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欢拍了拍钟齐海的手背,含笑看着她,柳眉轻扬:“阿海公主,我当真对他无意,确实是他逼迫我。”
韫欢柔柔轻叹一声,又问她:“公主,你可愿帮我?”
“帮你?”钟齐海略皱了皱眉。
韫欢眸光灵动:“帮我离开这里。”
钟齐海笑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我若帮你逃了,只怕景晖会恨我呢。”
韫欢轻笑,然后缓缓说:“今夜汗王依然举办篝火晚会,绰罗斯景晖身为大台吉,必须得过去。公主无需为我多做什么,只需要给我一匹快马,然后今夜替我拖住他即可,一夜时间,足够我赶回清军营地了。”
钟齐海咬了咬唇:“你我本素不相识,你竟放心找我帮你出逃?”
韫欢倒是娇俏一笑:“因为我看得出来,公主你很在意他。你自然不希望我继续留在这儿。”
钟齐海嗤了一声:“我确实在意他,行,你这个忙,我帮了,你最好回去了就别回来了。”
韫欢垂眸一笑:“自然。”
毡帐外多了一阵簌簌的脚步声,逐渐加重。
绰罗斯景晖刚和噶尔丹、赛布等人议完事,路上听闻钟齐海跑到他毡帐里来了,心里万分焦急,一口气赶了回来。
草原的公主可远不像这位清国的公主,柔情似水。作为阿努可敦和汗王唯一的女儿,钟齐海自生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幼便舞刀弄剑。
而且他并非不知她对自己的心思,只是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拿过好脸色对她。
她可别伤了小丫头才好。
景晖心里火急火燎的,迈的步子也大了些。
毡帐门口,清瘦但身量颇高的脱里站在乌仁娜身后,绑住了她的双手。
景晖的眸子瞬间冰冷:“放了她!”
景晖眸光吓人,脱里这才松开了乌仁娜。
乌仁娜挣脱了方才跪下,急促道:“台吉,我拦不住阿海公主,她拿着皮鞭进了毡帐。”
景晖一把掀开帘子,毡帐内,钟齐海确实亮出了皮鞭,不过只是摆在手上做做样子,还没有甩下去,韫欢特意站得离她远了些。
景晖收回了眸子里的凶光,夺过钟齐海手里的红色皮鞭,掷到了地上,毫不客气道:“钟齐海,你出去!”
钟齐海自己捡起了皮鞭,委屈巴巴地盯着他:“阿晖,如今这是怎么了?连我也进不得你的毡帐了吗?”
景晖走到韫欢身侧,转过身,背对着钟齐海:“她一个人在毡帐的时候,我不允许你打扰她。”
“哼!”钟齐海轻哼一声,自己离开了这里。走出毡帐后,脱里一直紧跟着她。
毡帐里,景晖急得在韫欢身上胡乱摸索着:“她没伤到你吧?”
韫欢连忙推开他:“没有!没有!你别乱动。”
景晖垂眸仔细瞧着她身上,衣裳都好好的,头发也没乱,这才信了她所说的。
他捉住她的胳膊,问她:“今晚的宴会,你去吗?”
韫欢对上他的眸子,冷冷道:“不去!”
他竟不恼,还点了点头:“知道你不想去,所以我今早已经在大汗面前说了。”
韫欢瞬间愣住。
他扬扬眉,接着道:“不过,日后这样的活动还会有很多,作为我的哈敦,你不能每回都拒绝。”
听到“哈敦”这个称呼,韫欢心中就来气,甩开了他的手。
景晖轻笑,睥睨她良久,才缓缓道:“我知道你生气,你怪我圈着你。可自从平顶山那时起,我们已经共患难这么多回。韫欢,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又捉住了她的小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处:“韫欢,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吗?”
他的大手整个圈住了她的小手,摩挲着她白皙滑嫩的手背,而她掌心贴着的地方,确实怦怦直跳。
她的心也跟着乱起来,男人的目光灼热似红日,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暗暗在心中道,必须得马上离开这里。
韫欢缩回自己的手,却注意到他胸口处的衣领间露出来一根红色绳子,瞧着似乎有几分熟悉,她的小手便停在了那里。
景晖顺着她的目光看下来,微微含笑,在她伸手抽出那枚和田玉坠子前,自己先掏了出来,特意举得高了些。
韫欢伸手去抢那枚坠子,他比她高太多,她根本抢不到。
她咬了咬唇,道:“我原以为这枚坠子被赛布底下的人拿了去,没想到居然在你这里。”
景晖轻而易举地将坠子轻轻捏在掌心,仍是举得高高的,不让她够着。
他长眉一扬,眼底一片蓝色星芒:“韫欢,你可能不知道,你在赛布那边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回紫禁城了,自己天天拿着坠子睹物思人。”
韫欢根本不想再听他说话,又伸手去抢坠子:“你还给我!”
景晖勾了勾嘴唇:“总归现在你在我身边了,我也不用对着它了,还给你也可以,不过——”
他凝眸俯视韫欢:“我替你保管了这么久,现在物归原主,你总得回报我点什么。”
他目光灼灼,韫欢更觉浑身不自在,干脆放下了手:“我不要了。”
景晖一双湛蓝的眸子更见光芒熠熠,夺人心魄:“是你的东西,自该物归原主。我只要……”
他说着,一手环住她,之后便垂下脑袋,用早已干燥火烫的唇含住了她的唇。
自从上一回尝过她口中的甘甜后,他再也忘不了。
他如沙漠一般干燥,而她却如冰雪融水,润泽清甜。
他方才显然饮过了酒,口中带着滚烫的酒味,一同送到了她的口中。酒味未除,带着滚烫,他也是滚烫的,领着她一起在滚烫里相互缠绕。
韫欢虽没饮酒,却也感觉自己脑袋晕晕沉沉的,一时间竟忘记了去推开他。
她小小的身子在他的臂弯里开始颤抖,他忍不住地辗转深入。
韫欢心绪烦乱,原本清凉的身躯也沾染了他的燥热。
心下百转千回,无处安放。
男人想起上回她喘不了气的样子,即便自己未曾满足,也还是松开了她,拿自己的额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
韫欢小脸酡红,心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这回她没怎么挣扎,景晖显然很开心,掏出梅花坠子,亲手戴在了她粉嫩的脖颈上,含笑道:“物归原主!”
韫欢推开了他,自己转过身,轻抚唇角,尚存他唇间的酒味。
景晖朗声一笑:“我现在去大汗那边操练军队,晚间等我回来。”
韫欢听到操练军队,心里更紧了一分,从方才的迷醉中清醒过来。
……
夜间,烛火通明,座座毡帐蘑菇般地点缀在科布多草原上。
噶尔丹的毡帐前有一片空地,此刻分外热闹。
噶尔丹和阿努可敦坐在高台上,看着空地中央的绰罗斯男儿摔跤,两人互相含笑敬酒。
右侧第一位坐着的便是景晖,紧挨着他的一个座位空着。
他朝坐在对面的赛布举起了酒杯,赛布不情愿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紧挨着赛布坐着的便是钟齐海,她今晚穿着的仍然是红色的袍子,头饰略有更换,头发两侧垂下常常的红珊瑚珠子,额前也追着红珊瑚坠子,整个人娇俏可爱。
可是对面的景晖从来没有多看她一眼,也没朝她敬酒。
她恼得自己斟了几杯酒,一股脑儿往嘴里灌。
脱里自她身后曲着身子赶过来了,到她跟前后,直接跪在了她身侧,替她斟酒。
钟齐海略带几分醉意,却没有完全醉,她一手撑在案上,问脱里:“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脱里忙轻声笑道:“自然是如公主所愿,那个人已经出营了。”
钟齐海透过珊瑚串,瞧了一眼对面的景晖,他正朝丹济拉敬酒。
她点了点头,满意道:“那就好,但愿她别再来绰罗斯了。离我的阿晖远点吧!”
脱里微微眯了眯眼,道:“公主放心,她再也回不来了。”
钟齐海听着这话方才散了几分酒气,心下诧异:“你什么意思?”
跪在她面前的这个奴隶对上她的眸子,含笑对她低语:“公主,您不是讨厌她?我命我们的人悄悄在东边埋伏了,到时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她。”
钟齐海急得伸出了手,想去攥住他的衣领,又怕动静太大,惊动了景晖,干脆拉着脱里到了僻静的角落。
钟齐海甩出腰间的红皮鞭,抽在脱里后背:“跪下!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脱里倒十分听话,立即跪下了,生生挨了一鞭子。方才解释说:“公主,我是为你着想!”
钟齐海甩手又是一鞭子抽在他肩膀上:“为我好!你当景晖哥哥是傻子吗?你若是派人杀了她,他肯定会怀疑到我。再说了,你不过是我俘虏回来的一个奴隶,你是清国人,还不配说替我着想。”
脱里握着拳头,忍着皮鞭敲在身上的痛:“公主,她没走东边——”
钟齐海心里起疑,但也庆幸:“那就好!那就好!赶紧给我撤了你安排的人。”
脱里面色阴沉:“来不及了。”
钟齐海垂首质问他:“你说什么?她不是没往东走吗?为何来不及?”
脱里回道:“我在各个出口都安排了埋伏,西边那个……她更躲不了。”
钟齐海听后咬了下唇瓣,扔掉了手中皮鞭。
既然这样,那也怪不得她心狠了。
…
西侧山坡上,韫欢骑在一匹红鬃烈马上,自马背上回眸瞧了一眼这边。
夜色幽黑,星河之光有限,远远近近如同涂了一层浓淡深浅的墨,只有被月光照着的近处,才能看清一些,远处根本看不分明。
夜幕下的绰罗斯营帐闪烁着烛火,似夏夜里的流萤,迎风一颤一颤的。
一如她早已纷繁复杂的心绪。
她转过脑袋,勒紧了缰绳,手里马鞭抽在了马背上,马儿狂奔起来。
达达的马蹄声更搅得她心绪不宁,她坚定地告诉自己,不能再回头,她必须回到大清。
至于他,惟愿此生不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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