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丽姝是给秦郁松送了请帖,不过他能亲自到场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没想到还把家中子侄也一并带来了。
叔侄几人谁都没空着手来,就连最小的祈哥儿,都正儿八经拎上了礼物,奶声奶气祝贺姝阿姊喜迁新居、喜气盈门。
沈丽姝豪爽的收下礼物,就把其他客人交给爹娘去应酬了,她专心招待这桌意外到来的贵客。
以及本来在同僚那处落座,见到亲戚后毫不见外凑过来的齐孔目父子。
他们两家走动这么频繁,沈丽姝家乔迁这种大事,齐孔目自然也是带上了家中妻儿共赴宴会的,据说要不是天气太冷,老夫人近日偶感不适,她老人家也想来凑热闹。
齐太太这会儿带着一双小儿女,同衙门各家的女眷们坐一桌,女子们有说有笑照料孩子,倒也自得其乐,就没跟着齐孔目过来,只让他牵着五岁的、勉强可以和秦家小少爷们玩在一块的大儿子凑过来。
齐孔目上来把儿子往人前一送,“大郎,这都是你的表兄和表弟,难得在姝娘家碰见,你们好好玩。”
然后就拍拍屁股跟秦兄勾肩搭背联络感情去了。
他们的确一早就抱上了秦兄这支前途无量的潜力股,同秦兄的情分也是后来围过来锦上添花的那群人远不能比的,但感情这种东西没有一劳永逸,再深的情分久不联系也要生疏,他倒是想像上值点卯那样每天去刷个脸,可那样就不是抱大腿而是讨人嫌了。
成年人的世界最讲究分寸感,齐孔目只能逢年过节,找个由头替他哥去秦府尽个孝心,顺便趁机跟他的好朋友秦兄联络感情。
除开节日,平日里他们秦兄也挺忙的,高中进士依然放不下手中书卷,据说要应付翰林院那群满腹经纶的名家大儒们的考校,用功程度丝毫不比当年考科举少;难得的沐休日,秦兄还要接待同窗同年友人,或是应邀参加一些文人间的文会诗会茶会;若还有闲暇,秦兄得抽空上姝娘他们店里捧捧场,业务相当繁忙,他没有正当理由还真不好过多打扰。
齐孔目也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知道秦兄常去烧烤店捧场,他没事也去店里转悠,十次里总有那么一两次能刚好碰上秦兄,趁机寒暄几句,刷一刷存在感,就算是完成kpi,他还是很满意的。
今天能在姝娘家碰上同样前来贺喜的秦兄,身边还有比秦兄更不好接近的小公子们,对他来说也是好大一个惊喜,齐孔目刷得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带儿子过去打个招呼,他跟秦兄联络感情的时候,儿子也可以趁机跟府上小少爷们搭上关系,之后年节里再替长兄去秦府尽孝,就可以顺理成章把大郎也带去,那他们同秦府的关系,就自然而然更上一层楼了。
齐孔目把开头和结果都想好了,偏偏忽略了过程,把儿子往小公子们那边一推,就以为情况能按照他预料的发展,放心去刷秦兄的好感度了,却没有想过他儿子才五岁,冷不丁被亲爹丢到陌生的小哥哥们里头,接受着他们好奇打量的目光,但凡再脆弱一点,他儿子恐怕就要哭着喊救命了。
但好在虎父无犬子,齐大郎也继承了他爹的大心脏,这种困难模式下也憋住了没有哭,只是呆呆的跟几人大眼瞪小眼,实在分不清到底谁是表兄谁是表弟的小朋友,也知道亲爹靠不住,于是求救的目光给到了沈丽姝。
这个漂亮阿姊他很熟,爹娘和奶奶他们都喜欢她,他也喜欢,因为每次见到姝阿姊,都能吃到好多他没见过的东西,敲好吃!
在小朋友的世界,能给他好吃的东西,就是亲人了,比亲爹还亲,宁愿向小姐姐求助也不找不靠谱的亲爹了。
沈丽姝确实靠谱,毕竟亲爹带娃可以随心所欲,她作为这个家的小主人却不能为所欲为,小客人的诉求还是要尽可能满足的。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上前为小朋友们互相介绍,索性招手把大弟二弟也叫过来了,让他们凑在一起做集体介绍。
沈文殊和沈进殊也回来了,乔迁之喜,尤其是从老破小搬进几的豪宅这种大事,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一家人当然要整整齐齐,即便小老弟们学业很重,别人都放寒假了,他们还风雨无阻的上学,争分夺秒的学习,以至于连吃住都开始在他们老师家里解决。
好吧,这么说太夸张。差不多一年过去了,林举人这一年再没收新学生,大弟二弟依然是他最小的弟子,他也确实对小弟子重视有加,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非得让俩小学生在他眼皮底下,从白天学到黑夜,十几个小时不给休息。
事实上,林举人现在最重视的是两个大弟子,尤其是他儿子林辰松,小老弟偷偷给沈丽姝八卦,说跟着先生去串门,听到先生对好友们说他两个师兄到了火候,明年就要让他们下场一试,
而先生的友人们都觉得先生太低调,大师兄天资过人、学识扎实,早该让他下场了,不过现在也好,一举考中更能一鸣惊人。
先生被友人建立了信心,对师兄们寄予厚望,这两个月简直是对他们魔鬼训练,剩下几个师兄弟只是陪着师兄提前感受科举的压力,学业倒是没那么重,吃住在林家单纯只是老太太和举人娘子舍不得放哥俩走。
之前兄弟俩有姥姥姥爷和舅母们贴心照料,放学了还能跟着表兄弟们玩耍,就算老太太好意思天天把人扣留下来,兄弟俩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最多一个星期在老师家住两天,吃点好的改善条件。
徐家举家进城生活后,家具物什都拉得干干净净,虽然徐大舅和他几个徒弟暂时还留在老家,也不能指望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照顾好孩子,把哥俩送他们爷爷家住同样有各种不便,膝下空虚多年的老太太于是蠢蠢欲动,出手跟老沈家抢孩子了。
毫无悬念,老沈家这次依然没抢过。
毕竟比起能陪大弟二弟玩耍的表兄弟,堂兄弟们虽然也热情、玩耍都让着自己,可他们每天还要干很多活,根本没时间陪他俩玩。
其实在沈丽姝横空出世之前,老沈家虽然日子过得一般,男孩子们还是都能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童年——特指在他们八岁以前,八岁以后要跟着长辈们下地干活了,八岁以前还是可以尽情玩耍的,种地有父兄,家务有母亲和姐妹们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跟镇上所有小男孩一样无忧无虑。
然后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兄长们一个个进城了,姐妹们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无暇顾及家里,生活的重担就悄无声息落在了他们肩上,不知不觉,快乐的童年被打水洗菜烧火捡柴跑腿削竹签等工作包围。
好不容易农闲了,洗衣做饭打水烧火等活儿都有他们的娘负责,然而自由也只是错觉,转天被姐妹们薅去养殖场打零工。
青娘她们养殖事业搞得红红火火,每头羊大约赚四贯钱,目前为止给店里供应了了五只羊,到手足足二十贯,这还没算卖猪的四五贯。
是的,她们最初养的猪和羊数量一致,当时一看猪崽和羊崽的价格差得很大,姐妹几个也没多想,对所有动物幼崽都是一样的精心照顾,直到猪和羊陆续出栏,算一算到手的钱,她们才回过味来,买小羊崽的成本的确很高,是小猪崽的好多倍,可是小羊崽长大后,肉价同样是猪肉的几倍甚至接近十倍,一看利润,羊肉简直赢麻了。
青娘立刻提议,既然扩大规模的提议姐妹们一时拿不定主意,那暂时搁置,先把猪全部换成羊,来年依然能大赚一笔。
性格保守些的琴娘也不傻,养羊赚得多,那当然都养羊了。
于是半年过后,圈舍里的小动物全都变成了羊,也使得简陋的圈棚身价倍增,这要是哪天有人顺手牵羊,青娘她们绝对损失惨重,因此姐妹们也很警惕,几乎十二时辰都有人在圈舍看守。
还别说,在圈舍里有干燥蓬松的干草垫,和体温比人高一些的羊羊们抱团取暖,比起一熄火就天寒地冻的家里,圈舍值夜还是个不错的去处。
只是姐妹们手里有钱,也学会了打扮自己,平时把自己洗干净了还要戴个头花擦点面脂,让她们去圈舍抱着羊一块睡,爱美的小姐妹们也不是很愿意,就把主意打到了皮糙肉厚的兄弟们身上,给几个铜钱哄他们去打工,再不乐意就找爹娘爷奶哭诉,长辈们都知道她们的生意挣钱,自会为她们做主。
还好老沈家的孩子都挺务实,听到赚钱的机会终于轮到他们,当场跳起来讨价还价,一番拉扯后,哥几个高高兴兴搬去羊圈里生活了。
他们常听长辈们念叨赚钱不磕碜,且真去羊圈住了才知道,里头干干净净没多少异味不说,小羊崽们可好玩了,又软萌又好撸,抱在怀里比汤铺子还暖和,他们在羊圈睡得不知道多香,渐渐的乐不思蜀,白天也沉迷撸羊无法自拔。
但沈文殊和沈进殊不知道他们原来是带薪撸羊去了,只听旁人说堂兄弟们可怜,没得自由和童年,也就这么当真了,心想他们住爷爷家去,堂兄弟们又要抽空陪他们玩,还要让着他们,更可怜了。
阿姊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善良的兄弟俩选择不给大家添麻烦,便收拾小包袱去住先生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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