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梁府内。
“滚出去!”
中年男人一脚踹向家奴,气得坐回了椅子上,他厉声道:“逆女!她就是个逆女!”
一旁的梁夫人正用绢帕抹泪,哽咽地说道:“老爷,女儿在宫里不易,还是先帮……”
“当初是她非要参选秀女!”梁大人怒不可遏,“好好的官家主母婚事不要,代帝年迈,她都甘愿进宫。如今挨这一遭,那是她咎由自取!”
事隔四五日才托人将被关禁足的消息传出宫来求援,枉他之前也已尽心尽力地替她安插了几个人手进宫。
“我对这个女儿,已是仁至义尽,今后她还是莫要再来找娘家了,自生自灭去罢!”
梁夫人被他的气话惊得一慌,脸眼泪都忘了擦,急道:“老爷不可呀,如今女儿在宫中水生火热,能仰仗的也只有娘家了。”
“还不是她咎由自取!”梁大人越说越气,“她活该当个‘活寡妇’、在那疯子的后宫受折磨!”
梁夫人被他的狂言骇得倒抽一口气。
他却已怒上心头,要将挤压许久的抱怨一吐为快:“今日早朝大家可真都见识到了,好大的一出戏!”
那个早先答卷被皇帝看好的严生,像是也惹了皇帝的疯病似的,撰写一纸讼状,进了太极殿就开口告御状。
告什么?指名道姓告哪几个人“夺”了他的参试文章。
且不说是何种章程让一个还身无官职的严生畅通无阻地进了太极殿,就那忽如其来的鬼哭狼嚎架势,就将满朝众人都惊得措手不及。
那严生当着众人的面声泪俱下,哭诉得抑扬顿挫,宛如引吭高声,却又有理有据地将所告之事讲得清晰明了。
众人瞠目结舌之余,也意识到他分明就是有意将事案大闹特闹。如此想来,那必是存着更深远的用心。
且窥龙座上兴味盎然的皇帝便可揣摩出一丝不可明说的意味。
果不其然,那已经疯到忘怀自我的严生最后又说道:“草民寒窗苦读十余载,生来的志愿便是当个纯臣、报效君王,如今有些人等欺人太甚,那在下也甘当一只出头鸟,就此彻头彻尾与他们理论一番!至于这文举的功名利禄、无关常科制科,草民退出也罢——今日便斗胆朝陛下进言,草民愿另起炉灶、勤奋习武、磨砺切磋,来日报考武举!”
他这荒唐话着实有些啼笑皆非,但太极殿在场的臣工一个个的面色皆是一阵青一阵白。足足几息静滞后,唯独龙座上的皇帝蓦地放声大笑起来。
恍然间教人惊觉过来,那疯闹起来的严生同皇帝陛下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招破军之策,楚蔽首肯了今岁恢复武举的提议,像是从未需要其他人参议的章程,自然而然地将科举泄卷疑案抛了出去。
文人风骨什么的?那严生不管了,楚蔽也不置喙了。他这是要换条途径以武举来招揽自己想要的人。
需知科举背后,牵连的可就是兵权了。当今陛下当初便是借着与京外的守城兵力一举踏入太极宫,而等日后那些老将军卸甲后,看来这陛下像是要亲自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
转眼便到了暮色深重的晚间。
京城东边的酒舍灯火阑珊,正是开张最为热闹之时。
醉意上头,有人就将今日宫中所发生的传闻,伴着酒嗝中煞有其事地传扬了起来。
“要说那今早的太极宫,好生的热闹!”
……
“再之后,陛下震怒,下令取缔了这些人等下一轮的参试等次。”
……
“那严生可当真要去参试武举?”
“哈哈哈那严生手无缚鸡之力,从头再学哪来得及?”
“那严生倒还真有一丝武将的气概。”
“哈哈哈嗝!小老弟你这是喝醉了吧?”
……
顶楼独间的窗牖支起了一道空隙。
丝竹乱耳,红袖飘香。
锦衣男子目不斜视地兀自喝了一口酒。
坐在他对面之人收回窗外的目光,低声说道:“这几日的宫中委实有些异动。”
锦衣男子不以为然点评道:“你未免有些夸大了。”
“我说的可不止前廷,”对方煞有其事道,“后宫,还点了一个美人侍寝。”
“……那他去了吗?”
楚蔽不是生来不能人道么。
——并未有。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了然。
对方畅饮一杯,搁下空酒杯,顿觉百无聊赖。
“要我说,那个经美人亦是有些可怜。”
……
*
“阿嚏!”
咸毓拢了拢好几层的古装衣裳。
“这昼夜温差大,冷热交替,可得小心热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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