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魔鬼的新娘
乔珍觉得他真腻歪死了。
侧开脸, 表情依旧冷淡,却因为方才的亲吻眸若春水,唇如软樱。
“学弟, 请你自重。”
“学弟?”江寒月被这两个字刺的笑了一声,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只剩难过, “真的就当不认识我了?”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乔珍皱着眉,“也没有办法接受你, 别发疯了,放手不行么?”
“放手,”江寒月红了眼, 轻轻念了一句, 缓缓松开了这个拥抱。
放手是轻飘飘的两个字, 可做起来太难太难。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和她约定好要有一个家, 要在一起一辈子。
却在推开那扇门后,突然一切都破碎了。
要叫人怎么接受。
“你讨厌我死缠烂打,我也讨厌我的失控, 可除了这样怎么还能叫你再看我一眼。”
乔珍微微抿起唇角,不明显的叹了口气:“你还要做什么?”
她一声一句里都是厌烦疲惫,叫江寒月忽然就有些无力,往后退了一步。
“我只是想,至少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那没长嘴吗,不会好好说, 好好去做, 非要这个样子。
不过被驯服到离不开她的疯狗忽然被扔掉, 失控是必然的,要叫他痛,才知道什么是乖和服从。
乔珍微微站起身体,漫不经心理了理胸口衣襟,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的声音安静传来。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控制,什么时候不发疯再说。”
吱呀一声门关上,她彻底离开。
江寒月站在微冷的光晕里,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
微微低着头,垂落的银色发丝遮住了他侧脸,看不清楚情绪。
但接下来。
因为新协议的修订,魔族人和神域的学生彻底共享资源,都是一同上课的。
虽然乔珍和江寒月不同年级,难免还是会见到。
乔珍偶尔碰见他,只当看不见。
她知道江寒月的性子,还学不会放手的疯子会被冷漠逼疯,逼到临界点给他一刀。
他会受不住的崩溃,精神值也将在那时突破临界点,叫她脱出任务世界。
乔珍在等。
至于江寒月,虽然在签订协议那天被乔珍甩了冷脸,可还是很想将人追回来的。
上一秒还约定了终生的妻子,下一秒就要和他撇清干系,他怎么也不能接受。
偶尔下意识还在将乔珍当作自己的恋人。
可因为骨子里的强势偏执叫他总是做错,上次在会议室又惹了乔珍生气,难免有些彷徨,短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想讨她欢心,他在思考,她说的控制要怎么做。
平时在学院碰见了也只是远远看着乔珍,其实骨子里还没放弃,想用更好的方法追求她打动她。
当然。
江寒月还记得乔珍说的那道神令,背地里正在调查神域,势必要找出那个所谓的神令究竟是从哪里下的,又是谁下的。
他想夺回乔珍的感情,为此在所不惜。
两个人都有要做的事和自己的计划。
时间缓缓流逝。
半个月后。
倒先迎来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期末考试。
身为神女,乔珍当然不能缺席这场考试,甚至因为备受瞩目的身份,要比别人做的更出色。
而神域学院的期末测试,自然与普通意义上大不相同。
每个班级的考试题目并不一样,今年分到乔珍他们班的恰好是个团队协作任务,需要全班配合,在雾林狩猎一只六级魔兽羽蝶回来。
雾林。
位于永夜之森边缘,作为向学生开放的考试场地危险系数并不高。
背后的永夜之森就危险太多了,一般是禁止学生入内的,不仅是因为里面有高级魔兽。
更因为永夜之森有着巨大的禁制,只要进入其中就会限制神力的使用,无法使用魔法成为普通人。
全班抵达雾林之后,监考老师隐去身形,考试当即展开。
能和神女殿下一个班的自然都是天之骄子,对乔珍的态度恭敬但不谄媚惶恐,让人挺舒适的。
得知考试内容后也立马制定了计划,去抓了不少羽蝶最爱吃的三级魔兽珠鸟。
而后一组悄悄放飞诱饵并且盯梢,二组设置埋伏,三组暗藏伏击,四组补位增援,计划基本没有漏洞。
放出珠鸟后没过一会儿,小魔兽身上的气味果真吸引了羽蝶。
大半棵树那样大的蓝白色蝶状魔兽从洞穴中爬出,飞驰而去。
之后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六级魔兽很强大但大家配合的更好,虽耗费了一番功夫,终究是将这只羽蝶擒住。
乔珍不是没有经历过战斗的人,真动起手来没有一丝惶恐,甚至颇游刃有余。
就是她对魔法的运用不熟练,只能使出三分之一的实力。
也难免,成功之后大家是松了口气的,但没放松警惕,班长谨慎小心走上前去,要用考试专用的空间戒指收敛羽蝶尸身。
却就在他将要靠近之时,异变突生。
原本分明已经彻底死亡的羽蝶忽然暴起,巨大的羽翼张开,冰蓝色魔法疯狂袭来。
班长一时不察,防御稍微张开的晚了些,被魔法攻的一下子掀开来,猛然吐血。
正好在那边的乔珍伸手接住他,顺势扔了个治愈魔法过去。
班长勉强站定,伸指抹了抹唇角的血:“多谢殿下。”
乔珍点了点头算应过时,旁边的同学们正有序攻击上去,有人严肃道。
“布阵!四组增援!”
眨眼就将羽蝶包围。
乔珍却没有上去。
她站在原地,微皱眉,目光落在脚下地面上。
广阔坚实的大地稀松平常,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乔珍越望越眉头紧皱,甚至半蹲下身继续凝眸望去。
也这一下终于叫她看清楚,几乎看不见的,地面上的尘土正在非常轻微的跳动,而后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乔珍瞬间就想起来什么,脸色猛一变。
“不对!快跑!”
前方的同学们还在和诈尸的羽蝶缠斗,猛然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刚想问怎么了。
轰隆一声巨响。
雾林的整个地面被震的晃动,别说人,连魔兽都站不住,地面像是一块黄色的地毯猛晃了一下,上面的东西尽皆趔趄。
这一下像开关,而后所有人都感受到地面的震感越来越严重,且极其快,轰轰隆隆的,宛若海浪由远及近。
所有的事就发生在一瞬间,这下不用提醒都知道不对劲。
班长脸色狠狠一沉。
“快撤!”
然而站在最后面的那位女同学刚退一步便面色惊恐。
“不能往后退,六级魔兽,全是六级魔兽。”
闻声往后一看,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身后茂密的丛林里,一道黑线以极快的速度压迫而来,离得近了能清晰看见,那黑线是由一头头奔涌的魔兽组成。
且魔兽们各个双眼赤红,看着跟疯了一样。
一只六级魔兽就要他们全班围攻,一群又是什么概念。
有人面色惊恐的操了一声:“妈的雾林哪来这么多六级魔兽啊。”
越是危机乔珍越是冷静。
“愣什么!快跑,是魔兽暴动!”
此刻根本没有选择,身后铺天盖地全是暴动的魔兽,逃命只能往前跑。
前方,那可正是永夜之森的方向。
没人不知道那是饮鸩止渴,但已经无处可躲。
所有人都在野兽的追赶下夺命狂奔,直至几乎要到永夜之森边缘的时候,事态愈发严重起来。
周边已经开始出现零星的七级魔兽,可已经停不下来了,不往前,就是死。
更令人崩溃的是,原本广阔的大地好像再也承受不住力量,轰然裂开缝隙。
有的同学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眨眼就被身后的魔兽追上,吞没。
有人妄图用漂浮术从空中走,可天上也如黑云压境,全是魔兽,直接被撕裂开来。
地面上的缝隙越来越大,像板块分割一样,眨眼乔珍和同学们就被冲散开来。
同学们有心护着神女殿下,现在却是有心无力,因为此刻根本连彼此的身影都再看不见了。
监考老师约莫被冲散联系不上,因为考试她身边连神侍都没有带。
偏偏自己还是个半吊子神女,魔法还用的不熟练,只能发挥三分之一实力。
身后魔兽却是数以万计,杀了一批还有一批,红着眼,无差别攻击。
一旦施放魔法的速度慢一点就可能被追上,瞬间会被身后的攻击撕碎,或者直接被魔兽踏成肉泥。
久而久之。
乔珍的魔力也消耗了许多,速度难免降下来。
然而慢,就意味着面临万丈深渊。
偏生天要绝人。
这时候身后突然窜出来一只巨大的九级魔兽,因为暴动杀红了眼,满带獠牙利齿的嘴一张,火红的烈焰喷涌而来,胡乱攻击。
所及之处,魔兽、森林、地面,皆焦黑一片。
殃及池鱼,那火焰席卷吞噬一切后,强势向乔珍袭来。
乔珍狠狠一咬牙,足尖一点转过身去,就要斩开护盾拼一拼,枯竭的魔力被强行从经脉中调动,拉扯的有些生疼。
烈火也在这一刻汹涌攻到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
万般危难之时。
唰!
完全出乎乔珍意料之外,一道凌厉的黑影袭来,迅速且毫无迟疑的挡到乔珍身前。
逆着喷涌的火光而立时,发丝卷着星火微扬,在橘红火焰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着一身黑衣的他清冷强大。
好像站在那里,就能抵挡一切危险。
他此时此刻这一站,也确实是在为她挡着所有危险,即使眼前是万丈火光,即使眼前是数以万计的魔兽,也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半分不移。
乔珍被笼罩在他的身影里,眸光微惊的望着他。
无论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逃避亦或无法面对,但无法否认,这一刻她确实安下心。
面对着危险的江寒月则猛抬起手,暗红色魔纹于指尖轰然爆发开来,拉扯成一道巨大圆形屏障,猛平推而过。
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所过之处皆夷为平地,莫说那纷乱的橘红色火焰,四处奔逃的魔兽也化为飞灰,顺着零星火焰消散于天际。
就连那头九级魔兽都在这一招下猛吐口血,痛苦嘶吼出声。
江寒月一击而过,在混乱的光影里微微侧过头,颊边染血,凌厉眉目稍带煞气,一看就是一路上直接强横杀过来的。
“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说完又是一击补上去,暂且清空了后面的魔兽,匀出逃开时间,趁此拉着乔珍的手就窜入林间。
狂奔之际凌冽的风从身边袭来,乔珍的手被他滚烫掌心握着,才缓缓有了真实感。
抬头望着江寒月的背影。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嗯。”
他冷静的声音从风里传来,又稍带关切。
一年级的考试也在雾林,但离这边很远,察觉到林间变得不对他立马就过来了,所幸赶上。
只字没提这一路上有多凶险,他又是怎么千辛万苦杀过来找到她的。
好像做这些是天经地义。
然而。
因为逐渐抵达永夜之森边缘,周遭更乱了,不止是身后,四面八方都开始窜出来魔兽,混乱的撕咬攻击着。
地上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眨眼就割裂成孤岛模样,周遭碎石崩塌着,简直像一场天灾。
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凶险至极。
江寒月却在这个时候急停下来。
乔珍跟着顿住身形,微皱眉。
“怎么了?”
他是有什么办法了?
不提他的垃圾人品,对这个人的实力乔珍还是很信任的。
江寒月回过头,在混乱的魔法光芒里望着乔珍,充满煞气的眉眼柔和下来,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作罢。
只简单快速道。
“穿过永夜之森南部可以直抵学院后方,他们肯定也在找你,你跑快些,很快就能回去。”
可这么多魔兽怎么回得去。
然后乔珍意识到,他说的是你,没带上他自己。
下意识拽了下他指尖:“那你呢?你又要做什么。”
江寒月没有回答,他静静的凝望着乔珍。
却松开了握住她的指尖,下一秒抽出腰间匕首抵在掌心。
魅魔擅长引诱,他们的血液亦是极佳的诱惑之物。
疯狂的魔兽们不知思考,在闻到血味的瞬间毫无意外会往这边冲过来。
乔珍不知道他的血液具体有什么作用,但看他动作也能猜出来。
他的血液应该有引诱的作用,割开伤口之时,也意味着这林中的所有魔兽都会冲着他来。
它们会忍不住的撕咬他啃食他,自然不会在意离开的乔珍。
江寒月是要用自己这一身骨血引开魔兽,用他的命为她创造离开的机会。
乔珍的眸光猛一震,她知道这是任务世界他们都不会死的,可江寒月不知道。
纵然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连犹豫都没有。
“你会死的。”她的声音很严肃。
他这样创造出离开的机会,就算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乔珍也不会对这样的做法说什么,不是每个人都有为他人放弃生命的勇气。
可这实在是太重了,重得她不想承受。
江寒月却好像并不在意,甚至目光愈发柔下来,答非所问了一句。
“我很开心。”
那天之后他想过了。
他要努力,要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学会她说的克制、尊重,给她健康的爱,让她开心快乐。
他不太懂这些,学的有些慢,性子又偏执古怪,总是多做多错。
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想把自己的成果给她看一看。
想告诉她,我在学着慢慢变好,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
可现在,还没能叫她看见,先……
江寒月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推了一把乔珍的背。
“走吧乔乔,往南走。”
其实他很想她再多看他两眼,甚至奢望她能心疼他一下,哪怕一秒也好。
可是他说。
“走吧,别回头。”
放手很难。
原来也很简单。
✿ 196、魔鬼的新娘
乔珍被江寒月轻轻推开, 眸中难免震惊。
她不是不知道这人是个偏执狂,他曾像个疯子千千万万次走向自己,死命纠缠, 怎么也不愿意放弃。
却原来到了那个份上,到与她生命有牵扯的时候,他也能学会放手。
就像牢中的谢怀玉饮下那杯毒酒, 成全羽皇后一生光明。
原来在他心中,乔珍的位置早已高于一切,高于他的偏执, 高于他的疯狂,高于他自己。
原来他已经学会过放手。
心弦像是被拨弄,震出嗡的一声, 乔珍一下没能挪动脚步。
江寒月了解她, 知道她会触动, 知道她即使不爱自己也会不忍心。
眉宇微微舒展, 敛下的眸光温柔。
“别担心我, 我可是个疯子,死了也会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到时候又要叫你烦了。”
此刻放手, 是危险之际望你平安,往后余生快乐,不是放弃爱你。
如果有希望,他当然还是要将人追回来。
但此时此刻,她的安全高于一切。
乔珍没忍住的扭过来就想说些什么。
然而未等她开口。
天地巨变。
原本混乱但光亮的天色猛然暗了下来。
像是一秒间从白天坠入黑夜,抬眸过去是徒劳, 被剥夺了视线般什么也看不见。
未知与黑暗总是莫名让人恐惧, 连周遭混乱的魔兽都静了一瞬。
乔珍的话堵在嗓间再说不出来, 但几乎立刻,她的手被人一下握住。
那人的手掌很大,拢过来时全然将她指尖裹在掌心里,又滚烫,存在感满满。
成为黑暗里看不见的火光,轻易驱赶不安。
怕乔珍害怕,他握的很紧。
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江寒月倒没着急以身犯险,用命趟出血路换她离开了。
乔珍也没有挣脱他的手,甚至下意识反握了下他指尖,抬头向天上看去。
在黑暗中稍微待了两秒视线也恢复些许,叫乔珍隐隐约约看清楚那天上场景。
瞬间就惊地睁大了眼眸,终于知道这突然的夜来临的原因。
那是遮天蔽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神殿闯出来的,大鱼一般的巨兽——睨。
此刻正飞到他们头顶。
也直至近了,乔珍才知道,原来这巨兽身上长满大大小小的眼睛,诡异可怖的叫人看一眼就想呕吐。
乔珍看见的东西江寒月自然也看见了,连他都是眸光一紧,声音微寒,意识到。
“走不了了。”
话音落下,在乔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将她拉到怀里,微弓着腰,从背后将人死死抱住,护的妥帖。
下一瞬。
漫游在天空的睨兽身上的眼睛忽然全部睁开。
恐怖的光线杂乱无章四射开来。
轰!
雾林与永夜之森边缘的地面崩碎,眨眼化为齑粉。
树木,碎石,包括周围数以万计的魔兽,轰然下坠。
站在地面上的乔珍和江寒月自然也无法幸免,控制不住的向下坠落,无情的风在耳边流连,像是要一直坠到深黑的地狱里去。
下坠之时身体应该是不受控制,江寒月却一直紧紧将乔珍护在怀里。
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叫他背部砰一声炸出数道血洞,雪上加霜,旁边的碎石滚落又砸到他伤口上,叫他猛吐出口血。
即使这样江寒月也没有松手,他从背后紧紧搂着乔珍的腰,却又轻轻的捂住她眼睛,贴心的叫她不要看这疯狂的四周,把人保护的滴水不漏。
仿佛崩塌损坏末日一样的世界里,他的声音在乔珍耳边响起,坚定又清晰。
“不怕,我在。”
*
乔珍苏醒的时候。
只觉得是好久好久之后了,脑海里昏昏沉沉,眩晕的反胃。
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勉强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微黑,一下子叫人以为还在失控的睨兽攻击下。
不由惊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才感受到周围是一片安静。
时间应该是介于傍晚与夜晚之间,天色深蓝近乎黑。
于她身周的,则是片看起来茂密非常的树林,郁郁葱葱不知边际。
只是很明显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搅坏了,不少树木被砸断,还有零星的魔兽尸体。
毫无疑问,乔珍是在地面塌陷之后落到这树林里。
那几乎跟她没有分离的江寒月呢?
乔珍猛然一动,这下才发现不对劲。
身下矛盾的硬邦邦但又软软的,还散发着滚烫温度,有什么东西藤蔓一样缠着她腰身,紧致牢笼一样不舍得放开。
乔珍撑着手,微微起身一看,身下果然是江寒月。
坠落之际他一直护着乔珍,替她抵挡了所有伤害与攻击,落地之时又猛然反转成为她的垫子,缓冲了跌落的撞击。
此刻躺在那里闭着眼,俊眉紧皱,身上都是血。
左臂无力垂在旁边草丛上,上面有个巨大的伤口,贯穿了大半条小臂,生生撕下来大块血肉,几乎可见白骨。
应该是跌落时混乱,被冲撞上来的魔兽撕咬的。
伤的可真不轻。
乔珍连忙从他身上起来,又凑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江寒月,江寒月?”
没有得到反应。
叫乔珍看向他的眸光染上丝复杂。
他当时在隔壁考场,离得那么远,肯定是一出事就来了,现在又为了护她搞成这样。
竟叫她在那样的混乱里全身上下一点伤也没有。
乔珍叹了口气。
抬头观察起周围环境,深林中旁边坠落的魔兽尸体不多,但血腥味肯定会引来危险。
再加上江寒月这只魅魔洒落的血,指不准再过多久就会吸引大批魔兽前来,此地不宜久留。
她又抬起手,尝试了一个小魔法。
意料之中,并没有成功施展出来。
乔珍面色微沉,猜到他们果然是坠入到禁魔的永夜之森中。
情况不容乐观。
但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乔珍想着就要起身。
却在刚刚半站起来之际,被人一下拽住手腕,有力的骨骼烫在那里,紧致着满带存在感。
她下意识低头看过去,落入一汪银月中,那双眼眸在夜色里微亮,还稍带焦急。
“你不要我了吗?”
乔珍望了下他紧攥着自己腕间的手,顿了一秒,终究是没有拂开。
却想着什么要不要的,你又不是我的。
“我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你救了我,我现在也不会丢下你。”
江寒月就笑了,眼睛一下子亮了,分明一身伤却似乎很开心。
乔珍弄不懂这疯子的思维。
“有什么可高兴的,刚刚在上面我说你会死,你也说你很开心。”
江寒月微微眨了下眼。
因为那个时候,只有在那个时候,你全部的注意力才都在我一个人身上,你的眼眸也只注视着我一个。
他是在学着好好爱她,可本性难移,一时半会儿改不了,骨子里还是贪心的,想她只能看着他。
可现在他也学会了有些话不能说,会叫她生气。
死缠烂打她不会开心,装他也该装的像个正常人。
微抿了下唇角,准备换个回答,却在开口之际猛一声咳嗽,吐出口血来。
睨的攻击和落下来时的冲击力都太严重,叫江寒月受了不轻的伤。
乔珍就没再问了,微蹙秀眉。
“你没事吧?你的手……”
江寒月抬指擦了擦唇角血迹,轻摇了下头。
“没事。”
“但我们应该是跌入永夜之森底部了,用不了魔法,这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不过不必太担心,”江寒月撑着站起身,用另一只手将乔珍也拽起来,语气冷静,“现在反而离学院更近了,往南走,会回去的。”
缓缓的,江寒月眸光又变得温柔。
“有我在,不会叫你有事。”
明明他看过来时的目光是平静的,却叫乔珍觉得好像被刺了一下,默默侧开眼。
心想受伤的是你好吧。
然后又想起什么:“你知道为什么魔兽暴动吗?”
江寒月确实不清楚,微皱眉摇了摇头。
这次魔兽暴动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甚至连睨都被惊动了,实在古怪。
但这个问题现在再想也得不到答案,还是以后再说,乔珍没有深究,决定还是先离开这有些危险的地方。
天色更黑了,他们也需要休息。
看了看江寒月:“你能走吗,不用我扶吧?”
江寒月当然想要她扶着,衬着夜色,他看向乔珍的目光几乎贪婪的灼烧起来,恨不得将人包裹住,天底下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才好。
可他身上太脏了,还沾着魅魔的血液,会给她带来风险。
现在他也要学着在她面前做个正常人,至少要叫她喜欢,不能惹人生气。
疯狗的耳朵耷拉下来,终究是摇了摇头:“不用。”
那就好。
乔珍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想着总不能叫伤员带路吧,她不太想欠他的。
就提起神女服裙摆,满自觉的走在前面。
“那走吧。”
还贴心的踩了踩伸出来的枝桠,不说走的多有气势,那也是很淡定的。
却叫落后一步看着她背影的江寒月愣了一下,连眸底那丝贪念都淡下去了。
然后右手成拳轻抵唇间咳了一声,微微启唇,声音清朗若润玉。
“小姐,那是北。”
连路也不认识,像只柔雀在这林间乱撞,离了人可怎么办,真是叫他……
正昂首挺胸走着,还漫不经心观察环境的乔珍闻言猛然一僵,眨了眨眼看向前方。
什么?这不是南吗!
艹,这四面都长一个样,也不能怪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吧。
烦死了,偏偏叫江寒月看到她出糗。
而后绷着脸,若无其事提起裙摆往反方向走,走到一半猛然回身,目光刺向江寒月,带着高傲与审视。
“你笑我?”
江寒月抿了下唇角,收敛表情。
“不敢不敢。”
银月般的眸中却仍带笑意,缓缓的那笑意又全变成柔软的温柔。
明明并没有过去太久,可对每一分每一秒于他来讲都是煎熬的江寒月来讲,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他赖乔珍以活,却太长时间连和她好好相处都没有过。
现如今为了再和她在一起,他真什么都愿意做。
半个小时后。
乔珍和江寒月,最后落脚在一个离他们坠落之处不远不近的山洞里。
保证不会被落下之处的一地血液尸体影响,又不会因为走太远的路消耗体力。
坐在山洞之后没一会儿,不巧又巧。
灾难过后忽然下起一场大雨。
那雨来的迅疾又猛,豆大的雨点打在翠绿枝叶上,像是要洗涤一切混乱痕迹,衬着晚色,本就清新的山林里愈发冷起来。
索性永夜之森虽然禁魔,空间戒指还能打开,两人还有不少能用的资源。
吃过晚饭烧起火,昏暗的山洞里亮起橘色暖光。
江寒月靠在洞边石壁上坐着,一条腿微曲,另一条腿随意伸着,长的有些无处安放。
受伤的左臂上过药,缠着雪白绷带,就是在永夜之森魔药的效力也大打折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乔珍坐在他对面,离得不远不近,用胳膊环住曲起的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经意间抬起头,隔着火光望见对面的江寒月,染了伤,他难得看起来有些病弱,像碎了一角的玻璃花,表面上的脆弱无比尽掩其下锋利。
可这种与平时不大一样的美感在雨和夜色里又太过好看,而且这疯子表面上说着愿意放手,实际上还是为她疯的连命也不要,是全为她才弄成这样的。
难免,叫乔珍多看了两眼,忘记移开目光。
江寒月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扭过头来的,隔着跳跃的火光,银色眸中好像染上丝猩红,看起来诡秘又漂亮,紧紧望着正看他的乔珍,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乔珍好像被火烫了,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两人中间的火堆烧的啪嗒一下,响声不大,柴火燃烧时的氲色在此刻缓缓蔓延开来,叫山洞中弥漫起暧昧的软光。
江寒月却没移开目光。
虽然上了药,他的左手现在还是不能动,尤其背上被睨的视线攻击又被石块砸过,伤的极其严重。
刚刚乔珍帮他上药的时候看见那一片血肉模糊,只觉触目惊心。
那样的场景下也不觉得不方便或者暧昧,面对一个拼命救自己的人,面对那样的伤势,叫人一时间也想不了其他了。
魔药的效力又大打折扣,所以江寒月现在应该是很疼的。
可他一声不吭,面色平静甚至暗藏安心,此刻隔着火光紧紧望着乔珍,眸光被橘色映衬的温柔。
“其实我现在挺开心的,我觉得这样挺好。”
这样?
两个人落魄的挤在山洞里,你疼的额头还在冒冷汗,放眼过去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这样?
乔珍扭头看过去,漂亮的眼眸里写满了,你没事吧?
江寒月笑了一下,眼帘轻轻颤动时,银白色睫毛仿佛小刷子。
他知道自己骨子里还是个疯子,一朝一夕改不了的。
所以他喜欢现在这样,只有他和她在一起,她的视线也只能落在他身上。
有时候江寒月甚至恨不得这天底下只有她和他两个,那真再好不过。
独占欲和偏执是深入他骨髓的病。
可他有些害怕了。
在学院签订协议的那一天,她的冷漠她的无视,还有她无情要切断两人联系的话,像刀子一样捅进他心里,痛不欲生。
江寒月不怕痛,怕她不理他。
也印证了他的惶恐,之后有半个月那么久,乔珍果然都没有再理他,甚至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她生他的气了。
江寒月自婚礼那日乔珍说不会再爱他之后,又一次深刻的体会到恐惧的滋味,难过与痛楚凌迟着他的心,叫他无法呼吸度日如年。
如果他想,他当然有办法将乔珍抢走,带到任何人也见不到的地方,让她这辈子只能和他在一起,只能看见他一个。
她的眼泪为他而流,无论爱或者恨,她那张柔软的唇只能叫出他的名字。
高贵的神女小姐是只属于他一个的。
江寒月有那么几个瞬间几乎都要动手了。
可忽然的,他心里涌起比此刻更巨大的惶恐与俱意,撕扯他刺痛他,像在阻止他那么做。
而后他的脑袋剧痛,痛的他站不住的跪倒在地,忍不住的捂住头时,玻璃碎片一样的记忆扎进他脑海里。
江寒月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些片段。
他望见一纸空白的讣告,那上面写着他爱人的死讯。
望见那人身穿嫁衣站在城墙之上,宁愿跳下去也不愿嫁给他。
望见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满是狠意,为他送上一杯毒酒。
望见太多太多,零星的,但扎的人心头血肉翻涌的画面。
可因为画面太零散,并不是完整的记忆,江寒月又不太清楚那是什么。
他在迷茫的恍惚,和清楚的痛苦里想,难道是前世的记忆么?难道他和乔乔在上辈子,甚至上上辈子就这样纠缠过么?
却竟一次未得善终。
他们从来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过。
江寒月忽然就不敢再做什么了。
偏执的疯子也会害怕,每当他蠢蠢欲动克制不住时,就会想起那些记忆碎片,火红色嫁衣刺痛了他的心。
所以江寒月那半个月才那么老实。
他在思考乔珍的话,他努力克制自己,想着自己顺应她的方式去讨好她,是不是她就愿意看自己一眼了?
他不太会爱一个人,但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学。
江寒月望着乔珍,跳跃的橘光掩住他眸底那丝不安,开口时他声音微轻。
“在学院签订协议那天,你很生我的气吧。”
用的是肯定句,他确定乔珍因此更讨厌他了。
江寒月摩挲了下微紧的指尖。
“抱歉,我当时实在是无法接受你要和我离婚,还说再也不会爱我,是我在发疯,也是在害怕。”
“好不容易用尽手段去见你一次,又弄砸了。”
“你接受不了就发疯,就可以不尊重我的意愿么?”乔珍眸光轻动了一下,却维持着冷淡的表情。
这一次江寒月没有被她的态度刺激到,眼帘微微垂了一下,好像有些委屈,但目光很坚定。
“我从生下来他们就叫我魔鬼,说我冷血说我无情,没人爱我,也没人教我怎么去爱一个人。”
“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爱是什么,我想好好去爱你,不用你来教我,我会去学着克制自己,成为你喜欢的样子。”
“乔乔,给我一个机会好么,”他好像有点难过,像是想要落泪了,“别急着推开我。”
隔着燃烧的火光,他真挚的眼眸却比火色还要亮,猛然烫了乔珍一下,将她心跳也落空一拍,一下子竟说不出来话。
江寒月也没有逼她,做与不做,是他的决心。
他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会议室那天的事,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乔珍张了张唇,但没能发出来音节。
外面雨声轰隆,江寒月的脸半隐在夜色与光里,漂亮又温柔。
他这个人太多毛病,就算知道了什么是爱,要学的也还有很多。
乔珍当初被他末世里那一番不知道什么是爱的言语惊地生了大气,执拗的要教会他,偏偏要用爱惩罚他。
到现在,他从不知道什么是爱,到知道爱学会爱,再到爱的疯狂偏执。
如今终于到最后一步,他开始学着讨好她虔诚的去爱她,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
已经是完全被驯服的模样。
这期间也耗费了乔珍太多心力。
可如今接近尾声,她却要离开这里,也要离开他。
从此再无交集,或许他还是放不下她,也或许能学着放下,可能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又或者会为别的女人发疯?
乔珍想着想着就跑偏了,一口气堵在那里,眉头微皱。
她废了那么大功夫,把这人训成疯狗又训得乖乖巧巧的,最后全为他人做嫁衣呗。
她图什么啊。
她是想逃开他,可莫名的,又有些明白江寒月总说的那句无法放手的意思了。
乔珍烦躁的啧了一声,心绪愈发混乱起来。
她堵了气,就不想再理江寒月,随意伸手往外面一指。
“那你去帮我把悬崖上那朵花摘下来,我不要最上面的,不要最下面的,就要中间最好看那朵。”
重重雨幕里,深夜中的山林没有悬崖也没有花。
所以乔珍的意思是不想原谅他。
江寒月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理解了,原本带着期盼与紧张的眸光在这一刻破碎,成为点滴碎星,那么落寞。
他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深夜。
因为连绵不停的大雨,天色比往常还要暗的多,伸手不见五指。
索性两人空间戒指里都有装备,江寒月又心疼乔珍,地上铺了好几层软毯,还为她准备了好几条小毯子,简直不能更舒适。
乔珍累了一天也没推辞,稍稍洗漱过后就去睡了。
睡之前心里还在生闷气,往两人中间划了道三八线,威胁他敢越线就死定了。
江寒月简直委屈,分明是为了要寻她原谅,不知道什么又把人惹生气了。
直至凌晨,夜色最浓的时候。
安静的山洞里火光微弱,躺在软毯上的乔珍像陷入云朵,睡得正熟。
就在她旁边的江寒月忽然睁开了眼,银月般的眼眸落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情绪。
他没有出声,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安安静静看了乔珍好一会儿才终于起身。
没有越过她划的那道线,也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而是走到山洞边,里里外外布置了好多魔法阵,有让他一旦出事可以立马赶回来的法阵,也有隐去山洞身形的法阵。
虽然永夜之森禁魔,但法阵还是能使用的,他全留给了乔珍。
直至确保离开之后山洞不会出事,江寒月又深深望了眼沉睡的那个人,才转身向外走去。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
出去的瞬间就将江寒月淋湿了,原本上了药的伤口在水泽浸润下变得更严重,缓缓落下血丝。
肯定是很疼的,但江寒月一点也不在意,面上连丝表情波动都没有。
他就在深夜的雨幕里向前走,顶着冰凉刺骨的雨滴,愈发严重的伤口向前走。
骨子里还是疯的。
他倒不觉得自己疯,湿润的银色发丝贴在颊边,他目光安静,只是在想,会有么?
至少给他一个机会吧。
就这么走了好久好久,久的伤口的疼痛都麻木了。
江寒月忽然顿下脚步,眼前一亮,又急促的往前走了一步,动作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居然真的有!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重重大雨里,不远处的脚下正是一座陡峭悬崖。
就是不知道崖间有没有开花。
江寒月无法再等,步伐急切的往那边赶去,走到边沿往下望了望,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刀削斧刻的崖壁一直往下延伸,深到不可见底,凌厉的雨水落下飞溅开来,好像是被这悬崖峭壁劈开。
江寒月这疯子望见这场景不仅没害怕,反而眸中满是开心,他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从空间戒指里掏出长绳。
一端拴在旁边的树上,一端拴在自己腰间。
足尖抵在崖边,一只手紧拽绳身,就这么大胆的,没一点保护的往崖下一步一步去。
这种事往日里做起来也是疯狂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跌入崖底摔得粉身碎骨。
更何况今夜大雨,崖边打滑叫人踩不稳不说还有大风,风一吹,细弱的绳索摇摇晃晃的,江寒月整个身体都在雨幕里飘摇。
他左手还不能用,只一只手拽着绳子,俊脸在夜色里微绷。
丝毫没在意自己,视线专注的在悬崖峭壁上寻找什么。
直至到了悬崖中间,吊在半空中耗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江寒月背上疼的都要没知觉了,终于叫他望见什么。
那是一朵细小的,开在这悬崖之上唯一的一朵花,嫩黄色,在风雨里看起来那样柔弱。
却好像一下子点亮了江寒月的世界。
他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向那边过去。
只想着去抓住那花,去将它采下来。
那样乔乔就会原谅他了。
她会开心么?
甚至会对他笑么?
一想到这里,江寒月再忍不住心中激动。
却在这时,异变突生。
忽然一股猛烈的狂风席卷而来,大雨转成暴雨骤急,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轰然攻击着崖边的树。
轰隆一声!
惊雷响过天边,崖边的森林坚持了许久,终于是再抵挡不住,泥土断裂,连巨树也被拔根而起。
永夜之森的天气,永远是恶劣无比。
而后崖边的树木被狂风席卷着,冲向天空落下崖边。
包括江寒月用来稳固身形的那一棵。
那时候。
江寒月还正往那柔黄的花朵身边去,他伸出指尖努力去够,风雨却和他开玩笑,总席卷着花枝往旁边倒去,次次错过他指尖。
悬崖峭壁上不好稳定身形,试了几次后,江寒月果断放弃现在的安全位置,又往那边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采到花的时候。
身体猛然一松,一直支撑着他的树被狂风席卷着滚落下来。
江寒月眸光猛然一惊,他咬着牙,拼了命的伸出手去。
可终究差了一丝,只差了那么一丝。
苍白的指尖从花瓣上划开,猛然错过,他只握到一手空落。
他没能为乔珍采到花。
而后江寒月身体骤然下坠,在狂风暴雨间,坠向深如地狱的崖边。
在无情的下坠里他还微微伸出手,眸光遗憾。
他没想摔下去自己会不会死,也没想活下来会受什么样的伤。
只是在想。
我的花。
要带回去给她看的啊。
✿ 197、魔鬼的新娘
江寒月在凌冽的风里急速下坠。
更糟糕的是崖顶巨树与崩坏的石块也被席卷着跌落, 暴雨中,轰然间一棵大树猛坠崖底,在泥水里砸出一片崩乱的深坑, 也砸的自己分崩离析。
这要是摔下去,可真是粉身碎骨了。
索性,在汹涌的雨滴中骤坠崖底之时, 约莫是接近地面了,原本光滑的悬崖石壁上出现了一株株攀石而上的藤蔓,在险境中青翠。
江寒月当然不会等死, 乔珍还在这人世,他就算坠入地狱也要生生爬回来。
他还要去摘花。
他还没得到她原谅。
坠落到几近崖底之时,江寒月眉微拧, 劲腰一摆, 强行逆转了身形扑向崖边, 长臂一伸就要抓住藤蔓。
然而因为暴雨, 崖壁实在太湿滑了。
他伸出手去一下子没能拽住, 指尖扣在壁沿上,在急速的下坠中血肉和指甲唰的一声被磨掉,留下几趟长长的血水。
但江寒月性子沉稳, 丝毫没有因此产生波动,抓住机会又试了一次,这下终于是拽住了藤蔓。
下坠之势骤止,不过因为冲击力江寒月还是在空中狠荡了几下,腰腹撞在石壁上,叫他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此刻形势依旧是危急的, 藤蔓支撑不了太久, 他卡在这悬崖不上不下还是要尽快寻找脱身之法, 江寒月低着头,目光冷静的看着幽深崖底。
果然稍过几秒,承受不住一个成年人重量的藤蔓终究断裂,江寒月又一次轰然下坠。
黑衣身影裹着凌冽的雨和风,猛然砸到崖底混乱倾倒的巨树枝叶间,那声响听着都惊人。
山间的狂风还在继续,悬崖顶部的巨树被席卷着落下来又砸过去,周遭狂风暴雨依旧。
直至过了许久许久。
风停下来,暴雨转变成大雨,崖底灾难一样断的乱七八糟的树也安静了。
凶险的永夜之森又变得清冷下来。
混乱一地的断木巨树中,才终于有了动静。
细细簌簌的,枝叶间晃动半晌之后,唰的伸出一只惨白的手,然后江寒月从混乱的残枝断叶间坐了起来。
掉下来的位置是他在上面就计算好的,藤蔓与巨树也极大的缓解了冲击,终叫他大难不死。
但难免伤了,坐起来就猛吐出口血,肩胛处被一根指头粗的木枝穿透,再偏一点就要插到心脏。
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手和背上原本的伤崩裂开来,身上染满了血,左手现在是摔得彻底不能动了。
灼人的大雨从天空落下来,冲刷了满地血丝。
想也知道有多疼,江寒月那么能忍一个人现在止不住的发抖。
却面无表情,修长指节握住插在肩胛的枝桠一把拔出,鲜血顿涌时也没有一点反应。
之后没什么情绪的吞噬几瓶魔药,止住血缓解伤势。
过了好一会儿能站起来了,他缓缓的仰起头,望向悬崖中间。
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外漏,眼眸也泛起亮光来。
他没在乎疼痛,也没在意自己坠下来,只想着悬崖峭壁中间那朵花。
他当然没有放弃,他还要再上去。
去把花摘下来,送给她。
天空中忽然一声惊雷。
躺在山洞中暖和柔软床铺上的乔珍被惊醒,不远处的火把散发着柔光,叫睡地迷蒙的她视线愈发模糊。
有些懒散的翻了个身过去,不由微怔了一下,原本应该睡在她旁边的江寒月并不在。
眨了眨眼,她又起身来看,山洞里也没有,应该是出去了。
现在外面雨可下的正凶。
乔珍很确定那个人现在离开自己就不能活,所以根本不可能抛下她自己走。
现在又大半夜的,他出去干什么?
乔珍百思不得其解,原本是想等着,看看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究竟干什么去了。
结果等着等着还是没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又过了好久。
天色依旧深黑,外面大雨却已逐渐转变为小雨。
隐蔽的山洞门口出现轻浅的脚步声,随之,一道黑影从深夜中走来,微光里他身影高挑,劲腰长腿宛若一柄笔直的剑,冰凉的雨色落在他身后,叫这个人更显得清冷。
很高,进山洞的时候还要弯下腰。
急着赶回来,身上的血迹和伤都没来得及处理,索性他就不管了,不是故意要去卖惨,但能逮着机会卖一点他也不介意。
若真能叫她心疼,这伤就太值得了。
江寒月正想着,却在迫不及待走进山洞门口的时候猛然一顿,下一瞬止住脚步,目光骤然凌厉,身上的杀气都迸发出来了。
顺着暗色里他的视线望过去,他心心念念的那人正安然躺在那里沉睡是没错。
可于她指尖,竟躺着一只巴掌大的黄色小老鼠。
小老鼠肥肥一只看起来颇通人性,撅着肥屁股小心翼翼抱着乔珍一根手指,睡地香甜的直流口水。
江寒月自然认得这是什么东西,瑞兽福金,擅长发掘宝物宝藏亦能带来好运,一生只认一主。
只是这只看着品相不怎么好。
约莫这处山洞就是他家,之前因为江寒月在,那样的气势和魔气摆在那里,它不敢吭声。
直到江寒月走了才悄悄溜出来,想认乔珍为主人。
肯定是没有什么坏心的,不然早被这洞中魔法阵轰成渣滓。
然而门口的江寒月周身气势愈发阴沉下来,他看着那福金兽抱着乔珍的指尖亲亲昵昵,眼睛一下就红了。
他的乔乔,垂落在软榻上的那只手莹润白皙那样漂亮,连指尖都是柔软的粉色,他想舔,想含着轻轻咬住,她肯定会羞涩的惊呼。
或者骂他,那更好。
江寒月喉结轻滚,呼吸微微急促。
可现在乔乔生他的气,都不愿意碰他,他有多久没能享受过她的亲昵与触碰了?
下一瞬眸光愈发危险,妒火中烧,这个畜生,竟敢趁他不在堂而皇之的接近她。
江寒月眼眸愈发红,身上的雨水滴落下坠,又很快被火光烧干。
他沉步走过去,直接越过乔珍划的那条线。
双指捏住那小老鼠的后颈,一把将其扯起来。
小老鼠睡地正香呢,猛然间腾了空,一睁眼就看到双满含煞气的眼,登时吓得发抖就要吱吱叫出声。
江寒月眯了眯眼,杀气毕显。
小老鼠不敢叫了,小眼睛漫出水光,两只细小的爪子抱着作揖,想求他放过自己。
它自小身体弱又没能力,被赶出族群后只能温饱,现在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晚间看到两个人进了自己洞穴也不敢吭声,想等着他们自己走了再说,不经意间望到乔珍身上被这个世界的气运笼罩,虽然害怕江寒月,终究还是偷偷溜出来了。
它想认主人,它想吃饭。
福金兽哭的稀里哗啦的,看着可怜极了。
但江寒月是什么人啊,冷心冷肺无情至极,不为所动。
捏着福金兽脖颈的指尖缓缓收紧。
他从前也没觉得自己有多无情有多恐怖,为达成目的,这世上没什么不能利用的。
直至爱上乔珍,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感情,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就比如现在,他依旧不喜欢这个世界上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甚至动物接近她。
他嫉妒的发狂。
他想要这个世上只有他能与她在一起,她一辈子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只属于他,那多好。
江寒月面无表情望着指尖的福金,肥胖的小老鼠觉得脖颈快碎了,蹬着腿,哭的涕泗横流。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的时候。
却忽然的,江寒月松开来。
福金兽大难不死得了自由,也不敢再去找乔珍,蹲到阴暗的角落里撅着屁股哭。
江寒月则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银色发丝垂落时他伸手,捋了下微湿的长发,舒出一口气。
但不能那样。
要克制。
要克制。
她不喜欢,那就不能做。
她喜欢自由与阳光,那就该给她自由与阳光,她才会快乐。
说了要学会去爱她的。
江寒月没有再理会躲到角落去的老鼠,走到旁边,靠在石壁上坐下,微微仰起头时清瘦的喉结突显,眼尾微红。
又讽刺的笑了声,他现在疯的连只畜生都要嫉妒,缺爱缺成这样。
而后就着仰头的姿势抬手捋了下喉结,用的手劲儿不小,脖子泛起丝丝的红,银眸落在火光里,像染了层氤氲的雾。
乔珍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江寒月靠坐在火堆边的石壁上,一只腿微曲一只腿随意伸着,正黑着脸和对面一肥肥胖胖的老鼠眼对眼。
看着怪好笑的。
察觉到乔珍醒了,江寒月立马放弃老鼠扭头望过来,本阴沉的气势瞬间褪去,简直如春风化雨。
“怎么醒了,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乔珍心怀问题这会儿也睡不着,目光在小老鼠身上扫了一下转向江寒月,待看清楚他此刻模样,简直掩不住震惊压抑。
自暴雨中归来许久,他的身上衣服和发丝虽然都干了,但血迹还残留在上面。
原本就伤了的左手和后背愈发严重,最可怖的是肩胛上还添了个模糊的血洞,血染半身,整个人看起来可怖又狼狈。
乔珍一下子坐起身来:“你去干什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江寒月倒不在乎自己的伤,见乔珍起的急了还想嘱咐她慢点,结果被后面那句问话堵了回去。
难得,这个死命纠缠的人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靠坐在石壁上的姿势稍稍紧绷了些,指尖也微微摩挲了两下,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动了。
江寒月有点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将微握的拳递到到乔珍面前。
那里,是他悉心呵护了一晚上,自己淋得湿透伤变得愈发严重也没让它沾上水的珍宝,是他一片真心。
而后他拳头反转,缓缓将掌心摊开捧给乔珍看,小声道。
“花,送给你。”
只字未提他是怎么在深雨的夜找到悬崖的,也没提左手不能用是怎么采到悬崖中间的花的,更没提那一身的伤。
只是小心翼翼又紧张的把战利品送给她,希望能得到她一眼垂怜。
乔珍不由自主的盯着他掌心那朵花,花朵很小枝叶也纤细,嫩黄色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大概是因为从悬崖上摘下来不容易,今夜暴雨又被人握了一路,碎了半只花瓣,看起来稍有残缺。
江寒月看她盯着那残缺望了两眼,有些慌,银眸都紧缩了一下。
“雨大,花被我不小心拽掉了一点,不好看了是不是,你不喜欢了吧?”
“没关系,”他努力抬起受伤到几乎不能动的左手,试图将掌心的花瓣拼起来,“我还能再拼起来。”
可越是紧张越是做不好事,受伤的指尖颤抖着,差点将另一只花瓣也拽掉。
江寒月不敢动了,有些恐慌缩回手指,明明抬着头,却叫人觉得垂头丧气的。
他把花往乔珍面前又凑了凑,紧抿唇角望着她乔珍。
“对不起,你还能原谅我吗?”
乔珍没有再看他掌心的花,抬眸望着江寒月,一身的血啊,伤口是那样触目惊心。
就因为她随口一句话,他居然大半夜的真去找什么悬崖。
永夜之森那么危险,出去这一趟得折腾的半条命都没了吧。
该说他是傻,还是该说他是个疯子。
山间的小雨好像在此刻落尽乔珍眼眸里,她看着江寒月,声音柔柔的。
“就这么爱我?”
江寒月没有半分迟疑的点头:“嗯。”
乔珍没有说话,顿了一下,柔软指尖轻轻探向江寒月掌心,捏起了那朵小黄花。
而后指微抬,将柔嫩的花簪到鬓发间。
开口时眼帘微抬,温温柔柔的:“可好看?”
江寒月在她拿起花的时候就有些微呆,遑论此刻,他看着那朵花落在她鬓间,柔柔嫩嫩的,衬得本就漂亮的人愈发温婉,只觉得这个夜晚都亮了。
最主要是,那是他亲手为她采的花,她竟愿意收下。
江寒月呼吸一促,有点说不出话来,狠狠点了点头。
这模样叫乔珍不由勾唇轻笑了一下,向他招了招手。
“过来。”
江寒月就起身过来,本来两人间也就一臂距离,立刻他就到了乔珍身前,半跪着,几乎贴在人身上,垂眸时眸光贪婪又灼热的看着人。
乔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青丝随之轻垂,漂亮的颈线在柔光下更显魅惑,眼眸像一汪软水,叫人沉溺其中就再也脱不开身来。
她抬起指尖,缓缓从江寒月下颌划过,又继续向上抚摸着他眉眼,所过之处带来温柔的痒意,叫重欲的魅魔止不住眼睫轻颤。
他的反应尽入乔珍眼底,柔水般的眼眸划过笑意,又故意离得近了些,近到柔软的呼吸落在他脸颊唇瓣,若即若离着撩人。
江寒月受不住,清瘦喉结微微滚动,张扬的黑色魔纹在他颈间开出一朵隐隐约约的花。
低头就想吻下去。
乔珍却轻笑着一下子侧过脸,离开了他。
“原谅你了。”
软玉温香离身,眼前变得空落,想要却得不到叫江寒月呼吸愈发急促,顿了半晌他又轻笑一下。
微敛的眸光满是欢意。
乔珍无情起身就不管他了,带着自己的小黄花,终于注意到墙角那只小老鼠,往那边走去。
福金兽之前可差点被江寒月拧断脖子,又见那煞神这般倾心乔珍,连忙抬起小爪子撅起小屁股向她作揖。
乔珍乐了,她也是喜欢软软萌萌可可爱爱的东西的。
“这是什么?”
江寒月刚刚得到奖励这会儿也没那么嫉妒了,一只老鼠凭什么跟他争。
“是瑞兽福金,唯一的能力是发掘宝藏带来好运,它想认你为主,不过这只不怎么样。”
但他还是暗暗踩了小老鼠一下。
乔珍完全没注意到,听见宝物两个字眼睛登时亮了,蹲下来摸了摸小老鼠的头,比对江寒月不知道热情多少。
福金兽看了看江寒月的脸色,见他没阻止,才小心翼翼蹭了下乔珍指尖。
江寒月不爽的啧了声,又吃起畜生的醋来。
可看着乔珍开心的笑出声,拍着小老鼠的肩膀叫它以后跟自己好好干,转眼都开始想名字了。
他坐下,轻轻靠在石壁上,眸光万般温柔。
这样也很好。
她开心最好。
第二天。
大雨停歇。
永夜之森的天气说变就变,又升起炽烈的太阳来。
乔珍他们带着因为只会吱吱的叫,而取名为吱吱的小老鼠,离开了山洞,向南方去。
只是乔珍昨天才刚原谅江寒月,今天又生了他的气。
因为江寒月不叫吱吱跟着她,甚至都不叫吱吱离她太近,只叫吱吱趴在他自己肩膀。
独/裁的要命。
乔珍不服气,问吱吱要跟谁,结果吱吱被他瞪一眼就跟死了一样不敢动。
不知道究竟谁是主人。
乔珍就更生气了,望着眼前肩膀上顶着只肥老鼠的高大青年,手往他面前一摊。
“把吱吱还给我。”
江寒月垂眸望着她指尖,轻笑一声牵起揉了揉。
“如果神女小姐愿意让我牵着手一起走的话。”
乔珍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扭头就走。
想得美。
站在原地的江寒月低头看了眼被拍红的掌心,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魔兽的心思狡诈不亚于人,这老鼠贸然间贴上来,谁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永夜之森禁魔,他不能放过万分之一的可能,不能叫她有一丝危险。
自然也不能叫这老鼠跟着她。
乔珍没想那么多,就是看不惯江寒月的独断,总想着禁锢她锁着她。
提起裙摆就往前走,懒得再理这个人,没一会儿就把他甩在身后。
江寒月就耐心的哄:“慢些,和我一起走。”
那会儿乔珍已经走的稍远了,只想离这控制欲强的疯狗远点。
意外来临时谁也没想到。
万般突然的。
乔珍伸手拨开眼前那茂密的枝叶,一脚踏了过去,毫无征兆,她明明踩上了实地,却在下一秒猛然间一脚踏空。
表情变得错愕之际乔珍连个惊呼声都没能发出,瞬间坠向地下,被幽深黑暗包裹。
*
再睁开眼。
乔珍倒没有什么不适感,只是头有些晕晕的,视线也不怎么清晰。
摇摇头镇定了一下,她立马警惕的看向四周,想探查清楚自己是掉到什么地方来了。
然而是徒劳,周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叫人觉得奇怪的是,她一脚踏空跌入那深渊一样的地下之后,并不是倒在地上,身上也未觉得有半分疼痛。
乔珍警惕的动了动身,察觉到自己是坐在一张椅子上,明明并没有东西禁锢她,却根本起不来。
她被强制坐在这把椅子上。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江寒月那时候就在她身后,应该注意到她掉下来了吧,他肯定会追过来救她的。
想到这里乔珍忽然愣了一下,意识到,无论江寒月这个人怎么样,她终究对他都有着信任。
信任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抛下自己。
坐在椅子上的乔珍抿了抿唇,轻啧一声。
而后不愿再想这些,觉得还是先稳住心神搞清楚周围状况再说。
就在这时,忽然之间。
她身前的空中突兀浮现一行月辉般的银字。
【第一关:勇气】
【公主殿下会等来她的骑士吗】
然后轰然,周遭毫无征兆亮起光芒。
太过刺眼叫乔珍一时间无法适应,下意识低下头闭上眼。
顿了几秒缓过来,她立马观察起周边场景。
却在望见身处之地的那一刻,乔珍脸色猛然煞白。
作者有话说:
两张之内必觉醒记忆
预计月底,最迟1、2号完结这个世界,然后是现实世界
最多不超过十几章
所以现在应该是完结倒计时了
✿ 198、魔鬼的新娘
乔珍不是没有勇气的人, 相反她心理强大,总能狠下心。
可在看清楚身周场景的这一刻,她真动也不能动, 僵坐在椅子上,身体止不住的细微轻颤。
光芒点亮的那一刻,只见, 她是坐在一个偌大的宫殿里,宫殿呈圆形,内里没有任何装饰, 只边缘矗立着几根巨大的圆柱支撑着。
唯有她现在正坐着的这把王座在房间最中央高高耸起,立于半空中台阶之上。
看不清楚宫殿是何颜色,也未感半分奢华宝气。
因为这整个宫殿中唯一的装饰品, 是密密麻麻爬了满屋, 像蜈蚣一样全身都是脚的魔兽。
长相和蜈蚣并不完全相似, 但同样可怖, 形体有大有小, 大的环柱而卧,能从地面一直攀到房顶,小的巴掌那么大, 在乔珍脚下如鱼一样游曳。
竹节一般的躯体通黑灵活,从旁边冒出无数只红彤彤的脚,真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密集的占据了整个宫殿,从乔珍脚下王座伊始蔓延到连房顶满满都是,偶尔有抓力不足的,雨一样落下来。
乔珍只看了一眼就想吐, 一下子没忍住发出声音, 虫子们立马全睁着猩红的眼看过来。
她一把捂住嘴, 身体愈发颤抖时脸色卡白,看着竟有些虚脱撑不住了。
她是一向胆子大人也坚强,可她也有怕的东西。
而她生平最怕的偏偏就是这种腿多的虫子,平时看见一只都受不了,眼下几乎要被虫子淹没,她真快要晕厥了。
至于乔珍为什么这么害怕虫子,是有原因的。
乔珍是个孤儿,小时候就被父母所抛弃,大雪的天扔在医院门口管也不管,还是门卫老大爷及时发现给她捡回去,救她一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总之就是被抛弃了。
之后就一直生活在那个小乡村几乎荒废的福利院里。
当时年纪小,虽长的漂亮纤细但脾气也很大了,会漫山遍野的跑,也会和男孩子因为争玩具打架。
一次争端过后,那群落败的男孩子就想尽法子来整她。
那天是个很平常的午后,乔珍到福利院唯一一间教室里等待老师来上课,因为午休,书包就放在抽屉里没拿走。
她当时心情还很好,完全没有戒心的拉开书包想要拿出课本。
拉链摩擦的声音打开了魔盒,哗啦一声,满满一书包的蜈蚣□□各种恶心的虫子就这么一下落出来,全掉到乔珍大腿上。
她虽然穿了好几年但洗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裙子瞬间就脏了,那是她唯一一条裙子,那些恶心的东西就顺着她的腿往上攀爬,嗜咬她手臂,想要布满她全身。
她那个时候多大来着?六岁还是七岁,乔珍自己也记不大清了,总之很小,当时直接就被吓傻了,坐在那里忘了动。
周遭是刺耳的尖叫和放肆的嘲笑,像一把针扎进耳朵。
最后是老师及时赶到救了乔珍,她身上已经被虫子咬出遍布的红痕,胳膊肿的不像样。
然而。
整个福利院就这一个老师,要教课要做饭要洗衣服,还要应付这群精力旺盛的孩子们打架,早被吸干了精气神。
这次犯事的人又不少,训都训不过来,最后只集中痛批了那群男孩子就放过,连叫他们和乔珍道歉都忘记了。
直至现在乔珍也没有得到那句道歉。
她明白为什么,她年幼之时就明白的。
乔珍躺在简陋的病床山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想,或许是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她没有家。
所以就连受了委屈也无人会管,无处可说。
后来乔珍就学会了闭嘴不说只去做,坚硬的生活。
敢招惹她的,她就敢一点不拉全还回去。
此刻。
乔珍微微弯着腰,乌黑柔顺的长发随着动作垂落半覆于面,遮住了她的视线。
无论她现在有多坚强,难免还是留下了阴影,童年时就深入骨髓的过往在此刻刺痛她,叫她僵在那里动都没法动。
饶了她吧,乔珍紧抿着唇瓣想,真狼狈啊。
就在这时。
就在乔珍额头上满是冷汗,身体发抖的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忽然间轰隆一声。
宫殿内,乔珍正对面,原先爬满百足巨兽根本都看不清楚那是门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
而后山摇地动一般,轰轰隆隆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断的攻击从外部响起。
惊地连这会儿的乔珍都讶异的抬头望过去。
也这一眼,正巧就望见,外面攻势猛烈的那人抬起脚,轰一下子将玉石大门踹的粉碎。
分崩离析的碎石与粉末,混杂着炸开的魔兽肢体飞舞,上演一片血腥混乱。
殿外熹微的光线落下来,照亮了站在门口那人,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同色腰带拦腰一紧,勾勒出长腿劲腰凌厉身姿。
银色长发梳成高马尾垂在脑后,单手执剑立在那里时,眉目凌厉满带煞气,寒如星子。
他站在那里,杀破危险带了光来。
莫名的,就叫乔珍心里的恐惧稍淡,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就算自己死也绝不会放弃她。
江寒月也在这时候抬起头,看见坐在王座上的乔珍安然无恙猛松了口气。
转目又见这满屋恶心的虫子盘旋,登时寒了目光,怎么能叫这种东西污了她的眼。
他提起剑,毫不犹疑杀了进来。
因为之前受了颇多伤,永夜之森又禁魔,江寒月现如今只有一只手能用,其实打的也艰难。
但他眼也不眨,纵眼前遍布危险也无丝毫迟疑的要到乔珍身边。
他担心,也心疼,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坐那么久,该有多害怕。
听见门口的声响,原先安静的百足巨兽全活了,愤怒的仰起头全都冲着江寒月去。
骑士是有选择的,这个时候他只要放下手中剑出了这个门去,魔兽自然不会再攻击他。
但当然,他也再救不回来他的公主。
江寒月从始至终根本没有考虑过回头这个选项,他长剑一挥,狠狠斩开拦在身前的魔兽。
剑光如雪划过,残肢断臂飞舞,万般危险里唯他眉目凌然。
蹲在他肩头的吱吱吓得要死,一只爪子抓着他衣襟,但另一只爪子还是紧握成小拳头给他加油。
周围的百足巨兽也被彻底激怒了,扑天盖地潮水一般涌来。
难免叫江寒月负了伤,魔兽坚硬的长肢刺进他肩胛,顿时捅出淋漓鲜血。
江寒月却眼也不眨,抬脚踢到巨兽腹部,在其控制不住倒下时挥剑隔断命脉。
他就这么遇见什么杀什么,生生杀开一条血路,生生杀的再无物能阻挡他去见乔珍。
杀到这殿中最后一只魔兽倒下时。
江寒月身边已经是血流成河,残肢尸体铺满一地,恍如地狱。
他身上难免粘到血迹,银色发丝微散乱,沾着汗珠贴在颊边,衬着光芒下那双满带煞气的眼,真真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样的连番厮杀,纵然是江寒月也有些支撑不住,但他没有停。
提着手中滴血的剑向前走去,到了台阶,拾级而上,一步一步坚定又快速的赶到乔珍身前。
直到乔珍面前,他颊边还染着血,一身煞气却在此刻尽皆消散,刚刚还在血腥杀戮的人眉目缓和下来,变得那样温柔。
恶魔骑士放下了他手中的剑,甘为公主俯首称臣。
他单膝跪地,轻轻牵起乔珍放在膝上的指尖,珍视心疼的落下一吻。
“公主殿下,我来晚了。”
乔珍坐在高台之上,自然将江寒月的举动尽收眼底。
她看着他闯进来,在逆境中长剑凌厉,不要命的杀出一条血路也要赶到她身边。
直至此刻他终扫平一切危险到了自己身前,因为虫子僵硬许久的乔珍也恢复了行动力,缓缓抬起头,看向半跪在眼前的江寒月。
然而面色依旧发白,圆润的泪珠含在漂亮的眼眸中宛若珠玉透澈,缓缓滚落,乌黑的长发微乱贴在颊边,显得她像只漂亮易碎的玻璃娃娃。
看着可怜可爱简直要叫人心疼坏了。
江寒月这辈子还没见过她这般模样。
单膝跪在那里登时愣了,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乔珍指尖,急切道。
“怎么了乔乔,你受伤了么?伤在哪里你跟我说……”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被恐惧和阴影折磨太久的乔珍一下子扑到江寒月怀里,紧紧搂住他脖颈不愿意撒手。
“你去哪了!你怎么才来啊!”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此刻,她确实有了可以发泄说话的人。
软玉温香撞进怀里,江寒月竟有些局促,想告诉她自己身上太脏了。
可她在他怀里发抖,他也太久太久没有得过她主动亲昵,他没有办法放手。
江寒月缓缓收紧了手臂将乔珍抱进怀里,温柔心疼的贴着她颊侧,低声的哄。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叫你一个人在这里待这么久,都是我的错。”
都怪他,当时怎么就不寸步不离的跟着,竟叫她陷入险境这么害怕,是他该死。
乔珍还没有松手,埋在他肩窝,感受着魅魔滚烫的温度,声音柔柔软软的,像小猫轻叫。
“我害怕。”
仅仅三个字就叫江寒月心都要碎了,享受着她的依赖,心疼她的害怕,万般温柔。
“不怕。”
“我以性命起誓,我会永远保护你。”
之后。
乔珍自然是不愿意再在这狗屁地方待了。
江寒月心疼的将她全须全尾护着,带出了这间宫殿。
但当然。
还没能走出意外跌入的这古怪地方。
出了宫殿,外面只有一条漆黑的路,路上满是百足兽的尸体。
江寒月跟着乔珍跳下来就是出现在这里,他的第一关可以做选择,要么回头去救乔珍,要么直接往下走前往第二关。
江寒月当然一点迟疑也没有,从空间戒指取出长剑就杀了回去。
此刻自然也别无选择,只能顺着唯一的路往下走。
经过刚才的事,乔珍暂时不想跟江寒月分开了,万一这鬼地方还有那虫子,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但也没牵江寒月的手,拽着他袖子慢慢跟在他后面,垂着头时面上已经恢复冷静,唯有微红的眼尾显示着她刚刚曾扑到江寒月怀里哭过。
江寒月这会儿心情简直爆炸好,虽心疼她害怕,但难免因为她方才亲昵开心。
单手拎着剑,回眸望了望她软软牵着自己衣袖的指尖,轻笑。
“神女小姐这是在牵小狗吗?”
乔珍闻声抬头,瞪了他一声。
“没见过把自己比喻成狗的。”
江寒月顿了一步,因为这一秒停顿,正巧乔珍走到他身边。
他弯下腰,凑到乔珍耳边轻轻笑了一声。
“只要是你的,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可以当神女小姐手下最忠诚的疯狗,但疯的,总是会咬人的。”
又开始了是吧。
你那是要当手下的疯狗,还是要当床上的疯狗?
乔珍冷冷哼了一声。
心绪却缓和下来,她知道这是江寒月在安慰她吸引她的注意力,宁愿她恼恨他,也不愿她想起刚刚场景再害怕。
这人虽然混账,但也贴心的。
经过这一下乔珍也愈发冷静下来,微微蹙眉言归正事。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江寒月微微抬眸向旁边看去,唯一的通道虽黝黑深邃,但依稀能看清楚墙壁上精美的壁画与价值连城的珠玉。
“约莫,是个古墓。”
永夜之森无边无际凶险异常,还禁止魔力的使用,即使这样每年还吸引无数人进入其中,就是因为这里遍布宝藏遗迹,有不少机缘。
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让他们遇见了。
如今永夜之森还没出去,又入险境。
姑且只能先探着。
也没叫他俩等待多久。
顺着那单一的通道向前走,最终抵达一扇高大的黑门前。
既然方才是第一关,那自然就有第二关。
乔珍和江寒月刚到那门前,就见上面浮现起熟悉的银辉。
【第二关:偷情】
乔珍:?
登时就瞪起眼,这什么鬼!
然而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刚站在那里,甚至他们都没伸手去推门。
骤然。
乔珍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
好在很快,周围缓缓慢慢又亮起来。
乔珍立马睁开眼,又是一惊。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前场景大变,已经不是在黑暗沉冷的门口了,眼前的光芒温柔偏紫,稍带月色柔辉,像在梦里一样。
她站在一颗月色做的树下,看树上浅金色色星辉坠落。
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现在好像不是她,成为了另外一个人,身上穿着雪白柔纱,有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
轻轻一动,背后收敛的羽翼翅膀随之轻颤。
是神域翼族。
她怎么会突然到这里还成为神域一名翼族?
这个古墓还真是有够奇怪的。
就在这时,乔珍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去。
月光般的玉树下,身高腿长的那人靠在树上,肩膀上蹲着只胖老鼠,穿着件黑色劲装,冷淡的星辉落在他身边,衬得他愈发清冷。
唯有那双眼灼热,抱着胳膊靠在树上望过来时目光贪婪满藏爱意,一直在看着乔珍。
他也变得不一样了,头发变成黑色,额间还长着一对恶魔角。
乔珍有些了然了现在情况,此刻他们是进入了幻境,就像角色扮演一样。
她是神他是魔,荒郊野岭幕天席地天理不容,怪不得叫偷情。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难道和墓主人有关?
玩这么大的吗?
看到乔珍的表情不大好,靠在树上的江寒月就笑。
“怎么办?”
“应该是这古墓设置的关卡,闯完了才能出去。”
说着,江寒月起身向这边走来,顶着那对恶魔角。
“你为神我为魔,还要我们偷情,这荒郊野岭莫不是要我们野……”
乔珍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
江寒月投降的举起手:“开个玩笑。”
而后他顿了一下,站在乔珍面前,向她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
“那,我可以请神女殿下跳支舞吗?”
见乔珍不解这举动,他轻笑:“这一关应该是墓主人想叫我们体验什么,不会有危险,但总得做点什么,不然恐怕出不去。”
难道跳支舞就能出去了?
乔珍有些迟疑,但试一下又没什么,还是将手递到了江寒月掌心。
下一秒就被他猛拉到怀里,属于魅魔的凌冽香气与灼热温度嗜咬上来,叫人怪难受的。
他还不允许乔珍走,虽然一只手不能动,另一只手却紧紧扣着神女小姐的腰肢,叫人半分不能逃。
乔珍皱眉就要说他,却在抬眸的那一刻,撞进他深情若海的眸里。
发丝垂落之时他眼眸混着旁边的微光,看起来是那样温柔。
他真上了心,是那样浪漫也那样体贴,那样的爱独属于乔珍,这世上只给她一个人。
毕竟他是个连自己都不会去爱的人。
或许现在他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伴侣,可他以后真的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么?
乔珍望着他的眸光渐渐迷蒙。
江寒月见她这样看着自己,眸中划过浅浅笑意,眼帘微垂凑到乔珍耳边。
“乔乔,你这样看着我,叫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我好心动。”
这一声,叫乔珍一下子回了神,抬腿狠狠踩了他一脚。
“嘶。”江寒月吃痛,却轻笑出声,单手搂着乔珍腰肢,将她抱起来在树下转了一圈。
雪白的裙摆在梦一样的场景里飞舞,顺着流光划过美好的弧度。
恶魔拥着他的神女小姐,在梦境里翩然起舞。
这一刻对江寒月来讲,也确实美好的宛若梦境。
他的眼眸愈发温柔下来,内里是深藏的,滚烫的,没说出口的爱意。
说了要好好爱她,他哪里会做什么。
只是亲昵的一支舞,对他来讲就是最好的嘉奖。
事实也确如江寒月所说,这一关好像只是墓主人要叫他们经历什么,走剧情一样,跳了一支舞还真就通过了。
然而之后根本没给他们缓和准备的时间。
刚刚跳完那支舞。
乔珍还在江寒月怀里喘气,下一瞬,眼前立马浮现起银辉字样。
【第三关:欲望】
而后突然间。
就像是乔珍在永夜之森一脚踩空那样,脚下毫无征兆一空,失去所有依凭。
他们毫无准备的猛然向下坠落,不知道要跌到什么地方去。
好在这次江寒月就在乔珍身边,他紧紧拥着她半分未松,绝不让她离开自己一寸,再遭遇方才险境。
两人就这样衣衫纠缠在风里相拥下坠,直至最后轰然摔倒在一片花海里。
那片花海很大很大,火红色,一眼望去遥远不知边际,开的艳丽娇美,微风吹来时宛若柔丽的海洋,散发着清新好闻的味道。
这么摔下来也不疼,反而觉得柔柔软软的。
在压倒的一片花枝里,乔珍被江寒月禁锢于怀妥帖护着,摔得还有点迷蒙,只觉得这花好好闻,看着也好看。
却突然听身下江寒月寒声道。
“不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 199、魔鬼的新娘
听见江寒月的话, 乔珍一下回了神:“怎么了?”
江寒月动作迅速一把捂住乔珍口鼻,面色寒冷。
“这是魔界的迷情花,我们跌入迷情花海了。”
迷情花, 顾名思义,催情亦引人迷乱。
平日只需几朵就能叫人彻底失去理智,更遑论此刻这无穷无尽的花海。
可现在再想防备也晚了, 他们跌下来的时候就猛吸了一大口。
尤其江寒月身为魅魔,对迷情花更是敏感至极。
乔珍还没反应呢他自己先红了脸,呼吸开始稍稍变得急促, 喉结也轻滚。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自己捂着乔珍的指上,掌心下贴着他肌肤的樱唇柔软,细细柔柔的鼻息落在他指尖, 从手指一直痒到心底。
江寒月有些颤抖的撤开手, 就想要吻下去。
却在将将要碰到人的时候猛然惊醒。
生平难得主动放开乔珍, 起身躲到旁边。
不行。
他不能这样。
这么一会儿乔珍也察觉到迷情花的厉害了, 热火从小腹涌起, 轰然间窜到四肢经脉,叫她轻喘,难以启齿的欲望在这一刻如大火焚烧。
竟然觉得江寒月方才的触碰很舒服。
下意识抬眸望过去, 却见江寒月更严重了。
魅魔碰上迷情花,简直是炸药与炸药相撞。
他这会儿站都站不住,单膝半跪于地,银色发丝垂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莫名叫乔珍想起他之前,半跪自己身前俯首称臣满眼爱意的模样, 分明是个野兽, 却学会那样乖巧。
只是此刻看着愈发凶, 情迷意乱的眼睛都红了,黑红色魔纹从领口窜出来烧到他脖颈,在那里开了朵绚烂的花。
看见乔珍往这边望,他也抬起头,射过来的目光简直凶的像头疯兽。
正正好撞见乔珍柔软如水的眸光,登时天雷勾动地火一下子疯了,猛向她窜了过去。
这时候居然还记得脱下自己衣衫,将肩膀上的老鼠扔出去盖住。
而后狠狠将乔珍压在花海里,撕开神女服,他望见白玉红梅人间绝景,猩红着眼,低头就吻了下去。
乔珍没有反抗。
倒不是因为迷情花,她现在还有神智。
她甚至伸手轻轻揽住了江寒月脖颈。
望着灰蒙蒙的天时,她想起的是江寒月杀出血路的解救,还有永远不放弃她的爱意。
她是感动的,在那一刻也清楚明白自己心意,她喜欢他。
可是。
可是她终究要离开这里,要离开他。
纵然喜欢,她依旧没有想过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不过乔珍也不是石头做的,她也会不舍。
一想到往后余生再不相见,从现在开始他们相处的每一秒都是倒计时,她也会心中酸涩。
跌进这欲望之海时,她就想,放纵一会吧,再最后相拥一次。
大不了就当打个分手P呗。
不想,难得乔珍这边松了底线,江寒月突然起身了。
也不知道他是凭借怎样的毅力压制的,明明眼眸都因为情/欲泛起红来,却猛窜到一边。
离乔珍远远的。
半跪在那里时忍的额头汗珠大滴大滴滚落。
不能这样。
乔乔不喜欢。
好不容易她对自己缓和了,不能再惹她生气,说好了要好好爱她的。
乔珍见她这样也有些讶异,半起身来。
“江寒月,你干嘛?”
江寒月闻声回过头,瞳孔骤紧,他心心念念的人半卧在美艳的花丛中,衣衫堆在腰间,她比天山的白雪还要柔软。
江寒月的呼吸瞬间更乱了,抽出空间戒指中的匕首,就要给自己一刀。
不行!
不可以!
乔珍一惊,猛过去拽住他手腕:“你干什么!”
江寒月被她这么一碰更不得了,握着刀的手在颤,漂亮的魔纹于颈间若隐若现。
“乔乔,离我远一点。”
重欲的魅魔,为了心爱之人,也有学会克制欲望的时候。
然而乔珍没有松手,她抬眸软软看着眼前人。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江寒月闻言一愣,握着刀的手微松。
乔珍也顺势松了手,复杂的看着他:“不怕疼吗?”
“可我爱你。”江寒月几乎是立马回答。
所以只想做让你开心的事。
“乔乔,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认真的在改了。”
“我想要一个爱你的机会。”
他微红的眸光望过来,比周遭的欲望之海更漂亮艳丽,满载深情,一下子就烧到人心里。
乔珍抿了抿唇,顿了好久才轻轻道。
“好,给你机会。”
一下子江寒月还没反应过来,等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后直接就愣住了,过度的惊诧甚至压住了欲望。
“什么意思乔乔,你别骗我,我受不了。”
乔珍轻轻笑了一声。
“我又不是你,现在都烧的都快没理智了,我是清醒的,江寒月。”
一句话让江寒月恍坠如梦似幻里,他不敢相信,又克制不住的向乔珍靠近。
指尖颤抖的捧起乔珍的脸,轻轻吻了下来,乔珍没有拒绝,他更放肆了些,乔珍依旧没有拒绝。
江寒月一把抱住乔珍,几乎快哭了,在她肩窝委屈着。
“我好开心,乔乔。”
乔珍就笑,摸着大狗狗的脑袋,但又想起什么。
“你的伤……”能行吗?
可以质疑魅魔任何一点,但不能质疑魅魔那个方面,克制不住的凶兽咬了口乔珍脖颈。
“乔乔,要辛苦你了。”
乔珍之后才知道辛苦是个什么意思。
她中间困睡过去一次又醒来,那人还在。
乔珍那个时候连抬手去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哭也没用,反而叫他更兴奋。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终于结束,乔珍醒来连站都站不住了。
当然没有给江寒月好脸色,看都不让他再看自己一眼。
江寒月就粘上去哄她,好听话说了个遍,才叫人没那么生气。
之后不得不在原地休整许久,才终于出了这道关卡的门。
结果墓主人的狠心是老样子。
根本不给人缓和的机会,开门就见银辉浮现于眼前。
【第四关:选择】
下一瞬乔珍眼前猛然一黑,等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仅和江寒月分开了,还又被禁锢着。
只是与第一关不同,这一次她好像在一间高高的城堡楼阁上,禁锢她的是一道影子。
扭头看过去,那道影子虽然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来是个金发的高大男人,背带一双羽翼。
他死死将乔珍搂在怀里,带着她的手拉开弓箭,寒箭则对准了楼阁窗外。
箭尖所指的方向,是无垠旷野中,一道正在翼族士兵之间厮杀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一袭黑衣,手握长剑,头顶一对恶魔角。
是江寒月。
乔珍的眼眸微微睁大,这是干什么。
然而这一次好像又是在体验剧情,乔珍完全动不了。
可结合之前几道关卡,还有她和江寒月的身份来讲,眼前场景显而易见。
出身神域的她和来自魔族的他的私情被发现了,他们要杀了江寒月。
果然。
锢着乔珍的金色虚影冷声道。
“你是我的女儿翼族的公主,竟敢跟一个恶心的魔物私奔!”
“莉莉,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亲手杀了他,我既往不咎。”
这就是选择吗?
可乔珍才刚刚和江寒月那样过,甚至几分钟前他们还在耳鬓厮磨,这叫她怎么下得了手?
剧情中的莉莉果然也没有下手。
良久的沉默里,金色虚影冷哼一声,又残忍的笑。
“我也给了他选择,如果他愿意离开这里抛弃你,我会饶他一命,但倘若他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莉莉,你说他会怎么选?”
乔珍下意识的就想,江寒月肯定死也不会放弃的。
纵然前方是死亡,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奔向她,绝不让她落入陷阱。
果然。
只见江寒月手提一柄长剑,眉如霜雪寒冰,就这么生生厮杀过来。
可周遭的翼族实在太多了,约莫是这一关的设定,潮水一般杀了一波还有一波,永无止境。
关卡在逼迫江寒月放弃。
但江寒月怎么可能是乖乖听话的人。
他只握一把长剑,在潮水里汹涌厮杀,拼了命的向乔珍奔来,怎么也不愿意放弃她。
鲜血染红了他的剑,也染红了他的身躯,最后剑断了,他连武器都没有。
翼族的□□刺入他腹部,挑起一地鲜血。
江寒月唇角落下血丝,被力道压得单膝跪地,又迅速爬起,狠戾的站起身厮杀眼前人。
明明知道这只是一道关卡,明明知道都是虚假的,他还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放弃她。
那场景太惨烈,惨烈的乔珍都微微红起眼,不忍心再看。
汹涌的翼族杀不完,江寒月之前受了伤,这一关又无耻的限制了他武力。
最后,江寒月终究是被翼族擒住。
他身上染满了血,被人压着跪到地上,跪在这阁楼他的爱人眼前。
乔珍和他都是聪明人,他们都猜到了结局。
正因为猜到,乔珍一下子有些忍不住,猛挣脱开金色虚影的禁锢,趴到阁楼的窗户上去看他。
被人压倒的江寒月也努力抬着头看向乔珍,终于望见她的那一刻,他竟然轻轻笑了。
翼族的剑抵在他脖颈上。
江寒月唇角微勾,冲乔珍做了个口型。
金色虚影暴怒,狠狠一挥手。
翼族的剑猛然划破他脖颈。
乔珍看到一片血红,那样艳,艳的染红了她的视线,无垠的旷野那样大,她却再也看不见其他。
江寒月的身体倒在冰冷的旷野里,他战死在奔向她的路上。
最后的最后,乔珍看清楚了他的口型。
他说。
“我爱你。”
冰冷的风从旷阔的绿野吹过,吹不散乔珍满眼惊惧。
眼前的颜色像是油画被稀释,又像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抽离。
直至眼前场景彻底渐渐淡下去,乔珍终于站到现实里,最后一道关卡门前。
她依旧恍惚着,眼前好像还残留着江寒月鲜血奔涌的画面,指尖颤抖。
只觉得这墓主可真够狠,上一秒让人亲昵,下一秒就叫人死在眼前。
“乔乔。”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乔珍猛然回过头去。
重重的暗色光影里,刚刚拼了命也要赶到她身边的人站在那里,身上的伤尽退,眸光温柔的冲她浅笑。
像是突破了时光与虚幻,终于来到她眼前。
他轻轻,说出刚刚那句话。
“我爱你。”
一下子乔珍就没忍住,跑过去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江寒月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温柔的抱住她。
“吓到你了吗?”
可无论什么时候,我也不会放弃你。
而他们刚刚的经历,约莫是墓主人的故事吧。
一个出身神域的贵女,一个出身魔族的魔物,不知道为何相爱,只知道终是不容。
他们相识,定情,在美丽的玉树下相处,动情的交付彼此之后终于决定抛下一切私奔。
可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女子被禁锢在楼阁之上,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杀死在奔向她的路上,就死在她眼前。
从此天人永隔。
叫跟着经历这一切的乔珍,怪不是滋味的。
江寒月却好像很开心一样,抱着乔珍不撒手。
乔珍刚想要离开,又被他一把抱回去,索性也不动了,她就靠在他肩头。
“你那么开心做什么?”
“因为我终于,”江寒月的声音轻轻颤抖了一下,“终于又能拥抱你了。”
“我真的很开心。”
她不会明白,仅仅她一个触碰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开心的无以复加。
如今再一次得到能爱她的机会,他真的快高兴疯了。
乔珍感觉到他压抑的兴奋,轻笑了声,就想说些什么。
却在这时。
轰隆!
石道里,砸下一块巨大的碎石。
随之轰轰隆隆,硕大细小的石块混着砸下来,刚刚还安然的场景变得凶险异常。
闯完了大部分关卡,古墓开始坍塌了。
果然。
扭头向最后一道门上看去,上面浮现一行字。
【最后一关:选择】
只要度过最后这个,就可以彻底走出这里了。
这样危急的时候,方才的浓情蜜意尽皆消散,再多的话也不适合这个时候说了。
江寒月松开怀抱,牵起乔珍的手。
“走吧,我们能出去了。”
第五扇门打开。
外面却并没有路。
门后面是一道天堑,这边的山体和对面的山体中间隔了好远好远,底下深如地狱。
唯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独木桥联系两边,在乔珍他们打开身前这扇门的时候,独木桥像跷跷板一样缓缓向上抬起。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这个时候,不仅石道坍塌,无数只百足兽又从路尽头扭曲着追过来嗜咬他们。
乔珍猛地去望桥的对面,那约莫是墓主留下的奖励,满室珠宝辉煌迷人眼,还有一道按钮。
登时乔珍就明白这一关也叫选择是什么意思了。
独木桥只容得一人通过。
他们就必须留下一个人阻挡百足兽,另一个人快速跑到桥那边按下按钮,再放下独木桥,才能叫另一个人过去。
一旦这中间先过去的那个人变了心,没放下绳索,就可以抛掉同伴独吞宝物。
另一个人,则会埋葬在这深深的古墓中。
江寒月当然一眼就看出来其中把戏,然而他想都没想,提剑就要去阻挡百足兽。
“乔乔,你先走。”
他怎么也不可能留乔珍在危险里。
乔珍猛然回眸去看江寒月,细碎的光线里,颊边带了一道伤又眸光认真的他是那样好看。
好看的乔珍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看的手指发抖心发颤。
她觉得自己好卑鄙。
眸中止不住染上一层水光,她跑过去,捧住江寒月的脸狠狠亲了他一口。
江寒月明显叫她的热情惊住了,轻笑一声。
“怎么了?你这样待会儿我可要亲回来,要亲你两下。”
“好了快过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我还要去见你,再向你求婚,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求一次求两次,求一百次,总有一次,你会答应再嫁给我。”
他说的那样温柔真挚,满眼写着对日后生活的期待。
叫乔珍被刺的移开目光,不敢看他那双眼。
她伸出手,将江寒月肩上的小老鼠放到自己兜里,低低念了一声。
“傻子。”
江寒月没有听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快走吧。”
乔珍最后看了他一眼,眸光闪烁时呼吸也不顺畅,眼中水光愈发弥漫,可她终究是决然的扭过头。
提起裙摆,飞向对面。
有江寒月的阻拦,后面的百足兽根本突破不了这道防线,因此虽然独木桥在缓缓上升,但渡过是很快的事。
乔珍稳稳当当站在了桥对面,满室珠宝颜色落在那里,衬得她竟有些清冷,就在她手边,是可以放下独木桥的按钮。
那时候独木桥已经上升到几乎垂直的地步,被禁魔的江寒月过不来。
只有乔珍按下那道按钮才能救下他。
江寒月正在和百足兽厮杀,看到乔珍完好站到对面松了口气。
提起剑又去搏斗。
然而等了一会儿,他没听见独木桥被放下的声音。
有些疑惑的回眸看了过去,乔珍安然站在对面的石室里,就站在按钮旁边,但她没有动。
漂亮面容隐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楚她表情。
但忽然的,江寒月心里咯噔一声,然后猛地下坠。
可这一路走来的甜蜜,她的温柔,叫他不敢相信那个猜测,慌乱的安慰自己,尝试道。
“乔乔,可以放下来了。”
对面的乔珍,安安静静的望着正在巨兽中厮杀的江寒月,眼眶缓缓湿润。
她喜欢他吗?喜欢的。
看他一次一次不要命的向自己冲过来感动吗?感动的。
不然怎么可能愿意和他做,和他纠缠。
可现在的她,喜欢之上是冷静理智,因为她曾经被爱冲昏头脑过,最后却被林珂彻底杀没了。
那时候她就发誓,再也不会被感情左右。
所以她现在再也不会那样了,她喜欢他,但她更记挂任务。
只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她就可以刺激他的精神值出去了。
她可以离开他,去看看倒霉的郑西音怎么样了。
可以去大学城吃好久没吃过的串串香,去见见老朋友。
去读完她的研究生课程。
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兰斯利尔,他会苏醒,他们也将再无瓜葛。
多好。
她原本也没想这么做的,可现在的每一个瞬间,都是摆在她面前的机会。
太诱惑。
只要她再狠心这最后一次,狠狠抛弃他,让他痛醒,就彻底能离开他了。
对面。
江寒月杀掉最后一只百足兽,指尖颤抖身染血时恐慌的回过头。
他站在桥这边,她站在桥那边,中间隔着万丈深渊,怎样也无法靠近。
惶恐席卷着江寒月心尖,叫他声音都在发颤。
“怎么了乔乔?”
轰然。
坍塌了大半的石道又坠下石块,这一次正好就砸在江寒月背上。
他忘了躲,一下子被砸的猛吐出口血,半跪在地上,连手中的剑都丢了。
他猜到了乔珍要做什么,可还是不死心的抬头追问。
“到底怎么了?”
染了血的面容看起来那样可怜,乔珍猛往后退一步,眸中泛起水光。
这一步,也叫江寒月彻底意识到什么,巨大的恐慌嗜咬着他的心。
不是因为他被留在这里会死,是因为她要抛弃他离开他。
可为什么?
江寒月不明白。
明明他们在情/欲海里那样了,她也说了要给他机会的,他并没有逼她。
为什么,现在又要抛下他。
独木桥彻底上升到顶端,石道也坍塌到只剩最后三分之一,纷纷扬扬的巨石落下扬起轰然的尘土,一片狼藉。
刚才就受了不轻的伤的江寒月被砸到了腿,这会儿站在站也不起来,趴在一片废墟里直吐血,可目光还是死死盯着乔珍。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乔乔!为什么?你要丢下我吗,不是说了给我机会的吗!”
“为什么!”
分明他们刚刚还在亲昵拥抱,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安然的对面石室里,吱吱在乔珍肩膀上乱跳,小爪子指着江寒月,想叫她去救人。
乔珍红着眼,可她没有动。
江寒月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她刚刚要拿走吱吱。
她竟然宁愿带走一个出声也不愿意要他!
为什么!
不要这样。
“乔乔,”江寒月哽咽出声,“不要丢下我,求你不要丢下我。”
“我已经在改了,你不是也答应给我机会了吗?”
“你不喜欢我不再缠着你了,但求求你至少给我一个再看看你的机会好不好?”
“不要,”他难过的哭出声来,“不要扔掉我。”
这样悲切的一字一句,简直烧心灼肺,乔珍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就像他常说的,放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为了他,她终究还是要抛弃他。
乔珍抬手抹掉泪,狠下心转过头,漂亮的裙摆在空中划过无情弧度,她几乎是逃着走进黑暗里。
彻底扔掉江寒月。
江寒月要疯了。
汹涌的碎石落下来,彻底埋葬了通道,江寒月的腿上满是鲜血,动也动不了。
他趴在地上鲜血淋漓,可还是不死心,用破碎的指尖抠着地想爬向她,声音嘶哑哀求。
“不要走,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会听话的,我会听话的。”
“乔乔,看我一眼,你再看我一眼。”
“我做错了什么,”江寒月不明白。
破碎的石块坠下来,像一场大雨淹没他,他趴在地上,眼泪混着血流下来。
“为什么,又要扔掉我。”
作者有话说:
计划出了差错,两章之内木能想起来
但今天双更(power!)四舍五入还是两天之内想起来_(:з)∠)_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