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欢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女军医替她上了药,包扎好了。
绰罗斯景晖一直在毡帐外面候着,见军医出来才打算迈步进去。
韫欢已经换上了他之前穿过的一身青灰色箭袖,袖子长了一半多,裙摆也有一大截拖在地上,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
衣服清洗得很干净,气味却除不掉。
一种不同于她的炽热的男子气息,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景晖掀开帘子的瞬间,韫欢正在用他平时用的木梳梳着自己的头发。
衣袖太长,韫欢举起梳子的瞬间,衣袖滑落了下来,露出她光洁的臂膀来。
她恼得卷了下衣袖,举手梳头的瞬间,那衣袖又滑落了下来。
韫欢又气又恼,扔掉了梳子。胡乱翻箱倒柜,找着能扎起衣袖的绳子。
她这些小情绪,景晖悉数看在眼里。
真是,可笑又可爱。
他微笑着进来了,高大的身影挡去了毡帐内部分烛火,里面瞬间暗了一些。
他随手找了几根细红绳,放到韫欢坐着的桌案前:“你在找这个吧。”
韫欢不答他的话,一手夺过他手里的红绳,自己绑起了衣袖。
自己给自己绑左手还好,绑右手时却十分别扭。
景晖蹲下来,抢过她左手里的红绳:“我来帮你吧。”
她坐在椅子上,男人蹲在地上,终于稍微比她矮了一点点。
景晖拿过红绳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绕了几圈,那红绳的一侧连着他的手指,他突然笑道:
“小丫头,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牵红线了啊?”
男人抬眼看她,不停地对她笑着,嘴里的虎牙露了出来。
韫欢抢过红绳,自己艰难地打了个结,之后才叱道:“无聊!”
绑好了衣袖的她站起身,对他道:“你出去,天太晚了,我要睡了。”
景晖抱着自己的胳膊,略笑了笑:“刚穿好衣裳就睡吗?而且这是我的毡帐,你要赶我这个大台吉去哪儿呢?”
景晖一点一点凑到她跟前,忽然间捉住她的小手。
韫欢甩开他的手,往帘子外冲去。
男人提前跑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一手撑着旁边的架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丫头,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些什么吗?”
韫欢狠狠瞪他一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一步步后退,男人一步步逼近,直到她自己坐在了榻上。
绰罗斯景晖站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自己的圆领袍,扔到了地上。
韫欢像只受惊的小鹿,往后缩了缩,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含泪劝他:“绰罗斯景晖,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只当你是个君子。”
赤着上身的景晖走近她,一只膝盖跪在了床上,不停地靠近她:“小丫头,我是你们清国人口中的蛮夷,不是君子。”
韫欢抹了抹眼上的泪。
她只恨,自己穿到这本书时没有去求一些金手指。
男人突然压倒她,抄起被子盖在了两个人身上。
她肩膀处还痛着。
他和她之间不到一尺的距离,彼此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他的身躯结实得像铜墙铁壁,挡住了大部分视线,韫欢抬眼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胸膛和他的面庞。
景晖捂住了韫欢的嘴,不让她乱叫。
然后,一手撑在枕头处,他的身躯依然没有紧贴着她。
他刻意压低声音道:“小公主,我不是君子,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努力做一个君子。”
趁着丹济拉不在,悄悄站在帐篷门口的赛布一脸不屑,里面的一切在他看来如此旖旎。
他抱着胳膊离开了。
尾随他身后,躲在一个帐篷边又差不多与他同时离开的,还有扮成绰罗斯士卒的任舫。
他是奉了康熙的密旨到这里的。
陛下的旨意是,如果找到公主时公主还是完璧之身,那就将她接回宫中。如果她已经委身于仇敌,那就暗中杀了她,维持大清国的颜面。
在任舫这个角度看来,毡帐内盖着被子的人影也是一片旖旎。
他皱紧了眉,动了动刀鞘。
毡帐内,韫欢依然被他捂着嘴,清澈的眼一直盯着他。
男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垂下来的褐色长发蹭在韫欢脖颈间,痒痒的。
听到外面渐渐离去的脚步声后,景晖松了开了手,之后小心地扶起韫欢,问她:“肩膀上的伤没事吧?”
韫欢整了整衣领,甩手给了他一巴掌,用的力道不小,打得十分响亮。
她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摸着发痛的肩膀对他道:“我回小厨房那边去睡。”
景晖跟着着急了,也从床上跳下来了:“你还要回到赛布身边吗?”
韫欢听后一愣,又问:“你这边应该也有厨房吧?”
景晖耸了耸肩膀:“有是有,不过我这边的厨子全是男子,我可不希望你过去。”
韫欢提了提过长的裙摆,没再继续前行。
她能去哪儿呢?
丹济拉办完景晖交代的第一件事后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一把掀开帘子,看到的是赤着上半身的景晖和一脸委屈样的小女孩,顿时瞠目结舌。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绰罗斯景晖道:“阿晖,你让我办的第一件事办好了。我们的人找到了赛布底下的那些清国女奴,她们躲在了芦苇荡里,我们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她们送回了清国那边。”
说完,他一溜烟跑出去了,还顺手将毡帐的帘子合得更紧了些。
韫欢听后转过身来,对眼前这人,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竟然命人将那些无辜的女孩送回去了。可是刚刚他又那般对自己。
不过该谢的还是得谢。
韫欢微微侧身,朝着眼前的人行了一个万福礼:“多谢你搭救那些女孩。”
难得看到她对自己这样客气,没意识到自己光着膀子的男人再次走近她:“这是我应该做的。”
男人的上身只有褐色头发稍稍挡住了一些,其余的悉数展现在了韫欢眼前。韫欢后退几步,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身上的冰凉感让绰罗斯景晖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没穿好衣服,他捡起自己的衣物披上了,委屈地摸着自己的右脸,刻意闯进她的视线,解释方才的事:“小公主,刚刚赛布过来偷看。你不知道他有个嗜好,他只动清国地区未嫁的女孩子,所以我——”
他说着,自己的脸上也起了红晕:“对不住了,我不是有意冒犯你。”
韫欢心里跟敲鼓似的,其实方才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已经明白过来了。
只是,她还是生气。
她怒道:“绰罗斯景晖,从我第一次救你开始,你已经冒犯我多次了。”
景晖垂下脑袋,拱手道:“对不起。”
这样的举动倒让韫欢有些受宠若惊,这个人和她刚遇到他的时候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景晖拍了拍桌案,对她道:“小公主,你去床上睡,我在这里就好了。”
怕她不放心,景晖扛过摆着他各样兵器的架子,取下兵器,披上了一层纱帘,将他们隔开了。
“我刚刚说了,为了你,我愿意努力做一个君子,你放心睡吧。”
在绰罗斯部,也只有他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只是,他真得不会对自己图谋不轨吗?
韫欢艰难地移动脚步,走到了他的床榻边,躺了上去。
现在她穿的盖的枕着的竟都是他用过的,混杂着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松木气息,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着,韫欢很不适应。
侧卧在景晖床榻上的韫欢注定难眠。
她的心很乱,跟小鹿乱撞似的。
她怕他突然过来唐突她,又一直在思量着绰罗斯景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侧一手桌案上的绰罗斯景晖也很难入眠,他一抬眼就能看见纱帘后侧卧在他榻上的窈窕身姿。
她倒是安静,躺在床上什么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否真得入睡了。
现在他们之间相距如此之近,他心里暖暖的。
也许是太兴奋,也许是因为没有床榻,景晖这一夜都不曾入睡,直接坐到了天亮。韫欢约莫是熬到凌晨后熬不住了,睡了过去。
景晖起身后,扭了扭酸痛的身子,一转头又看到了侧卧着的韫欢。
带着几分好奇,身躯庞大的他放慢脚步,绕过纱帘去那边瞧了一眼。
韫欢规规矩矩睡在床上,黑色的眼睫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似是黑蝶。
她是和衣睡下的,一只手放在了被子外,穿着他那件宽大的衣服,又绑了衣袖,整只衣袖看上去竟像个灯笼。
这身衣服实在是不合身。不过瞧着她穿着自己穿过的衣服,他的心里又像是涌进了一股暖流般,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景晖没有打扰她,自己轻手轻脚地出了帐篷。
站在帐篷外等候的丹济拉见他出来了,拍了拍他的胸口:“阿晖,看来你是把人家公主给办了啊。”
景晖怕他说话吵到韫欢,拉着他走远了些,解释道:“没有!”
丹济拉显然不信:“我昨天可是亲眼看到了,你小子挺有能耐。”
景晖无奈道:“昨天那是做戏,好让赛布那家伙死心。”
丹济拉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么说,兄弟你的好事还是没成啊。”
景晖轻轻踩了下他的脚背:“别说这些了,快陪我去办第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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