告,谢拂要去洗手间。
洗手间就在不远处,唐韶千看着他进去,才放心进了医生办公室。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谢先生的情况已经比我们预想中的要好很多,跟谢先生生病时间相近的病人,如今情况要比谢先生严重许多,他的身体,他的意识,都在主动抵抗病魔,拥有很强的自救意识。”
但病变并不是人不想变就可以不想变的。
虽然对病情能起到延缓的作用,但作用有限。
“人的身体是很神奇的存在,它会自我进化,会对不利于身体的存在进行自我抵抗,谢先生的意志力很强大,他是抵抗病魔勇士。”
“只是抵抗吗……”唐韶千知道医生是在挑好听的话说,只要不是战胜,那其他都没差。
见唐韶千失望,医生也只好继续劝慰。
说已经有新药的消息,正在进行临床试验,如果试验成功,就能投入生产使用。
但是唐韶千了解了一下,那药也不过是延缓病情,起不到治愈的作用,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
唐韶千看了看时间,见已经过了十几分钟,谢拂还没过来,他心中有些不安。
“抱歉,医生,我去看看我先生。”
他刚出门,就看见谢拂从走廊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见到唐韶千,他才好似松了口气,“差点把你忘在这里。”
唐韶千看他朝自己走来,半晌,两三步来到谢拂面前,将对方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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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唐韶千都还有些后怕。
“下次去哪儿都不能放你一个人。”唐韶千说。
谢拂见他精神紧绷,有心安慰:“我带着定位,无论去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唐韶千默默看向他,半晌,沉声道:“为什么不说你哪儿也不会去?”
谢拂:“……”
这他哪儿能保证?
于是只好沉默装死。
唐韶千的心情并没有变好,但谢拂的话也不是没用,至少他提醒了唐韶千,需要在谢拂身上多装几个定位,免得什么时候一个失效了。
至此,谢拂无论去哪儿,唐韶千都看着,用谢拂的话来说,连看犯人都没这么严的。
唐韶千干脆道:“你不是犯人,是心上人。”
要锁在心里的那种。
谢拂这就不说话了。
然而一件事,只要有可能发生,那就防不住。
就算唐韶千再怎么严防死守,也无法阻止谢拂自己主动离开家里。
毕竟他也不能将对方真当犯人那样囚禁起来。
于是在一个平凡普通的一天,唐韶千一觉醒来,谢拂就不见了。
大约是因为一件事发生,人的第六感真的能有所感应。
唐韶千几乎没有在家里浪费时间寻找,他拉监控进度条看了一遍,准确看到今早谢拂在天微微亮时就出了门。
只是奇怪的是,他在别墅外面转了一圈,似乎在确定什么,只是似乎结果并非他想要的,这才转身离开。
唐韶千开车出门,来到谢世昌那栋别墅外,从监控外看见谢拂进来又出去。
唐韶千皱着眉,打电话问别墅区保安要附近的监控。
然而当他出现时,保安们都疑惑了,“先生您是?”
唐韶千一愣,低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他出来得太过匆忙,以至于没有化妆。
现在的他,是年轻的唐韶千。
只是好在别墅区的保安都换了好几茬,早已经没人见过年轻时的唐韶千,现在的唐韶千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当对方是唐韶千的亲戚。
“我是唐先生的亲戚,先生病了,派我来找谢先生。”
他这相似的容貌很有信服力,保安们迅速出动人,四处找寻谢拂。
保安们在别墅区内找人,唐韶千则开车在附近山上找人。
也是刚刚坐上车,他才想起来还有定位这回事,连忙打开手机,上面却显示定位全都在家里。
谢拂早上换了衣服,又没带手表和手机。
“老伯,谢谢你帮我赶走那条蛇,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去。”一个背着包的年轻姑娘笑着问。
想起刚才惊魂的画面,她就脸色惨白,心有余悸。
谢拂也一本正经地困惑,“我也在找。”
“啊?”年轻姑娘愣住,她这是遇到迷路的了?不对啊,迷路只是不认得路,也不应该不记得家住在哪儿吧?
难道是……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还没成型,就见一辆车竟没从这路上走过,而是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
从车上下来一个面貌英俊的年轻男人,不知为何,明明对方长得那样好看,周身的气势却令人感到畏惧,仿佛有什么东西压抑着,一不小心就会爆炸。
见他走过来,年轻姑娘下意识后退两步,正害怕着。
却见对方并没有走向自己,而是在那位刚刚帮了她的老爷爷面前驻足。
站定,下一刻,就见对方将老爷爷轻轻抱住,动作间小心翼翼,似乎抱着什么宝贝珍品,担心摔碎。
“你真是……不省心。”
唐韶千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究竟是咬牙切齿多,还是松了口气多。
谢拂眸中带了些许疑惑,像是在辨认眼前人。
片刻后,仿佛认出眼前人是谁,谢拂微微一笑。
“原来在这儿。”
唐韶千咬了咬唇,“你要找什么?”
“你。”
“嗯?”
“找你。”
“……”
谢拂醒来忘了许多,只记得自己好像要回一个地方,找什么东西。
只是他连要找什么都忘了。
此时见到唐韶千,倒是想了起来。
“我应该是要找你的,小七。”
小七……
唐韶千心中一紧,这个称呼令他一瞬间似乎脑海中浮现许多,可再仔细一看,却又什么也没有。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似乎也没了动静。
直到围观的姑娘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那个,帅哥,请问这位老伯是你什么人?”
虽然这么问,但她心里猜测应该是什么长辈亲戚,多半是爷爷外公什么的,连带着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些都市言情,什么女主因为救了男主爷爷结缘,什么因为长辈的要求先婚后爱……
然而不等她发散思维展开幻想,就听见那年轻人说:“是我爱人。”
“啊——?”姑娘露出比刚刚还浓的茫然。
唐韶千却认认真真看着谢拂,坦坦荡荡道:“他是我爱人。”
感受着唐韶千尚未平复的心跳,谢拂也轻笑了下,“对,这是我爱人。”
姑娘懵逼地看了看两人,她当然不信这两人的话,毕竟这太匪夷所思。
大脑飞快转动,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看上去似乎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一定是这位老伯生病了,年轻的帅哥为了安抚老伯才这么说的。
她看向谢拂的目光带上了同情,老年痴呆,她爷爷也得过,所以对这病也不陌生,“这样啊,那帅哥你快带老伯回家吧,外面可危险了,下次不要再把老伯弄丢了。”
唐韶千半晌无言,只是攥着谢拂的手不自觉更紧。
谢拂垂目看了一眼,他又瞬间松了松。
眼中是因为刚刚失而复得还没散去的微红。
声音微哑,“走吧,回家。”
匆匆数十年走过,连真话也再无人信。
他们也曾那样般配——
第312章 韶华难逝22
回家后, 唐韶千将手表给谢拂仔细戴上。
“以后去哪里,也要戴上它。”
唐韶千也知道,这话多半无用, 毕竟日后谢拂又像今日一样,那多半也是不记得的。
但他依然说了。
且未来还会反复说。
而谢拂,也当真点头答应下来,至少此时的他是记得的。
唐韶千理了理谢拂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温声问:“你今天出去是做什么?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我帮你。”
谢拂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楚,尤其是那很久很久,久到在时空来时的那头。
“我好像,在找你。”他犹豫着说。
因为他也不明白, 唐韶千就在眼前,他还要去找。
唐韶千也不懂, 但他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假死那段记忆影响了谢拂,心中又是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才不会那样做。
他将谢拂抱在怀里,却不敢太用力。
“我就在这里,就在家里,不需要去找。”
“要是什么时候你没见到我,也不用找,我会来找你。”
“……来找我?”唐韶千说了这么几句,可谢拂的注意力仿佛只在最后那句。
他会来找他。
唐韶千沉沉应道:“嗯……”
“来找你。”
“你是我的。”
“我也是你的。”
“当然要在一起。”
谢拂心中微微一动,似有所感。
他觉得自己应该想到什么, 但却想不起来。
下个世界……
到了下个世界,他肯定能想到。
现在他能做的, 也只是将此时的灵光一闪记下来,将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做记下来,将有个人来找他记下来。
将……
什么记下来?
谢拂望着桌上那束漂亮的铃兰花,知道自己又把什么给忘了。
算了。
记得眼前这个人就够了。
记得这是他爱的人就够了。
之后,除非需要谢拂伴侣这个身份出现,唐韶千极少再化妆成老人模样,他就这样以真容出现,并生活。
很快,一些人就知道,谢家住了个年轻人,是唐韶千那边的亲戚,和唐韶千长得很像。
换作别人,恐怕会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唐韶千的私生子,可但凡了解谢拂和唐韶千感情的人就知道,这不可能。
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人。
这个叫“小唐”的年轻人出现,多半也是为了照顾两位老人。
唐韶千就这样和谢拂生活着,他担心谢拂不认得他,不记得他,便时常有事没事都让谢拂看看他,看着他。
谢拂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尽管如此,谢拂清醒的时间也在逐渐减少,痴呆发病遗忘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越是不想忘记什么,便越是记不起什么,有很多次,连唐韶千都认不出。
唐韶千没对此说什么,但在谢拂清醒时,他总会让谢拂喊他。
喊他唐先生,喊他小七。
这个早被他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称呼,从谢拂嘴里喊出来,却仿佛带着时空的眷恋和韵味。
一日,再次目睹谢拂的灵魂在这个身躯里再次变得痴傻,一直沉默着,没打扰他和小七的013终究没忍住,开口道:“宿主,不如去下个世界吧?”
短暂清醒的谢拂眼中浮现疑惑,他望向唐韶千,“唐先生,你听见什么声音吗?”
唐韶千将倒了热水的杯子放在谢拂手中暖着,“什么声音?”
“……说话的声音。”谢拂想了想说。
唐韶千倾身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下,“你是在暗示我要多跟你说话吗?”
谢拂笑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唯有013蹲在角落默默垂泪。
通过刚刚的交流,它终于发现宿主连它都给忘了。
即便清醒的时候也不记得了。
这样的他,还记得穿越,还记得有下一个世界吗?
013发现它也不敢确定。
时间一天一天走着,谢拂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且即便清醒时,他也未必记得所有,但他记得唐韶千,记得小七,至于其他,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就不用浪费精力去记住。
谢拂不清醒时,人也不怎么闹,不会乱发脾气,跟其他同类型病人比起来,是很好照顾的。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没什么反应,连唐韶千叫他,跟他说话,也很少回应,像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偶。
可他分明说过,他的世界里,只有小七。
唐韶千不怕谢拂发脾气,只怕他没反应,因为谢拂曾经说,无论他什么样,只要有喜怒哀乐,那都是他,都是他的感情,都是他在爱他。
可像个人偶没反应的谢拂,又是什么?
唐韶千心里在害怕着那样的他。
每当谢拂没反应时,他也会比平时少说些话,更经常默默守在谢拂身边。
又一年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季节,谢拂罕见清醒,精神也不错,唐韶千提出带着他去踏青。
他也不敢带谢拂去太远的地方,也不好去陌生的地方,就想开车带谢拂在别墅所在的这座山附近转转。
山上生了新绿,远看青翠,近看生机。
路上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唐韶千推着谢拂,行走在山间小路上,揽尽春景。
生机勃勃的春天总会给人带来好心情。
唐韶千折枝摘花,编了个花冠,放在谢拂的帽子上。
“年轻时我就想这么做了。”
他又将牛仔帽正了正,笑着评价:“好看。”
“那时你说,我也不会不答应。”谢拂任由他动作,眼中尽是纵容。
唐韶千却道:“总有一些事,留在特定的时候做,才会更特别,印记更深。”
谢拂似听懂了,“不拍照吗?”
唐韶千犹豫了一下,最后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
照片里,他蹲在谢拂身边,两人看着彼此,没看镜头。
连阳光都垂下头,洒下片片温柔。
照片背后记着:永远般配。
快乐总是短暂的,这日过后,准确来说,今天还没过,谢拂便又发病。
且从此后,清醒的时间极其短暂,次数也减少。
有时十天半个月,也凑不出两三个小时。
唐韶千日渐疲惫。
并非是身体上的疲惫。
而是心理上的。
他想念谢拂,想念清醒的那个谢拂,想念会喊他会叫他的那个谢拂。
可即便如此,他也未曾将那些想念对无知无觉的谢拂表现出来,他依然珍惜地照顾着他,依然时刻守在他身边,只担心错过任何一个清醒的机会。
中午,唐韶千将谢拂抱到院子里晒太阳,可太阳太温暖,还不刺眼,唐韶千沐浴在阳光下,不小心睡了过去。
谢拂木呆呆的眼中忽然焕发出精神,清醒过来的他发现身边的唐韶千,停下动作,只低头看着身边的人。
他看到唐韶千微白的唇色,还有在梦中微皱的眉心。
下意识想要伸手将他的眉心熨平,却又在即将靠近时,停住了动作。
他不知道自己还会有多少清醒的时间,也不知道唐韶千还要照顾不清醒的他多久,还要经历这样在空荡的世界里等待多久。
只为那片刻的光明。
唐韶千……
唐韶千……
唐韶千……
谢拂心中声声叹息,一个早就存在的念头渐渐清晰。
不知从何时开始,谢拂的身体不可控制地衰败下来。
若说之前的他只是大脑精神上的病变,那现在就是身体各项机能上的衰退,
一日一日,像灰败的落日,渐渐西沉,渐渐被黑暗吞没取代。
唐韶千紧张起来,找医生看了又看,却没发现什么问题,各种显示也只说是身体的自然衰败。
“唐先生,您也不要太紧张着急,谢先生这个年龄,身体的自然衰败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医生能做的是尽可能挽救,而您作为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他之前都还很好的,我应该做什么心理准备?!”
“他之前还好好的!”
“他之前还好好的……”
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唐韶千,神情恍惚,嘴里就念叨着这句话。
“病人身体突然衰败也是有可能的,有些病人死前一天还能正常生活,突然失去生命体征,这都是自然现象。”医生尽可能解释。
唐韶千忽然想到了苏素。
但他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
医生也做不了别的,只能开了一些不一定有效的药。
很多病人到了谢拂这个阶段,就是熬,熬日子,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死才是更好的选择。
然而医生不能这么说,救死扶伤是他们的指责,许多患者家属也不一定能够接受。
至少唐韶千不能。
他带谢拂回了家,再没去过医院。
不知不觉到了唐韶千生日。
谢拂罕见地清醒过来,他微微一笑问:“唐先生,生日打算怎么过?”
唐韶千一愣,沉浸在谢拂清醒喜悦中的他,这时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生日,
说实话,连他自己早几百年都忘了,也不知道谢拂怎么知道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生病的情况下还记得的。
但这并不影响他高兴。
他抱着谢拂,认真道:“你能醒来,就是最好的生日。”
谢拂无奈摇头,“没出息,就不能提一个更高一点的要求?”
唐韶千却依旧如此:“我没什么要求。”
最终,在谢拂的强烈要求下,唐韶千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两人坐在院子里,在月色下点亮蜡烛,四周花树上挂着月亮灯,悠扬的音乐声飘荡在空中,每个音符都仿佛染上了浪漫的色彩。
“生日快乐。”谢拂牵住唐韶千的手,吻了吻。
唐韶千俯身在他唇上一吻。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拂,似乎担心自己错过任何一个谢拂清醒的瞬间。
“谢拂……”
谢拂笑了笑,想说自己今晚一定会很清醒,却又担心这变成一个flag,只好默默在心里约定。
当晚,这顿烛光晚餐确实完整且安全地度过。
唐韶千却只觉得自己走在悬崖边,脚下是自己喜欢的寸寸月光,恨不能一直走在月光中,却又时刻担心月光消失,他彻底坠入悬崖。
当晚,他舍不得睡,缠着谢拂看电影。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谢拂在身边陪着他,太让人安心,唐韶千听着电影的声音,沐浴在屏幕的光影中,渐渐睡去。
谢拂转头看着他。
枯瘦苍白中似乎带着些许青灰的手犹豫半晌,终究没抚上唐韶千的面庞。
幽幽的光影照映着两人模糊的身形,在这个平静的夜里,仿佛旁观的见证。
见证……
见证……
*
翌日。
唐韶千睁眼醒来,遮挡的窗帘将阳光隔绝,暗沉的房间中,他起身将窗帘拉开,等眼神清明,方才看向谢拂的方向,见谢拂躺在床上,安安静静,也并未有什么异样,只是上前想要将人叫醒,他还怀着谢拂清醒的奢望。
然而当手触碰到谢拂时,心头顿时重重一跳。
不似平常温软的身体带着些许诡异陌生的僵冷。
分明还在夏天,唐韶千却仿佛被一盆冰水浇入寒冬。
……
“……谢拂?”
“……谢拂。”
“谢拂……”
他未曾去探谢拂的鼻息,只固执地这么喊着。
然而他喊了几声,几十声,几百声……都未有人应。
甚至没有任何动静。
终是像送走苏素那样,等来了这一天。
唐韶千回想起过去,他曾问谢拂,等到对方走时,他会有什么感应。
事到如今,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世界成了灰色,唐韶千从未体会过,原来真正的行尸走肉,是这种感觉。
在房间里待了不知道几天,最终还是因为担心谢拂的尸体会因为放置太久而腐烂异味,才终于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打的电话,叫人帮忙收敛尸体,他只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
“先生,这是从死者身上发现的,应该是留给亲人的东西。”
唐韶千眼神缓慢转动,最终落在一个小小的存储卡上。
“先生,请问要进行尸体检验吗?”
唐韶千微微动了动干涩的唇,“检验……什么?”
“他能活过来吗?”
“不能。”
“但我怀疑,死者并非是自然死亡。”话音刚落,说话那人的衣领就被揪住,下一刻,唐韶千泛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你说……什么?”
*
“检验结果表明,死者生前一次性服用过大量药物……”
这些药物少量吃只会让身体衰败,一次性吃太多,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因为死因出现意外,警察介入调查,首先调查起的,就是死者去世时身上的东西。
而那张小小的存储卡显然有些重大怀疑。
作为死前和谢拂单独在一起的唐韶千,一开始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然而在看完存储卡里的东西后,警方撤销了调查。
他们把那张卡还给了唐韶千。
当看完里面的东西后,心中纵有万般疑惑和猜想,如今也都得到了解答。
视频开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谢拂。
屏幕里的谢拂看上去要更年轻一点,精神更好一点。
“唐先生。”
原本看着窗外的谢拂,转身看向镜头,他坐在椅子上,窗帘轻轻飘飞,阳光温暖轻柔。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那就……能有多久算多久。”
“我记录了自己所有清醒的时候,都放在这个存储卡里。”
“从确诊后,每一次清醒的时候,每一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写你的名字。”
视频里的谢拂转开眼眸,似乎在规避屏幕外的唐韶千。
“还记得,你曾经问我,会不会一直记得你,一直认得你,一直爱你。”
“我说,会,一直都会是你。”
“可是现在,我也不确定起来。”
“不确定那个发病时不认得人,没有反应的自己还是不是你想要的我,是不是我承认的自己。”
“我不怕发病,却怕死之前都是那样的自己。”
“怕直到死亡,你都等不到我最后的清醒。”
谢拂重新看着镜头,眼神平静,一阵暖风拂来丝丝缕缕温柔。
泪水模糊的视线,唐韶千用力眨了下发红的眼睛,两行泪溢出,视线却再次清明。
视频里的谢拂笑了一下。
“所以我决定了自己死亡时机。”
“我无法保证自己什么时候清醒。”
“却能确定自己直到最后一刻,也在爱你。”
生时是你,死时也是你。
唐韶千找到了谢拂说的,那个写了他无数次名字的本子。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张白纸。
白纸上有千千万万个“唐韶千”,每一个都是谢拂在清醒着写下,每一个都是一句“我爱你”。
这千千万万个“唐韶千”,组成了一幅画,画上的唐韶千闭着眼睛,有一道阴影,似在吻着他的眼睛。
角落里留着最后一个唐韶千,还有一句这张画上唯一不是“唐韶千”的字。
别哭。
又是一年春时,年轻人将花束放在墓前,他在墓前坐下,从早晨到傍晚,从日出到日落。
直到守墓人巡视。
“小伙子,这么晚还不回家?”
守墓人年龄不小,见过人生百态,知道能在这地方的,都有些一些难过的过往。
“这人啊,总要往前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这里面,是我爱人。”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却并不刺人,只是平静。
守墓人愣了一下,“那你爱人一定也不想看你在这儿吹冷风。”
年轻人笑了一下。
他伸手轻轻抚过墓碑上的照片,上面是谢拂年轻时的模样。
守墓人也看了照片,墓碑上的字没看清,但照片上的年轻人却令人一看就觉得惋惜。
他以为对方是英年早逝,心中感慨。
“年轻人,这世上没什么不能……”
“我们般配吗?”
守墓人一愣,“嗯?”
“我们般配吗?”
虽然一方已死,再说般配这话不吉利也更扎心,但明显这年轻人只想听肯定的回答。
守墓人心中不忍,便轻叹一声,声音怜悯。
“你们很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完,生老病死,总算圆满,没写到小七去世,如果以后有灵感,可能在之后的世界填一下这个世界的结局,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那大家只当小七在阿拂死后会失去长生不老的能力,直到自然死亡离开就行。
下个世界在文案,甜,he。
第313章 总裁的俏秘书1
#谢拂住院#
#谢拂被小三#
#史上最惨霸总#
“hhhhh笑死!谢少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当小三了?”
“23333谢总, 发表一下被三感言呗?哦我忘了,谢总现在还在医院,估计没空理咱们这些吃瓜群众(狗头)。”
“吃瓜都赶不上趟, 有没有姐妹说说事情前因后果?”
“讲真,虽然谢少爷女朋友一箩筐,但个个都是你情我愿的情侣关系,不劈腿,不撕逼,好聚好散, 我要是首富独子,那我也一天换一个女朋友,这样都还能被揍,实惨!”
“实惨+1, 听说是那小网红早就有个男朋友,瞒着没说, 脚踩两条船,翻车后,那个男朋友又恰好看到谢少爷,直接就上手就,毫无防备的谢少爷直接喜提住院。”
“真惨!”
“所以那个小网红呢?”
“2333万万没想到还能看到谢少爷遭报应的一天,早说花心是有代价的。”
“不至于不至于,谢少爷也就是换女朋友勤了点,罪不至此。”
……
“谢哥别看了,网上都是嘲笑你的,你脑震荡还没好呢, 咱别看那些影响心情。”陆修抢过谢拂的手机放在一边,给谢拂倒了一杯水。
“谢哥你放心, 池秘书已经去处理后续了,保证让那男的和小网红吃不了兜着走!”竟敢骗到谢哥头上,这俩人别想在网上混下去了,也别想在京市混下去了。
谢拂没好意思说头上这伤根本不是人家打的,而是对方打过来的时候,原主往后躲,脑袋撞在了架子上,把自己撞进了医院。
轻微脑震荡也是脑震荡,谢拂这会儿感觉头疼眼花,有点想吐。
他喝了水,拿起手机发了条微博。
谢拂V:“暂时死不了,另外,已分手,建议立马归还以前送的东西,折损部分照价赔偿。”
“23333谢少竟然也有分手后翻脸不认人的一天,看来是真被气到了。”
“何必呢,何必呢,这样一来那小网红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也没捞到还要面临网络社死?还不如老老实实当网红呢。”
“你怎么知道她没捞到?谢少不值钱吗?能睡到首富独子,这价钱就够普通人倾家荡产了吧?”
“哈哈哈哈哈xs!!!首富独子被迫卖身做鸭!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谢拂看不下去了,选择关掉手机。
陆修见他不悦,小心道:“谢哥,你要休息了吗?我这就……”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
谢拂:“进。”
高级病房被人从外面打开,首先看到的是一只修长素雅的手,白皙的皮肤包裹着漂亮的骨型,阳光一照,透出几分莹莹如玉的光泽。
来人穿着简洁低调的银色西装,一副浅绿色的无框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镜片下,是一双淡定从容,仿佛面对任何情况都能面不改色的眼睛。
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透着一股冷淡精英范儿。
自他出现开始,谢拂的眼睛就没动过,他看着眼前人,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回忆什么,怎么看也看不够。
上个世界最后,谢拂的许多记忆其实都模糊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时时记着小七,时时想着小七,始终记着每个世界的小七的感觉。
如今人又出现在眼前,谢拂脑海中难免不断回想着和对方的过往,和对方的一切,曾经的一幕幕,自动在脑海中播放。
情感在心中回笼,谢拂的目光也不知不觉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一放,就是很久,直到对方出声才打断。
“谢总。”
他的声音也格外清冷,面对谢拂时,也是这样淡然中带着些许恭敬。
只是这恭敬并非是给谢拂的,而是给谢拂的首富亲爹。
“事情已经办妥,那位李小姐很快就把东西换回来,律师算过的折损价值,也已经打到了您的卡上。”
谢拂看到银行卡的信息了。
“她倒是动作挺快。”陆修还有些不高兴,为自己哥们打抱不平,“谢哥,真就这么放过他们?你这脑震荡岂不是白受了?”
池照雀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医药费和赔偿也已经算在里面,对方也已经在微博和直播平台发文道歉,并且未来无限期退出直播界。”
“那个男人呢?”谢拂问。
“对方在得知您的身份后,吓坏了,多次道歉,也表示已经跟李小姐分手,并想当面向您道歉。”池照雀声音不疾不徐。
对方之前并不知道谢拂,知道后就被吓破了胆子,他以为只是个普通富二代,谁知道是首富的儿子,那可是首富。
知道自己差点就把首富儿子打了,把他卖了都不够赔的,就已经被吓得半死,他家只是有点小钱,怎么敢跟首富比。
池照雀了解到,脚踩两条船的是那个网红主播,对方之前也不知情,这件事情里,还算情有可原。
“道歉就不必了……”谢拂感觉头晕,连眼前的池照雀都模糊了一瞬。
池照雀冷静按了呼叫铃,很快就有医护人员来给谢拂检查。
结果表示病人今天才刚醒,还需要休息。
等人走后,陆修也说:“谢哥,那我就先走了,你既然病了,那晚上的聚会就不能来了,下次再请你,给你找几个好的,保证比那个开了美颜瘦脸的网红主播好。”
谢拂:“……”
等陆修走了,池照雀也要开口告辞,谢拂却开口制止,“池秘书。”
“我爸让你照顾我,可不是让你把我直接扔在医院不管的。”
“谢总,医院的医护人员比我专业,有他们照顾,您养伤能更快,另外,您已经一个星期没去公司,公司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虽然儿子不上进,但谢首富还是给了儿子一家公司让他学着练手,为此,还将池照雀安排来协助他,只可惜原主一点也不领情,也很讨厌池照雀这个总被谢首富挂在嘴上夸的人,一点也不配合,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作是半点不干。
谢拂去公司也是摸鱼,总裁的工作基本都是池照雀做的,谢拂也只有一个用总裁身份签字的作用。
池照雀给这位谢少收拾烂摊子收拾惯了,无论面对谢拂的如何挑剔和刁难,也都能游刃有余,从容应对。
“公司公司,池秘书,你要记住,你首先是我爸安排给我的私人秘书,然后才是公司的总裁秘书,我现在需要你,该怎么做,不需要我说吧?”
谢拂头还在疼,他就是不想池照雀走,才这么胡搅蛮缠。
池照雀见他扶着脑袋皱眉,还坚持要为难他,微微抿唇,垂下眼睑,“知道了谢总,我留在这儿,您有事直接吩咐。”
谢拂安心躺下睡了。
看了他片刻,池照雀发消息让人拿把电脑拿到病房来。
在病房里,池照雀戴着耳机,开着视频会议。
时不时有敲击键盘的轻微声音传来,并不噪耳,反而带着几分规律轻柔,像是催眠曲。
至少谢拂是这么觉得的。
这一觉就睡到晚上八点,谢拂醒过来时,没见到池照雀,却看见茶几上放着池照雀的电脑。
猜测人应该没走远,他拿起手机,给对方拨了个电话。
看着上面的备注“心机婊”,谢拂皱了皱眉,删了备注,重新备注了“池秘书”。
电话拨通,池照雀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着保温箱。
“谢总,您醒了,这是我让你家里阿姨准备的晚餐,饿了的话就吃点。”
里面有几道清淡的菜,还有好消化的粥,水果汤品饭后甜点一个不落。
都是谢拂喜欢的口味。
“池秘书在我家是越来越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家。”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意思就不一样。
如果是原主,这话就是在讽刺池照雀,谢拂嘴里说出来,带着几分暧/昧。
可惜,池照雀明显理解成了第一种。
他面不改色推了推眼镜,“为您服务是我的工作。”
谢拂扶了扶脑袋,“我头疼不方便。”
他看着池照雀,“让我吃饭应该也是池秘书的工作任务?”
池照雀:“……”
脑海中闪过电视剧小说里面什么儿媳妇伺候婆婆被刁难,一会儿说冷了一会儿说热了,这个不好吃那个差点味道的画面。
“谢总,我听医生说,您除了头部轻微脑震荡,没有其他问题。”
言外之意,你是撞了脑子,不是断了手。
谢拂点头承认,“我脑震荡,头晕眼花,吃饭可能吃到鼻子里。”
话都说到这份上,池照雀就算是不想让谢拂用鼻子吃饭,也要亲手喂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想象中的被为难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相反,谢拂很乖很听话,池照雀喂什么他就吃什么,喂多少吃多少,等到把晚餐都喂完,池照雀才发现,谢拂竟然没有故意针对他。
心中微微诧异,觉得可能是因为中午也没吃,真饿了,顾不上找茬。
“我还要在医院住多久?”
高级病房虽然也不错,但是到底比不上家里宽敞。
有家干嘛要住院。
“医生说,明天要是没什么特殊情况,后天就能出院。”池照雀回道。
谢拂拿过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
池照雀却以为谢拂在看网上的消息。
“网上的热搜已经没了。”
“谢总,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您。”
谢拂没看到未接来电,放下手机,“什么?”
池照雀推了推眼镜,遮住眼底的微光。
“好消息是,您上次拖我打听的事已经有消息了,顾冰小姐的团队正在争取一部电视剧的女一号,且这部电视剧剧组接受投资,如果您愿意投资,想帮顾冰争取女一号不难。”
谢拂:“……”
顾冰,娱乐圈当红小花,是个长相高冷的事业咖。
原主前几天偶然见了一面,一见钟情,当即准备跟小网红主播女友分手,去追求高岭之花。
他提前让池照雀去调查顾冰的消息,自己则是跟小网红主播当面说分手。
好巧不巧被对方男朋友撞见,才有这无妄之灾。
原主跟那小网红主播满打满算也才交往了一个星期,这么巧就在最后一天出了事,也是没谁了。
谢拂不想费心去琢磨原主的男女关系,反正现在都没了:“坏消息呢?”
“坏消息……”池照雀看了谢拂一眼,眼中不带任何私人情绪,“谢董得知您受伤住院后,很生气,一怒之下停了您的卡,您现在没有投资的钱。”
何止是没投资的钱,谢拂现在能用的只有几个网络支付账号里的钱。
可原主从前习惯刷卡,谢拂看了眼,几个软件里面的钱,加起来还没五位数。
……总比没有好。
“那就不投。”谢拂干脆道,“以后也不投了。”
池照雀只当他是因为受伤这事影响了心情,暂时不想再追什么人。
他将保温箱收拾好,“谢总,您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
“池秘书。”
谢拂叫住他,“隔壁有给家属住的客房。”
这是要他晚上也住这儿。
池照雀微微皱了下眉。
“谢总,明天我还要上班。”
谢拂拿起手机,给原主的一个助理打了电话,“去给池秘书买一身衣服和一套洗漱用品送到医院来。”
挂断电话,他抬头看池照雀。
池照雀:“……”
他将保温箱放在桌上,拿起电脑去了隔壁房间,“如您所愿。”
谢拂看着他的身影,唇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高级病房虽然没家里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什么也不缺。
池秘书脱掉衣服,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在他摘掉眼镜,站在盥洗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湿漉漉的头发还滴落着水珠,皮肤因为洗过澡而泛着微微的红,绯色的唇仿佛被什么滋润过一般,带着几分令人垂涎欲滴的娇艳。
戴着眼镜的池秘书是个满身斯文气质的贵公子,摘掉眼镜的他少了几分斯文,却多了几分不为人所知的色气。
敲门声响起。
池秘书向病房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敲门声又响了两下,显然床上那位少爷是不会下床开门的,池照雀扯了浴袍随手裹在身上,出去开门。
助理小吴看见站在门口明显刚洗完澡的池秘书,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来的不是病房,而是某五星级酒店。
而他也不是给总裁秘书送衣服,而是给总裁的小情人送事后穿的衣服。
将脑海中这种大逆不道的荒唐念头抛诸脑后,助理小吴双手将袋子递上,“池秘书,你的衣服。”
衣服都是池照雀的尺寸,他低头看了一眼,从颜色来看,也是自己平时会穿的风格。
“辛苦了,算加班费。”
助理小吴笑了,“应该的,那您……和谢总好好休息。”
完蛋!更像事后场景了怎么办?!
池照雀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小助理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提着衣服转身回了病房。
关上门,就见刚刚还躺着的谢拂已经靠坐在床上,正默默看着他。
“池秘书。”
池照雀:“谢总还有什么吩咐?”
谢拂:“以前不知道,现在才发现,池秘书不戴眼镜更好看。”
池照雀当他心情不好发癫,表示没有事的话,他就回房间休息了。
等回到房间,池照雀将新衣服熨好挂起来,拿放在盥洗池上面的眼镜时,他动作顿了顿,多看了镜子里不戴眼镜的自己几眼。
戴上眼镜,将那几分色气重新封印。
两天后,谢拂终于从医院刑满释放,从医院出来时,还被狗仔拍到,上了热搜尾巴。
原主作为一个网络红人,在网络上的知名度堪比一线,只是他的生活太空虚无趣且重复,更没什么大料,缺乏报道价值,跟他的狗仔不算多。
得知他出院,陆修给他打电话,“谢哥,出来玩吗?这里有漂亮姐姐妹妹,保证你喜欢!”
“不去,我戒了。”谢拂挂了电话,打车回家。
另一边,有人问陆修,“怎么样?人到哪儿了?”
陆修想了想,“谢哥估计真被上次伤到了,留下了心理阴影,都不出来玩了。”
“真的假的?他谢拂不至于吧,一个小网红主播有那么重要?”有人不信。
他们这样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不认为谢拂会真的喜欢一个小网红主播,喜欢到被人三还给留下了心理阴影。
“你们懂什么,谁说是因为小网红主播了,分明是因为被小三才有心理阴影,你们想想,以前谢哥可从来都是正正经经好聚好散,哪遇到过这么不讲究的,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小三,不仅是心理阴影,还丢了面子!”
“我还听说,谢叔叔还停了他的卡,估计就算想出来也不好意思。”
“有道理,所以他不来,咱们谁结账?”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靠抽签。
*
原主的首富爹还在国外谈生意,连儿子住院都没回国。
原主亲妈是谢首富的原配,在原主六七岁的时候,受不了丈夫在外面的小三小四,毅然决然提出离婚,那时候原主爸虽然还不是首富,财产也不少,他出手大方,没有亏待前妻,分了对方不少财产。
原主亲妈现在已经再婚十几年,还有个小他十岁的妹妹。
谢首富没有再婚,身边有几个人,只是都没带回家,这个家里还是只有父子两个人。
谢首富不在,那就只有谢拂一个人。
“阿拂回来了,你喜欢的佛跳墙今晚就能吃,好好补补,住在医院两天,都饿瘦了。”管家文伯心疼地说。
谢拂:“……”
“我挺好的。”
管家哪里听,他说瘦了就是瘦了。
谢拂给手机充上电,就发现上面有池照雀的未接来电。
因为他没接听,对方又发了消息。
烦人精:【谢总,有两份重要的合同需要您签字,因为您没接电话,我已经带着合同去您家,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能到。】
谢拂手动将备注改成池秘书。
看了看时间,距离池照雀发消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文伯,我饿了,可以先吃午饭吗?”
“当然可以!”文伯当即答应道。
谢拂:“那就再加一个人的份,另外准备两样菜。”
文伯一听,明白应该是谢拂的朋友会来,这就高兴地进厨房吩咐去。
池照雀开车到别墅,将车子停在外面,按响门铃。
文伯看见进来的池照雀就是一愣。
“是小池秘书啊,来找阿拂有事吗?”
“是有点事。”池照雀对文伯点点头。
要是平时,文伯肯定是要邀请池照雀留下来吃顿饭的,但是现在家里就只有谢拂一个人,而谢拂一直都不喜欢池秘书,这是家里都知道的事,谢爸爸不在,没人能压住谢拂。
池秘书进去就看见谢拂躺在沙发上,面对着门口的方向,视线也是望着他,脚步微顿。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要以为谢拂是故意的,故意这样可以在第一时间看见他。
“谢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两份文件。”
将文件和笔都放在谢拂面前。
以前他还会给对方讲一下签的文件什么内容,后来发现他越说对方越不耐烦,于是省略了这个步骤。
池照雀注意到,谢拂今天竟然没有直接翻到签字的地方,而是从前面认真在看。
然而从他看的速度来看,很难让人相信他真的看懂了。
签完字,池照雀就要走,谢拂叫住他,“池秘书,掐着饭点来,又这么着急走,是觉得谢家连一顿午饭都吝啬吗。”
池照雀:“……”
文伯:“……”啊,原来是给池秘书准备的吗?
两人虽然身份不同,但此刻想法保持了高度一致。
那就是谢拂脑震荡后,可能把脑子撞傻了——
第314章 总裁的俏秘书2
坐在饭桌上, 池照雀看着桌上有自己喜欢的菜,并不惊讶,毕竟之前也在谢家吃过, 厨师记得也不奇怪。
只是既然如此,更证明了谢拂留他吃饭并非是一时兴起。
心中想着要不要让医生再给谢拂检查一下脑子,好歹是谢董的儿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人就这么傻下去。
谢爸爸作为一个知名企业家,也做过不少慈善事业,其中一项就是资助贫困生, 受到资助的人如果达到了要求,就能免除资助费用,前提是需要在谢氏企业里工作十年。
这対双方来说也算是双赢,一个得到了未来一个得到了人才。
而池照雀就是资助的人中, 最优秀的那一个。
在其他人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在谢氏中担任职位, 这几年下来,已经成为谢爸爸的心腹,并安排他辅助唯一的儿子。
在待在谢拂身边这一年的时间里,池照雀不知道帮対方处理过多少烂摊子。
一开始他还対这位首富儿子怀抱希望,后来就放弃了,现在只是单纯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知道谢拂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但并未放在心上,并非是认为谢爸爸看重他,而是他知道,自己対谢家来说只是个外人, 他向来会察人于微,有自知之明。
原主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否则也不会将対池照雀的厌恶表现得那么明显,毫无遮掩。
饭后,池照雀提出告辞,谢拂并未挽留,只是提醒道:“明早开车来接我上班。”
池照雀:“……”
文伯:“……”
果然是脑子被撞坏了吧?
谢拂双腿交叠,瞥了池照雀一眼,“怎么,我不能去?池秘书这是打算架空我,只手遮天?”
池照雀礼貌微笑,“我只是担心谢总您的身体。”
“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没问题。”谢拂眼珠转了下,才状似不经意道,“対了,我爸在国外不能赶回来,肯定很担心我的情况,你跟他说我已经开始上班了,身体已经没事了。”
原来如此。
池照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比起谢拂想上进,他确实更愿意相信谢拂是想假装表现好,好让谢爸爸恢复他的卡。
想通了谢拂的行为,池照雀心中稍定。
不怕一个人突然改变,就怕他变得没道理,无厘头,习惯走一步看十步的池照雀,总想将一切都看个清楚。
“您放心,我一定将您的情况如实告诉谢董。”
“但我想,谢董应该更希望谢总您亲自跟他说。”
谢拂微微冷脸,“让你去你就去。”
“是。”
当晚,谢拂就接到了谢爸爸的跨国电话,虽然话里还是诸多训斥,但语气亲近,且宠溺居多,训斥也是不痛不痒。
“既然你打算上班,就好好上班,爸想了想,上班也要应酬,兜里不能没钱,给你卡里转了三十万,省着点花。”
这都还没上班呢,就有三十万进账,有这么个爸,原主被宠得不求上进也完全能理解。
第二天早上八点,池照雀开车准时出现在别墅门口。
没一会儿,谢拂就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上了车。
明明爱人就在这个世界,却还不能见到,谢拂昨晚没睡好,上了车就开始打瞌睡。
大约是池照雀在身边,感受着熟悉的人,没两分钟就睡了过去。
池照雀面不改色地认真开车,対于这位明明说好要上班的谢总,还没开始上班就睡觉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
等车子停在公司大楼下,他才叫醒谢拂,“谢总,到公司了。”
谢拂睁开眼,瞬间眼中睡意全无。
他下车后,池照雀将车停去停车场,等回来时,看着谢拂等在门口,眼中划过一抹意外的神色。
“快点,马上到点了。”
池照雀不轻不重说了句,“谢总也会在意上班踩点吗?”
谢拂单手揣兜,“池秘书,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
“作为你的顶头上司,我觉得有必要教你一些说话好听的技巧。”
池照雀面色如常,他又没说他听不出来。
推了推眼镜,“如果谢总希望我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我也可以学。”
很好,一连两个都是贬义词,就差没说你就配这样的词了。
谢拂没再理池照雀,看上去是生气了。
他走在前面,池照雀却微微松了口气,跟脑子撞坏了的谢拂相处,比跟之前那个厌恶他的谢拂相处还累,如果可以,池照雀希望生活可以简单一点。
当然,讨厌也可以简单一点。
谢拂说是上班,然而原主就不是个会认真上班的人,这便宜了谢拂,在其他世界他需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老板,毕竟要为自己的身份和员工负责,可在这个世界,可以奉旨摆烂。
公司有他的专属办公室,在他的总裁办公室里,有顶配游戏机投影仪,还放了不少手办,零食饮料什么都有,就是办公的东西最没人理睬。
他拉开百叶窗,透过玻璃墙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办公区。
单面玻璃还能保证谢拂可以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到他在办公室做什么。
谢拂就这样欣赏着工作状态中的池秘书,欣赏了一早上。
一连几天,谢拂都老老实实在公司打卡,虽然没做什么正经事,但也没有闹什么幺蛾子,这么几天下来,别说是池照雀,就连公司其他员工都感觉哪里不対劲。
“谢总这是怎么了?不约会不交女朋友,该不会是真被那个小网红给伤到了吧?”
“不至于,谢总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过,一个小网红而已,哪里就至于为她受伤了,我看多半是被谢爸爸管控了,最近才乖一点。”
“你们猜,这回谢总空窗期能多久,要不要来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谁输了谁去追求谢总。”
“你好狠!”
“怎么就狠了,这不是挺好的吗,谢总这么好的条件,单纯艳遇都是赚了吧?”
听了一耳朵闲聊的池照雀不等回神,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就拿着手机去没人的地方接通。
“谢董。”
“谢总最近都待在公司。”
“没有。”
“嗯,会的。”
这边,池照雀刚跟谢爸爸说谢拂最近都乖乖待在公司,没去跟狐朋狗友鬼混,也没找什么女朋友。
另一边,听说谢拂被关在公司几天的朋友们这就打电话要拯救他于水火。
“谢哥,哥几个组了个局,给你去去晦气,大家都很关心你,想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谢拂原本不想搭理,却在听到某个名字时改了主意。
“池秘书,晚上送我去碧海云天。”
池照雀:“……”
忽然后悔白天说的那些话,说太快了。
“谢总,晚上我们请了王总吃饭。”
谢拂单手支着下巴,煞有介事点了点头,然后来了一句,“和我有关系吗?”
“你可以先送我,然后再去跟那个王总吃饭。”
“対了,哪个王总来着?飞天还是宏图?”
池照雀:“……”
最后,他只默默说了一句,“飞天的是汪总。”
谢拂觉得自己很无辜,在原主的记忆里,宏图那位就姓王。
下午六点,池照雀开车送谢拂去了碧海云天会所。
看了眼时间,“谢总,结束了可以和司机小刘打电话,他会来接您。”
“怎么不是你?”谢拂手撑着窗户,似乎対于池照雀的提议并不满意。
“我一会儿应酬不知道要到几点,未免耽误谢总时间,还是打电话叫小刘更好。”
给这少爷当了几天司机,显然早就不想干,想摆脱了。
谢拂偏不让他如愿。
“应酬就应酬,难道你的应酬还能应酬一晚上?还是池秘书也学了别人,要在酒店过夜?”
池照雀対他的揣测并不做解释,只偏头看了谢拂一眼。
“既然谢总发话,我会尽量做到。”
离开时,池照雀想,这大概就是谢拂的目的,把他困在身边随时找机会折腾。
太……幼稚了。
*
“谢哥来了!”
砰!
谢拂刚进门,就被礼花喷了满身。
谢拂:“……”
“你们干什么?”
陆修凑过来,手里还拿着刚刚放的礼花“给你除晦气啊,本来应该用柚子叶的,但是没找到,只能用这个将就一下。”
“就是,好歹是兄弟们的心意。”
“下次你再找女朋友,记得擦亮眼睛,别随随便便就上。”
“听说你最近都乖乖修身养性?真没什么问题?”
说话的几个都是和原主关系好,玩得好的,说起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只是没兴趣。”
众人已经知道他被停卡的事,顾着他面子,也就心照不宣互相看了一眼,没戳穿谢拂。
“谢哥,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吧?”
一个年轻人端着酒走过来。
谢拂:“陈宛白。”
无人注意到,在看向眼前人时,谢拂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原主看池照雀不顺眼,但碍于谢爸爸,也只在平时找池照雀的茬,都是小打小闹。
他不懂生意上的事,虽然蠢,但还不算毒,之所以会在后来故意掺和公事,还在其中搞出一个大差错,不仅误了公司的生意,还牵扯到不正当竞争,在之后更是将责任推到池照雀身上,导致対方引咎辞职。
一切不过是因为有人跟他打赌。
対方抓准原主厌恶池照雀,嫉妒池照雀的心思,跟他说有个办法能够判断出谢爸爸究竟更看重池照雀还是更看重他。
只要按対方说的做,就能让谢爸爸放弃池照雀。
原主又没真傻到不知道他这个儿子更重要还是一个秘书更重要,但是他很想将池照雀从谢氏赶走。
対方显然抓住了他心里的想法。
事情发生后,很显然谢爸爸还是要保住他这个儿子的面子,选择放弃池照雀。
池照雀引咎辞职,担着这样的名声,之后在业内也不好找工作,而公司也因为他的离开,原主又是个草包,许多工作无人接管,乱了一阵。
这家公司在之后发展并不好,到了后来,更是陷入亏损状态,如果不是背靠谢氏,恐怕破产时间还要更早。
那个挑唆原主的人,就叫陈宛白。
陈宛白笑眯眯地和他碰了一杯,“还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好不容易回来,以后多聚聚啊。”
谢拂随意举了下杯,大家体谅他刚出院,享有特权,杯子里都是饮料,“有空一定。”
“我从国外,别的没学到,但是这些东西学到不少,各位有没有兴趣?”他掏出一副牌,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下玩牌的花样。
“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这个,来来给我算一个!”
众人一拥而上。
每个人都対自己的命运好奇,算命这种东西,谁没玩过?
平时看到什么心理学测试的推广都会顺手测算一下。
“帮我算算,今晚能不能遇到合心意的人。”
“没劲,帮我算算我家那个老头子什么时候归天。”
“卧槽,你牛逼!”
“我还是老问题,什么时候能结婚?”
“唉,滚远点。”
“喂喂,什么意思,我就不配问吗?”
“你背叛了组织。”
“追一个人追了五年,结果还追不上,鄙视你。”
陈宛白来者不拒,每个人的愿望都测算了一下,有人高兴有人失望,但气氛是起来了,大家也没说信不信,就是玩游戏而已。
最后每个人都算了,只剩下谢拂。
“谢哥,你不算算?”陆修问。
“你在说什么胡话,谢哥有爸有妈,谢叔叔还只有他一个儿子,有钱有颜,前女友一个连,不用辛苦工作,这么完美的人生还需要算什么?他有什么得不到的?”
那人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
虽然原主是个草包,但是羡慕嫉妒原主的人数不胜数,不说网上,就是原主身边都有很多。
“这可不一定哦,我看谢哥眉心就有一股黑气,最近运势不好,说不定还真需要算一算。”陈宛白神神秘秘地说。
闻言,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宛白,你这个样子真的和天桥底下算命的没任何区别。”
“有缘人,我看你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
“这不一样,别人算命要钱,我可是免费。”陈宛白将手里的牌玩出了花,一手技术看得其他人啪啪鼓掌。
“谢哥,算一个呗!”
谢拂放下装着饮料的杯子,“好啊。”
“我就抽一张。”
陈宛白将洗好的牌铺开。
谢拂随手在里面抽了一张出来。
大家多数都不懂塔罗牌,不知道这些牌代表什么寓意,但看这张牌的图案,就下意识觉得凶。
陈宛白拿着那张牌看了看,“刚刚我只是开玩笑,但是谢哥抽到这张牌是我没想到的。”
“看来刚刚我说的话也不全是开玩笑,应该是一种灵感给的预警。”
“什么意思?谢哥真的有血光之灾?”
陈宛白摇摇头,又点点头。
“是也不是。”
“你这从哪儿学来的兜圈子的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咱们兄弟还需要搞得这么神秘吗?”有人皱眉道。
“那我就直说了,谢哥最近运势不好,是因为有小人作祟,対方还和谢哥离得很近,能接触到很多事,才会影响到谢哥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种小人作祟如果能解决,那就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不解决,谢哥说不定会被夺了运势,甚至夺了命运。”
“从此你们的命运调换,你的都成了他的。”
有人被陈宛白的话说得一个激灵,搓了搓手臂,“你这话说得……跟真的是的。”
大家虽然都玩过,但他们到底只当这是游戏,如果帮他们算命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爷爷,他们说不定还会勉强信一下,但现在给他们算命的是一个认识的朋友,这种可信度大打折扣。
陈宛白随意笑了笑,刚刚的神秘气质瞬间散去,“我也就是随便玩玩,可能不准,但是谢哥,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但你最近运势低是事实吧?被小三还因为脑震荡住院,听说谢叔叔还停了你的卡,这些都不能忽视,你应该找到关键之处。”
众人齐齐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他们都没敢说谢拂被停卡这事儿。
谢拂像是没听懂陈宛白的意思,根本不顺着対方的话说,而是翘着腿,端起自己的饮料慢悠悠喝了一口。
“我觉得你算得不准。”
“你说我最近运势低是遇小人,我却认为是厄运退散,好运将来。”
“不妨算一算,究竟是你认为的糟糕的事先出现,还是我心想事成?”
唇边似笑非笑。
“谢哥牛逼!早就知道你不可能因为一个小网红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这是有目标了啊,亏得我今天本来还打算给你找新人,你不要的话,那咱们就随便了。”
“谢哥,你又看中谁了?说说呗?听说你前段时间还在打听那个顾冰,真的假的?是她吗?”
“不是。”谢拂随口回了一句,目光看向陈宛白,后者装进他眼睛里,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可能都被看穿了,然而再一看,又觉得刚刚都是错觉,谢拂怎么可能有那样洞穿一切的目光。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谢哥既然不信,那这対你来说就是没用的。”他随手将牌收起,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下去。
之后的时间里,其他人都玩得热闹,而谢拂则在他们叫人之前提前离开。
看着他出去,有人啧啧摇头,“看来是真有目标了,対咱们找的都不感兴趣。”
“也不知道这回能坚持多久。”
“打赌?我赌一个星期。”
“半个月。”
“一个月。”
“都还不知道是谁呢,你们也太看得起対方了。”
“要玩就玩大的,我赌一辈子。”
“喂喂,这有什么意思,必输的选项。”
那人摊手,“你就当我钱多烧的,反正我花的都是老头子的钱,不心疼。”
“押!”
*
谢拂走出会所,空气都清新不少,吹了一会儿风,他才打电话给池照雀。
第一个电话响了好久,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谢拂又打了第二个。
这回接了。
“……喂……”
听这声音,谢拂便挑眉,“你喝醉了?”
“……还好。”池照雀揉了揉眉心,“我让小刘去接你……”
“在哪儿?”
“嗯?你别动,小刘会……”
“我问你在哪儿。”
“……云顶酒店。”
半个小时后,谢拂找到了池照雀所在的包厢。
一开门,他就被里面的情况给弄得脚步一顿。
包厢里一共五个人,已经趴了四个。
只剩池照雀还勉强端坐着,但看他疲惫的面容,还有被酒意晕染的眼尾,一双桃花眼浅浅眯起,看东西都是模糊的,眼神没有聚焦,俨然一副已经醉了的模样。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他下意识抬头看去,一道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
池照雀努力眨了眨眼睛,只是这动作非但没让他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反而将他本就发红的眼睛眨得更红,眼底还泛着些许水光。
似醉似哭,尽令人心痒。
谢拂俯身凑到他耳边,“还能走吗?”
“……能。”
谢拂单手就要将他扶起,池照雀却怎么也不肯配合,抓着他的手臂,推了推眼镜,努力装出一副清醒的模样。
“你是谁……?”
“你老板。”
池照雀笑了一下,“我那个……脑子真被撞傻了的老板……?”
谢拂:“……”
没想到自己在対方眼里是这种形象。
他抿了抿唇,咬牙切齿地凑到池照雀耳边,“是,他脑子撞傻了,所以来接你。”
有幸享受一下脑子撞傻了的老板的服务,大概醉了的池照雀也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这回谢拂扶他的时候,他没再反抗,顺从地跟谢拂走了。
走之前,谢拂开了几间房,让酒店服务员把包厢里其他人都送去房间休息。
自己则带着池照雀上了池照雀的车。
从池照雀身上找到钥匙,谢拂坐上了驾驶座。
车子开得很平稳,窗外的风轻轻吹着,将原本要睡着的池照雀给吹醒了。
醒了,却还醉着。
只是比刚刚要好一些,至少不会认不出身边的人。
脑子里慢吞吞播放着一些刑侦罪案故事里的情节。
他这是……要被杀人抛尸了吗?
手缓缓在身上摸索着,西装口袋……裤子口袋……
“找什么?”谢拂余光瞥见他的动作。
“……手机。”池照雀浅浅皱眉,显然没找到。
走的时候谢拂顺手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收进了自己口袋里,他当然找不到。
“要给谁打电话。”谢拂一只手就要从口袋里把他的手机拿出来,下一刻就听到池照雀的回答。
“110……”
谢拂:“……”——
第315章 总裁的俏秘书3
刚刚要拿出来的手机又被重新塞了回去, 谢拂这回专心开车,没再给池照雀一个眼神。
池照雀头晕,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吹风, 晕着晕着就睡了过去。
直到车子停下,熄火。
车门被打开,夜风一吹,将池照雀吹醒了。
他谨慎地抓住车门,镇定问:“……到了?”
他努力辨别附近的环境,发现这儿有点陌生, 又有点熟悉,反正不是他晚上应该回的地方。
“……这是哪儿?”
“我家。”谢拂将人从车里捞出来,池照雀整个人重心都倚在谢拂身上。
“我、自己走。”
哪怕醉了,但凡有点清醒的意识, 池照雀也不愿意让自己依靠别人。
“行。”谢拂微一挑眉,倒是没纠缠, 干脆松手。
然而他松了手后,池照雀站都站不稳,走路更是走蛇形,还时不时就要歪倒。
谢拂就站在他面前,倒退着看池照雀表演怎么走花路。
脚下踩中一颗石子,让本就走不稳的池秘书更是没能掌握住平衡,整个人往前倒去。
一只手接住他,紧接着池照雀感觉自己被人圈住,耳边传来一道有点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池秘书,这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
熟悉的是声音, 陌生的是语气。
将人打横抱起来,谢拂一路稳稳走回了别墅。
文伯走出来一看,顿时愣住,“阿拂,这是……”
无论是池照雀的出现,还是谢拂抱着对方的动作,都足矣让这个在谢家工作了半辈子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很快回神,上前要帮忙。
“阿拂,我来扶着池秘书吧。”
谢拂避开,“不用,他这么重,万一累着你。”
池照雀眯着眼睛,眼镜歪在鼻梁上,反应慢的大脑听到却没有理解谢拂的话。
文伯:“……那我去给池秘书准备客房。”
“不用客房。”
说罢,谢拂便抱着人上楼,他没去客房,而是直接进了自己房间,等将人放到床上,池照雀被灯光晃得更睁不开眼。
许是睡得不舒服,他蹬掉鞋子,脱掉外套,衬衫扣子也解开两颗,手在床上摸索了片刻,将被子拉过来蒙住脑袋。
等谢拂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床上的人蒙住了上半身,只剩两条被西装裤包裹着的大长腿露在外面,一条腿还将悬未悬,挂在床边。
谢拂拍了拍被子,“起来洗澡。”
没动静。
等谢拂再拍时,被子更往上拉了拉,像极了掩耳盗铃。
谢拂:“……”
将池照雀悬着的那条腿捞上去,谢拂也不折腾了,在床的另一边睡了下来。
半梦半醒间,池照雀觉得哪里不对,却又实在抵挡不住睡意和醉意,最终就这么皱着眉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睡觉之前的印象,这一晚,池照雀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那个脑子撞坏的老板终于撕开这段时间的伪装,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将他偷偷套了麻袋,将他困在小黑屋,并且像各种影视剧里的反派一样恶狠狠地说就算他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他。
池照雀怎么挣扎也挣扎不脱,就算在梦里,他额头也微微冒汗,整个人就在这样的挣扎中惊醒过来。
花了半分钟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低头一看,就见自己正被人抱着,对方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困住,禁锢的感觉令人感到被束缚。
难怪昨晚能做那样的梦。
池照雀下意识将人推开,扭头一看,待看到身边人是谁后,表情都有一瞬间空白。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
脑海中冒出昨晚的记忆,大致都还清楚。
可正因为清楚,他眉心的褶皱才越深。
这位少爷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他起身下床,动静惊醒了床上另一个人。
谢拂见池照雀镇定地捡起地上的外套穿上,半坐起身,故意露出松松垮垮地浴袍没能遮盖住的右肩颈,上面明显的红痕瞬间将昨晚蒙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
谢拂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池秘书,我好心收留你,你却心怀不轨,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池照雀微微眯眼,怀疑这人没看清自己的定位。
“谢总,如果您昨天和人春风一度,实在没必要拉我做挡箭牌,这点小事,想必谢董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影响您的形象。”
反正对方就是这么个形象。
池照雀语气镇定,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谢拂跟人睡了还想推到他身上。
谢拂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彻底不笑了,“你的意思是我诬陷你?”
“就像你说的,这事根本不算什么,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为什么要诬陷你?”
当然是为了恶心他。
池照雀心想。
面上却淡定如常。
“昨晚喝醉了,打扰到谢总我很抱歉,不过,下次我要是再醉,谢总大可以将我留在酒店。”
很好,还嫌他多管闲事。
跟不讲理的人胡搅蛮缠没意思,池照雀如往常一样,干脆认下,让谢拂一拳打在棉花上。
然而这回谢拂却不如从前那样反应,脸上表情一变,似乎没了怒气,反而轻笑一声,“池秘书,既然你承认了,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
池秘书推眼镜的动作一顿,“谢总想如何?”
谢拂悠悠道:“我要的也不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让我也咬一口,这事就算了。”
池秘书终于皱眉,显然不愿意。
然而不等他拒绝,谢拂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着他的衣服往下一拉。
宿醉后有些头疼的池照雀双腿一曲,磕在床沿,整个人没能控制住,往前一扑,正中谢拂怀里。
紧接着,池秘书便感觉锁骨处传来一道温热的气息,随着气息一同到来的,还有些许湿润的触感。
只这一下,便令池照雀浑身一僵,酥麻感从那片皮肤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整个人一个激灵。
他飞快推开谢拂,扯过衣领盖住刚才被谢拂触碰的那片肌肤。
可即便如此,刚才的感觉依旧还在,始终无法去除。
池照雀整个人的感知都落在那片肌肤上,刚才的温度、触感,还有此刻都能感觉到的因为湿润而产生的凉意,都仿佛刺在他身上,不疼,却又痒又麻,令心跳都变了频率。
他锐利的眼眸射向谢拂,刚刚被他推开的人重新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揉着方才被池照雀推的地方,还一边道:“池秘书,我要是再次脑震荡,一定让你在我床前当爹一样伺候。”
池照雀脸色微冷,可方才因为谢拂的动作而造成的绯色也没退去,整个人看上去又冷又欲。
片刻,他调整好表情,沉声道:“如果真有拿一天,我一定心甘情愿。”
快点来个人把这人再砸个脑震荡。
赶紧把脑子砸回去。
*
浴室里,池秘书站在镜子前,池照雀对着镜子看着方才被谢拂碰过的地方……
伸手用指腹轻轻在上面触碰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头蔓延。
池照雀的脸和脖子又染上了一层绯色。
他仓皇低头,拧开水龙头,连续在脸上浇了几捧凉水,当凉水滑进衣服里,掠过那片皮肤时,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淡了下来。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那么敏感。
简直……简直像另一个人。
经过这一插曲,池照雀一早上都没跟谢拂说话,默默吃饭,安静开车,准时打卡上班。
哪怕谢拂主动挑起话题,池照雀也只默默去做,并不回应。
眼见池秘书就要坐回自己工位,就要开始一整天的工作,谢拂双手环抱,站在池照雀的工位前。
池照雀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池照雀:“……”
池照雀可以无视谢拂,专心做自己的事,可其他人却不能。
就算谢拂这老板没什么形象,但到底是老板,是顶头上司,没人能够忽略。
“谢总,昨晚没睡好的话,可以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一个人在办公室太无聊,我看你这儿挺好的。”谢拂干脆拉了个椅子,就在池照雀面前坐了下来。
池照雀:“……”
其他员工纷纷偷偷看戏,谢总又为难池秘书了,按理说这种戏码早就看过了,都没什么新鲜感,应该免疫了才对。
然而任何人之间的氛围真的能感染其他人,至少此时的其他员工就敏锐觉得,今天的池秘书和谢总之间似乎和以前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也说不清楚。
但如果说以前两人之间闹矛盾,只会让其他人害怕,并且纷纷远离,免得殃及池鱼,那么今天的这两人非但没让他们觉得害怕,反而产生了八卦之心,都在不着痕迹地偷看。
没办法,谢拂不走,其他人又不过来,池秘书明明在公司,却搞成了线上办公,有什么事都在线上交流,就算其他人要送什么东西,也都是悄无声息地送,又不着痕迹离开。
谢拂坐在这儿俨然像个门神,抵挡着所有妖魔鬼怪。
虽然在池秘书眼里,他可能才是那个妖魔鬼怪。
一上午都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到了中午午休时间,池照雀悄悄看了眼前玩手机的人几眼,直到其他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谢拂还没要走的迹象,他终于没忍住,提醒道:“谢总,该吃午饭了,需要我帮你约人吗?”
作为谢拂的秘书,池照雀这儿有谢拂这一年来的交往对象的联系方式,只要谢拂想,他就可以帮对方约人,相信那些人都不会拒绝和谢拂再续前缘。
这一上午,池照雀除了工作,还在抽空思考谢拂今早是抽了什么风。
除了觉得对方故意恶心自己外,更多的可能是空窗好几天,被关在公司无所事事,无聊了,所以想找找乐子。
之前不喜欢谢拂无缝接轨,是因为不想给对方收拾烂摊子,现在他却一反常态,觉得比起关在公司发疯,那还是放这人出去浪吧。
“没意思。”
“听说兰新娱乐从影视学院里签了不少新人,资质都不错。”就是长得好。
兰新娱乐也是谢氏旗下的公司,当初谢爸爸要给一家公司给原主练手时,原主想要的就是兰新,只是谢爸爸担心公司被原主玩儿成了后宫,否决了他的要求。
谢拂好笑转头,单手支着下巴,玩味地看着池照雀,“池秘书,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如果你想改行拉皮条,我一定会大义灭亲,向我爸举报的。”
我和你算哪门子的大义灭亲?
池照雀抿了抿唇,起身冷淡道:“谢总不吃,我却饿了,谢总,下午见。”
说罢,他转身去了食堂。
看着他的背影,谢拂也没追上去。
手机铃声响起,看了眼来电,谢拂起身回了办公室。
“喂。”
“你要我们查的已经整理好,发到了你的邮箱。”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失真,听起来像用了变声器。
“确认后尾款会打给你。”
下午,谢拂一边吃着盒饭,一边看查到的东西。
原剧情中虽然这家公司受创,最后还破产,原主也让谢爸爸失望,让谢氏董事会的人不同意他管理谢氏,但这些其实都无伤大雅,就算不进入集团,原主仍然能接手谢爸爸的一切,包括股份,依然可以做他的大少爷。
反而是对池照雀的影响最大。
原主之后并没有刻意去打探池照雀的消息,但有惯会拍马屁的狗腿子为了让原主高兴,去踩池照雀一脚。
谢爸爸是对池照雀心有愧疚,但这愧疚也只体现在给了池照雀一笔钱上。
池照雀背着的名声不可能澄清,哪怕大家都知道这是给原主的一层脸皮,谢爸爸也要给原主披上,池照雀就只能背锅。
由此推断,谢拂更愿意相信这个局从来都是针对池照雀,原主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傻子。
那么陈宛白又为什么要和池照雀作对?
从这些资料看来,陈宛白和池照雀的交集,也就只有曾经上过同一所大学。
还是同一届。
只是陈宛白只读了两年,就主动申请去了国外,之后两人再没有交集。
两年同学而已。
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年,有什么事让陈宛白一直记到现在,都还要整池照雀?
还没查清原因,谢拂就接到了远在国外的谢爸爸的电话,“臭小子,才安生多久,你就又跟人出去胡闹?是不是还想进一次医院?!”
“我告诉你,我回国前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你的卡永远也别想恢复!”
谢拂:“……”
他看着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外面坐在自己工位上,唇边似带了一抹轻松浅笑的池照雀。
罪魁祸首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谢拂提着吃完的盒饭出了办公室,随手将盒子扔进池照雀身边的垃圾桶。
双手环胸看着池照雀,“池秘书。”
“打小报告挺积极的。”
池照雀倒也没否认,而是义正辞严道:“谢董托付我看着谢总,我拿着谢董付的工资,总要尽职尽责,不能尸位素餐。”
谢拂也不在乎他这通大话,只煞有介事点了点头,随后故作不解道:“池秘书,难道你就没想过,我被勒令要安分,就意味着被关在公司,出现在你面前的时间越来越多吗?”
池照雀唇角一僵,瞳孔有一瞬间涣散。
他抿了抿唇,却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谢拂笑容愈深,伸手扶了扶池照雀的眼镜,“池秘书,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别觉得我烦。”
但那怎么可能。
“池秘书,你跟谢总怎么了?”看了热闹的其他员工终于大着胆子找池照雀八卦。
池照雀收敛神色,推了推眼镜,仿佛在将刚才谢拂留给他的感觉给去除。
“没什么。”
见他一点分享的意思都没有,其他人表面如常,背过身去却甩了个白眼。
“什么嘛,既然没什么,那有什么不能说的?就仗着是谢董派下来的钦差,身份高贵,还不是个打工的。”
“小声点,你想被炒鱿鱼?人家就算是打工的,也是比我们更高级的打工人。”
“那又也怎么样,谢总讨厌他,以后要是谢总上位,他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不接话。
别说最近几天看起来谢总似乎没那么讨厌池照雀,就说这个前提,谢总上位?
谢总能不能上位还不好说呢。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都统一心照不宣,以后离这个傻子远一点,免得被牵连。
傻子没听到人附和,还有些不高兴,“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其他人随意笑了两声,随后纷纷找借口散开。
不过一会儿功夫,周围就没人了。
那人茫然地站在原地,“什么嘛……”
下班后,池照雀再次担任送谢拂回家的司机身份。
把谢拂送到后,谢拂主动邀请,“池秘书辛苦了,不如今天留下住一晚,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也就习惯了。”
谁要多来几次。
“不必了,谢总明天见。”
他伸手去拉车门。
谢拂制止他的动作,“贵人多忘事,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东西落在我家?”
池照雀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意外,“衣服明早我再顺便拿。”
“我说的不是这个。”
池照雀这才皱眉。
谢拂从兜里摸出一个池照雀眼熟的东西,他愣了一下,才从谢拂手里拿过来。
“我的手机怎么在谢总那儿?”
他今天找了好半天,还以为丢了,打算一会儿去买的。
谢拂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耽误池秘书打110了?”
池照雀:“……”
“什么110?”皱眉的表情有模有样,丝毫看不出假装的痕迹。
“多谢谢总帮我找到手机,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下一秒,池照雀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没来得及收到兜里的手机迅速亮屏,下一刻,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便清晰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zyg。
谢拂拿着手机表情疑惑。
“池秘书,麻烦你解释一下,我两个字的名字,怎么有三个字母缩写?”
池照雀在看到来电时心头一跳,不过很快又放下心来。
他推了推眼镜,“谢总,在我回答你之前,我想你应该先解释一下随意开我手机,乱改备注这件事。”
谢拂气笑了,“你说这是我改的?”
“我都不知道你密码。”
“可以指纹解锁。”
这是打定主意要赖在他身上了?
池照雀大概是认定反正也不用维持他们没有矛盾的假象,竟开始赖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谢拂拿他没办法,就站在这儿看着他,“那我站在这儿,看着你改。”
池照雀当即解锁点开电话簿,找到谢拂的号码,将备注改成了谢总。
然而谢拂依然站在这儿,拉着车门不肯关上。
池照雀微微皱眉,想了想,又像是想到什么,在谢总两个字面前,添了一个A,还拿给谢拂看。
奇怪,以他们的关系,谢拂又怎么会在意这个,而他又怎么会觉得谢拂在意这个?
然而那一刻,就是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福至心灵般,改了备注。
而谢拂的行为也证明了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并非是错觉。
当谢拂松手,并且帮他关上车门时,池照雀自己都愣了一下。
也只是一瞬。
他踩下油门,车子往自己的住处行驶去。
大半个小时后,池照雀终于回到家。
他看了眼时间,匆匆洗了个澡,再出来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电脑前处理今天被谢拂耽误的工作。
等到结束时,已经快到十二点。
此时的他已经十分疲惫。
躺在床上给手机充上电,这时才看到微信上来了一条新消息,发消息的人还很陌生。
列表里最帅的人。
这谁?
池照雀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加过这么一个人。
点开一看内容……
【早知道你会否认,为了不辜负你的期望,所以提前坐实罪名,没我发话,备注不许改。】
池照雀:“………………”——
第316章 总裁的俏秘书4
周末, 江家继承人的生日宴,谢拂也收到了邀请,谢氏和江家一直有合作, 谢爸爸在国外回不来,谢拂要代表谢家出席宴会。
池照雀提前为他订好出席要穿的衣服配饰,等谢总摸鱼结束,放下手里的游戏机,就带着人去了高定礼服店。
“谢总,这是您定的礼服, 今天刚到,需要我们帮您试一下吗?”
谢拂看了下那件宝蓝色的衣服,“只有这一件?”
店员礼貌道:“您是觉得哪里不满意吗?如果您不喜欢,还可以看看店里其他款式, 只是这件是我们的M老师亲自设计的最新款,它的风格和款式也很适合您, 目前只有这一套。”
店员以为他不满意,还努力为他介绍。
谢拂却扭头看了一眼沉默的池照雀,“我是说,有没有他穿的?”
店员看了一眼池秘书,微笑道:“有的,二位稍等。”
等盆走开,另一个店员给谢拂和池照雀倒了茶,茶几还放着杂志和点心糖果。
池照雀看向之前那位店员离开的方向,“谢总,我不需要买衣服。”
谢拂将茶水表面的浮叶吹了吹, “池秘书,作为我的秘书, 你穿什么代表的是我的颜面,你不在乎,我可在乎得紧。”
池照雀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说他要跟这人参加宴会了。
“谢总,您这次出席要带的女伴我已经安排了人选,您可以先看一下。”
他将手机递到谢拂眼前,似乎担心他看不见。
谢拂却没看一眼,而是抬头看着池照雀,将対方淡定从容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池秘书,这人呢,总要知道老虎的尾巴不能摸,如果非要摸,那倒霉的肯定不是老虎。”
池照雀対上他的目光,最终将手机收了回去。
暗自在心里默念,不跟这人计较。
带秘书参加宴会无可厚非,作为谢拂的秘书,他倒是可以,但从前谢拂从未有过这种需求,这让池照雀心中的异样越深。
在谢拂的要求下,池照雀也换了一身银色的低调礼服,简单做了个发型,跟着谢拂去了会场。
“谢哥!这里!”
谢拂刚到,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俨然是几个平时相熟的朋友。
侧身低声対池照雀吩咐,“你自己转转,待会儿来接你。”
池照雀被“接”这个字弄得微微蹙了下眉,很快又松开,“不用在意我,谢总玩得开心就好。”
谢拂不想带池照雀过去,是因为曾经原主明确在这些人面前表示过対池照雀的厌恶不喜,如果贸然带人过去,其他人多半会认为谢拂是故意带池照雀过来进行羞辱。
无端生出不少麻烦。
但他也没解释什么,难道他还要说自己曾经很讨厌他吗?
谢拂离开后,池照雀端了一杯香槟,站在这儿缓缓巡视全场,找寻着认识的或者可以攀谈的人。
然而不等他找到合适的目标,就听见一道故作惊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池照雀?你怎么会在这儿?”
池照雀转头看过去,在看到说话的人时,眉梢微挑。
対方见他注意到自己,也笑着走上来,笑着伸手攀上池照雀的肩,“池大学霸,不会是忘记我了吧?虽然咱俩只同班两年,但好歹也是同学好不好。”
“不过,我出国这些年,看来你混得不错,别来无恙啊?”陈宛白笑眯眯地问。
池照雀垂眸看了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一眼,不着痕迹让开,礼貌举了下杯,“别来无恙。”
陈宛白注意到他的动作,笑容愈深。
*
“谢哥,今天怎么没带你新女朋友?”
“还带着那个你爸的哈巴狗,你不是说最讨厌他了吗?要不要让兄弟给你出口气?”
说话的人姓江,是江家二少,江家那位继承人的弟弟,在家里还挺受宠,在他的地盘,想教训一下人那是轻而易举。
“别乱来。”谢拂扫了他一眼,“没有新女朋友,只有个还没追到的男朋友。”
“噗——!”
“咳咳!”
“哈?”
一群人纷纷震惊地看向谢拂,随后又看向池照雀。
于是因为感受到瞬间的视线聚焦,池照雀抬头往那群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迅速让其他人收回目光。
池照雀眉心微蹙。
“谢哥,你吃错药了?”
“该不会跟小说里那样,脑袋撞过后,直接撞那啥了吧,认知都错位了。”
谢拂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啪啪的鼓掌声。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纤瘦男人双眼放光地看着谢拂,“高!实在是高!”
“老韩,你吃多了?高什么高?”有人不解。
韩寒枫鄙视地看了那人一眼,“跟你们这些脑子不会转弯的傻子说不清楚。”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谢拂,“老谢,你从哪儿进修来的计谋?我也想报班学习一下,争取早日气死我家老头子。”
谢拂:“……”
“说话就说话,打什么哑迷。”江二少推了推韩寒枫,“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人把你丢出去。”
韩寒枫翻了个白眼,“这还需要我挑明吗?”
“老谢之前明明那么讨厌那个池秘书,有可能突然就改观并且喜欢上人家吗?想想就是假的。”
“我猜你肯定是想先追求対方,等玩到手之后,再狠狠抛弃。”他语气坚定,显然很信任自己的猜测。
众人齐齐震惊地看向谢拂,眼中尽是闪烁着同样的目光,“你这么狠?”
谢拂:“……”
他吸了吸气,继续看着韩寒枫,想看看対方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来。
“倒也没有那么狠,虽然下作了点,但一不违法,二不影响形象,反正老谢本来就渣,任谁也抓不到他把柄,顶多只能在道德上谴责一下,但他会怕这个吗?”
他还说得有理有据,听得其他人都信了这番说辞。
但还有人迟疑,“不至于吧,为了整一个小秘书,谢哥牺牲这么大?不仅要改变性向,连身子都赔上了,到底谁更亏?”
“所以我觉得他估计也是腻了,想换换口味,况且那池秘书条件也不错,比起老谢以前的女朋友,只好不差。”圈内男女通吃的人不少,就算是单性恋,但人总有好奇,想尝试一下新鲜事物,这都很常见。
“你这么高兴干什么?要是这都是真的,那你打赌不是输定了吗?”陆修看向韩寒枫。
后者摊手,“无所谓,反正不是我的钱。”
一直沉默的谢拂这才开口问:“什么打赌?”
众人将他们上回在会所里打赌的事一说,谢拂看向韩寒枫忽然有些奇怪。
“都是玩玩,都是玩玩,大家也是无聊嘛。”韩寒枫以为他是生气了,有些心虚。
“你看我还出了一百万打水漂,根本没想着赚钱。”
谢拂:“……”
“都在这儿呢?”陈宛白走了过来,看向谢拂,“谢哥,你怎么把池秘书一个人落在那儿了?我好心帮你带过来,可别再把人给弄丢了。”
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从池照雀身上略过,有看好戏的兴味,还有対他的好奇,偶尔还有些许并不明显的怜悯。
池照雀心中不解,面上却淡定如常,“我是个成年人,不会弄丢,也不需要谢总看顾。”
陈宛白故作难过地看他,“池大学霸,我可是在帮你,你这样太让人伤心了,还是老同学呢。”
“你们是同学?”陆修惊讶。
陈宛白点头,“虽然只同学了两年,但好歹也有几分同学情谊吧?学霸你说呢?”
池照雀没否认,就是承认同学这回事。
“这倒是巧了。”谢拂声音低沉,语气意味深长。
“可不是,不过也不算巧吧,我记得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学霸就是谢叔叔资助的那群人中最优秀的,当时就在帮谢叔叔做事了,现在能受到重用,还让他来帮谢哥,我一点也不意外。”
被人资助?
附近有听见的人看向池照雀的目光淡了下来。
“确实优秀,要不是看我实在不争气,我爸也不会把他留在我身边。”谢拂好整以暇看着池照雀,“池秘书,说起来,还是我挡了你的青云路,要是在总部,说不定你的职位还能更高,前途也更好。”
“你觉得我要怎么补偿你才好?”
他面露思索,仿佛还真在认真思考。
池照雀眼中眸光微动,意味不明看向谢拂一眼,“都是职责所在,无需补偿,不过……”
“谢总如果能认真工作,我想我会更高兴。”
“那可不行,我要是认真工作,你岂不是就要走了?”谢拂的语气还有些任性,像个想要什么就要把它抓在手里的孩子。
池照雀扯了扯唇角,没再多说。
其他围观的人表情有些奇怪,怎么这两人说话奇奇怪怪,跟谈情说爱似的?
谢拂那群朋友彼此対视一眼,都默默在心里朝谢拂竖起了大拇指。
真没想到,谢拂这回还真是下血本了,听听这句句都跟带着钩子似的,还能不把人给勾过来吗?
为了帮兄弟,几人也纷纷做起了助攻,“就是,多亏了池秘书,谢哥才有空经常找我们玩,池秘书,谢哥不上进,以后就只能拜托你了。”
“谢哥以前就在我们面前说起过你,总夸你如何如何优秀,我们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下次谢叔叔回来,谢哥也别忘了在谢叔叔面前多夸夸,上次你生病,还是池秘书照顾的你。”
池照雀心中有些茫然,他什么时候跟这群公子哥有关系了?
还有……谢拂会夸他?
咒骂他还差不多。
知道这群人想法的谢拂:“……”
陈宛白心中皱眉,面上却仍带着笑,“原来谢哥和学霸关系这么好啊,那还真是缘分,是我瞎操心了。”
他举起酒杯饮了一口,遮住自己的表情。
宴会进行到一半,大家都和自己熟悉的人聚在一起聊天,谢拂取了一些蛋糕甜品,递给池照雀,“空腹喝酒不好,填填肚子。”
池照雀垂眸看了那盘子里地甜点一眼,“多谢谢总。”
知道拒绝后,这人多半会继续纠缠,不如干脆答应。
“谢总,您晚上也没用餐。”他想吃东西应该能让这人消停一点。
谢拂挑眉,“你在邀请我?还是关心我?”
池照雀:“……”
他的错,他就不该多嘴。
池照雀端着盘子在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至于谢拂,随便吧,反正又没人敢找谢拂不痛快。
谢拂给他拿的蛋糕里,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偶,対方穿着西装燕尾服,架着小提琴,精致可爱的模样让人有些不忍心吃掉它。
池照雀莫名觉得这个小人偶笑着的模样有些像那个家伙,一口将人偶半个身子咬掉后,心里竟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爽感。
池照雀眉眼间都带上了几分惬意。
而这惬意只在他抬头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池照雀微微皱眉地看向某个方向,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対方也看了过来,陈宛白笑着朝池照雀举杯,只是比起之前的笑容,此时这个笑中仿佛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打完招呼,陈宛白继续跟面前一个年轻小姑娘聊起天来,対方被他几句话逗得忍不住笑,明明刚认识,眼中竟有几分含羞带怯。
池照雀看向那个方向的时间长了些。
连谢拂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发现。
直到谢拂从他背后直接跳过沙发,坐在池照雀身边,“池秘书,走神可不是个好习惯,万一我是坏人呢?”
“那我只能自认倒霉。”池照雀随意答了一句。
谢拂凑近他,二人之间距离猝不及防拉近,池照雀下意识后仰,身后却是沙发靠背。
“谢总。”
“这里可不是你家。”
“哦,你是说在我家就可以离你这么近?”
池照雀:“……”
有人就是只听自己想听的话,他也没办法。
在池照雀想换个座位时,谢拂又直起身退开,端起一杯酒,虽然在遮掩动作,但那双眼里分明带着些许笑意。
“你和陈宛白以前是同学?之前都没听说过,关系好吗?”
他们正前方就是陈宛白,虽然虽然距离稍远,但一抬头就能看到,池照雀以为他是抬头看见时想起这件事,随意问的。
“不熟。”
“不熟?”谢拂似乎不信,“可看他刚刚対你的态度,好像和你关系还挺好的,怎么,他喜欢你?”
池照雀差点噎住。
“谢总,请不要讲鬼故事。”
还是恶心人的鬼故事。
谢拂竟然没反驳,而是当真乖乖闭嘴,没再继续提这件事。
宴会结束,两人都喝了酒,只能叫代驾。
“二位,去哪儿?”
“碧园。”
谢拂看向身边的人,“池秘书,今晚我家可以收留你。”
池照雀并不领情,“谢谢谢总,不过我有住的地方。”
“先去碧园,再去仙海公寓。”
谢拂并未将池照雀的拒绝放在心上,依然悠然自得地坐在対方身边,强烈的存在感令池照雀心里忽然觉得,或许他下次应该坐在副驾驶。
碧园离江家别墅也不算太远,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谢拂下车,対池照雀挥挥手,“池秘书,明早别忘了来接我。”
池照雀面无表情关上门,心想他什么时候忘过。
等他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手机,才回过神来。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他接谢拂干什么?
*
第二天,谢拂睡到自然醒,文伯给他端早餐的时候提醒道:“阿拂,你爸今天打来电话,说他这两天就要回来了,你最近可要悠着点,乖乖表现一番,说不定你爸就把你的卡恢复了。”
谢拂并没放在心上,他又不是原主。
“我知道了。”
吃完饭他等了半个小时,还没等到池照雀过来。
*
电话打到池照雀手机上时,时间已经过了早上九点。
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的池照雀迷迷糊糊摸起手机。
“……喂?”
虽然努力掩饰,但谢拂依然从他声音中听出一分慵懒,显然还没睡醒。
“池秘书,容我提醒你,你已经迟到了。”
声音令池照雀彻底清醒,迟到两个字更是令他下意识慌了一下,然而下一刻,他又忽然反应过来,今天周末。
好好一个周末,也要被这少爷折腾,池照雀罕见没忍住脾气,随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戴上眼镜,一边去浴室一边皱眉回道:“谢总……”
“今天周末不上班,也不用加班,不用去公司,您可以随意去你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知道啊。”谢拂语气无辜,“可我还缺个司机啊。”
池照雀:“…………”
他看着镜子自己刚睡醒的模样,明明一天才刚开始,他竟然已经感觉累了。
心累。
“我是您的秘书,不是保姆。”
别有事没事都找他!
谢家又不是没有司机!
上班的时候任由対方就算了,池照雀不想周末还不能放松,他有预感,这次要是答应了,以后可能就没完没了了。
“你放心,等我爸回来,我就让他给你升职,让你做我的专属秘书,工资翻倍,不止是工作上,生活里我也离不开你。”
池照雀又不是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话里隐藏着的工作时间007,24小时随叫随到。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
“多谢看重,但我対现在的工作状况很满意。”
“你真的不愿意?”
池照雀不说话。
“真的不愿意?”
池照雀没回应。
“那我就把你想给我拉皮条的事告诉我爸。”
池照雀:“……”
“我没有,我只是……按你的需求给你提供服务。”
“我现在就有需求。”谢拂的声音忽然放软,明明是胡搅蛮缠,却又带着丝丝缕缕的的软意,见鬼的是池照雀竟然莫名觉得対方是在撒娇?
心里那丝不愿,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为难,又从为难变成了甘愿。
直到电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挂断,他才从镜子里发现,似乎有一抹绯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耳畔。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只摸到一股烫手的热意。
“见鬼……”
*
谢拂挂了电话,抬头就看见文伯奇怪的表情。
“阿拂,池秘书要来的话,我给他准备一些水果。”
谢拂点头,“他喜欢葡萄和芒果。”
连人家喜欢吃什么都知道了。
文伯心中的怪异更明显。
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之前本来就在奇怪怎么谢拂和池照雀的关系变好了,现在似乎找到原因,但……这好像也没比之前好到哪儿去吧?
要不要告诉谢先生?
犹豫了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万一只是误会,他说了岂不是影响他们父子感情?还影响池照雀的前途。
谢拂上楼换衣服,就这一会儿功夫,就听见手机消息的声音连续不断,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话多。
他拿起手机一看,都是以前经常聊天的熟人。
【谢哥,你什么时候吃回头草了?】
【谢哥,要帮忙吗?当然不是免费的。】
【老谢,昨晚挺热闹啊,宴会离场你还给自己加了午夜场?】
【谢哥,我就说你最近走背运,身边可能真的不干净,你真的不考虑想点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其他的谢拂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最后一个人他抬头一看昵称,果然,陈宛白。
他率先回复这一条,【不需要,我挺好的,另外,要相信科学,别迷信。】
陈宛白:“…………”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谢拂看完微信消息,又爬上微博看了一眼。
#当红小花和人夜会酒店,疑似复合?#
似乎是原主某个前女友没错,但拍到的男人并没有看清是谁,说是谢拂不过是蹭热度。
而网友们也并没有相信,都是调侃居多,毕竟原主还真的从没有吃过回头草。
他的那些朋友也知道都是炒作蹭热度,言语间都是看热闹。
偏陈宛白一个人刚回国,看不清楚情况。
谢拂随手给池照雀发了条微信。
【池秘书,你失职了,昨晚我在哪儿你应该很清楚,快让不良媒体还我的清白。】
池照雀刚坐上车,看到谢拂的消息后皱眉。
他刷了下微博,刚想让公关联系人澄清,就刷到一条被顶上来的消息。
发消息的是谢拂某个朋友,也是圈内几代,在微博上有些人气。
【别看了,都是假的,昨天还亲口听他说新看上的是个男人。】
池照雀心头一跳。
他将消息截图发给谢拂。
【清白?】
谢拂:“……”——
第317章 总裁的俏秘书5
网上的消息本来也就热一阵, 等到池照雀找人联系上照片里的那位小花,让对方澄清一下,很快就没多少人再关注。
对方虽然因为不愿意暴露男方而有些犹豫, 可比起不想恋情曝光,对方更不愿意得罪谢拂,犹豫过后,很快便发布了澄清声明。
至于谢拂那边,连个反应都没有,用实际行动诠释了这件事有多不被谢拂放在眼里。
而此时的谢拂, 正在车上时不时看一眼池照雀。
“池秘书。”
“你知道,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
池照雀面色如常,“嗯,我知道的谢总。”
“您是想说您那位朋友故意这么说, 就为了开您的玩笑是吗?”
谢拂:“……”
谢拂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要是我说, 他说的是真的呢?”
车子骤然急刹车了一下,好在这儿路比较偏,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他们身后没有人,
池照雀顿了顿,很快又重新启动车子,让车子继续平稳上路。
他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从容,可仔细听,却能听出不同以往的微沉。
唇边轻笑了一下,“那我会尽快补齐有关于追求同性这方面的知识, 以便于为您之后的需求提供更全面的服务。”
谢拂也笑了,手肘撑着车窗, 从窗边吹过的风带起了他微扬的眉眼,“那你要好好补充了,我希望我的秘书能完美胜任现在的工作。”
什么工作?工具人吗?
不过说起来,也没什么工作不是工具人,每个人都不过是完成任务的工具。
将自己当成一个单纯的打工人,是社畜适应社会的第一准则。
池照雀忽略那一瞬间的异样,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车子开往目的地,最终在一座山顶温泉酒店停了下来。
池照雀不知道这位少爷怎么突然要来泡温泉,但是既然对方想,那他就照做。
“谢总,劳烦我提醒您一下,您的卡还不能正常使用。”
谢拂指尖夹着一张金色卡片,在池照雀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包年会员。”
信用卡不能用,会员卡里还有钱。
这也是谢拂查某些资料时才发现的地方,这里是原主一个朋友从家里接手的产业,不过原主并不喜欢泡温泉,会办这个会员主要还是为了支持朋友的事业。
事实证明,作为高级会员,还是个名人,就算是谢拂没来过这儿,工作人员也很热情地接待了他。
“谢先生您好,两位是吗?”
“要两个房间。”
谢拂看向池照雀,“你想去哪儿玩?我请客。”
池照雀推了推眼镜,微笑道:“不好意思谢总,我不会游泳,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
谢拂上前两步,二人面对面,“池秘书,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跟我抬杠?”
“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谢拂轻哼一声,倒也没有继续追究,挥挥手道:“那就先去学游泳。”转头看向接待的工作人员,“你们这儿有游泳的地方吧?”
后者微笑点头,“有的,我们酒店还聘请了专业的游泳教练,包教包会,不会可以退钱。”
谢拂看向池照雀,“池秘书,游泳还是要学的,不然以后我要是掉水里了,你怎么来救我呢?”
就不能打电话或者叫其他人吗?
他是秘书又不是保镖。
然而看谢拂这架势,一副要把他牲畜使的模样,池照雀心中皱眉,开始琢磨起了向谢董申请调离岗位的事。
池照雀被要求去跟教练学游泳,谢拂这个本该去泡温泉的人,似乎对池照雀的学习过程很感兴趣,竟跟着来到了游泳池旁边。
他穿着白色浴袍,躺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看着池照雀对着泳池狠狠皱眉。
同样穿着浴袍,池照雀此时看上去显得有些拘谨,不如平时自在。
池秘书是个体面人,这个体面同样体现在他不会随便在别人面前袒胸露背,衣冠不整,为此,他对游泳这项运动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很想跟教练说不,然而旁边有个监工,他怎么也得敷衍下去。
教练让他不用这么紧张,大家都是男人,游泳是项正经运动,等习惯了就好了,让他脱掉浴袍做热身运动,这样下水才不容易抽筋。
“我不下水,就一定不会抽筋。”池秘书有些固执。
他看了泳池对面的谢拂一眼,小声对教练说,“你随便教教我,敷衍一下就行。”
教练:“……”
“会影响你收入吗?”池照雀问了一句。
教练轻咳一声,小声回:“我们有提成。”
池照雀皱眉,想了想,还是咬牙说:“你加我微信,我把少你的提升私下补给你。”
教练十分纠结,“这……”
“我真不想学游泳,对面那个是我老板,我才不得不听他的,看在同样是打工人的份儿上,互相体谅体谅?”池照雀努力劝说。
教练已经犹豫了。
池照雀又劝说了几句,表示之后要是有任何问题,他都可以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是他不想学,也不喜欢游泳。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没明说,却暗中达成了共识。
之后教练只是在跟池照雀讲理论知识,偶尔还下水给池照雀示范一下,但池照雀本人却连浴袍都没解开过。
他坐在泳池边,优雅的姿态依然是那个无论面对任何情况都从容不迫的池秘书。
谢拂看了半天,就知道对方在划水。
不过他也没拆穿,就这么看着池照雀明明不想做,却还要因为他而敷衍的模样。
中午,两人去餐厅用餐,谢拂故意不满道:“池秘书,周末只有两天时间,要是你还学不会,那我……”
池照雀眸光微动,就算了?
“就只能为你翘班了。”谢拂叹了口气。
池照雀:“……”
他推了推眼镜,“谢总,我缺少运动细胞,手脚也不协调,学游泳确实很难,但我可以为您招一个拥有各项救生本领的新秘书。”
谢拂挑眉,“现在的人工作都是遇到困难不迎难而上,而是直接将责任推给别人吗?”
池照雀唇角微翘,“我只是有自知之明。”
谢拂煞有介事皱眉,“但我作为你的顶头上司,在员工能力不足的时候,有义务给予适当的帮助和提携。”
池照雀唇边的弧度平了下来,“谢总,您的意思是?”
“接下来我来教你游泳。”
池照雀表情一僵,刚要出声阻止,谢拂就笑着站起身,“不用客气,池秘书,相信在我身为老板的buff加成下,你一定会学得很快。”
“就这样说定了,睡个午觉,下午两点见。”
等谢拂彻底离开,池照雀才拿出手机找上上午刚加的那个教练的微信。
池照雀:【大哥,下午你还来教游泳吗?】
教练:【经理说我不用来了,对了帅哥,经理还说你这个名额也算提成,所以你不用给我钱,他还说有人会接手我的工作,既然都是打工,那你还是好好学游泳吧。】
池照雀:“……”
*
下午,泳池意外没有其他人,然而没有其他人,池照雀也不想跟谢拂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池秘书,上午你听了那么多理论知识,但理论总要和实践相结合,否则再有多少理论也没用,想学游泳,不下水可不行。”
谢拂说完,整个人便跳去水中,漂亮的身材在水中一览无遗,水花溅起,亲吻着肌肤,健美的肌肉下,藏着诱人的力量。
池照雀不想承认自己看呆了一瞬,但事实上却是,他的大脑有一瞬间断层。
等回过神来时,就见谢拂已经游到另一边,拿了个救生圈过来。
“池秘书要是实在害怕,也可以套上救生圈,很多小朋友初学游泳时,都是这么做的。”
池照雀双眼一眯。
别以为他没从谢拂的话里听出挑衅。
激将法,老套却好用。
池照雀一米八的个子,总不能比小孩子还不如。
然而游泳看上去简单,好像是个人下去划两下就能游,可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想要适应在水里的感觉都是个挑战。
池照雀被谢拂手把手带着教,行为上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池照雀在经过刚开始的不习惯后,以后便也坦然起来。
克服心理上的不适应,之后竟也觉得,游泳似乎没有那么难,他也可以学会。
池照雀休息时,谢拂在泳池里游了几个来回,看着那道在水里悠然自如的身影,池照雀的思绪有些出神。
从前只知道这位少爷劣迹斑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现在却发现,即便如此,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金玉其外,至少还有金玉。
这少爷那皮相倒是挺能唬人。
最近更是连表面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愚蠢都不见了。
是意外,还是真的改过自新?
晚上,山顶的星空最美,明天是个大晴天,天上的星月都很明亮,谢拂泡在露天温泉里,池照雀没下水,只是应谢拂的要求,坐在这儿陪对方看星星。
虽然他觉得这种行为很无聊,但不得不承认,今晚的星空确实很美。
顶楼的温度比室内低,池子里的温泉温度比其他温泉要高一点。
池照雀坐在池边,感觉到热气往他脚上冲,浸得他的脚踝又湿又暖。
“想喝什么?”谢拂正扫码点单。
“一杯柠檬水。”
谢拂没等到后续,抬头问:“只要这个?”
池照雀点头,“是的谢总。”
“池秘书有点好养。”谢拂笑了笑,低声道。
“谢总说什么?”池照雀皱眉。
谢拂:“我说什么了吗?”
池照雀默默看着他,谢拂理直气壮回望。
最终是池照雀收回视线。
狭路相逢,脸皮厚者胜。
等酒水端上来,池照雀端着他的柠檬水就要换个位置,背对着谢拂最好。
谁知那送餐的服务员在看见池照雀后,认真地看了看他,似乎在确认什么。
直到池照雀端着柠檬水要路过她身边。
“你是……池学长?”
池学长……
这个称呼令池照雀停下脚步,转头再向那服务生。
后者见他反应,显然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她笑了笑,“池学长,我是小你一届的学妹,隔壁小语种的,你还记得吗?”
“我家里人生病了,你还借过钱给我,还教我怎么办助学贷款。”
她说前面池照雀还没想起来,说到后面他就想起来了,眸光微动,下意识看了谢拂一眼,见对方正在端着酒杯好奇地看着他们,似乎是对眼前这一幕巧合有些好奇。
“池秘书看我做什么?不该看你的小学妹吗?”
语气做作中似乎还带着一些酸味。
池照雀当即皱了下眉,收回视线。
那服务生听见谢拂的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工作,工作时间显然不是什么老朋友叙旧的好时机。
“不好意思学长,差点忘记这是工作时间,不如我们加个微信,私下再聊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摸手机。
谢拂却凑了过来,笑眯眯说:“没事,我是vip顾客,可以让你留下在这儿服务,你们好不容易遇上,这么巧的缘分,怎么就被工作打断呢?”
他话是这么说,然而整个人却十分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显然留下这位服务生并非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叙旧,而是自己单纯想看八卦,听故事。
“谢总,还请您最好不要干涉别人的工作。”
谢拂不为所动,“我只是在享受自己作为vip顾客的待遇。”
“小学妹,你以前和池秘书关系很好吗?他那么帮你?”
服务生本来都想走了,然而谢拂表现得格外热情,热情得过了头,三言两语,就把本来因为池学长的存在而没多少戒心的服务生给哄住了。
她含蓄笑道:“其实我和学长关系也没那么好,我只是个普通学生,只是学长他好心,见到我有困难,所以帮了我一把。”
“要不是学长,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说着,她叹了口气。
然而谢拂还记得她之前说的话,”你不是学小语种的吗?怎么在酒店当服务生?”
这专业可不对口。
此时的服务生露出一副被社会欺骗的沧桑表情,“是啊,我是学小语种的,当初就是看它人少稀罕,谁知道学的人少,需求更少,毕业根本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工作。”
“你们别看在这儿是做服务生,但是收入很可观的,有时候还能收到小费,每个月工资除开家里所有花销,还能剩点儿。”
她说完,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两位一个是vip客户,有钱人,池照雀看上去至少也是精英白领,根本看不上她那点儿工资,应该也不耐烦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我话太多了。”
“没关系,我喜欢听。”谢拂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我听你说你上学时被池秘书帮过,那时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是啊,那会儿我爸病了,家里又没钱……”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看着好像还挺和谐。
池照雀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只是一个从前认识的人而已,可随着谢拂的几次挽留,再看他这么耐心地倾听,还时不时给予回应,似乎还听得挺认真的模样,池照雀渐渐皱起眉来。
他端着柠檬水,一口将杯子里的柠檬水喝了大半,眉心皱得越紧。
莫名觉得这儿的柠檬水要格外酸。
等到那服务生离开,谢拂温泉也泡够了。
他朝着池照雀伸出手,“池秘书,拉我一下。”
池照雀淡淡看他一眼,“谢总应该不至于聊了个天,聊得不会出温泉池了?”
谢拂揉着太阳穴,“我真没力气了。”
池照雀知道他装,但人家都装了,他能怎么样?当然是配合上司的表演啊。
作为一个专业的打工人,池照雀知道怎么才能更好地完成这项工作。
池照雀起身走到池子边,伸手抓住谢拂的胳膊,带着人上来。
谢拂泡得有些久了,上来时头晕了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他下意识抓住池照雀的手臂,将自己的的重量压在对方身上。
池照雀差点没扶稳他。
他手臂用力,却仍是没能制止谢拂倒向自己,等嗅到对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刚出浴一样的湿热感扑面而来,池照雀心跳不由乱了一拍。
脚下后腿半步,方才将谢拂扶稳。
“谢总,还好我那小学妹不在这儿,否则你在她心里的形象就被毁了。”
谢拂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池照雀身上的那股凉意,对方就退开。
他闭了闭眼睛,站了一会儿等晕眩的感觉过去,才奇怪问:“我为什么要在意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
池照雀无声看他,眼中尽是这还用说吗。
谢拂想了想,才好笑道:“你不会是以为我想追她吧?”
池照雀见他没事了,放心地走到一旁坐下,“谢总哪需要追,只要你表个态,对方就会忙不迭凑过。”
他歪头看他,“谢总是这个意思吗?”
谢拂:“……”
这特么还真是原主的想法。
“我说不是,你信吗?”
他双手环胸,理直气壮的模样看上去没有丝毫心虚。
池照雀愣了一下,才转了下眼眸道:“谢总什么想法,似乎并不需要我相信。”
谢拂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双腿交叠,“池秘书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
“要知道,我可是很在乎池秘书看法的。”
他笑起来的模样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和玩笑,看上去就并不认真,令人难以相信。
池照雀似乎也没当真,只随意道:“看来先前谢总说要追求男性只是开个玩笑,既然如此,想来我也不用学同性恋相关内容。”
“为什么不学?你怎么知道我以后用不上?”谢拂挑眉。
池照雀皱眉,他看着谢拂,觉得这人还是个以前一样,故意折腾他,偶尔觉得他改变的错觉才是错觉。
“我都能为了了解池秘书而和你的小学妹聊天,池秘书当然也能为了我去了解从前未接触过的东西吧?”
池照雀一愣。
他下意识反应是什么鬼。
这俩能混为一谈吗?
不对,什么叫了解他才和小学妹聊天?
所以他刚刚不是在勾搭小学妹?
要不要相信,这是个问题。
池照雀陷入了沉思。
见他犹疑,谢拂叹了口气,有些失望道:“果然,我就知道你不信,估计你还以为我又在猎艳……”
“不对。”他反应过来一般,后知后觉地说,“你刚刚分明已经误会了。”
池照雀:“……”
他微微挑眉,“抱歉,我只是根据您从前的行事习惯来判断。”
言外之意,是你自己太浪。
谢拂:“……”
“那你现在知道我是清白的,就没什么表示吗?”
池照雀十分干脆,“对不起,谢总,我不该以自己的经验揣测您的行为,误会了您的清白,我很抱歉。”
该服软服软,丝毫不给人话柄,他还真是……
谢拂心中一笑。
面上却似乎还不太满意,但也只能接受的模样。
“鉴于你误会我,明天给我写两千字检讨。”
池照雀:“……”
“谢总……明天不是还有别的任务吗?”
比起写什么并不承认的检讨,他忽然觉得今天不愿意的游泳,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两千字而已,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谢拂挥挥手,“我累了,回去了。”
池照雀抿了抿唇,想着检讨和游泳,总要推一个。
只是还不等他想好,谢拂就进房间锁上门,表示他要睡了。
池照雀:“……”
皱着眉上床,刚刚勉强让自己接受要写检讨,就又听到手机消息。
列表里最帅的人:【差点忘了,还有你的下一个工作也不能耽误,刚开始是难了一点,就先看十本同性恋的小说吧,记得写观后感。】
池照雀:“……”
调职,必须调职。
另一边,谢拂关了手机,随手甩到一边,动作随性又洒脱,还带着一些干坏事后的愉悦。
愉快地睡了一觉,谢拂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池照雀。
然而他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反应,打电话也关机。
谢拂微微挑眉,他抓住一个服务生问:“住在这儿的人呢?”
对方看了看他,礼貌微笑道:“您就是谢先生吧,住在这儿的先生一早就走了,说是突然有事,让您自己在这儿好好玩。”
谢拂:“……”
池照雀跑了。
还开走了代步工具。
连阵车尾气都没给他留下。
谢拂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好样的——
第318章 总裁的俏秘书6
池照雀刻意躲着谢拂, 这一躲,就躲到了谢爸爸回国。
池照雀开车来接人,上车后, 谢爸爸揉了揉眉心,还打起精神关心自家不省心的儿子。
“小池啊,这段时间多亏你了,我在国外鞭长莫及,要不是你,那臭小子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麻烦。”
“您客气了, 谢总最近都很安静,一直都在按时去公司上班。”池照雀倒是没故意说谢拂坏话。
当然,作为亲爹,谢爸爸也不会真的想听有关自己儿子的坏话。
“你别帮他说话, 我还不知道他,说是去上班, 实际上什么也没干,我看他那职位,也就挂个名头,还不如你去做。”谢爸爸随口道。
池照雀当然没想着要抢谢拂的职位,但既然谢爸爸这么说了,池照雀心里也有别的打算。
“其实现在公司已经进入正轨,如果谢总愿意,完全可以直接上手,届时,再找个专业的助手从旁辅佐就可以。”
虽然可能效果没现在好, 但也干不坏,背靠谢氏, 公司再如何也能摇摇晃晃走下去。
谢爸爸听出了池照雀想调职的意思,让这样的人才去小破公司辅导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他也心疼,但谢拂到底是他儿子,每次觉得他没救的时候,対方又会做一些让他觉得还能抢救一下的事。
于是他随意点点头,“你这工作做得不错,放心,我都记着,等到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让你来集团总公司。”
然而人选在哪里,什么时候找,却没个确切时间。
池照雀微微一笑,“谢董放心,我在哪儿都是为您工作。”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有些疲惫的谢爸爸一眼,心说这可是你自己不让我走的,出了什么后果,我也不负责。
回到家,谢爸爸进门没看到谢拂,“臭小子呢?又去哪儿鬼混了?”
文伯上前让佣人端茶倒水,“先生,您想错了,阿拂他最近可都乖乖在家,没怎么出去。”
“只是昨晚看书太累,今天起晚了。”
“看书?他能看什么书?”谢爸爸都疑惑了,他那个儿子从小连四大名著都不爱看。
“我也不知道,阿拂从网上买的,我看那些书都花花绿绿,挺好看的。”文伯只看金庸古龙,不看网络小说。
他也知道是故事书,但好歹是书不是?
果不其然,谢爸爸虽然轻哼一声,并没有対谢拂看不务正业的书有什么反感。
“这都几点了,还不快叫他下来。”
“这才几点,爸你干什么火气这么大?”
谢拂穿着家居服步履轻松悠然地从楼上下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打开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你看看你,晚上不睡白天不起,人家小池都能一大早开车接我然后去公司上班,亏他还跟我夸你。”谢爸爸対儿子谢拂懒散的模样看得皱眉。
“是吗?他夸我什么?”谢拂挑眉。
“夸你知道去公司上班,你看看你现在,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为了帮你说好话唬我。”谢爸爸轻哼一声。
谢拂愉悦地舒展眉眼,“那他还挺识相。”
谢爸爸:“……”
他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毫不在乎别人说他的儿子,想了想道:“你再这样下去,我看人家迟早要走,不跟你干。”
“他这么跟你说了?”谢拂坐上沙发,微微皱着眉,将剩下的饮料也放在茶几上。
谢爸爸见他如此,以为谢拂是不高兴,“哼,人家当然说得委婉,但你要是不听话,下次可就不会这么委婉了。”
谢拂无所谓道:“不委婉就不委婉。”
反正他也不想委婉。
“爸,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卡重新还我?”
谢爸爸一听,当即警惕起来,“你又想干什么?”
消停这么久,打算干一票大的?
谢拂双手插兜,“当然是没钱了,没钱怎么找対象?”
这话谢爸爸听不得,一听就不高兴,“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正经対象,我看你陈叔叔家的姑娘就挺不错的,听说也是混娱乐圈的,你以前不也喜欢交娱乐圈的女朋友吗?”
“你是说最强战绩,同时和四个人交往的那个?”
“……那你顾爷爷的孙女呢?好像在研究所工作。”
“哦,半年不回家说的就是她。”
“……还有你黄阿姨,听说她家有个小女儿,刚从国外回来。”
“是呢,据说还有外国贵族血统,在国外已经结过两次婚,生了一个儿子。”
“……”
“你就是不想找个正经対象。”
“谁说的,我都有目标了,这回保证很正经,等我把人拐回来,您就后继有人了。”
“……你不会乱来吧?我告诉你,强x迷x都是犯法的。”
“……”
*
池照雀刚下班,出公司就看到一辆骚包的粉色跑车停在门口,敞篷车,车上坐的人真是不想看到都不行。
“上车吗?帅哥,送你回家。”谢拂推了推鼻梁上搭配的粉色平光眼镜,目光专注着池照雀,対路过的其他人视而不见。
池照雀以为谢爸爸回来后,谢拂会收敛一点,然而一看这辆亮瞎眼的跑车,他就知道这人非但没收敛,反而还有些明目张胆。
“多谢谢总,不过我有开车,可以自己回家。”
“今天刚买的,不想试坐吗?”谢拂一点也不嫌弃原主的爱好,看看池秘书暗暗嫌弃却还得上来的模样也不错。
“您哪儿来的钱?”池照雀虽然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难不成是自己之前随意夸的那两句产生的特殊效果?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客套了。
“我爸给的,你想要吗?我们一起花。”谢拂能赚钱,但啃老的感觉还不错,当然,能带着小七一起啃老更不错。
池照雀嘴角微抽,“谢总,您别开玩笑了。”
谢拂笑了下,“那你就当我开玩笑吧。”
这里是商圈聚集区,下班高峰期,来往的人不少,为了不让人看热闹,池照雀没能犹豫太久。
坐上车,谢拂启动车子,“抽屉里有零食,饿了可以先吃点。”
池照雀拉开看了看,意外发现竟然不是谢拂办公室里那种死贵死贵的进口零食,而是很便宜很大众的怀旧小零食,有几样还是池照雀小时候吃过的。
他拆开一包辣条,只是一小包,一口就能吞掉那种。
然而即便如此,这辣条的味道也很浓,几乎是刚刚拆开,空气里就充斥着那股味道,不过还好,很快就散了,如果不是敞篷车,他也不会吃。
“没想到您还会喜欢这些。”
“有几样我都以为停产了。”
还有的应该改版过,味道和记忆里的不一样,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记忆的美化,所以明明一样的东西,会觉得和记忆里不一样。
池照雀并不是个爱怀旧的人,但是偶尔看到一些和美好记忆有关的东西,还是会高兴。
谢拂笑他,“池秘书真好骗,一点廉价小零食就能把你哄走,小时候肯定很多人送你零食吧?”
池照雀:“……”
他到底为什么要为这人生出一丝丝触动?
感性的池秘书消失,理智上线,他咽下嘴里的零食,又喝了两口矿泉水,等嘴里的味道散一散,才开口道:“谢总小时候肯定也这么大方,用零食拐过不知道多少小朋友。”
谢拂叹口气,“没拐过池秘书,还有点小遗憾,不过今天但是补全了这点小遗憾。”
池照雀仔细看了看他,大概在估摸这人脸皮有多厚。
为了避免再次被谢拂打扰,池照雀摸出手机刷视频。
却刚好刷到一条访谈视频,大概就是聊感情。
“很多渣男骗女生的套路就是,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遍繁华,如果她历经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
池照雀皱着眉看着这一段,莫名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手机是公放,这会儿又是车子刚刚停下来等红灯。
声音好不意外地传进了谢拂耳朵里。
他还点点头,“讲挺好的,池秘书就该多看看,免得容易被人骗。”
池照雀推了推眼镜,皮笑肉不笑,“谢总,没人像您那样无聊。”
“池秘书何必妄自菲薄。”
明明是在说他无聊,怎么成了他自谦了?
好在为了方便上班,池照雀住的地方离公司不算太远,没一会儿,车子就到了目的地。
“今天多谢谢总。”
“明早来接你。”谢拂摸出一颗奶糖丢给他,“吃颗糖,嘴会更甜。”
池照雀:“……”
他怀疑这是在暗指他在车上没说好听的话。
“不用了谢总,明天我可以……”
“你是我送回来的,当然也该由我接走。”谢拂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说罢他勾唇一笑,“况且,你接送我这么多次,难道就不想享受一下我的服务?”
“免费的。”
池照雀心动了。
这该死的胜负欲。
他微微一笑,“那就麻烦谢总了。”
“不麻烦,秘书福利。”
池照雀看着远去的车子,眼皮一跳,谢拂这话什么意思?
知道他想调职了?
*
之后地几天,谢拂当真接送池照雀上下班。
然而除了第一次外,池照雀之后都想拒绝,可谢拂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到点就出现。
那时的池照雀才知道,有的车,不是那么好坐的,有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公司里的人原本都觉得他和谢拂的关系不好,可经过谢拂的这种行为,两人的这种名声倒是好了不少,大家都说他们化敌为友,握手言和了,而且看谢拂的行为,似乎还挺看重他的,池照雀上班都比从前更顺利,更得心应手。
池照雀想,如果这就是谢拂的目的,那自己或许是应该感谢対方。
虽然他并不需要。
“池秘书,这是対方交的设计稿,您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
池照雀看了一眼,“你们有认真说我们的要求吗?”
“说过了,対方说就是按要求做的。”
“那就让他把稿吃了,重新画。”
“……”
“你们有没有觉得,池秘书心情不好?”
“早就看出来了!估计大姨父来了!”
“你们都不知道,平时温温和和的人发起火来有多可怕,他每笑一下都像是一场刀光剑影。”
“还好吧,你想多了。”
“不是说最近和谢总关系好了吗?怎么感觉池秘书并没有很高兴?”
“可能他并不想跟谢总关系好?”
“唉,都是打工人,可能这就是陪太子读书吧。”
“唉,打工人为何为难打工人。”
“哈,我看你催稿的时候也挺不客气的。”
“咳……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池照雀回到自己的工位,点开电脑办公,不小心碰到不良广告,下一刻,电脑就显示出奇奇怪怪的网页,好在他开的静音,没被人看到。
池照雀退出后,脑海中还回放着刚刚的画面。
两具男性的躯体坦诚相待,那一刻,给池照雀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消化了半晌,他忽然想起来,谢拂之前还胡乱要求他要看十本有关于同性恋的小说。
不过他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之后谢拂也没再提起,估计就是临时起意,谢拂自己都忘了。
那他也不需要当真。
不対。
就算谢拂非要要求,対于这种无理要求,他也可以拒绝。
哪有老板要求员工看小说的?他们是化妆品公司又不是文化产业。
池照雀理直气壮地想。
……
半个小时后,却见池照雀的电脑多了一条浏览记录。
“同性恋小说可以在哪些网站看?”
*
“谢哥,怎么突然请我们喝酒?你有钱了?”陆修一把拍上谢拂的肩,却收到谢拂一个静静看着他的眼神。
“……”
陆修看了看其他人,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那什么……我刚刚开玩笑的,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你的信用卡被停了。”
被出卖的其他人:“……”
大家也只好一起尴尬笑笑,表示他们是真不知道。
“被你们请了几回,今天我请客,都来了哪些人?”谢拂光明正大地打量起所有人,当准确无误地从人群中看到陈宛白时,心中就知道今天的目的达到了一半。
“大家敞开了喝,我买单。”
“谢哥,你爸不会生气吧?刚刚解禁就又花这么多。”
“没事,反正是我爸的钱,以后都是我的。”谢拂嘴上这么说,可那表情却一点也不好看,浅笑冷冷,整个人都处在低气压中。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其他人当然也不能装没看见,当即关心询问:“发生什么事儿了?需要什么尽管问兄弟们开口。”
谢拂摇头,只说没什么,让他们自己好好玩。
别人再问,他也不开口。
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再打扰谢拂,只都默默让开了一个位置,让谢拂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喝酒。
谢拂尽管心情不好,可喝酒的动作依然优雅矜贵,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气度。
陈宛白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端着一杯粉色的酒,“谢哥,喝这个,这个酒味道足,后劲小。”
“谢谢。”谢拂接了,却没喝,而是慢悠悠品着手里的洋酒。
陈宛白也不介意,似乎那杯酒只是一个凑过来说话的借口。
“我听说谢叔叔回来了,还让你和你那个秘书好好相处?”
“说来也有趣,不过是一个秘书而已,怎么就需要你和他好好相处了?谢哥,你确定这个秘书和谢叔叔没有其他的关系?”
谢拂眉心紧皱,明显心情很糟糕,“你的意思是,他是我爸私生子?不可能,我爸从来没有过私生子。”
倒也不是不想生,有了金钱财富和地位,谁不想多子多孙?可惜谢爸爸患有弱精症,精子活性低,这么多年来,也就走了一次运,有了谢拂,这也是他対原主格外宠溺的原因。
否则谢爸爸看到原主这么不成器,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动再生一个的苗头。
但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在谢爸爸心里,原主这个儿子还是很重要的。
“我也没说一定,只是有可能。”陈宛白当即道,他转了下眼珠,“不过,既然他不是谢叔叔私生子,那谢叔叔怎么这么看重他?谢叔叔资助过那么多人,却只有这一个得此重用。”
“你不是他同学吗?上次你们看起来还关系不错。”谢拂皱眉看他,眼中的怀疑和疑惑那样明显。
“嗨,都是面子情,场面话,就像谢哥你,明明讨厌他,却还要假装维护和他的关系,谢哥心情不好,也是因为这个吧?”
谢拂脸色极差,似乎被说中了。
陈宛白心中肯定了自己查到的信息,他就说,明明之前查到谢拂很讨厌池照雀,怎么上次看谢拂好像还挺护着池照雀,原来是被威胁了。
“谢哥,那个池照雀就是这样,把自己包装地那么好,实际上心思深沉,以前学校里的同学都把他当好人,但其实他藏得比别人都深,我出国都是他害的!”
谢拂挑眉,仿佛来了兴趣,“是吗?他有那么大能耐?”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他,当时在参加学生会竞选,我俩是対手,我当时还不知道是他,后来才知道的,只是那时候我已经出国了。”
“你可千万别以为他看起来人模人样,就是个好人,要対他有戒备心,你爸现在能为了让你和他好好相处停你的卡,以后说不定还能做更多,他就算不是谢叔叔私生子,也有可能有其他关系,总之你要小心点!”陈宛白一脸为谢拂着想的模样。
谢拂皱着眉,却并没有反対陈宛白的话,没有反対,那就是默许。
陈宛白眼底划过一丝愉悦。
“我知道了。”
谢拂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的提醒。”
“没关系,我也是看你和我一样是受害者,被人蒙骗。”
“不过我说真的,你可不能不放在心上,如果可以,先抓住他的把柄,咱们不主动害人,但也不能让别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却还只能被动挨打吧?”
“可他也没什么把柄……”
“肯定有,只是他藏得深,只是咱们需要迂回一点……”
等陈宛白单方面跟谢拂聊天愉快,自以为达成目的,谢拂才走出包间,摸出兜里的手机。
“池秘书?还在听吗?”
那头沉默了片刻,才有人回道:“在。”
“刚刚那场戏好听吗?”谢拂单手揣兜,脚步从容悠然地往外走。
“你今天出去就为了这个?”奇怪,池照雀的注意力却在这一点上。
“当然……不止。”谢拂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会儿夜幕刚刚降临,天色将暗未暗,很是好看。
“这不是还跟你邀功来了吗?我可是帮你找出一个潜在仇人,就没有什么想奖励我的?”
“没有。”池照雀打开窗户,抬头看了眼挂在天上的月亮,听着电话里那头隐约传来的风声汽车声,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也在看月亮。
他自己都未意识到,唇边带着一抹很浅的笑意。
这笑意却比以往的都要轻松惬意。
“也対,我都没提前说,池秘书没准备也是理所当然。”谢拂一点也没生气,甚至还十分体谅対方的模样。
“只是我现在都说了,奖励总该准备着吧?”
池照雀:“……”
“你还真是……”
谢拂挑眉,“怎么,难道池秘书还希望我像你一样,做好事不留名吗?”
池照雀听着这话,倒也没有意外,按谢拂的做法,想要知道什么,就会将它调查清楚。
“只是顺手而已。”
顺手有一些陈宛白诱骗女生还拍照片视频的证据,顺手举报,仅此而已。
谢拂说得十分理直气壮,“可我又不是顺手。”
“我可是专门为了池秘书才披甲上阵。”
随意又认真的语气,带着些许温柔笑意,恍如一阵春风抚过心上。
令人心痒——
第319章 总裁的俏秘书7
接下来一段时间, 池照雀都很忙。
作为总裁秘书,还是一个不管事,全权放权总裁的秘书, 池照雀身上的工作压力不小,许多原本该在谢拂身上的工作,都被下放到总裁办和经理身上,其中池照雀又扛了大头。
“池秘书,微缘那边的合作之前谈得好好的,都要已经签合同了, 现在又被故意拖延搁置,说是还有几个条款还没谈妥,但我们的人打听到,青木那边有人私下接触过他们。”白秘书皱着眉说。
池照雀看过合同, “他们还有哪些不满意?”
“和条款无关,我看他们就是找到其他合作方, 不想跟我们签约,但我们给的条件已经是业内少有,他们没有理由不答应。”
“那只能说有人给的条件更优厚,和那边的人联系了吗?套出什么来?”
“一直打太极。”
“想办法约出来。”
池照雀刚回到自己工位上,就看到手机亮屏,上面是某人发来的消息。
列表里最帅的人:【池秘书,明天周末,带你出去玩。】
……每天都想改备注。
池照雀转头朝着总裁办公室看一眼。
抿了抿唇。
虽然但是,自己工作忙,对方却悠闲自在还能出去浪, 心里难免不平衡。
池照雀:【周末加班。】
列表里最帅的人:【我给你放假。】
池照雀:【谢总,您说了不算。】
谢拂:“……”
想给员工放假都不行, 这个总裁不当也罢。
第二天,池照雀来公司,却发现公司关门,保安守在门口。
池照雀:“怎么回事?”
保安看他还来公司,“池秘书,今天老板说不许加班,想加班的人都被劝回去了。”
池照雀:“……”
等出去后看到谢拂等在外面的车,池照雀凝了眼眸,款步上前,站在谢拂车窗外,“谢总,能遇到您这样为员工考虑的老板,是公司的三生有幸。”
“有池秘书这么辛勤付出的员工,也是公司三生有幸,这么好的池秘书,作为老板当然要时刻关心。”
谢拂今天换了辆车,比起上次得那辆,这回显然正常了许多,是辆银色的,虽然还是跑车,但低调了不少。
“上车。”
上午的打算泡汤,现在去哪儿也无所谓。
池秘书上了总裁的车,心想算了,左右也不是特别重要的工作。
车子一直开到一家跑马场,谢拂刚到,就有工作人员殷勤接待,显然是常客。
“谢少,我们马场新修了马厩,您的马已经换了个地方,我带您过去。”
“不用,我们先看看。”谢拂道。
对方十分了解这儿的客人的习惯,见状就知道谢拂并不想人跟着,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私下里,和其他人嘀咕,“谢少今天来了,竟然没带女伴。”
“他一个人?”
“没,还跟了个男的,看上去应该是商务人士。”
“不会是来谈工作的吧?”
“谢少会工作吗?”
众人都沉默了。
心想可能这是有钱人的新把戏。
池照雀跟着谢拂到跑马场,那边竟然还有熟人。
韩寒枫朝着他们挥挥手,“这里!”
和谢拂不同,这位韩少爷已经穿上了防护,手里牵着马,看样子是准备进场了。
“兄弟,等你这么久,还以为你不来了。”
“这不是来了吗。”谢拂走过去看了看他的马,伸手摸了摸。
“怎么样?我养的马!”语气里都是骄傲。
“嗯,像你。”
“哪里像?”
“傻的时候。”
“……”
心里在考虑着要不要跟这人绝交,就有一道骑马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辆白色的大马飞奔而来,稳稳停在几人面前,马上的人也穿着同色的骑马装。
池照雀心里忽然飘过一个词,“白马王子。”
“什么?”谢拂偏头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池照雀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下意识将那句话给念了出来,他扯了扯唇角,“我夸这马,跟西游记里的白龙马特别像。”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唐僧。
“哈哈哈哈,表哥,你这可是当了一回唐僧。”韩寒枫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唐僧”扫了他一眼,“那我一定给你念紧箍咒。”
韩寒枫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十分高兴道:“那咱们这儿正好有四个人,西天取经四人组。”
他俩就占了俩名额,剩下的二师兄和三师弟怎么分?
池照雀和谢拂对视一眼,纷纷不搭腔,反正他们不认。
“表哥,幸会幸会。”谢拂随手对那位表哥挥了挥手,“好久不见,果然你还跟老韩说得一样。”
表哥挑眉,“哦?他说我什么?”
“说你一般情况下还像个人。”
“……”这特么是夸人的话吗?
韩寒枫踹了谢拂一脚,被后者躲开,“表哥你别听他胡说,我那是酒后胡说八道。”
表哥点头表示了解,“酒后吐真言。”
……
天被聊死了。
谢拂伸手将池照雀拉近,“这是我的私人秘书,姓池。”
表哥转头看了一眼。
连全名都没说,是没必要,还是不舍得?
池照雀在看到眼前人的第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
心中闪过无数想法,然而在面对对方时,却很自然地维持了表情,微笑伸手,“贺总您好,我是谢总的秘书。”
贺总友好握手,“池先生年轻有为,听说和韵能有现在,离不了池秘书。”
池照雀眸中闪过一道光芒,“某些位置总有人坐,大家都是社会的螺丝钉,没有谁离不了谁。”
贺总看了他一眼,“池秘书很有意思。”
池照雀笑而不语。
韩寒枫不喜欢在休闲场所谈工作,“跟表哥你这种人玩真累,谢拂,池秘书,我们来比赛怎么样?谁输了谁今天中午请客!”
池照雀笑了笑,“我就算了,去了必输无疑,谢总玩吧。”
他骑过马,但那只是坐在马上被工作人员牵着走了十分钟,根本算不上会,一时半会儿也学不来。
谢拂倒是没拒绝,“等我换衣服。”
没一会儿,他就穿了一身黑色的骑马装,牵着一匹黑色的马出来。
韩寒枫:“今天怎么不骑你的白鹤?”
“都有人骑了,我再骑不就撞色了吗?”谢拂说着还目光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贺总的马。
众人:“……”
见鬼的撞色,合着场上是没有黑色的马了吗?
韩寒枫:“我今天肯定赢你!”
谢拂翻身上马,干脆利落的动作仿佛他从前骑过无数次,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那股自然和潇洒,令人晃眼。
被闪的。
可一转眼,却又会恍惚怀疑方才的念头是不是错觉。
池照雀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那耀眼的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在某一刻变成了妖冶的红。
不过很快,他移开视线,那错觉便消失。
“池秘书身体不舒服?看来是谢少不够体谅人,你工作那么辛苦,周末还要你加班,不让休息。”
池照雀回神,客气笑了笑,“工作而已,都是我的职责。”
“职责……”贺总精明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光芒,“当职位变动,责任当然也会变动。”
“说实话,我不是很看好和韵的未来,一个人支撑不了一个企业的发展,你的存在对它而言,只是缓刑,它留不住你,你迟早会走,那时的和韵未必还是现在这样。”
……
“贺总多虑了。”池照雀平静道,“您未免太看得起我,我也不过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谢氏在,就是和韵的底气。”
“谢氏……”贺总笑了一下,“如果你的谢总一直是这个样子,未来谢氏改名,也是迟早的事。”
“像贺家一样吗?”池照雀心里不知哪里生出一股火气,这股火气令他一时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刺人的话。
贺家从前也是数一数二的企业,只是贺家夫妻只生了两个个女儿,大女儿早早嫁人,相夫教子,小女儿又没有经商天赋,只喜欢搞艺术,夫妻俩只好招赘韩家没有继承权,却在经商上颇有天分的小儿子,谁知道人家就算是不招韩家在乎的一条狗,也觉得自己姓韩,在贺家夫妻俩死后,就带着贺家的大半产业改姓韩,连儿子的姓也被改成了韩,妻子被气死。
贺家大女儿这时毅然决然离婚,并且把儿子改姓贺,勉勉强强维持住贺家的部分产业,那个改姓的儿子,就是眼前这位贺总。
贺总闻言略有些诧异。
池照雀微微低头,“抱歉,是我口不择言。”
贺总并不介意,这些年来没少人在背后人前议论这些事。
“看来谢少工作一般,却是个善待员工的好老板,对池秘书很好。”
池照雀面不改色,“我从小受谢董资助,做人要会感恩。”
一直很平静的贺总这时闻言讽刺笑了一下,“如果世上像池秘书这样的人多一点,那世界和平也不是梦想。”
“贺总,和韵给出的价格,不说是市场最优,但绝对是最实在的价格,未来还会长期合作,贵公司如果放弃合作,绝对是损失。”
“而且,据说青木的臻颜系列配方上出了问题,只是消息一直压着,如果您想知道,可以派人私下调查。”池照雀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从听到青木后,就开始让人抓把柄。
“……”贺总抬头看向池秘书,心中更谨慎了些。
既然池照雀能说,就代表应该确有其事,否则谎言一戳就破。
他笑了下,“池秘书,看来我还真不得不答应?”
什么东西都有保质期,要是生产的商品卖不出去,烂在仓库里,那才是大赔巨赔。
微缘的技术虽然没有顶级替代品,但平替也不少,效果虽然不如,但胜在价格优惠。
池照雀丝毫不谦虚,“您不会后悔。”
合作意向达成。
之后只要这位贺总有心,总能找到证据证明池照雀的说辞。
贺总却笑,低声对池照雀道:“不过,我愿意答应合作,并不是因为和韵条件优厚。”
“而是因为我忽然发现自己误判了和韵和谢氏的未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池照雀,又看了看那道还在马场里奔跑的身影。
“或许有朝一日,还得仰仗池秘书。”
池照雀皱眉。
临走时,贺总又顿了顿脚步,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池照雀道:“另外,池秘书既然能查到青木出了问题,就没查到谁在针对你们吗?”
“要知道,我为了池秘书,要狠心拒绝比你们还优厚的条件,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比他们还好?
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商业竞争,或许其中还真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池照雀心中思索,回过神才发现,那位贺总已经走了。
他抬头看向场内,便见场中两人还在跑。
事实上,两人已经跑过几圈,都是谢拂胜。
但韩寒枫会耍赖,第一局输了就说三局两胜,第二局又输了,又变为五局三胜,第三局还是输了,韩寒枫没了借口,开始耍赖缠着谢拂,非要胜一局不可。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去进修的马术?不能吧?最近也没看他来,难道脑震荡还能有这种功能?”韩寒枫已经疲惫不已,看着那跑了几圈却好像一点事也没有的谢拂,眼中尽是不敢置信,心中甚至跃跃欲试,想改天自己也撞个脑震荡试试。
“不跑了,不跑了……”韩寒枫认输投降,他是没力气了,任由工作人员来牵马。
然而等他下马,抬头一看,却见谢拂还在奔驰。
从远处飞奔过来,速度却没有降低分毫,分明是不准备停下的意思。
韩寒枫抬手挡了挡太阳,总觉得那家伙浑身散发的光芒比太阳还耀眼,“不是吧,还跑?明明都碾压我了,这是要把我踩在地上翻来覆去碾压?”
池照雀走近了些,有些想喊谢拂停下,跑这么久,他不累吗?
然而他只见对方速度不减飞奔而来,那仿佛,是在朝着他奔来,稍微走了一下神,就这一瞬间的走神,就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机会。
等到他想趁着距离近开口时,却见谢拂一弯腰,一伸手,下一刻,池照雀就被捞上了马。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随后紧接着的,便是心跳加速且紊乱,仿佛成了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重重的,清脆的,将池照雀的胸腔敲得震天响。
脑袋一阵轰鸣,五感封闭,一片空白,唯有后背那胸膛,炽热的温度仿佛也传递给了他,将他烧得滚烫。
池照雀手紧紧抓着马鞍,风声疾驰。
“喂!”
他喊了一声,可这声音刚喊出,就散落在风里,连他自己,都只能听见自己骨头的震动。
“池秘书,抓紧了。”谢拂垂首,俯身在池照雀耳边说,仿佛在说什么隐秘的悄悄话。
疾风灌耳,池照雀恍惚间听见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那不是风带来的,而是从身后那人的胸腔中传来,并没有经过空气,而是直接从二人紧贴着的部位震动传来。
他在笑。
愉悦地笑。
池照雀咬了咬发白的唇,半晌,才稍稍平复心情,有心思去看马上的风景。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在后退,路过的树林,绿色的草地,还是马儿的嘶鸣,若非是池照雀还能看见其他人,穿着现代的衣服,恐怕他都要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古代。
而他身后并非是个花花公子纨绔总裁,而是个肆意任性的少年将军,策马而过时路遇一名美人,便随意掳了去。
池照雀唇色渐渐由白变红。
谢拂只带着池照雀跑了一圈,一圈结束,他先跳下马,又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帮忙,自己将池照雀从马上抱下来。
等双脚平稳地踩在地面上,池照雀才感到一阵心安。
心跳却没能迅速停下来,他的耳边听到的最清晰的,还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池照雀抬头狠狠盯着身边扶着他的人,有无数会被屏蔽的话想说,却好似不知道该先说什么,便齐齐堵在了嗓子眼。
这家伙……
这家伙……
“谢拂,你太过分了,想要耍帅也好歹考虑一下池秘书的心情吧?你把他脸都吓白了!”韩寒枫率先指责谢拂,才不想承认他是被谢拂给帅到了,心里嫉妒。
工作人员上前关心道:“先生,您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看池照雀的脸色,似乎也没白,反而微微泛红。
池照雀摇摇头,“……我没事。”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虽然刚刚那一幕是客人的行为,但要是在他们马场里出事,他们多少也会有些麻烦。
“谢少,您刚刚的做法很危险,虽然您的骑术精湛,但是不建议刚刚的行为,会对您和这位先生带来巨大的危险。”
谢拂也没争执,而是乖乖认错,“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工作人员:“……”
合着还有下次是吗?
他觉得自己应该找老板提一下马场里多添一些规则,就是为了不让这样的客人钻空子。
韩寒枫好奇地问池照雀,“池秘书,刚刚谢拂吓到你了吧?他真的太不是个东西了。”
故意在他面前耍帅,真的太不是个东西了。
池照雀缓了缓,才勉强道:“还好,我就是一时没准备。”
韩寒枫:“……”
啧啧……
原本以为会有一个人跟自己一起吐槽谢拂,结果忘了谢拂这家伙是对方老板,员工能说老板坏话吗?
何况这还是当着面。
他同情地看了眼池秘书,拍了拍他的肩,真心实意感叹道:“做谢拂的秘书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想起谢拂还假装追对方,之后再狠狠甩掉,韩寒枫头一次觉得谢拂不做人。
小秘书太惨了。
池照雀扯了扯唇角。
他后知后觉谢拂还扶着他的腰,沉声道:“谢总,您可以松开了。”
谢拂犹豫,“你真的可以吗?”
“可以。”池照雀只觉得扶着自己后腰的那只手太烫,想尽快推开。
谢拂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那好吧。”
韩寒枫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走走,到时间了,说好了中午请吃饭,爷请客,随便点!”
附近有餐厅,环境和菜品都不错,走路也很近,只要几分钟。
然而池照雀刚刚迈出一步,忽然觉得腿软,差点没摔在地上。
谢拂及时扶住他,忍笑忍得并不成功。
“池秘书,刚刚是我的错,我很乐意帮忙的。”
池照雀也就是刚刚那一下有些腿软而已,现在适应了,就要拒绝,“不用了……”
“需要的。”
“不用。”
“要的。”
“我说不用。”
“你说不算。”
“……”
谁来把他带走!
韩寒枫坐在餐厅等啊等,就看见谢拂在远处和他那个小秘书拉拉扯扯,两人一个眉眼含笑,一个隐隐暴躁,一点也不像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上司和下属,反而有点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
韩寒枫摇头感叹,“太狠了……”
没想到谢拂对自己也这么狠,为了玩弄小秘书,竟然能做到这种份儿上。
原本还怀疑小秘书会看不上花花公子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现在看来,应该没有人能够逃脱谢少的魅力。
花花公子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
韩寒枫单方面看戏很热闹。
池照雀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和谢拂在马上的情景,吃了什么根本没感觉。
谢拂全程都在暗暗欣赏池照雀心不在焉的模样,根本没把这桌上的食物放在心上。
韩寒枫……韩寒枫吃瓜吃得很开心,还在偷偷跟朋友们聊天,将今天拍到的照片发群里。照片上的谢拂抱着池照雀骑马的模样,真的怎么拍怎么帅,他想选一张最差的,然而托手机太好的福,竟然一张都没糊。
最终只能勉勉强强挑了一张角度最差的。
饭后,谢拂和池照雀离开,韩寒枫朝他们挥挥手,“慢走不送,下次别来了。”
谢拂假装没听见。
他坐上车送池照雀回家。
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送到目的地,池照雀想下车时,谢拂才一把将池照雀拉住。
“池秘书,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本来有的,骑完马就没有了。
“有,谢总,我想请两天假。”
“什么假?”
“病假,受到惊吓,需要修养。”
“……”
“不批,好了,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没了。”
谢拂失笑,“池秘书,你好像还欠我一个奖励。”
“你不给,那我只能自己讨要了。”
池照雀皱眉转头,唇边却正好擦过温软的触感。
他下意识要向后仰,狭窄的座位却不给他避开的余地。
“对了,那人说得没错,今天确实在耍帅,所以池秘书,我今天是不是有点帅?”
不等池照雀回答,谢拂便堵住了他的双唇……
或许是不在乎答案,又或许,早就知道答案。
池照雀也不知道谢拂今天是不是最帅,但他知道自己此时的心跳最响。
也最快——
第320章 总裁的俏秘书8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 恰巧谢拂停车的地方头顶的电灯出了故障,一闪一闪,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闭上眼的情况下, 人的其他感官会变得格外敏锐。
一开始只是谢拂主动,池照雀被动接受。
不知从何时起,一个人的游戏成了两个人的共舞,池照雀嗅着谢拂身上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明明本该令人头脑清醒,神清气爽, 他却觉得这味道诱人非常。
否则他又怎么会在此时乱了心房。
池照雀并没与人接过吻,但当遇到令人心动的人时,即便没有经验,有些事仿佛也与生俱来, 天赋异禀。
过了不知道多久,二人才渐渐退开, 却依旧靠得极近,额头轻触。
池照雀听见自己明显加重的喘息声,他微微闭眼,缓了缓心神。
谢拂舔了舔唇上被池照雀咬破的伤口,伤口渗出些许血珠,衬得他的唇越发妖冶诱人。
“池秘书,看来你吻技有待加强。”
池照雀推开他,淡淡道:“不如谢总身经百战。”
天地良心,池照雀说这话时真没生气,真要是在意, 方才就不会回应。
但谢拂莫名觉得对方就是在嘲讽,难道这就是心虚时总会胡思乱想?
一下子说得话题难以继续, 池照雀下车,对谢拂道:“有劳谢总送我回家,路上小心,周一见。”
说罢,转身进了单元门。
背过身时,那平静的表情忽然绽出些许笑意。
等看着人进电梯,谢拂才低头思忖,心想自己刚刚是不是被白嫖了。
还是翻脸不认人那种。
周一到公司,池照雀就收到了微缘那边递来的签约意向,动作倒挺快。
他想了想那天贺总的话,有心将青木调查了一下,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到底是同行,从前或许双方公司之间有过利益冲突,但到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份儿上,还真不至于。
池照雀低头沉思,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谢总来了!”
池照雀下意识抬头,就看见谢拂从出入口那边走过来,脚步轻快,还向路过的员工打招呼,“早上好。”
“谢总早!”
路过池照雀前面时,弯了弯眉眼,“池秘书早!周末休息得怎么样?”
池照雀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多谢谢总关心,休息得很好。”
“那就好。”谢拂意味深长笑了笑,遂进了办公室。
“池秘书,谢总好像心情很好,难道是知道签约顺利这事了?”一个秘书小声问。
池照雀:“……你对谢总有什么误解?”谢拂根本不是会因为公司顺利而高兴的人,他分明是因为……
垂下眼睑,收敛神色。
“也是……”那位秘书也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脑子抽了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多半是因为周末在马场玩得太开心了。”她说。
池照雀挑眉,“马场?”
“是啊,前两天谢总特地让我预约了马场的行程,应该是带谁去约会吧,果然人谈起恋爱来就是不一样。”这位秘书还不知道他口中的约会对象就在眼前,还在八卦地猜测这回谢总的对象是谁,什么身份,什么风格。
池照雀听了一会儿,就好心提醒道:“邹秘书,该工作了。”
邹秘书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刚坐下,就被人从身后拍了拍。
她回头看过去,小声问:“干什么?”
一位专门负责公司对外联络的秘书偷偷举起手机给她看。
只见他朋友圈有个叫顾二的人转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字只有三个字:啧啧啧。
转发的那条朋友圈是一个人在吐槽某人装逼小心遭雷劈,配了张图,上面是两道身影亲密地坐在马上,虽然镜头有些远,但依然能清晰分辨出那马上的两个人的样貌。
邹秘书下意识往池照雀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打了下自己嘴巴。
让你乱说!
回想起自己刚刚还说什么约会,什么女朋友,邹秘书就担心自己会被穿小鞋。
不至于吧……一个玩笑而已,不知者无罪。
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你干嘛?”
“没什么,就是觉得嘴巴有点痒。”
这两人无论是谁,即便看了照片,也没有乱想。
实在是这位谢少从前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交往的对象从来都是女生,也没有过任何有关于同性纠缠不清的传闻。
大概除了接吻和床照,其他都不会动摇他们的想法。
传阅这张照片,也只是八卦而已。
中午,谢拂掐着点放下游戏,出来走到池照雀面前,敲了敲他的桌面,“池秘书,该吃饭了。”
几分钟后,两人出现在食堂,池照雀看了一眼,随便找了个窗口排队,谢拂却将他拉过来,“我想吃四号窗口的照烧茄子和糖醋排骨。”
池照雀默默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餐盘。
谢拂表示想吃的有点多,一个餐盘装不下,“池秘书你多打点,一起吃。”
池照雀默然无语,半晌才道:“下次还是点外卖吧,或者家里做了送来,想吃什么都有。”
说完这话,他便默默站到了四号窗口的队伍里。
等打完餐找位置坐下时,池照雀看了一眼谢拂的餐盘,却见里面的菜是自己常吃的。
这人还十分大气地说:“我吃你的,你也可以吃我的。”
池照雀:“……这和我打我的你打你的有什么区别?”
谢拂振振有词,“池秘书难道不知道,吃别人碗里的东西会更香吗?”
池照雀觉得他是还没吃就撑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令附近的人再一次了解到,这两位关系是真的变好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聪明能干的池秘书会和不学无术的谢少相谈甚欢?谢氏太子爷又为什么会接受这位亲爹派到他身边约束他的钦差?
一切都是未解之谜。
“今天我爸在家,要不要上我家去?”谢拂邀请道。
“你不是很崇拜他,很想听他讲生意上的事吗?”为了把人拐回家,卖亲爹卖得毫不犹豫。
池照雀抿了抿唇,“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这有什么,到时候让司机送我们,你不用开车,还可以在车上睡觉。”谢拂这回想起来家里有司机了。
池照雀没答应,也没反对。
只是当下午下班后,坐上了谢拂的车。
谢爸爸回国这些天,忙着处理公司堆积的事务,一直没什么空闲休息,经常都在公司附近的房子起居,很少回别墅。
今天有空回来,本来想跟儿子说说话,谁知对方回来,把池照雀也带了回来。
“小池来啦,坐。”谢爸爸招呼道。
文伯看了眼池照雀,又看了眼谢拂,转身进厨房准备瓜果茶水点心。
“谢董,不请自来,真是抱歉。”池照雀从前面对谢爸爸,态度淡然自若,但今天在对方面前,要比从前沉默规矩不少。
还下意识看了谢拂一眼。
“什么不请自来,我的邀请不是邀请吗?”谢拂不满道。
“池秘书,你总听我爸的话,这可不行,明明我才是你顶头上司。”
“你还好意思说,公司什么事不是小池帮你做帮你管的?你这个顶头上司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羞愧。”谢爸爸一听儿子的话,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把池照雀安排在谢拂身边,本来是想让对方辅佐谢拂,毕竟做生意这种事,除了理论知识,更重要的应该是实战经验,哪怕谢拂没学相关专业,只要有人带,也能积累经验。
可这家伙倒好,不喜欢他安排的人,为了不干活还把所有事都推在对方身上,成了现在这样。
不过,看儿子能请池照雀上门做客,看来这两人关系应该有所缓和,或许他之前的想法还有可能实现。
“能者多劳,池秘书那么能干。”谢拂一点也不惭愧。
“我去看看厨房晚饭做什么。”说罢,他转身离开。
剩下池照雀和谢爸爸攀谈起来,两人都是聊的公司上的事。
谢拂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正事儿没干,提前试菜这事儿倒是没少干。
等出来时,就见客厅只剩下池照雀,“我爸呢?”
“去书房了。”
家里只有一个书房,原主也不是什么喜欢看书的料。
谢拂在他身边坐下,将刚刚从厨房里顺出来的一颗虾丸喂进池照雀嘴里,上面还带着刚出锅的灼热温度,一口下去,满口鲜香。
池照雀看了眼谢拂的手,见他指腹泛红,伸手摸了摸,还能感到那格外烫人的温度。
谢拂反手握住池照雀,“池秘书,我好心喂你,你却趁机占我便宜,没有这样的。”
池照雀不搭理他,却也没推开他。
谢拂见他不搭腔,便又转移了话题,“改天把我卧室隔壁的客房也改成书房。”
池照雀眉心一跳,看他道:“谢总年过23,终于想发奋图强了?”
“我还需要发奋图强吗?”谢拂大言不惭。
那修什么书房。
谢拂捏了捏池照雀的指尖,池照雀垂眸看着两人缩在沙发缝的手。
“总有人要用。”谢拂意有所指。
池照雀面上不动声色,心却如明镜。
晚餐因为不知道池照雀要来,多加了两道菜,上餐时间晚了点,等吃完后,时间也到了晚上八点,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谢爸爸出言表态,“晚上开车不安全,今晚就留下,等明天让司机送你和阿拂去公司。”
“谢谢谢董。”池照雀并未拒绝。
晚上睡客房,佣人收拾出来的客房,正是谢拂隔壁那间。
刚进去时,池照雀就想到了谢拂说的要把这儿改成书房的话,没忍住笑了笑。
谢拂收到几个朋友邀请打排位,打了一个小时,他便丢下游戏,“不来了。”
“不是,谢哥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能带哥几个飞几次,就这么不来了?你现在又没对象,不至于这么早睡吧?”
谢拂:“谁说没有?”
“??????”
几人回想起之前谢拂和池照雀共骑的图片,心想不会吧?玩这么大?
他们还以为谢拂真和韩寒枫说的那样,是为了耍池照雀,纷纷觉得谢拂为了搞那位池秘书,玩得太认真了。
以前那些女朋友都没这么认真过。
众人私下讨论起来,“之前那个打赌,还能改选择吗?我琢磨着谢哥付出这么多,多半是要多耍那池秘书一段时间,想把时间改长点。”
“买定离手,哪有反悔的。”韩寒枫无所谓道,“你们看我就从来不慌。”
“……谁像你那么无聊,把钱丢着玩儿。”虽然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
韩寒枫:“你们就是嫉妒。”
“……”
“对了老韩,你那天亲眼看见他们骑马,感觉怎么样?我怎么看着还挺和谐的?”
“什么和谐,那池秘书是被吓到了,坐在马上都不敢动,下来还腿软出丑,啧啧,你们都没看到对方气到不想搭理老谢那模样。”
“……”奇怪,怎么更像打情骂俏了?
“总之,我看那池秘书是逃不出老谢的手掌心的,唉,造孽啊。”
“怎么你还挺同情那小秘书?那你为什么不去通风报信?”
“他谢拂造孽,关我什么事?当然是看戏更重要啦。”
被他们认为造孽的人去浴室洗完澡。
此时别墅楼上除了几个卧室还亮着灯外,也就是走廊还亮着灯,楼下还隐约传来佣人收拾厨房的声音。
池照雀从浴室出来,发现房间里原本开着的灯竟然关了。
他挑眉看向床的方向,见被子鼓起来,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他屏息凝神,放轻脚步,小心翼翼朝着床走去,手抓着被子的一角,想要迅速掀开时,忽然动作一顿,反手用手肘向身后抵去。
“池秘书,小心些,要是伤了我,可是要负责的。”
那人语气中带着些许随意任性,明明没笑,却字字都听着像是含着笑意。
“擅闯房间,谢总要不要先解释一下?”
他这么说着,随手拉开被子,却见里面藏着个枕头。
好一个声东击西。
以前他只觉得谢拂是草包,现在发现对方还挺聪明,只是这聪明劲儿没用对地方,令人好气又好笑。
“有什么可解释的,整个别墅都是我家。”谢拂毫不在意道。
池照雀:“……”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规规矩矩。
谢拂从身后抱住他,两人都刚洗完澡,穿着浴袍,这样的距离,轻易还能嗅到对方身上的香味。
那是沐浴露带下来的香味。
谢拂只是抱着他,并没有其他动作。
池照雀一开始还有些僵硬,片刻后,倒也放松下来,任由谢拂这么抱着。
直到房间里传来一道声音。
“主人,睡觉时间到,睡觉时间到……”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床头亮起来的手机。
谢拂伸手拿过来,看了眼时间,才十点。
“池秘书原来喜欢这样的闹钟。”
池照雀将手机拿过来,关掉闹钟,“要睡了,谢总,你该走了。”
谢拂抓着他的手,“不想走怎么办?”
“你还可以爬。”池照雀面无表情说。
谢拂:“……”
好狠的心。
“要我走,总要给点甜头吧?池秘书,你那么聪明,那么会做生意,总该知道无利不起早,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想要人做事,总要诱之以利。”
谢拂将下巴靠在他肩上,歪头看他,“你打算用什么引诱我?”
说话间,呼吸倾吐在池照雀脖颈,忽轻忽重,时有时无,却勾得人心痒。
池照雀不用看,都知道谢拂此刻的模样,必定是眉眼狡黠,像只干坏事的妖精狐狸。
令人明知道他心怀不轨,却依然会被引诱,想将对方勾得永远留在身边。
“你想要什么?”
池照雀将问题抛给他。
谢拂默默将怀抱他的动作收紧,轻轻长叹一声,“池秘书,将主动权交给对方,可是生意场的大忌,要是我没有良心,你可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说得,好像他很会做生意似的,分明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少爷。
“你会吗?”
池照雀神情自若,似乎并不担心。
谢拂感受着他的心跳,发现他还真是淡定从容,没有丝毫紧张。
原本只是想逗逗的谢拂忽然改了主意。
他凑到池照雀耳边,小声道:“我当然……”
“不会像别人那样,恨不得从池秘书身上剜下一块肉。”
“毕竟我又不是商人。”
“不过……”
“我不是商人,却也没有良心。”
说罢,便吻上池照雀的脸颊,又一路从脸颊,慢慢下滑,到下颌,又才往上吻住对方的唇。
夜色正浓,窗外的月亮高高挂起,像守卫人间夜晚的神明,无悲无喜,却照亮着人间一切的悲喜。
谢拂和池照雀都只穿着浴袍,还是系着活扣,腰间的扣子极容易解开,
池照雀也不知怎的,吻着吻着,他的小腿便碰到了床沿,这一情况令他忽然想起上次在别墅,还是在谢拂房间,也是这样,谢拂咬上了他的锁骨。
说是咬,但其实更像是爱抚,一点也不疼,甚至因为他推得快,连一点印子都没有,只有一片濡湿。
上次池照雀还在推开,这才多久,却全然改了态度。
而这和上次截然不同的场景,却都带给了池照雀同样的感觉。
他非但没有推开谢拂的亲近,甚至还有意迎合。
他攀上谢拂的脖颈、后背……手不由自主轻轻抚上那细腻温热的肌肤,谢拂亦是如此。
身体微微战栗……
当晚,谢拂到底没从这儿出去,两人在床上相拥而眠。
早晨醒来时,池照雀一眼便看见两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留着斑驳痕迹。
只是到底还有理智,顾忌着今天还要上班,痕迹都在并不明显的地方,衣服一遮,轻易便盖去。
等池照雀从床上下来,谢拂还翻了个身,不想起床。
“谢总,再不起来,就要被人发现你昨晚不在房间了。”池照雀提醒道。
谢拂无所谓道:“发现又如何?我本来也不在。”
池照雀:“……”
“我在意。”
他将谢拂拉起来,见谢拂满脸慵懒,故意道:“昨晚都只是点到为止,又没做到底,谢总就这么累,怕不是身体太虚。”
谢拂:“…………”
就算是为了证明身体不虚,他也要赶紧支棱起来。
“药可以乱吃,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谢拂意味深长道。
池照雀看了他一眼,转身默默进了浴室,有些事,还是以后找机会证明吧。
谢拂咬了咬唇,心中忽然有些后悔。
成年人,还本就双方暧/昧,意乱情迷这种事很正常,但是碍于没有作案工具,最终只能点到为止。
这件事告诉我们,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事实证明,池照雀刚才就是危言耸听,两人先后从房间里出去,并没有人发现他们昨晚狼狈为奸,暗通款曲。
一起去公司上班,也没有吸引公司其他人的注意。
谢拂只听到有人感叹,“谢总和池秘书感情真好。”
一种锦衣夜行的感觉,莫名令人不爽,不,应该说是不满足。
他看向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池照雀。
嗯,想告诉别人,这人是他的。
只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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