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
这显然是玩笑话。
可是, 意思是很明确的。
傅斯隐此时才瞧见,地上那个已经装好竖起的大箱子。
他不由莞尔,心中也有什么被充满了。
“我都打算好了。”
谢云氤兴致勃勃, 开始诉说, “我给我爸妈打电话, 说最近没事, 正好去他们那边玩。”
“他们在英国。大半年没见面, 我一说就同意了。”
“嗯……”谢云氤顿了顿,干咳一声, “我和他们说, 我带个朋友过去。”
“不过, 走之前……”
谢云氤一字一顿,再度说道:“你得告诉我, 为了消掉我手腕上的红痣, 你到底做了什么?”
“……对你的影响大不大?”
若是还得休养休养, 那他就要在海外多多停留——顺便,他还询问过几个专业访问。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
就不回国了, 在外面多待几年。
谢云氤心思转得快,傅斯隐却瞬间明了他的打算。
男人默然片刻, 轻轻说道:“不大。”
他撒了谎。
阴邪代表死,烙印下的痕迹自然也与之有关。反向而行, 则涉及生之领域。对他来说, 确实算逆天之举。
谢云氤嗯了一声,笑了下, “那就好……咱们就当出去玩玩,散散心。”
“啊对了……”
他踟躇问道:“我们怎么出国?还有你那位司机,和那位助理……”
现在想来, 他们好像……都不是人吧?
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只是谢云氤当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对着傅斯隐,他倒是亲近习惯,无所畏惧。可一想起那位脸色青白、沉默寡言的司机大叔,谢云氤脸上白了白,试探问道:“能不能……不叫他们来?”
只是不知道,傅斯隐有没有“身份”。
傅斯隐却笑了下。
“我来处理。”
他口气淡淡的,但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谢云氤想了想,就不管了。
……或许是真,或许是假,可他总觉得,傅斯隐不会伤害自己。
他也确实没有伤害他。
从过去、到现在,非但没有如何损害他,还帮过他。
还是他的“死鬼老公”。
想到这一点,谢云氤脸上一红。
他站在原地没动,傅斯隐极自然伸过来,牵住谢云氤的。
谢云氤没躲。
十指交缠。
……窗户上,两个人影渐渐融为一体。
不分彼此。
空气静谧下来。
谢云氤微微抬头,只看到男人俊美轮廓。那双幽深黑眸此时凝视着他,眸中倒映的只有他。
四目相对,这一瞬间,两个人的心情彼此清澈明了——谢云氤愉快眨眨眼睛,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他故作镇定,却忍不住靠近上去,轻轻碰了下傅斯隐的唇。后者略一挑眉,手臂随即抱住他的腰,回应以更加细密的吻。
一下,一下,又一下。
唇似蜻蜓点水,却逐步深入。
谢云氤眉宇间都是笑意。
这笑意让他愈发明媚,似白玫瑰幽幽绽放。傅斯隐心中一动,再度亲吻上去。
这一次,却是深吻。
微凉与温热交织,渐成恰到好处;高大与修长缠绵,好似天生一对。唇舌分开,谢云氤眼睛亮晶晶的,只顾着盯着看。
“……傅斯隐。”
他轻声说道:“我想知道你的身份。”
李其言那些,就算是真的,他也要听傅斯隐再说一遍。
“……”
傅斯隐眸中暗了暗。
二人半推半就,回到沙发上。只是已亲昵许多,像一对亲密情侣,紧紧靠在一起,怎么贴都不够。
夜色渐深,谢云氤便靠在他怀里,听他诉说。
“……我的确是傅斯隐。”
男人深沉声线幽幽开口道:“傅家的傅斯隐。”
傅家当年狂妄想要利用神明,也知道世界上没有神。于是打起阴邪的主意。
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本古书,用上面的办法,强行召唤世间最强的那一股力量。
而后,傅斯隐诞生了。
他的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选八字正好的母体、骗她爱上傅家上一代的独子、怀孕后揭开真相、令她情绪大变……还要算好生辰时间,直接剖腹产子——连名字,都是隐。
隐,隐瞒的隐。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胎儿在未出生时就已神魂不稳、父弃母厌,生来就不容于世。
再然后……
深海中的祂无意中被古法阵吸引,进入婴儿体内,成为了人类“傅斯隐”。
可他生来就有奇异强大的力量,傅家人也深知他的来历,自然不把他当作亲子看待。
只是压榨。
出生后单独居住,日常都与常人远远隔绝,虽然仍以人类身份长大,却在任何人眼中,都不属于人类。
……也无人把他当作人类看待。
贪婪、畏惧、恐慌、侥幸……一层层负面情绪包裹上来,造就了傅斯隐,于无声寂寞的黑暗中,唯有书房是他愿意多停留的地方。
直到那一天,傅家人发现美梦破碎,惊恐之下,直接杀死傅斯隐,将尸体丢弃在深海。并且,还要设下最狠毒的咒法,诅咒傅斯隐这个名字、这个身份、这个人格……都永远长埋深海,永不为人所知。
这是彻底的磨灭。
只不过,他们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深海并非终结一切的归宿,而不过是一个回到起点的圆。
“你的记忆……也是这个原因。”
傅斯隐说了这些,神色平静,好似并非本人,他手指抚过谢云氤的发顶,任由柔顺发丝水过他的指间,低声说道:“因为‘傅斯隐’死了,和他有关系的你,才会忘掉那段童年回忆。”
“不。”
谢云氤听了许久,忽然抬手握住他微凉手指,低声道:“傅斯隐没有死。”
他不想管什么文件死亡名单、不想在意什么童年记忆,他只固执地紧紧握住男人的手,再次确凿说道:“傅斯隐没有死。”
后半边,还有一句,低得近乎听不清楚,“我再也不提死鬼老公了。”
可是距离这么近,傅斯隐又怎么会听不到。
出乎谢云氤意料之外,男人唇角勾起,额头抵着他的,含笑说道:“要提的。”
要提?
要提什么?
面容放大,谢云氤眼前唯有那双与众不同的深邃眼眸,他愣了愣神,喃喃反问:“为什么?”
他不想提的原因也很明显,是不想再听到傅斯隐与死沾上关系——哪怕只是言语,听来也在心上重重一击。
傅斯隐眸中有笑意。
他轻声说道:“若不是你提了,我也不会在这里。”
那确实。
谢云氤耳根微红,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谎话,登时羞赧,干脆磨了磨牙,“咬”了上去,口中含糊:“那以后不许提了。”
什么死鬼不死鬼的,不吉利,不准说了,直接从字典里去掉。
傅斯隐却是笑了起来。
他从未这般开心过,从未这般欣喜过,唇角弧度极为明显,是一个真正的开怀的笑。
……是他从前永远不可能的笑。
胸膛也跟着震颤,带得谢云氤也跟着颤动。颤动着、颤动着,他微微低头,一只手环着青年,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后颈,直接亲了上去。
亲了又亲。
亲了还亲。
亲个……没完没了。
谢云氤:……唔唔唔。
随着男人的动作,他脸上发烫、耳根发烫,浑身上下好似热气腾腾,像锅里被煮熟了的小白馒头。
然后,傅斯隐亲得更厉害了。
谢云氤也烫得更厉害。
只有窗外的夜是冷的,夜风刮走几片树叶,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过了半天,两个人的鼻尖还是对着,身体拥在一起,热乎乎的。
谢云氤忽然觉得,傅斯隐身上也不那么冷了。
他希望他活着。
“……我给你立个牌位吧?”
他心里一动,不知怎么的,冒出这个念头来,嘴上问道:“还是要立个碑?”
尸体都被扔进大海里了,可那里又黑又冷,肯定“鬼”待着都不舒服——他小时候听姥姥讲过,什么村子里谁家老人托梦,说墓里进水、要子孙清理云云……
没准儿,傅斯隐也有类似的感觉?
他正瞎琢磨呢,傅斯隐笑道:“不需要。”
牌位石碑都是阴鬼所需,他并不是那些普通阴邪。更何况,“祂”在海里那么久,早就呆习惯了。
男人忍不住又想亲他,却见一双黑白澄澈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自己。隐隐约约的,还有几分担忧。
一刹那,傅斯隐便觉得……
海底确实冷。
又黑。
当然没有人间好。
人间妙,因为人间有妙人。
……两个人又呢喃说了一会儿话。
磨了半天,彼此又融洽几分。谢云氤重新想了想,不由问道:“那你回来了,我怎么还是想不起来小时候的事?”
难不成,这些记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其实倒也无所谓。
只是小时候的一些事。但是……谢云氤听傅斯隐的意思,好似那些回忆与他有关。
可他想来想去,并不记得自己小时候与傅斯隐见过面、有过来往。
傅斯隐道:“若是你想要,我可以为你找回那些记忆。”
只要他在,那些记忆是不会丢失的。
谢云氤顿了顿,刚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外有声音。
“咚咚咚。”
……有人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好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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