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听老师的话,做个洒脱的人,季篆挖坑埋种子几乎毫无心里负担。


    可埋完第一个坑,撒了第一把之后,她又觉得这样种似乎太过潦草,不太符合自己一贯的审美。


    于是季篆停下手里活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空旷土地,然后决定应该先把能清理的杂草都拔光,再开始种手里的菜。


    一刻钟之后,杂草都清理完了。


    季篆看了看还算平整的一块地,还是不满意。她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为了美观,得动手把适合的地方修正出田垄成模样。


    系统冷眼旁观了一阵就看不下去了,“你要不要这么龟毛?这种种子什么样的地种下去都能生长的。”


    “规划的好看点,我看着舒坦。”季篆自顾自忙得不亦乐乎。她至今奉行的原则是,如果能动手把一样东西变好看,那就尽量动手让它变好看。


    没有合适的开荒工具,她就把略尖利点石头和强干点的树枝用藤条做的绳子绑在一处做锄头,废了半天功夫,修正出了一块十几坪左右的菜园子。


    季篆不只是个敏捷性选手,力气功夫上她也还算擅长。至少在与她同一届的所有刺客学院的学生中,力气上还没有能赢过她的。


    而且她找的这块土地还算松软,所以才不会只做了半天功就把自己给累瘫。


    终于都忙活完,季篆吁了口气,揉了揉肩膀,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嘴角挂上满足的笑。有蔬菜吃,能补充维生素,即使要在山里过十天半个月,她也能忍得下去了。


    至于位面局的惩罚,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你确定要种这么多?”系统大概估算了一下季篆划出的土地,怀疑道。它们在这里最多停留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任务继续,这里留下太多外来者的痕迹,肯定会被人怀疑。


    季篆笑了笑,“走之前我会把这些都带走。”她的饭量不小,种的太少怕是不太够吃。如果只撒一点下去,也不太对得起她刚才一番辛苦。


    都收拾好了,她开始翻找自己背包里的换洗衣物,打算去旁边的河里梳洗一下。环境虽然简陋,但是保持整洁的习惯不能丢。


    系统默默吐槽:“都什么时候了还臭美。”它之前的主顾可没这么多毛病,他们对生活环境的要求都是能吃能睡就好。


    季篆完全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自顾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她对于不顺耳的话会自动过滤,当做耳旁的风任起吹散。


    梳洗之前她还接好了一翁水,打算一会儿再从河里捕条鱼,搞个鱼汤喝。


    见她这么悠哉,系统凉凉道,“你这究竟是来做任务的,还是来度假的?”


    除了跟它绑定的空间,她自己的背包里竟然还带了军用帐篷、净水用的碘片,以及一双筷子。锅碗瓢盆倒是没带,但前两天为了有东西煮汤盛汤,她还费力烤了两个陶罐陶碗。


    眼见它蹬鼻子上脸,季篆漫不经心道,“我也想做任务,但某统不跟我商量就私自换燕国地图,导致我现在流落荒山,我能怎么办?”


    系统被她挤兑的窘迫,尴尬之下只能奋起反击,“什么荒山!这里是骊山,是皇家园林。你回头看看这风景,看看这山水。要不是这儿风水上佳,嬴政会把自己陵寝建在此处吗?不识货!嬴政要是知道你嫌弃他选定的陵寝之地,肯定会叫人把你…”


    季篆要抬脚的动作一愣,皇家园林也就意味着…


    但她转念一想,即便是皇家园林,骊山这么大,自己不至于恰好倒霉到这个时候碰见嬴政出游。


    想必他此时正为自己被刺杀之事恼羞成怒,大约也不会有心情来这里游山玩水。而且如果他能来,还能好省得她费工夫再去找他。说不定利用这里的地形做个埋伏,顺利就能把任务完成了。


    这么一想,她随即便把这种担忧抛之脑后。


    可季篆大约是忘了,除了为自己的藏身之地忧心之外,她或许还有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后果要承担。


    这后果说起来也不甚严重,只不过就是有吃不完的蔬菜而已。


    在季篆豪迈播种之后,现实完美验证了系统果然没有吹牛。种子洒下去后不用浇水,不用施肥,三天就已经长得硕果累累。


    凡是动手之事,季篆都十分擅长。收割好蔬菜,她又把自己提前打的两只兔子收拾好,从系统那里要到作料也用树叶做的小盏放好。


    万事俱备,季篆看着自己收获的蔬菜十分欣慰。只要再把生菜洗干净,她就可以开始大快朵颐,解决憋屈多日的吃饭问题了。


    系统见她洗完了菜,又不慌不忙的翻动火堆,嗤笑着调侃,“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它可是亲眼见证了她当初撒的时候有多豪迈,而眼下它们临时扎营的这块地虽然空旷,但怎么也有十几坪,如今竟都她被种满蔬菜。一个人胃口再大,半个月内也不可能把这几十斤的蔬菜都吃光吧?


    “吃不完带回去给同事们尝尝新鲜。”


    未经污染的土地现长出的青菜,肯定比位面局的温室里靠营养液栽培出来的好吃。而且这还是她第一次出任务,不给师长们带点伴手礼回去说不过去。


    季篆将火堆儿熄灭,待到里头一点火星子都没有了,才不紧不慢地把烤架上的兔子取下。


    等肉晾凉的时间她也没闲着,把自己从树上掏到的蜂窝取出了点蜂蜜,小心翼翼的淋在了肉上。


    “还挺会吃。”系统撇嘴。


    见季篆就是不理它,它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开始去看周围的风景,自己给自己找乐趣。


    只是看着看着,某样被忽略已久的事情从它程序做出的大脑中闪过。


    系统语气古怪道,“阿篆,我有个小疑问哈。”


    “什么?”季篆专心致志淋蜂蜜,想到马上就可以吃好吃的,平时习惯了维持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罕见地笑出了酒窝。


    “你说,这会儿真正的‘荆轲’在干什么呢?”


    季篆正忙活的手不自觉一顿。


    一个月之前,她用系统给的马甲换了身份,在月黑风高之夜,偷袭了当时已经被太子丹说服的荆轲。为防止他半道儿醒来破坏自己的计划,她把人打晕之后还给硬灌了半盏迷药下去。


    接着她又仗着自己身手好,趁着夜色把人运到蓟城外,藏在了距离官道甚远的一处乱草堆里。她当时急着换身份,打人的时候下手有点重,把他扔到草堆里的时候,动作也有点粗鲁。就…


    现在想想,三月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晚上温度还挺冷的。若是不好好保暖,可能要被冻坏的。


    季篆努力回忆了一下她当时扔下荆轲的环境。


    荆轲…还活着吗?她这…算不算误杀?


    季篆忍不住捂脸。


    清理“嬴政”的行动失败之后,她满心都是后面应该怎么办,尤其后来系统还告诉她,只要处理好叛徒,完成任务后会有接班的同事继续处理这种bug,她就再也没操心过荆轲之事。


    再后来…就把荆轲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季篆回忆一圈,心里越想越自责。


    虽然来之前她已经知道,无论如何,她代替荆轲刺杀成功,愤怒之下的秦国一定会派兵踏平燕国。燕国最后一定会灭亡,荆轲身为燕国流民,迟早也会被找到,会被愤怒之下的秦军给凌迟。


    但眼下,她李代桃僵的计划没有成功。荆轲没有出现在嬴政的面前,他没有执行燕丹的计划。一个义士没有以义士的名声离开人士,以后也不会在史书中得到他应有的赞誉。


    想到因为自己的莽撞让一个侠义之士失去自己的名气,很可能还大概率冻死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季篆十分难受后悔,“我该把他藏在一个好点的地方。”


    “得了”系统看惯了她平时的万事不过心,对她如此纠结反而不太习惯,“对于历史来说,他早就是死人了。你也不用自责。”


    眼见季篆没有反应,它难得好心的劝道:“你往好处想,说不定他身强体壮,现在还活蹦乱跳呢?”


    季篆叹了口气,“最好是这样。”


    但再细想,她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便起身,在距离自己的菜地不远的地方又开始动手挖坑。


    系统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季篆身上气压很低,“给荆轲立个衣冠冢,希望后人能看到这里,依旧把他当做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义士。”一个宁愿舍弃生命也要完成别人嘱托的义士。


    “...”把嬴政的陵寝旁边给刺杀他的人立衣冠冢,你可真有想法。


    那…


    事实真如季篆所想,荆轲被意外冻死了吗?


    当然没有。


    事实上,季篆披着“荆轲”的马甲出发三天之后,真正的荆轲就已经醒了。


    他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发现完好无恙,就立刻动身回到了蓟城。


    只是,为防太子丹怪罪,他回城后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去太子丹面前汇报自己此前失误,而是去找自己的好友高渐离。


    当他浑身污浊出现时,饶是高渐离一贯处变不惊,也被他几乎算是从天而降的“惊喜”,吓出了满身冷汗。


    “荆兄,这是出了什么事?”高渐离惊愕道。问话的瞬间,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个遍,“莫不是那秦王在燕国外设了埋伏,才导致荆兄如此落魄?”


    “我没有依照太子的吩咐,前去刺杀秦王。”明白自己处境不佳,荆轲心情沉重。


    “什么!”高渐离震惊的看着他,“可是,那日我亲眼看你上了马车,与秦舞阳一起去了咸阳。”


    “那不是我”忆起自己被人打了闷棍,荆轲眉心迅速拧起,“只是不知他扮作我究竟有何目的?”


    高渐离听他这么说,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一个不知道目的的陌生人,突然对自己的好友动手,怎么想怎么怪异。


    他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无论如何,荆兄都不能在此处待下去了。燕丹此人心思阴沉,表面和风细雨,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可你我都知道,他这不过是用人之际做给旁人看的。”


    因着这几日都在为挚友忧心,他眼里的疲累完全无法掩饰藏,“但他若知道你却完全不照他的计划行事,一定会换了嘴脸。”


    想起燕丹的阴毒,他眼中又添紧张,“说不得那替你的人失败之后,他还会把罪名强加在你头上,命人在燕国之内追捕你,再把你交给秦国以泄愤。”


    荆轲不用细想,也知道好友这话并非空穴来风。从参加宴会时自己仅仅看了一眼侍女的手,燕丹就吩咐人把那姑娘的手剁下来送给他这件事儿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真正心狠手辣之人。


    想到自己被燕丹逼迫去刺杀秦王,荆轲的眼底不禁蔓延出悲凉之色。天下之大,或许再无他容身之处。


    高渐离见好友如此伤情,内心却比方才镇定不少。


    他从衣袖中掏出身上所带全部银钱,递到荆轲手中殷殷嘱托道:“我方才细细想过,眼下若论哪国有与秦一争之力,唯有齐国尔。荆兄带上这些银钱,往齐国去吧。到哪里隐姓埋名换个身份,过平淡的日子。”


    想想如今秦军屯兵在易水附近,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他不仅悲叹道:“再过几年,若是燕国灭了,我便去投奔你。”


    荆轲被他的意气感染,霎时间双眼便眼尾泛红。他看了看手中银钱,再看看好友一身素衣,鼻腔更是一酸。抿唇与高渐离对视了好半晌,他才依依不舍道:“兄保重,吾在齐国等你。”


    二人此时在一处离主道十分偏远的客栈中。


    荆轲突然出现时高渐离毫无防备,又不能这样把人带回自己的住所,只能就近找了家客栈,关起门来说话。


    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隐秘,却不知这番话,早就被时刻在暗处盯着高渐离的,太子丹的隐卫全部听到。并且,隐卫很快就把打听到的消息转告给了太子丹。


    初听消息,太子丹大为疑惑,“你可有听错?”他亲手把樊於期的首稽递给了荆轲,又亲眼看着荆轲上了马车。


    从蓟城到咸阳至少要一个月,眼下这个荆轲是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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