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视线死死定在姚贾身上半天,本指望自己一向宠爱的儿子说句话缓解一下气氛。却不料他把视线转到儿子身上时,只看到一张比自己还有阴沉的脸。
指望不上。
燕王无奈,只能自己抚了抚胸口,压下怒火故作方才无事发生,“秦使莫急,此事寡人一定会给贵国君王一个交代。秦使远道而来,一定舟车劳顿,不若现下暂去驿馆歇息。待寡人查明之后,一定会将贵国所求之物双手奉上。”
形势逼人,燕国跟秦国翻不起脸色,眼下还是先圆过去再说。
姚贾做使臣的年头不短,自然也知道谈判应该张弛有道。他很清楚,再强逼下去,燕国这个糟老头被逼急了破罐子破摔,他未见得能得到什么处。
他冷哼了一声,终于肯给面子顺着燕王的台阶下,“那本使就再等几日,还望国君一定要惦记好此事莫再疏忽了。若是燕王再忘了,秦国与燕国面子上都不好看。”
说罢,便摔袖而去。
燕王见他不再咄咄逼人,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随即朝旁边使了个眼神,侍从心领神会,小跑着跟上了姚贾。
不大会儿,殿内便只剩下父子二人。
“说罢,到底怎么回事?”燕王盯着燕丹问道。他不问朝政日久,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究竟做了何事。
恰巧燕丹确有私心,便极力吩咐上下,把这件事儿对燕王一瞒到底。
燕丹脸色僵硬,不敢与燕王对视,只强装镇定道:“儿子不知父王所问是何?”
“那秦人都要逼迫寡人去为那嬴政小儿做马镫了,你还敢说不知道!”燕王怒之下,拿起案俎上的竹卷就摔向燕丹。
燕丹不敢偏头躲开,脑门上硬生生被砸出了一个大包。
燕王早就过了不惑之年,尤其这几年沉迷女色,身体每况愈下。这一番发泄,已经用去了他大半的力气。
他虽然老迈,但面对自己的不听话的儿子,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君王霸气几乎瞬间就恢复。
盛怒之下,他本来昏聩无神的双眼,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国之君才有的威赫,“寡人给你三日时间,把秦国使臣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如若过了三日你还拿不出,这太子之位你不坐也罢。”
听到对自己一向爱重的君父如此直接,燕丹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父王!”
燕王冷笑,“寡人不只你这一个儿子。若用你的项上人头能再保燕国五年国运,寡人不介意把你献给秦国。”
儿子和国家孰轻孰重,他不用比较心中也有谱。
燕丹听到这诛心之言,顿时难受到目眦欲裂。
“父王..”重重打击之下,燕丹心头压抑已久的怒气已顶到肺腑之间。
都是嬴政害的。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秦国使臣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几番羞辱。
燕丹含恨瞪大双眼,眼下的情景,又叫他想起在秦国做质子时那段不堪的时光。
“滚出去,这几日,别叫寡人看到你。”燕王看着他不知悔改的态度,颇有些嫌弃道。
眼看自己再说下去,就要被君父直接舍弃,燕丹再不敢久留,失魂落魄的走出燕王宫。
出来后,他连一旁对着他满脸嘲讽的高渐离都顾不上搭理。
而此刻,休假时间已过的季篆,正在收拾自己包裹。
系统的马甲完全恢复,她马上就可以接着使用,再回到咸阳宫里了。
系统又检查了一遍装备,开始一本正经的交代这次马甲的使用规则,“你记住,不可以距离叛徒一千五百米以上,否则这马甲会自动失效。任务成功之前,不可以轻易脱下马甲,否则你的身份暴露,一定会被他五马分尸。”
季篆手脚不停,一寸寸的在菜地的田垄间挪动,“还有呢?”她得把自己种下的蔬菜旁摘完才行。
“不要轻举妄动。”系统一改往日的不正经,认真道:“这次我不会再不经你同意替换你的东西了。但是你行动之前一定要跟我打招呼,否则我没办法及时启动逃跑装置。”
“嗯嗯,我知道。”季篆老老实实点头。
她虽然自觉十分配合,但系统看她手脚不停的样子,还是大发脾气,“这么关键的时刻,你能别忘想着这片菜地吗?”
“不能留下痕迹。”季继正在跟一大颗生菜较劲,被它夹枪带棒的讽刺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来不及了。”系统不耐烦道,“现在任务要紧,这里的东西交给后来接班的人处理吧。”
因着自己之前贪嘴,不小心给后来的同事留下烂摊子,季篆不禁有点心虚。面对系统,她难得理亏。
她停下手中动作,心平气和建议道:“我想了想,用刀还是有点显眼,不利于任务成功。不如这次我们换个方式,我做点好吃的,然后用毒药毒死他吧。”
距离不能超过一千五百米,她能想到的身份,只有嬴政跟前的内侍。一个内侍给君王传膳食,合情合理。假如不趁此机会做点什么,真的浪费她苦心种下的菜。
“你说毒就毒?”系统被“毒”这个字惊到,愣了三秒,转而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你等下啊”它回了季篆一句之后,然后在程序中认真翻找起自己的空间来,“我记得之前应该有剩的,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它难得有这么焦急的时候,季篆也不禁跟着好奇,“你找什么呢?”
“先前上一个雇主留下的毒药”系统边翻边回道,“我记得还有剩的,不知道放在哪里了。”翻了半天它激动道,“找到了找到了,你打开你的手环,那个东西在第四层空间的最上面。”
季篆拍了拍手里的灰尘,用手指点了下手环,等出现虚无的空间之后,才依照系统所言,翻找起来。
没多大会儿,她果然在里头找到了一个红色的小纸包,“这是什么毒药?”
“这是后世传说中一剑封喉的鹤顶红”系统仰着下巴骄傲道,“我上一个主顾是个药剂师,这东西是她顺手做出来的。我们一起完成任务之后,她为了给我俩坚定的革命友谊留个纪念品,就把这东西送给我了。”
季篆凑近鼻尖闻了闻,挑眉道,“无色无味?”
“识货。系统傲娇道,“我当时亲眼看着她做的,用的都是最有毒性的药材,任何人喝下去,绝对都挺不过一个时辰。”
季篆把东西塞回包里,不动声色道,“氯化*氢,这东西我也会做。”说到自己的专业技能,她这好胜心莫名就上来了。
为了让她们适应不同朝代,也为她们的刺客身份做掩饰,刺客学院的课程包罗万象,大到打铁做武器,小到拿针线绣花,样样都要学。
而且为了保证每位毕业生附和位面局的要求,制毒还是其中最关键的一个课程。
“你也会?”系统不太相信,“我怎么没见你做过?”
季篆抿嘴笑道,“到了咸阳宫,我做给你看。”
“切!”系统撇嘴,“吹牛不上税,你只管空口说大话就是。”
季篆也不与它争执,看了看腕上的手环,沉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准备好了。”
说起正事,系统精神一震,“准备好我就倒计时了啊。”
季篆背起自己的包裹,低头对着脚下没有摘完的蔬菜叹气,“可惜了。”
她走的仓促,这些蔬菜大抵会被来接班的同事全部清除干净。不能给老师带伴手礼,太可惜了。
看完蔬菜,她又对着不远处自己为荆轲立起的衣冠冢鞠了个躬,“前辈,等我拿下‘嬴政’带来给你看看。”
“...”带嬴政到自己的墓地来看仇人的衣冠冢,你可真有才。
系统被她搞得很无语,“别磨蹭了,我程序都进入倒计时了。”
季篆将背包,完全备好,开始闭目等待久未的昏沉。她的耳朵里已经开始响起了机械的报时之声:“三…二...”
可“一”字还没到,她就又听到了一声尖利的质问,“什么人!这里可是骊山,何人敢在此胡乱造次?”
季篆睁眼要来擒住她的守卫灿然一笑,下一刻,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只剩那两手抓空的守卫,呆呆的站在原地。
眼看着自己快要抓住人的守卫满眼不敢置信,他又挥了几下手,确信自己手中再没有任何实物。他目瞪口呆原地转了一圈,一瞬间不太相信自己刚才亲眼见到了一个女子就站在自己身旁。
不对,她不是一个娇俏女子,或许是什么厉鬼山精才对。
这名守卫因着训练有素,又经过沙场血战,倒还算镇定,没有对着空山大吼大叫。而是把脚下未见过的蔬菜摘了几颗,然后大步回去向自己的上司复命。
这些都是那女子逗留此处的证物,他要拿回去给上司好好看一眼。
他着急回去向上峰回禀,自然没注意到,距离菜园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土堆,上面还差着季篆亲手做的,“荆轲之墓”的木碑。
不到一个时辰,这些被完好保存的“证物”,就经过守卫之手,递到了嬴政的跟前。
“有人擅闯骊山?”嬴政眼眸复杂地紧盯着中郎将手里那几颗,还带着水滴青菜看了一会儿,语带怀疑道:“还胆大妄为地在那里种下了此物?”
身负守卫王宫安危指责的卫尉霍征单膝跪地,语气严肃道:“臣不敢妄言,所以才将此物呈给陛下,请陛下断夺。”
嬴政又看了几番那颗青菜,一向凌厉的俊美脸庞上,露出难得啼笑皆非的表情,“那女子不知道,骊山是寡人用来造陵寝的地方吗?”
霍征认真想了一会儿,眼神里的谨慎之色不减,“臣斗胆猜测,那女子或许不知。”不然也不会真的这么大胆,敢在他们陛下的陵寝边上种菜。
“此事是臣失职,还请陛下责罚。”说到底骊山也是他的手下需要巡查的职责范围之内,就这样让一个女子擅闯进去,是他失职。
嬴政抬手制止了他请罪的举动,然后手指捻了捻其中的一颗菜叶,玩味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霍征听到发问,盯着那青菜辨认了好半晌,发觉好像不是他平日常吃的几种青菜之一。他尴尬道,“臣不知,底下人说,这些都是那女子留下的。”
嬴政对他这回答稍有失望,“若是能现场把这女子捉住,叫她亲口告诉寡人就好了。”敢在他的陵寝里种菜,可真是古今第一大胆之人。
这样的胆大包天的小女子,他还真想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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