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太宰治却兀地笑了起来,“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他稍稍向一侧偏了下头,眼中露出些相当真诚的疑惑,“说起来、你又有什么资格呢?”


    “我以为‘前任’这种存在,分手之后就该像死掉一样、彻底消失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掌握着另一个人的行踪、干涉着对方的生活。”


    “恕我直言,这种行为、就算是报警都不为过吧?”


    他眨了眨眼,露出点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近乎明亮的笑容中流淌出了鲜明的恶意。


    他一字一顿地,“我忘记了,阁下可是黑手党啊。”


    泽田纲吉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脸上的肌肉有瞬间绷紧,但是也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他并没有理会对方对方的话,只是用比之前更冷的声音,“离纱也远一点。”


    太宰治半旋了一个身,避开了另一个人伸来想要夺人的手,又摇摇晃晃地以一个随时和怀里人一块摔下去的姿势站了直。


    “这真是可怕的警告。”


    他这声音像是恐惧极了,但是表情却完全不是。


    果然,在紧接着的下半句里,他就带上了某种嘲讽的意味,“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保护吗?”


    在对方拧着眉的注视下,太宰治似笑非笑地,“像今天这种‘保护’。”


    泽田纲吉的呼吸陡然滞住,紧接着是错乱急促的喘息。


    他几乎不敢回想自己在空中看到的、纱也面对暴走的纳兹那一幕。


    他似乎每一次试图保护的结果都在给纱也带来灾难。


    “黑手党可不是为了保护而生的组织。”


    “让一个会伤人的兵器来履行保护的职责,这本身就是一个引人发笑的笑话吧。”


    “还是你有那个自信,每一次都会像今天这样及时赶来?”


    “如果你不在横滨呢?不在国内呢?”


    泽田纲吉克制着自己不要发抖,但是他仍旧不可自抑地回忆起自己感受到纳兹火焰暴走那一瞬间的恐慌。他无法想象,倘若自己这时候已经回到了意大利,等他赶来的时候,到底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另一个人已经毫不客气的给出了答案。


    “我可没有办法在这种威胁之下保护好纱也,我们大概会一起死在这儿吧?”


    这种被无情剖开的事实让泽田纲吉整个人都僵硬下去,太宰治却轻轻笑了出声,“对我来说,倒是个不错的结局。”


    “但是纱也不一样吧。”


    太宰治轻轻垂下了眼,注视着怀中一无所知睡得十分安稳的女性,“无论死掉多少次,她都在非常拼命的活下去。”


    泽田纲吉愣住,“死、掉、多、少、次?”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努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但是那一瞬间无数的画面蜂拥而至,他甚至踉跄了一下、扶住了侧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纱也啊,是非常少见的时间系异能者。”


    太宰治笑了一下,注视着那边不住颤抖着的青年,“她的异能发动条件,你应该猜到了吧?或者也看到过?”


    泽田纲吉瞳孔蓦地收缩又放大,无数带着血色的画面交错着出现。


    深栗色的长发染上了凄艳的色彩,浅色的衣裙上是斑斑驳驳的印痕,鲜血从口鼻处溢出、身下是不断扩大的血迹。


    一幅幅交错叠过的画面最后变成了大块大块的斑驳色块。


    ……有时是已经干涸的暗色、有时是还在流淌着的赤红……


    冷汗几乎瞬间浸透了脊背上的衣衫,泽田纲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却还是产生了缺氧一样的眩晕。


    他听到那声悠悠然的声音。


    “你见到过几次呢?”


    ……几次?


    泽田纲吉下意识的拼凑起了那一幅幅他努力用“真实记忆”覆盖的破碎画面,还不等他得出一个确切的数字答案,就听见那道声音接上。


    “五次?十次?……二十次?”


    那轻快的数字和一个个染血的画面对应上,越发沉重的让人难以呼吸,但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泽田纲吉连血液都几乎冻结了。


    他听见对方以和刚才一般无二的语气继续,“还是一百次?两百次?”


    那一瞬间,泽田纲吉甚至无法理解这些数字的含义。


    冰冷和眩晕同时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向下滑落,原本扶着墙的手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清晰的血痕。


    黑发青年居高临下的看过来,鸢色的眼眸中带着冰冷的嘲意,“一无所知的你,又凭什么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保护’这个词?别逗人发笑了,到底是谁在保护谁?”


    他真的笑出了声。


    那笑意像是冰霜冻结成的刀刃,又冰冷又锋锐。在这短暂的笑声之后,他平静地、仿佛叙述事实一样出声。


    “那句话应该送给你,彭格列。”


    “——离纱也远一点。”


    “如果真的想要‘保护’,你最该做的、是消失才对吧?”


    “彻底消失在纱也的世界。”


    那之后好不容易再见到阿纲,你居然因为太累睡过去。


    等醒来以后,从太宰先生那得知,纳兹也被阿纲接走了。不过出现了那种情况,这倒也是预料之中,虽然不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对于纳兹而言,被阿纲接回去,比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身边要更好。


    本来身边的宠物突然被接走可能会觉得有点寂寞的,但是由于太宰先生的缘故,你在武装侦探社获得了一份临时兼职。鉴于侦探社的任务类型,你偶尔要面对一些危险分子,再加上有太宰先生的指点,你战斗技巧和相关技能熟练度的提高速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


    侦探社经常以搭档的形式出任务,但是搭档的人却并不固定。


    你今天的搭档对象正是上一次你来横滨向你介绍武装侦探社的白发少年——中岛敦。


    有了太宰先生的提前提醒,你们今天的任务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因为正好赶到了午休时间,你们倒也没有着急回侦探社去,而是就近找了一家店先解决午饭。


    你也有幸见识到了少年惊人的食量。


    像是被你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中岛敦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小声解释:“我异能力对体力消耗严重,所以……吃得有点多。”


    你理解地点点头,觉得对方很不容易。


    大概就是论坛上的那种吐槽吧,幸运地抽中了ssr的高级能力,发现平时放在那里不用也在消耗蓝条,但凡放一次大招就得彻底肾亏,要想续上使用时长、只能氪金购买小蓝瓶。


    你看着旁边堆积如山的碗,含蓄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理解和关怀。


    少年还扒着饭,听到这种安慰,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大意是吃的太多,每月到了月底都有那么几天工资见底、被迫挨饿。


    似乎是怕你误会,他又慌忙地解释:“已经很好了!侦探社给的工资非常丰厚!!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


    “而且侦探社的大家都非常好!”


    “国木田先生知道我的问题,经常给我安排一些有额外报酬的工作。”


    只是不是每次都有这种机会。


    “有几次到了月末的时候,织田作先生还邀请我我过去他家。”


    他本着绝对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生生吃完了那一盘超辣咖喱饭,结果接下来三天都陷入了地狱。


    ……


    “就连太宰先生也……”


    会让人失去记忆的活力清炖鸡什么的。


    中岛敦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下去,显然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你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敦君很喜欢侦探社吧?”


    白发的少年稍稍怔住,然后露出个有些腼腆的笑,他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又快速又小声地,“很喜欢。”


    像是漫无目的的流浪中找到了归属,是他迄今为止都无法相信的幸运。


    他并不知道“家”到底是怎样的概念,但是如果有一个最为近似的定义,那就是侦探社吧。


    ……


    那点短暂的对话飞快的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刚刚还有些生疏的的临时搭档关系一下子变得亲近了很多。


    少年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一边吃饭的间隙,一边小声的跟你说起了侦探社工作的一些经验,最后不由自主地变成了对自己刚到侦探社时种种经历的吐槽,其中某位前辈的出场频率尤其之高。


    再又一次控诉了被某个无良前辈坑害的血泪史后,少年忍不住露出了点羡慕的表情,“说起来,太宰先生对纱也小姐真是温柔呢。”


    你稍稍怔愣。


    你这反应让中岛敦慌张地摆手,“不,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只是——”


    中岛敦“只是”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形容。


    毕竟太宰先生对待纱也小姐真的很不一样,他甚至会亲自帮纱也小姐挑选任务……这个形容或许有些过头,但是每次纱也小姐的任务,太宰先生都会瞥上一眼,还有几次代为拒绝了;而稍稍有些危险的事件,都会提前告知注意的地方,让任务过程变得异常顺利,就像是今天。


    这种毫不遮掩的特别照顾,几乎整个侦探社都注意到了。


    作为同样被太宰治带入侦探社的新人,依照中岛敦那柔软到甚至都有些怯懦的性格,他无法产生那种嫉妒的情绪,但是羡慕却是不可避免的。


    你沉思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的兼职经历,“好像确实是这样,在白天。”


    中岛敦为这个特别的限定愣了一下,“白天?”


    他迟疑地接下去,“那晚上……”


    青春期少年过于丰富的联想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稍稍移开了目光,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继续下这个话题。


    还在纠结犹豫间,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到了晚上,就忍不住粗暴起来了。”


    瞬间便认出了声音的主人,这种背后议论人被抓包的事,让中岛敦心虚到差点原地跳了起来。但即便如此,坐着的凳子也被他往后拉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他惊恐:“太、太宰先生!!”


    这动静引得周遭的客人都看了过来,脸皮很薄的少年被这视线一扎,仓促起身不住地鞠躬道歉。


    “非常抱歉——!!”


    等转了一圈之后,中岛敦终于松口气坐了回来,却注意到了对面两个人格外亲密的姿态。


    青年站在后方半步远的距离稍稍往前倾身,手臂绕过女性单薄的肩膀撑在桌前,是一个几乎要将人拥在怀中、相当彰显占有欲的姿势。


    中岛敦:!!!


    他几乎瞬间想起了对方刚才那句话,几番控制不住的联想之后,他脸色一下子涨红到几乎要把自己烧起来。


    少年甚至来不及站起来,就坐着的姿势一个鞠躬,几乎要把脸扣到碗里。


    他再一次地,“非常抱歉!!”


    你:“……”


    太宰先生,有时候真的相当恶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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