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魔鬼的新娘

    乔珍将刀抵在兰斯利尔脖颈。

    虽然人还窝在他怀里, 依偎着他的温暖,但手中动作半分不留情,冰冷的刃将他白皙颈项划出血线, 顺着脖子流淌下来时看着比城堡外的红玫瑰还要艳。

    最开始兰斯利尔来找她,她确实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他这个世界是真的学乖了。

    直到来到梦幻岛,他说这是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可魔族怎么可能生活在神域。

    紧跟着遇见摔倒的小朋友,他递出红包的动作和表情叫人那样熟悉, 那分明是白塔曾经做过的事!

    再结合他之前莫名其妙的道歉,还说要赎罪,乔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混蛋肯定已经恢复全部记忆, 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自然, 也包括他曾作为林珂时杀掉她的记忆。

    乔珍是放下了没错, 也曾在上个世界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前, 说了原谅他。

    但她没想到, 这人分明已经记起一切,居然还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在她面前晃!

    简直叫人生气!

    乔珍手中刀握的更紧了些,在兰斯利尔脖颈上压出道更深的血线。

    但兰斯利尔没有动, 在乔珍问出那句话之后,不知道他是平静还是死寂,即使刀抵咽喉也无半分动作。

    窗外忽然闪电扯过。

    熄了灯的室内骤亮,兰斯利尔的脸在乍起的蓝光里惨白,看不清楚表情。

    搂着乔珍的手没有放开,反而于此刻收的更紧, 好像即使下一刻就被一刀捅死也不愿意放手。

    两个人分明是相拥着密不可分的姿势, 却又仿佛中间隔着遥远如海的冷意, 怎样也无法靠近。

    也在此刻。

    兰斯利尔刀刃下喉结轻滚,肌肤被锋利的刃割的更深,血液流落,顺着白皙颈线蜿蜒落下时,竟有几分冷淡又妖艳的性感。

    他银白色的长发由尾端缓缓渐变成淡金色,直至最后整头长发皆为冷淡的阳光颜色,他容貌也彻底变换。

    虽然同样漂亮精致到盖过天下风光,但也确实成为另一个人。

    那是神域至高无上的掌权者,神子兰斯利尔。

    如今,他终于以原本的,真实的面容出现在乔珍眼前。

    他之前小心翼翼维持的假象,最后能和她在一起的希望,终究是破碎了。

    但其实兰斯利尔重见乔珍以后也没怎么掩饰,因为深知乔珍不喜欢他骗她。

    只是没有想到她发现的那样快,叫他最后再做场美梦都来不及。

    恢复记忆后的这七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虽然这对强大如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反而更糟糕,身体是顽强的,精神却日渐垮塌。

    他一边太过清醒一边却又太过疯狂混乱,人要垮下来了,偏偏又怎么也垮不了,只能任由情绪疯狂拉扯。

    直至回到乔珍身边才好上一点。

    结果如今,又一下堕入无边地狱中。

    但想来,这次是出不来了。

    兰斯利尔反倒笑了一下,松开环抱乔珍的手,垂眸与她对视。

    乔珍蕴着冷笑的眸光和他温柔悲痛的眼在此刻夜色中相对,不算之前在星空海仓促忙乱的那一见。

    这一眼,这一刻,才算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相见。

    屋外暴雨正猛烈。

    兰斯利尔看着乔珍的眸光比深雨还要悲痛,想来,她是很恨他的吧。

    他动了动唇瓣想要说点什么,开口之际却仿佛失音一般,一下子竟没能发出声音。

    顿了半晌才终于能开口,音色嘶哑,满心苦涩。

    “是我,我是兰斯利尔,也是……林珂。”

    “我都想起来了。”

    他料想过她能猜出来,也预想过她的恨。

    结果真到这一刻,他比想象中还要不堪,简直无法呼吸,甚至有些不敢直面她。

    他抿了下干燥的唇,用尽全身力气,很轻的道了一声。

    “对不起。”

    乔珍微勾唇角,冷冷笑了一声。

    果然。

    他真全都想起来了。

    这个结果并不叫人觉得意外,可难免,心中情绪还是翻江倒海沸腾起来。

    这声对不起,来的太晚了些。

    她要是真一直在等他这声道歉,可要等到心都凉了。

    要怪她太记仇吗?

    可当时末世里那致命一刀,万刃穿心,真的太疼太疼了,被最爱的人杀死抛下的难过,那种滋味她现在还记得。

    虽然之后她还回来了,可痛苦就不在了吗?

    不过。

    也要怪她不够谨慎,错认陌生人,没看出来他不是自己前男友。

    之后又经历了那样多,他们那么纠缠拉扯……

    算了,怪不得谁。

    所以乔珍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她是真的准备放下了。

    之前她也想过,有朝一日这人真全部想起来,面对有着林珂记忆的他,她要怎么办。

    那时候她恨意满满,想自己一定一刀捅到他心脏,叫他也尝尝鲜血淋漓被爱人杀死的滋味。

    想把他也万刃穿心。

    想冷笑问他如今后悔吗?恨吗怨吗?

    可真到这一刻,乔珍看着眼前满面痛苦的人,却竟然缓缓放下了手中刀。

    人家可是神子,只凭一把刀,她当然杀不了他。

    刚刚那样做只是为了诈出他身份而已。

    如今达成目的,乔珍也就收了架势,唇角敛起,连唯一一丝冷笑也没有了,很平静的离兰斯利尔远了些。

    “久仰大名,神子殿下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事您可以出去了。”

    出去?

    就这样?

    这样就让他出去了吗?

    兰斯利尔不可理解的迷茫起来,她知道他想起林珂的记忆了,却不恨他不杀他只是让他出去吗?

    为什么?

    乔珍的反应太平淡了,平淡的让已经准备好迎接她恨意的兰斯利尔心猛然空了下来。

    为什么?因为乔珍说过她放下了啊。

    那就是放下了。

    放下了当初的爱也放下了当初的恨,当然,如今也想要放下他。

    她已经走出了深入泥沼的过去,不被那些难缠的恨意影响,准备去迎接新的生活。

    前路充满阳光,她为什么要一直活在怨恨里。

    如今,反倒是想起一切的兰斯利尔深陷过去出不来了,也不愿意出来。

    可他想起来的太晚,就连道歉都来的太迟太迟。

    倒在启城之上的乔珍听不到这声道歉,如今的她不在意这声道歉。

    兰斯利尔看着乔珍平淡的表情,身体不可抑制的轻微颤抖起来。

    她那双眼里也是平静无波的,好像对他究竟是谁,究竟想没想起来根本不在意了。

    如今。

    如今,她对他连恨意都没有了。

    他已经彻彻底底再也不在她心里,就连被她怨恨的资格都没有。

    等出了这个世界,或许她会很快就忘掉这段糟糕的记忆,也忘掉他这个糟糕的人。

    她会去爱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或许很久很久以后,她可能都再也记不起他这个人。

    兰斯利尔之前常说自己对周遭一切都没有感觉,也不知道什么是感情。

    现在,他也真正体会到别人对他没有感觉,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了。

    自食恶果。

    兰斯利尔眸中翻涌起惊心的恐惧,他猛伸出手拽住乔珍还握着刀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抵。

    太突然的一下,刀尖戳破了他衣衫,刺破了皮肤,叫人鲜血直流。

    “乔乔,”他慌张的声音都在哽咽,“你不恨我吗?不想杀了我吗?对着这里,你对着这里捅下去,只要你能解气,怎样都行。”

    神经病吧!

    她不都说了让他出去了么。

    乔珍还没见过求着别人捅自己的,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兰斯利尔禁锢着怎么也抽不回来。

    最后真叫他强行锢着,在他心口戳了个血洞。

    鲜血顺着他胸膛落下来,湿润了床铺。

    这疯狗!

    乔珍用了好大力气,终于扯回自己的手,面色和外面的雨夜一样寒。

    “解气?”

    “你想太多了兰斯利尔先生,我早放下了,曾经种种您也忘了放下吧。”

    放下?

    忘记?

    那么多的过往那样的曾经,要叫他怎么忘记?

    多讽刺,如今她好像真的成为独独对他失去了所有感情的神女,对他再也不在意了。

    连恨都没有。

    兰斯利尔眸中染上巨大的灰败,一颗心如坠落永夜。

    乔珍懒得管他,皱眉望着床铺上的血,目光隐隐嫌弃。

    但看兰斯利尔现在的状态肯定是要纠缠不休了,绝不会乖乖听话出门去的。

    麻烦。

    乔珍掀开被子下了床,就准备走。

    “兰斯利尔殿下这么喜欢这里,这个房间就留给您吧,我去别的……”

    话音未完。

    才说到一半,乔珍就被跟着起身猛追过来的兰斯利尔拽住手腕。

    下意识回眸望过去,身后人淡金色眼眸在雨夜里闪着惊心的光,简直刺人,像摇摇欲坠的烟火。

    他唇瓣轻轻颤抖。

    “别叫我殿下,别走,别走……”

    乔珍轻轻皱眉,甩了下手准备挣脱他,但没能挣脱开来,又用力猛甩了一下才终于挣脱禁锢。

    “兰斯利尔,既然你觉醒了记忆,那就应该知道我现在是被你困在这里,虽然开始是阴差阳错,但我终究是救了你,没道理永远都被困在这吧?”

    “既然你醒了那正好,我想问问,什么时候放我走?”

    “你不是已经学会放手了吗?”

    至于走之后,兰斯利尔明白乔珍的意思。

    他们本就是不该相遇的陌生人,之后自然也该回归到陌生人的位置上去,再不相见。

    殿下。

    您。

    这些陌生的称呼就像刀剑,将兰斯利尔的心戳的千疮百孔。

    果然身份一暴露她就要走,要彻底离开再也不见他了。

    兰斯利尔握着乔珍那把刀的手缓缓收紧,刀柄硌的掌心生疼。

    “乔乔,我是林珂啊,我是林珂……”你不恨我吗?

    乔珍挑了挑眉。

    废话,我不知道你是林珂吗?

    是又怎么样?

    前路光明,她要去过更好的生活,凭什么被林珂这个泥潭溺在过去的阴影里。

    但兰斯利尔现在既然醒了,那离开世界不过是他一念之间吧。

    只是他这个状态看起来是不能好好交流的样子,而且乔珍现在困死了,再跟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下去,不知道还要扯多久。

    天大地大,一切等她睡醒了再说。

    乔珍啧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兰斯利尔见她要走,本就疯狂的情绪彻底崩溃,惊慌像地狱里爬出的阴影笼罩他,好像乔珍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对不起。”他忽然说。

    “我知道错了,但已经太晚了是不是?”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一声声的念,就跟个疯子一样。

    “我跟你道歉,你别走!”

    他又猛然惊慌的向乔珍逼近一步,淡金色的眸子里盛满雨水,好像世界都要崩塌了,声音哽咽带着哭音。

    “乔乔,你恨我吧,你恨我好不好?”

    “我不求你留在我身边,不求你爱我,也不求你不扔掉我,至少你恨我好不好?”

    不要拿我当空气,不要对我毫无感触。

    一想到乔珍会如他曾经对周遭毫无感觉一般对待他,对他再无半分在意。

    惊惧如嗜人的野兽要将人吞噬,兰斯利尔几乎呼吸不过来,面色在雷雨夜里卡白。

    “我向你道歉,我全都赔给你乔乔。”

    他的声音悲伤到嘶哑。

    “你看看我好不好。”

    也在这样的痛苦堂皇里,难过积蓄到顶点,兰斯利尔彻底疯了。

    他惊慌的,急切的,要用尽一切办法向乔珍赔罪,挽留她的注意。

    握着乔珍那把刀的手高高举起,刀刃在雨色夜晚闪着寒光,冷的惊心。

    然后兰斯利尔毫不迟疑,狠狠刺下。

    鲜血瞬间飙起,在空中划过凄惨的血线又骤然落下。

    兰斯利尔的整个右手臂被刀刃毫不留情贯穿,甚至可能戳碎了骨头,鲜血顺着臂线落下,他指尖都在颤抖。

    乔珍听见声响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原本没什么情绪,连无语都略显平淡的面色终于变了,眸中满是惊诧。

    “你又发什么疯!”

    这短短一句话,却叫兰斯利尔欣喜若狂,至少她愿意发脾气,愿意骂他了。

    他迫不及待的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乔珍,一只手插着刀,另一只手胆怯的,又小心翼翼的去拽乔珍的袖子。

    明明那么高一个人,垂眸看过来时疯的可怜兮兮,淡金色眼眸里蕴满水光,目光干净澄澈满是讨好。

    “过去是我太混账,我向你道歉。”

    “在做林珂的时候,我曾拧过你的手,我还回来,剩下的我也会全都还回来。”

    “不求你原谅我,至少讨厌我好不好?”

    什么手?

    他这话忽然一下子,叫乔珍还有些迷茫,眨了眨眼,才终于从记忆的缝隙里将那件事寻出来。

    兰斯利尔印象深刻的事,如今对她来说却已经太遥远太遥远,她都快记不清了。

    好像是有一次她跟谁吵架来着,林珂过来了,说她破坏了启城的规则,还拧断了她的手。

    倒是没想到,那件事,会在今天被他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偿还回来。

    乔珍哦了一声。

    然后垂眸,一根一根掰开兰斯利尔攥着她衣角的手,语气轻松。

    “你不说我都快不记得了。”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她现在,就连当初的疼痛都回想不起来。

    “何必为了我都想不起来的事执着。”

    乔珍望着兰斯利尔流血的手臂,叹了口气:“我不讨厌你,但,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兰斯利尔。”

    兰斯利尔在手指被乔珍掰开的时候,深情就变得灰败无比。

    她连讨厌他都不愿意。

    他也终究,连她的恨意都没能赶上。

    是他自己把她弄丢了。

    兰斯利尔看着乔珍,眸中水光终于落下来。

    之后又像站不住一般,缓缓弯下腰,单手捂着脸,在轰然的雨夜里失声痛哭。

    可是。

    可他就是不行啊。

    他做不到她那么潇洒。

    也做不到不去爱她。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完结这个世界!

    节日,评论,红包,懂我意思吧(狗头叼花.jpg

    祝大家端午节开开心心啵啵啵!

    ✿ 206、魔鬼的新娘

    第二天。

    乔珍醒来, 洗漱过后坐到卧室窗边桌椅上。

    昨夜汹涌到有些可怕的风雨已然停歇,浅淡的晨光从窗外落进来,像兰斯利尔的眼眸, 温柔又伤情。

    怎么老是想到他。

    乔珍轻轻摇了摇头,跃上淡金色光芒的发丝轻轻跳动。

    但身在他的世界里,他觉醒了全部记忆, 尤其昨天晚上还接受不了她忽视的那样发疯,乔珍怎么可能不去想有关他的事。

    别说,他这个世界, 尤其是觉醒全部记忆以后,是真的很乖,还跟总爱哭, 看着怪可怜的。

    但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心软了!

    所以昨天晚上兰斯利尔在她面前失声痛哭时, 乔珍终究没有动, 只是站在那里沉默看着。

    最后还是他自己缓过来, 之后很恐怖的依旧把她放在首位, 也不去管自己手上的伤,颊边还挂着泪珠,去给她准备干净的新房间。

    雨夜的晚光落在他苍白的面上, 淡金色睫毛轻颤,整个人看起来脆弱的摇摇欲坠。

    可离让乔珍彻底放下重新接受他,又还有一段距离。

    她是喜欢他,但目前为止还是更想抛弃这段糟糕的过往,去迎接新生活。

    只是看兰斯利尔现在的状态,他恐怕是走不出来了。

    而且他昨晚疯成那样, 会那么轻易放手, 让她离开吗?

    乔珍秀气的眉不由轻轻蹙起。

    这时。

    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很轻,也很绅士,细听之下好像还稍带一丝局促。

    乔珍回眸往门口看了一眼:“进。”

    进来的自然是兰斯利尔。

    他已经彻底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金发金瞳精致耀眼,日光落下来时他沐浴其中,比这清晨更好看。

    看起来很镇定,再寻不到昨夜一丝疯状。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伤,还是昨晚受的打击太大,脸色很苍白,人也稍显虚弱。

    眼圈蕴着丝微红,被他自己发疯刺穿的手臂上缠着圈圈纱布,竟衬得他有种破碎的美感。

    别的不说,这人这副样貌,真的是天下无人可比。

    此刻没有受伤的左手拿着托盘,上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早饭。

    进门抬眸望见乔珍,他目光明显一紧。

    沉默着走进来到乔珍身前,将餐盘放到桌子上,才终于在沉寂的清冷晨光中开口。

    “饿了吧,吃早饭了。”

    他是站在旁边的,乔珍则坐在那里,望了眼热气腾腾的粥,没有动,微微抬头看向兰斯利尔。

    在安静里对视片刻,她羽睫如蝶翼轻轻颤了一下,低声道。

    “兰斯利尔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轻到甚至柔软的声音,入耳一刻却叫兰斯利尔眸光狠狠一颤,指尖微紧蜷缩成拳。

    缓缓松开时,他又恢复了松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弯下腰帮乔珍盛粥。

    “明天,明天就放你离开。”

    盛好粥后他将玉色瓷碗递到乔珍面前:“先吃饭吧。”

    乔珍没有拒绝,真安静低头尝了口粥。

    不过还是有点好奇的。

    “为什么是明天?”明明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走。

    “因为,”兰斯利尔在乔珍对面坐下来,“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做。”

    乔珍没问是什么事,他不说,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的她也没必要知道了。

    却在这时候。

    兰斯利尔忽然越过桌面递来一件东西,轻轻放在了乔珍眼前。

    也因为这一举动,原本还能稳住情绪的人,这一刻忽然有些紧张。

    清冷音色稍显紧绷。

    “你以后,可能不愿意再见到我了,但,能收下这个么?”

    乔珍停住动作,抬眸望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精致漂亮非常的吊坠,浅色编织绳牵着块指尖大小的心型饰品。

    心型饰品是很温柔的粉色,也很饱满,看起来胖嘟嘟像颗小桃子一样,轻轻一晃,内里还闪耀鎏金,当真巧夺天工。

    却叫乔珍不由皱起眉。

    兰斯利尔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忙道。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担心你,想着往后我不在你身边,有什么能留下保护你。”

    乔珍收回落在吊坠上的视线,语气淡淡。

    “那我要是不要呢?”

    这样的回答早在意料之中,兰斯利尔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既然是送给你的,你不要它,那它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他做事就总是那么极端。

    爱上的人闹得天翻地覆也要搞到手,送出去的东西别人不要,那他也不要了。

    乔珍眼帘轻垂:“那也就是说,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收下它,我用来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她微抬指尖,轻轻拿起了桌上的吊坠。

    小小一颗心还挺沉,入手触感微微滚烫灼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兰斯利尔见她拿起来了,还以为乔珍是要收下,原本死寂的眸光都亮起来,语速稍快的回答道。

    “当然随你处置。”

    却在他刚刚开心起来的下一秒。

    乔珍猛然拉开旁边的窗户,伸手就将那枚耀眼漂亮的粉心吊坠扔到窗外去。

    此刻他们是在二楼,城堡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玫瑰海,昨夜下了那样一场大雨,玫瑰海下一片泥泞。

    那颗闪耀的粉心被无情扔出去,在风里孤独下坠,坠落到无边的花丛里,再看不到踪影。

    或许它正跌入泥地中滚了一身赃污,或许被掩埋在玫瑰尖刺下。

    总之被掩埋被践踏,被随意丢弃,再也看不见。

    兰斯利尔开心的眸光还没来得及彻底升起,就猛坠一片冰凉里,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急切往窗口看去。

    待看到那吊坠就这么跌入泥水,又再寻不到踪影,整个人又猛松下来,愣愣的望着窗口外面。

    乔珍见他这么紧张,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不是说了随我处置?”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

    鉴于兰斯利尔之前种种前科,尤其昨夜还那样发疯捅他自己,甚至求着她恨他,乔珍怎么可能敢要他的东西。

    万一那吊坠是什么定位呢?或者直接就是他的□□呢?

    等回到现实,他借此将她抓住怎么办?

    现实不是任务世界,被抓住可就真的再也无法逃脱了。

    可兰斯利尔真的没想干什么,甚至也没打算再纠缠乔珍了。

    只是怕他离开后不能再及时的保护她,所以送护身符给她,护她往后余生平安。

    他说过很多次,他在学着爱她了,他学乖了。

    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兰斯利尔望着无垠花海,望着看不见的吊坠,眸中缓缓蕴起水光。

    昨晚。

    送乔珍去另一间卧室后,兰斯利尔自己反而又折返回发生冲突的房间。

    他胳膊上的伤还没有处理,鲜血淋漓,人无力的靠着门板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地上。

    无视比怨恨更狠,让品尝到乔珍曾经感受的他彻底崩溃。

    可眼睛是干涩的,这会儿就连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兰斯利尔伸手随意抽掉胳膊上的刀扔在一边,当啷一声刀刃落地时喷出大量的鲜血也不在意。

    而后他双手抱着头,在阴沉的夜色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窗外闪电猛然划过,照亮他崩溃身影时轰隆一声,世界不宁。

    兰斯利尔却在这样的场景下,渐渐平静下来。

    过了好半晌。

    他终于抬起头,微光下眼眸猩红,可又好像终于做下了什么决定。

    然后他就以靠着门的姿势,抬起受伤的右手,指尖成爪猛戳向自己心口。

    触到衣物外表时缓缓向外拉扯,随着这般动作,他胸腔剧烈起伏,好像有什么要冲破心口跳出来一般,红色血线冲破皮肤纠结缠绕。

    兰斯利尔因此十分痛苦,额头上满是冷汗,简直青筋暴起。

    但他没停,向外拉扯的姿势反而更狠了。

    终于噗的一声,那东西透过胸腔被兰斯利尔扯到掌心。

    那是一颗淡粉色的,看起来剔透漂亮的心脏。

    是兰斯利尔的心。

    如今,也是被乔珍随手扔在泥地里的吊坠。

    生生扯出心脏想也知道会有多痛苦,即使对兰斯利尔而言那也是痛不欲生的事,那是在撕裂生命。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往后不能陪在她身边,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做个护身符守护她。

    神子的心有无上神力,余生她都会平安无事,幸福快乐。

    不过终究还是存了点私心的,想把自己一颗真心留在她身边,日日陪着她。

    却不想他小心翼翼捧上一颗心,随手就被她丢弃,扔到不知道哪里。

    也因为她不知道那是他的心吧,幸亏不知道,不然她肯定觉得更恶心。

    真是,明明想她开心的,最后还叫她觉得烦了。

    那就这样吧。

    这样也好,叫她离开的干干净净,了无牵挂。

    兰斯利尔转过头来,不再看向窗外,看向乔珍时眸中的水光终究没有落下来。

    他像今天清晨的阳光,温柔又伤情的牵起唇角,冲乔珍笑了一下。

    却是道。

    “没什么。”

    语气平淡的好像那不是他的心,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你不要它就不该存在。”

    它已经彻彻底底属于你。

    你不想要它,它也再没有存在的意义。

    *

    兰斯利尔对那枚吊坠的态度终究还是让乔珍很在意。

    就好像她那随手一扔,扔掉的并不是一枚吊坠,而是他的一颗心。

    虽然之后兰斯利尔反应很平静,可越这样越叫乔珍觉得奇怪。

    在兰斯利尔离开后趴到窗边,探着头向外看,想再寻寻那吊坠究竟有什么特别。

    可花海广阔,终究是再看不见了。

    连带着叫乔珍对兰斯利尔口中所谓最后一件事,也变得在意起来。

    思索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并没有让她久等。

    时间这种东西,有时候过起来很慢很慢,慢的让人着急,像听不懂的数学课。

    有时候又非常快。

    比如此刻。

    一眨眼就来到兰斯利尔口中的明天。

    也是他们将要离开的时刻。

    这一次分别是彻彻底底永远的离开,是往后余生都不会再见。

    离别总是难免叫人惆怅的。

    真到这一刻,就连向来洒脱无情的乔珍,也稍有心绪起伏。

    毕竟她是喜欢他的,毕竟她和兰斯利尔纠纠缠缠那么多世界,记忆又不能一键删除,哪能遗忘的干干净净呢。

    也像兰斯利尔常说的,放手是一件很难的事。

    这次分别,从此往后不会再有一个人那样疯狂的,不顾自己性命的去爱着她。

    不会有一个人如他一般将她捧在手心照顾的事无巨细,也不会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幼稚的不分场合给小朋友发红包。

    那个人会彻底消失于她生命里,再不出现。

    而那,是她亲手将他推开,不许他再靠近的。

    乔珍坐在二楼客厅椅上,穿着件漂亮的白色洋裙,落在膝上的指尖因为心中想法缓缓收紧。

    这时候。

    兰斯利尔从外面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小束玫瑰,艳丽的花枝颜色衬的他愈发耀眼好看。

    越到离别前夕,他倒是越平静下来。

    进门看到坐在那里的乔珍还在笑,冲她扬了扬手中玫瑰。

    “怎么样?”

    是因为刚才。

    都临近要离开的时间了,兰斯利尔居然还在问乔珍屋子里看起来怎么样,缺不缺什么。

    乔珍被他磨得不行,就说桌子上少了瓶花,看起来空空的。

    兰斯利尔听了,真就跑出去摘花了。

    向乔珍走来时顺手拿了个花瓶,站在她旁边的桌前,仔仔细细一朵一朵将玫瑰插好,摆放在那里,轻声询问乔珍的意见。

    “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好多了?”

    乔珍是真搞不懂他在干什么,坐在那抬头望着兰斯利尔没有说话。

    兰斯利尔回眸望见她表情,笑意渐渐缓下来,变得温柔又深情。

    他松开花瓶,走到乔珍身前半蹲下,像从前世界中很多次做过的那样,依赖的,轻轻的,将头枕在她膝上。

    嗅着她的味道,兰斯利尔安心又眷恋的闭上了眼。

    乔珍没有说话,也没有躲开,就这么任由他枕着。

    或许是真的要离开,而永生不见这个词又太悲凉,她难得变得柔软了些。

    伸出手,轻轻拢着兰斯利尔淡金色漂亮长发,目光落在他精致的侧脸,描绘他眉眼。

    兰斯利尔舒服的眯起了眼。

    他们难得这般温情。

    只是这温柔和谐的气氛在沉默的阳光里散发开来,明明暖暖的,又莫名叫人好悲伤。

    乔珍就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心脏怦怦跳。

    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要离开,而且离开之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就在这时。

    城堡外,或者说梦幻岛外面,忽然传来细微的风声。

    并不是很清晰,要不是因为还在这个世界,因为身份设定尚有神力,乔珍根本都察觉不到。

    其实原本她也并没有在意。

    是伏在她膝上的兰斯利尔闻声忽然轻轻一颤,好像很紧绷,可接着又像放下什么一样放松下来,将她抱地稍稍紧了些。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乔珍本就不大安宁的心绪,因为兰斯利尔这举动愈发沉重了。

    兰斯利尔了解她,又离她那样近,立马察觉到了。

    他抬起头,单膝半跪在乔珍面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脸颊。

    望过来时眸光是那样的温柔深情,又那样悲伤,内含万千不舍。

    “虽然很不想,但还是该走了。”

    “我的乔乔很潇洒,也很帅气,这样很好。”

    “如果没有我,没有这场错误,你本来就应该过的很开心吧。”

    “那就不要想起我,也不要再回头,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要幸福啊,乔乔。”兰斯利尔的眼眶微微红了些。

    明明,听起来是很正常的很普通的离别话语,却在这一刻叫乔珍忽然心脏狂跳。

    就好像这些话是什么预警一般。

    兰斯利尔不对劲!

    他说的那件最后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他已经去做了吗?

    乔珍几乎脱口而出。

    “你要干什么?”

    话音落下的一刻。

    外面的动静先给予她回答。

    乔珍余光不小心看到窗外,也终于知道方才那隐隐约约的风声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扑天盖地密密麻麻,一眼都望不到头的战舰,与神域士兵。

    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有剧情……

    下一秒乔珍猛然意识到什么,噌一下转头看向兰斯利尔。

    兰斯利尔一直抬头望着她,看见她惊疑不定的表情笑了一下,牵起乔珍指尖轻轻吻了吻。

    他的声音很温柔,也很轻。

    “所有童话故事的背后,反派总要消失的不是么?囚禁了公主的恶魔,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神域要来诛杀他这个恶魔,夺回他们的公主了。

    恶魔当然很不舍啊,他舍不得她,可终究还是会倒在正义的剑下,还给她一片光明。

    最后的最后恶魔一定会想,反正只要她快乐就好了。

    乔珍闻言目光巨震。

    她终于意识到兰斯利尔要干什么了。

    从始至终,他说的一直是会让她离开,但他没说要和她一起离开。

    他说要向她道歉,要将一切全都赔给她是认真的。

    兰斯利尔苏醒以后这个世界由他掌控,他自己给自己安排了这个剧情。

    他没根本就没打算走,他想死在这里!

    他要借神域的手杀死他自己!

    他要把命赔给她。

    这个疯子!

    乔珍伸手就要去拽兰斯利尔的手腕:“你是不是疯了!”

    可她没抓住。

    那个曾经总是会拼尽一切力气,不管不顾也要赶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的人,这一次主动松开了她。

    之后他站起身来,还向后退了一步,离乔珍远了些。

    但看过来的眸光依旧温柔深情。

    “别这样,做下离开你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这样我会舍不得的。”

    “乔乔,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那就别走啊。

    乔珍没有想要他的命,只是想他们回归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为什么非要这么极端?

    可对兰斯利尔来讲,不能再见她,或许就是在要他的命。

    他最后深又悲伤的看了乔珍一眼,微弯唇角,眸里蕴着水光,轻轻笑了一下。

    “我爱你。”

    而后转身就走。

    好像是怕自己多待一秒就维持不住一样,逃离一般瞬移到城堡外。

    在他出去的那一瞬,整个城堡外猛亮起一层保护罩,外面的人无法伤害乔珍,里面的乔珍也无论如何出不去了。

    乔珍跑去开门,门把手怎么样也拧不动,她又跑到旁边窗户去撞玻璃,自然也是纹丝不动。

    最后只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那人背影,狠狠拍着玻璃。

    “兰斯利尔!”

    那时候。

    兰斯利尔浮于城堡外花海之上的半空中,他当然听见了身后乔珍的呼喊,还是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看她最后几眼。

    却在这时。

    “砰!”

    不大不小但惊心的一声响。

    一柄利刃狠狠穿过兰斯利尔,贯穿了他整个胸腔。

    继而扬起漫天惊心的血花,于微光中绽开时比下方花海还要艳丽漂亮,几滴血珠飞溅起来,染红了兰斯利尔回眸看向乔珍温柔的脸。

    也刺痛了乔珍的眼,叫她拍玻璃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是神域神卫终于赶到了。

    他们像掀起怒涛一般的海浪涌过来,势必要踏平恶魔,将他挫骨扬灰,解救被他带走囚禁起来的神女小姐。

    首当其冲的神卫队长英勇无比,看见浮于花海之上的兰斯利尔眸光一狠,手中长剑飞掷而来,穿透了他的心。

    兰斯利尔身为神子当然能躲。

    可他没有。

    当初在启城之上,她被他风刃穿心。

    这般滋味,如今他也该尝尝的。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道歉,想将欠她的还给她,虽然可能还不完,但尽力,能让她开心一点是一点吧。

    乔珍清楚知道了他想法,眸光止不住闪烁,手抵在窗户玻璃上。

    “兰斯利尔你这疯子!你给我回来!”

    因为失血,还有胸口他自己剜心时自己作出来的伤,兰斯利尔猛咳嗽一声,他向后望了望震惊的乔珍,唇瓣微微动了动,可终究是没有说话。

    下一瞬。

    无数神域的羽箭从远方射过来,扑天盖地,像在下一场致命的光明雨。

    带着凶狠的杀气袭来。

    然而兰斯利尔站在那里,背对乔珍动都没动。

    乔珍惊惧的瞪大了眼眸。

    然后就在她眼前。

    噗噗的声音连绵不绝响起。

    血花飞溅。

    兰斯利尔被万箭穿心。

    曾经她所受滋味,如今他一一尝了个遍。

    兰斯利尔站不住了,光箭穿身而过,他全身上下都是血,白衣服再看不出原来颜色,只血液流落。

    他有点忍不住的微微弯下腰,捂着剧痛的胸口,淡金色长发随风轻飘时,血迹顺着苍白的唇流落。

    染红了身下的玫瑰海。

    只是这样的伤势还远杀不死身为神子的兰斯利尔。

    可兰斯利尔也是真的铁了心要将这条命赔给乔珍,不打算出世界了。

    于是在刺目的日光里,在送与她的玫瑰花海之上,兰斯利尔的身体还是缓缓崩解,他化成点点光尘,在阳光里分离。

    混着妖艳的血色,看起来圣洁又凄美。

    等到他彻底崩解,于世间再无痕迹,世界崩塌,乔珍当然也就出去了。

    乔珍没想过要这样出去。

    她一直都算得清,他是在任务世界杀了她,那她也在任务世界里仇。

    从始至终她想的都是带他一起离开,没想彻底要他的命。

    万箭穿心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他发疯赴死这一刻也叫她惊了心。

    就像系统曾经说过的那样,现实世界里的一切不可以再重来了。

    这一刻兰斯利尔死了,也就是真的死了。

    乔珍狠狠的拍了一下窗户。

    “兰斯利尔,你放我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这样很好玩吗?”

    “是觉得在我面前死了我会一辈子都记住你是吗?是想让我愧疚不安一辈子吗?”

    听到这话兰斯利尔终于惊慌回过头来。

    “不是,不是这样!”

    “我只是,”他淡金色的眸中蕴满悲伤泪光,“只是想向你赔罪,向你好好道歉。”

    “对不起。”

    他一身的血,马上就要死了,居然还在向她道歉。

    乔珍隔着玻璃窗看着他,声音渐渐软下来。

    “你过来,过来和我说说话,好吗?”

    无论什么时候,兰斯利尔都是那样听她的话。

    她叫他过来,他真的就乖乖飘过来了,落在玻璃窗前。

    他们一个人在屋里。

    一个人在屋外。

    就这么隔着玻璃相望。

    外面的人快要死了。

    里面的人将要面对新生。

    薄薄的一层玻璃,却好像隔了永远那么远。

    也叫乔珍清晰看清楚了他凄惨模样,皱着眉,红了眼眶。

    兰斯利尔已经崩解到三分之一了,点点光尘于他身后飘扬,衬得他宛若圣洁神明。

    神明却落下泪来,安静的望着乔珍。

    “对不起,也不知道这样的道歉你愿不愿意接受,可无论怎样,我都应该做的。”

    “之前,”他哽咽了一下,“之前总以为只要爱你就够了,却原来不是,现在我已经学会了好好去爱你,可又太晚。”

    “你放心,神域那边他们都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会为难你的。”

    “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你,”他流着泪轻轻笑了一下,“可也没办法了。”

    乔珍皱着眉,红着眼摇头。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我以为我们要一起出去的。”

    “以为我们都会有新的生活,以为你还能活好久好久。”

    我们两个字,一下子就刺中了兰斯利尔的心。

    如果乔珍不在,他会很难过,但也会很从容。

    可她在这里,就在他面前,他就真的不行。

    兰斯利尔唇角委屈的下弯。

    “因为我学不会啊,我还是学不会。”

    他终于没忍住的哭了出来,泪线顺着脸颊滑落。

    “放手太难了乔乔。”

    “我就是学不会啊。”

    可你已经不想要我了。

    而我是那样害怕与你形同陌路,也无法忍受我们明明就在同一个世界,却再也不能相遇。

    我做不到不爱你。

    没有办法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所以宁愿自毁在这里,至少这里,还有你最后的气息。

    他的哭音叫乔珍唇瓣也颤抖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直到好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那个吊坠,你要给我的那个吊坠,究竟是什么?”

    乔珍意识到什么。

    “那是你的心吗?”

    兰斯利尔轻轻的点了下头。

    啊。

    怪不得。

    怪不得他那个时候那样紧张,原来她随手扔掉的是他的心啊。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乔珍眸中微微染上水光。

    “能让我再看看它吗?”

    她知道,兰斯利尔能做到的。

    果然。

    即使处于崩解过程中,兰斯利尔对这个世界依旧有着绝对的掌控,他轻轻一挥手,他的心做成的吊坠便从玫瑰花海中飞起,落在窗户前。

    上面沾了层脏污的泥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乔珍看着那颗曾被他小心翼翼捧过来,却被她扔掉的心。

    缓缓的,将额头贴在玻璃窗上,轻轻念了一声。

    “傻子。”

    “兰,”头一次,她这么温柔的叫他,“既然是你的心那就要收好,郑重的把它交给我才对啊。”

    “就这么走了你不遗憾吗?不会委屈后悔吗?”

    兰斯利尔凑过去,隔着玻璃,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乔珍额头上。

    他们就隔着这层透明的界线,在世界上最近也最远的距离相拥。

    “遗憾啊。”兰斯利尔闭上眼。

    “但我更想你开心,更想你快乐。”

    “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存活。”

    “对不起对不起。”

    乔珍:“你又对不起什么?”

    “因为我是骗你的,”在这样的一声一句里,兰斯利尔的声音哽咽了,几乎字不成句。

    “我不敢委屈,可我真的好想你,我骗了你,我根本不想你忘记我,我还是想你会记得想起我。”

    “我放不了手,只能这样离开。”

    “可我这样做就是存了私心想让你永远记得我,那死也值得。”

    “我就是做不到,不去爱你。”

    乔珍睁开眼,稍稍撤开了些距离,隔着玻璃红着眼眸看着外面的人。

    “那你这样,岂不是让我白来一趟?”

    我在这里就是为了救你啊。

    “乔乔,”兰斯利尔哽咽着摇了摇头,“别因为我要死了可怜我,我很狡诈,会因为这个开心的。”

    “你是因为错误才来这里,将我当成你前男友才爱上我,自始至终我是个错误,你也不必太为此介怀。”

    直到现在,兰斯利尔还以为她从未喜欢过他。

    乔珍伸出指尖,隔着玻璃描绘着他的眉眼,轻轻道。

    “我介怀啊。”

    因为喜欢过你啊,末日里那一眼钟情,喜欢的就是你啊。

    “没试过,怎么知道撑不下去呢?”

    兰斯利尔红着眼就要摇头,他就是撑不下去。

    可乔珍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可不想白来一趟。”

    “但现在,不止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我的私心。”

    “兰斯利尔,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们试着分开,试着去过各自的生活。”

    “可如果你实在撑不下去了,”她轻声温柔道,“那就来见我吧。”

    “兰斯利尔,你乖吗?”

    兰斯利尔看着她,指尖止不住的攀上玻璃,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他的眸中满是泪光,呼吸轻颤,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说。

    “我乖。”

    “我都听你的。”

    身体的崩解于此刻停下,决心赴死的人被轻轻几句话劝了回来。

    他很听话的。

    听话到她一句话就能叫他死,也一句话就能叫他生。

    宏大的世界于此刻开始彻底崩解。

    消散的碎片于天间飞舞,像在热意的六月下了一场大雪。

    如果那是雪。

    兰斯利尔满眼痴情泪意,依恋的隔着玻璃望着乔珍。

    那落下的每一片雪花,都是我在爱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完结啦

    所有快穿部分也全都完结啦,接下来是现实世界,大概就几章叭,所以这篇要完结啦嘤

    ✿ 207、现实世界

    乔珍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光是深蓝近乎黑的安宁色, 一下子有些看不清楚场景,旁边桌上开了一盏柔和的小夜灯,像深夜里的烛火, 羸弱着驱散黑暗。

    乔珍缓了一下才看清楚自己身处之地的模样,显然不是她每次任务醒来时的纯白色空间,而是一间看起来就很高级的病房, 旁边还摆了些奇怪的仪器。

    侧目向病房窗外看去,是一望无际的宇宙星辰,浩瀚壮丽。

    那看来还是在星空海里了, 应该是上次她被兰斯利尔挟持之后,系统给她换了个地方。

    也就是说。

    这一次。

    她是真的彻彻底底结束了任务,也离开了那个人, 回来了。

    这个想法出现时, 乔珍忽然头有些晕。

    她躺在那里不由自主闭上眼, 脑海里却忽然浮现起上一刻还在任务中的场景。

    满眼满眼都是兰斯利尔飞扬的血色, 是他万箭穿心的模样, 背对她捂着胸口弯腰落血时的身影悲伤孤寂。

    她看见了他死也想挽回一切向她道歉的决心。

    又疯又傻。

    可终究那个疯子,在经历那么多后,学会了收敛爪牙, 学会好好去爱,变得那么乖。

    乔珍叹了口气,越想他心绪越不稳,反叫她愈发头昏脑胀起来。

    索性不再躺着,坐起身来靠在床上。

    这时。

    门口忽然传来声响。

    穿着白大褂的系统来的风风火火,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带着黑框眼镜, 过于急切都没敲门, 直接拉开门把手进来了。

    “乔珍, 你醒了吧!感觉怎么样!”

    他一直在隔壁控制室监测着,察觉到世界崩塌两人要醒,就连忙赶过来了。

    系统这一声吼,好像周遭空气都变得有活力起来,也将乔珍一下子拉出回忆和情绪的漩涡。

    乔珍抬眸望着他,有些懒散的靠在床头。

    “能有什么事?”

    反应说不上兴奋,也说不上悲伤。

    没有终于完成任务斩断和那人一切关系的喜悦,也没有舍不得他的悲伤。

    看起来太平淡,只稍带一丝怅然。

    原本乔珍也觉得自己会开心的,至少要松下一口气吧。

    可真到一切都结束的这一刻,反而叫人心里有点沉甸甸的。

    连翘,也就是系统,看见她这模样叹了口气,关上门走进来。

    屋里很黑,但他照顾乔珍刚醒也没开灯,就这么站到床边。

    “没事就好,看你体征数据还是很不错的,就是精神有些疲惫。”

    “不管怎么说,还是恭喜,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头疼什么任务,不用每天一睁眼就费尽心力想着怎么去刺激精神值。

    自然,也不用再见到那个人,被他热烈又窒息的爱意包围。

    乔珍靠在那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本来就黑的有些压抑的房内安静下来,难得性子跳脱的连翘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乔珍先开口,语气很平淡。

    “兰斯利尔怎么样了?”

    “殿下已经没事了,精神值彻底重新活跃起来。”连翘回道。

    所以当然,任务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他全都会记得,刻骨铭心的记得。

    下意识的,连翘还以为乔珍是担心兰斯利尔会再过来找她,对她怎么样,又接了句。

    “你放心,上次的意外不会再发生了。”

    “为了防范殿下一苏醒就暴走,我们提前为他注射了抑制剂,你的拯救任务完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处于昏睡状态。”

    说着连翘抬手看了看表:“他现在正在神域疗养院,肯定睡着呢。”

    “等殿下苏醒过后,我们也会采取一定抑制手段,防止他失控。”

    谁也不知道他会昏睡多久。

    而神域与E级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紊乱的。

    或许等兰斯利尔醒过来,乔珍生活的地方已经沧海桑田,世界上再也没有她了。

    两个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连翘没忍住先啧了一声:“你,真的就对殿下一点牵挂都没有吗?要就这么放手了?”

    连翘想,反正搁他,他做不到这么洒脱。

    一切始于错误,可曾经的纠缠爱恨都是真的,现在殿下又被她教的那么好,她不去品尝一下子胜利果实反手就把人扔掉,不会不甘心吗?

    “乔,”连翘皱着眉,很认真的说道,“如果你想见殿下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安排,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他。”

    “我们也可以减少抑制剂的输入,或许马上你们就能相见。”

    “殿下很爱你,只要你松口他肯定开心坏了,以后你就是神域的女主人诶,可以和殿下共享神力与生命,几近永生,这不好吗?”

    乔珍没骨头一样窝在柔软的床头,听见这话没忍住笑了一下。

    “谢谢,代入感很强,再说下去我已经要征服世界了。”

    连翘是认真的:“我靠,你一句话殿下真去为了你征服世界好吗,对他来讲那不也就分分钟的事。”

    确实,兰斯利尔为了她真什么都能做诶。

    而且说实在的,乔珍对她生活的世界并没有太多牵挂,她没有父母,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唯一亲近点的男朋友还成了植物人前男友,说走就走确实压力不大哈。

    但是。

    她研究生还没有毕业呢。

    她想念巷口的糖糕了,想念图书馆清晨的阳光,为了发表期刊熬到凌晨的晚光。

    想念她的生活。

    虽然很平淡,但那才是她的生活。

    乔珍一直都是很有主见,很坚定的人,她当然要走自己的路,绝不依附别人的步调去活,除非她愿意,谁也不能改变她。

    只有别人去迎合她的份。

    也已经和兰斯利尔说好了,乔珍眼帘微垂。

    他们要去过各自的生活,让错误回归原点。

    只有他撑不下去的时候,才能来找她。

    兰斯利尔现在很乖,肯定会贯彻她的话,他明白自己现在还不想见他,不敢胡乱过来打扰的。

    不然惹的她烦了,最后哭的不还是他自己。

    其实也是乔珍给自己留下一段冷静的时间,让她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做。

    当然,也可能兰斯利尔还没醒呢,她所在的世界已经湮没进时间的长河。

    那就不能怪她了,生前不管身后事,之后兰斯利尔怎么样她可不管。

    总之现在,她要去按照自己的计划和步调前进,去过她的生活。

    也正是因为她总这么犟,郑西音也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两人后面才没完没了老是吵架。

    哦对了,郑西音。

    乔珍还没忘记自己最开始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抬头看向连翘。

    “郑西音怎么样,醒了吗?”

    “醒了,”连翘点了点头,“你进上个世界之前就醒了,他没事,你放心吧。”

    乔珍嗯了一声。

    “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连翘顿了一下才回答:“随时。”

    “真的决定要和殿下彻底分开了?”

    乔珍坐在床上歪着头看他,轻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连翘就都明白了,一直有点紧绷的神色反而松下来,他也轻松的笑了笑。

    “你也真是厉害。”

    “不过这才是你。”

    “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祝你永远都是乔珍,永远勇往直前吧。”

    “再见啦。”

    *

    脑海中的眩晕与不适褪去,乔珍缓缓睁开眼。

    一下子竟然有些陌生,然后才意识到她已经回到自己的世界了,现在正躺在床上。

    傍晚的天光从窗口落进来,她下意识拿起枕边手机看了一眼。

    距离她去医院看望郑西音,然后被系统拐走的那个中午,实际上才过去半天而已。

    乔珍回不过神来。

    于她而言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她在另一个世界与人纠缠疯狂,过的惊心动魄。

    可事实上她的世界才过去一个下午而已。

    好像她先走的太远太远,再回眸,已经无法和现实接轨了。

    也好像是做了一场虚幻的梦,让人如坠云里雾里,那样不真实。

    生活从滚烫的热油,突然就变成平静的死水。

    她不用再绞尽脑汁做任务。

    也不用再急着去躲那个人。

    猛松懈下来,还真的叫人有点不适应。

    乔珍正在恍惚的时候。

    手机忽然传来叮咚一声响,她打开微信下意识看过去。

    是导师发来的消息,叫她把论文的某些地方再修改一下。

    乔珍有些迟缓的歪了歪头,记忆从遥远的深处缓慢苏醒。

    哦操。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身为在读研究生的她马上就要毕业答辩了,正陷入毕业论文改了又改,改了又改,正花式十八改的地狱里。

    但是她研究的课题是什么来着!

    淦。

    脑海里完全没记忆了,经历了那些末世、仙侠还颇奇幻的世界,她的精神已经越过百年之久。

    就像是现在要你去回想小学一年级的期末考试题,不是一下子记不起来,是压根记不起来。

    乔珍努力去回想,满脑子都是兰斯利尔那张大脸。

    阴魂不散的王八蛋,该把他从病床上揪起来给她写论文的!

    但好在。

    论文的每一个修改版本在电脑上都有存储,乔珍是个计划性比较强的人,各类研究资料也都归纳的好好。

    稍微看了一下,终于从记忆缝隙回想起自己的研究思路了。

    叫人稍松一口气。

    又看了看导师的要求,是要她修改一部分论述。

    其中需要几篇英文文献,现在时间有点晚,只能明天再去学校图书馆查了。

    距离答辩还有几个月,现在也不急。

    乔珍安心了些,放下电脑又躺回床上。

    不过由于这个紧张的插曲,她也终于从虚幻的梦境坠下来,和现实接轨,稍稍有了真实感。

    半晌又从床上爬起来,单手脱掉衣服,内衣,随手扔进脏衣篓里,白雪颜色落进晚光中,她就这么走进浴室准备洗个澡。

    毕竟一个人住,就是自由一些。

    没住学校宿舍是因为乔珍平时要做些兼职,负担的自己学费生活费,在外面更方便。

    偶尔也会省下来一些,用来资助福利院或者贫困山区的孩子们。

    资助一个孩子,一年只需要几百块,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便宜的离谱,可对于他们来说,那是整整一年的吃穿用度。

    乔珍坚持要回来,其实也是因为放心不下孩子们,怕突然离开断了资助。

    想到这里,她的心真的彻底落下来,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

    第二天。

    正好是周末。

    学校的图书馆开着,乔珍起了个大早,带着笔记本蹭校园网回顾了一下论文,查阅了几篇英文文献。

    下午,回家之后她又出了门,去楼下水果铺子买了个果篮。

    至于去哪里,那当然是去医院了。

    抵达住院部。

    熟悉又陌生的消毒水味传来,坐在那里的护士小姐看到走来的乔珍,露出比以往更喜悦的笑。

    “乔小姐来啦,他醒了,快过去看看吧。”

    但与她想象中不同,这位几乎天天都要来的乔小姐听见昏迷许久的人醒了,反应堪称平淡,只冲她礼貌笑了笑,就提着东西走了。

    叫护士小姐原本喜悦的表情都变得疑惑。

    乔珍没在意,循着模糊的记忆走到那人病房前。

    停在那里时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见了里面的人。

    他很安静,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坐在床上,被子微盖到腰,正侧头看窗外风景。

    下午的阳光跃进来,为他本就过于柔软的黑发渡上一层软色,一只腿折了,上面缠着白白的纱布。

    但气质十分沉稳,甚至有些冷。

    正是已经苏醒了的郑西音。

    乔珍回来了,当然要来看看他,毕竟她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去救这个人。

    只是此刻站在这里,莫名的叫人觉得有些陌生,明明他们不久前才见过,可又像好久都没见过了。

    而且因为那些荒唐的错误,郑西音拥有一切记忆,他知道乔珍认错了人救错了人,也知道她和兰斯利尔的一堆破事。

    乔珍叹了口气,郑西音和兰斯利尔明明一点也不像诶,她当初怎么就认不出来呢。

    却还是伸出手敲了敲门。

    里面的郑西音听到声响扭过头来,声音冷淡的道了声:“进。”

    乔珍推开门走进去。

    病房里的阳光随之落在她面上,衬得人安静漂亮,过于张扬好看的面容都柔和下来。

    周围氛围就更静谧了。

    他们便在这样沉默的阳光里对视,在太久的错误过后拨开云雾相望。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好像要一直这么沉静下去。

    却在这时突然的,乔珍从兜里掏出来个东西。

    拎着果篮的手握住桶身,另一只手拉着引线一扯。

    “砰!”

    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彩带从小小圆桶猛然扬起,纷扬于空中又飘散落下。

    乔珍给郑西音炸了小礼花,小学门口商店一块钱一个那种。

    然后乔珍拎着果篮呱唧呱唧拍起手。

    “好!”

    “恭喜贺喜我们郑西音先生活蹦乱跳又回来了。”

    郑西音千言万语化为无语,眸中原本满溢的温情悲伤退下去,轻轻啧了一声。

    “你搞的你扫地。”

    和精神世界里常心或者游宴那种开朗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虽然他也有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还有好看的小酒窝。

    但他从来都板着一张脸,性格冷淡到甚至阴沉。

    乔珍可不怕他,拎着果篮走过去,将东西放在他床头。

    完了也不客气,顺手从果篮里扒了个橘子,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吃。

    “我不。”

    说着已经将橘子扔进自己嘴里了,下一秒眼皮猛一跳。

    卧槽好酸!

    郑西音皱眉看着她。

    “买给我的你自己吃上了。”

    乔珍等着他这一句呢,顺手把橘子塞他手里。

    “屁事多。”

    郑西音也没客气,接过去就尝了一口,下一瞬狠狠皱眉五官都扭曲了。

    “卧槽好酸!”

    “就知道不酸你也不会给我!”

    “哈哈哈!”乔珍乐不可支的拍起手来,听到他后面的话又哼了一声,“就这么揣测你救命恩人?你怎么敢的啊。”

    救命恩人四个字一出口,房间里猛然静下来。

    进门之后两个人都在避免的话题终究还是被提起。

    郑西音低头又吃了瓣橘子,真酸啊,酸的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干嘛去救我。”

    他就这样含着泪去看乔珍,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要去救我?”

    现在要我该怎么办。

    你喜欢上别人,要离开我了。

    乔珍顿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松。

    比起这两个死不愿放手的人,她是真的洒脱。

    “大哥,你当时被撞得都飞上天了好吗,你被我气成那样才走的,我不救你良心难安诶。”

    “再说诶,”乔珍顿了一下,才又笑道,“你家里又不是只有你自己,别赌气。”

    提到家里,郑西音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声道。

    “谢谢。”

    “见外了呀,”乔珍笑着摇摇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郑西音:“挺好的,医生还当是什么医学奇迹,再过不久就能出院了。”

    对于那些可能一辈子都躺在床上的人来说,或许这也真的是奇迹吧。

    “你和他,”郑西音犹豫的,有些小心的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乔珍自然知道那个他是谁,张口就要回答。

    “算了,”却又听郑西音突然道,“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正好乔珍也没那么想回答,对这前男友说她和别人的感情故事真怪怪的。

    “那你呢?你和你的任务者怎么样?我听系统说你们相处的很好,她也对你很好。”

    “嗯,”郑西音点了点头,“是位心理治疗师,一直在我身边,帮了我很多。”

    或许他们关系真的很好,说到那个人,郑西音刚刚还有些不稳定的情绪又静下来。

    “很辛苦的帮了我很多,帮我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教会我向前看,教会我去好好生活。”

    “现在我终于摆脱了过往那些噩梦,可以站在阳光下行走了。”

    郑西音转目看着她,眸中蕴起温柔的光。

    他想告诉乔珍,如今他是个健康的人了。

    他不会再像曾经那样,把自己封闭在阴暗的壳子里,如今他可以坚定的走向她。

    可乔珍没有接收到这个信号,听的还愣了一下。

    心想,他的任务者肯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毕竟郑西音犯起病来是真的讨人厌,她根本受不了,每次都会控制不住的跟他吵架,最后两败俱伤,两个人都生一肚子气。

    能那样耐心的将他拽出来,真是个有耐心的好人啊。

    却也终究,不像爱情故事那样美好。

    不是她救的他,也不是她帮他走了出来,从始至终,他的治愈都是另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也难免,乔珍有点好奇。

    “是怎么做到的?”

    说到这个,郑西音居然破天荒的笑了一下。

    他生父是个畜生,自他出生起就一直在家暴他和他的母亲,他的童年,是在每分每秒里的辱骂毒打里长大。

    郑西音为什么那么讨厌辣椒?约莫是五岁那年,他妈妈出去工作养他的赌鬼父亲,他一天没有吃饭真的饿死了,就怯懦的去找爸爸。

    结果那个人男人突然就发了疯,拿起旁边晒着的干辣椒就往他嘴里塞,疯狂的塞,一边塞一边骂他讨命鬼。

    最后塞的他喉咙里都呛满了辣椒。

    那个畜生,日复一日这样,也成了郑西音一辈子的阴影。

    第一个世界。

    郑西音又回到这样的噩梦里,他变成了五岁的样子,被父亲逼到墙角毒打。

    他恐惧,他害怕,他躲在那里瑟瑟发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也就是在这时,那位心理治疗师进来了,一脚把他父亲踹在地上一顿好打。

    然后手牵着手,把年幼的郑西音拖到阳光下。

    叫他好好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人,叫他亲眼见证这人也不过如此。

    郑西音被人牵着,看着这个他曾畏之如虎的人在地上哭着求饶,狼狈不堪。

    忽然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苍老?他并不多强大啊,甚至因为吸毒骨瘦如柴,还那么胆小。

    为什么自己要怕这么恶心懦弱的一个人,将自己锁在恐惧里那么多年,折磨自身。

    乔珍听的稍稍有些讶异,还以为那位治疗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看来也有强硬的一面。

    然后她伸出手,说实话,有些心疼,拍了拍郑西音的背。

    “那很好啊,都过去了,你终于不用被那些束缚了,我很开心。”

    “也幸亏有那位心理诊疗师陪着你,你很喜欢她吧?”

    郑西音居然没有反驳,还摇头笑了一下。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乔珍一句祝你们幸福就在嘴边了。

    却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郑西音抬头看了一眼:“进。”

    推门声应声响起。

    乔珍回眸一看,骤然眼前一黑,下一秒眼神轰然变得惊恐。

    那人可真高啊,比兰斯利尔还高,约莫有两米了,站在那里时壮硕的身躯像一座小山,堵死门口。

    当然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乔珍惊恐,可问题是!

    这位身高两米,壮的像山一样的大哥,他妈的穿着件女高中生的粉色水手服啊!

    看见乔珍和郑西音一同望过来,他娇羞的跺了跺脚。

    “讨厌,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啦,我就这么好看吗西音哥哥?”

    乔珍大惊失色,更加惊恐的看向郑西音。

    郑西音快撅过去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跟彩灯似的。

    “你在干什么!”

    水手服壮汉噘嘴进了门。

    “不是西音哥哥说喜欢人家穿这个的吗?”

    乔珍倒吸一口气凉气,望着郑西音,满脸写着,我竟没想到你和我分手之后大受打击,口味变化这么大啊兄弟?

    郑西音: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狡辩!

    郑西音抽了一口气:“你别误会!他是个男的,他就是任务里那个心理治疗师!”

    乔珍的眼神更一言难尽了,好像在说,没想到你还是个人渣。

    泡任务者也就算了,这样的你也不放过吗!

    治疗好心理疾病的威力就这么大?

    突然就有点理解兰斯利尔对她的迷恋了啊,她强硬的不叫小兰过来找她是不是有点委屈人了?

    偏偏这个时候那位心理治疗师还添乱:“怎么了西音欧巴不喜欢吗?”

    郑西音看懂了乔珍的表情,又看了看笑得花枝乱颤的水手服壮汉。

    他向两人打了个暂停的姿势,虚弱躺回床上,把被子盖到胸口安详的躺在那里。

    谢谢二位,多年的低血压治好了。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很值得他为之努力生活了。

    也在此时。

    在距离这里很遥远很遥远,不知隔了多少个空间维度的神域中。

    在郑西音躺下的那一刻。

    某位同样在病床上的人,豁然睁开了眼。

    监测的医生惊慌的喊:“殿下,殿下醒了!”

    “怎么可能,怎么注射了这么多抑制剂还是醒了!”

    “快!快准备抑制器!”

    “殿下要暴走了!”

    作者有话说:

    任务世界中的郑西音每天都是: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昏迷中的小兰:什么!老婆去见前男友了?危!速归!

    这本快完结了,推推下一本,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啵啵啵

    文名:美人酒[快穿]

    闻人家烟雨小姐,是举世皆知的绝色美人,拥有着只望一眼便能让人彻底沦陷的美貌,和让人疯狂的魅力’

    也因这祸水般的美貌,美人一生传奇又坎坷

    少时嫁与青梅竹马,却因太过貌美,不过与夫君恩爱半年,便被当朝天子使了手段娶回宫中

    后来宫宴多国来访,美人意外露面,满室皆惊

    之后竟引得三王相争

    自此天下纷乱,民不聊生

    光明正直惊才绝艳的清冷剑客,以诛妖妃,平天下的名号,率领民众起义

    可在攻破宫门的那一刻,年轻肃杀的剑客,望见慵懒斜倚在美人塌上的人,再握不住手中刀

    心甘情愿跪于裙下,为她俯首称臣

    人间因她彻底混乱

    圣山的天师奉天命来带此祸水回山,自此断情绝爱

    却不料清冷如谪仙般的天师,在回去的路上被美人迷了心智,竟一心想与她私奔

    闻人烟雨看着那一个个为她疯狂的人,慵懒轻笑:所谓情爱,也不过如此

    她就是祸水,是这世间最迷人也最毒的酒,令人灼嗓烧心也心甘情愿饮下去

    只可惜美人薄命,终是早早离了红尘

    然而

    就在闻人烟雨伴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轻阖眼帘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只要完成系统任务,你就可以永远活下去

    做了半世妖妃,享了一世荣华的烟雨,还没见过这等稀奇玩意,顿时颇感新奇的答应了

    自此

    能以美貌杀人的美人再没了束缚,美人如酒浇入亿万小世界,烧乱了不知多少人的心

    在那些世界里,闻人烟雨遇见了更多人

    圣地的佛为她破了戒

    高天的神为她乱了心

    坏种反派将她奉为唯一的心间爱与白月光

    他们为她痴迷为她发疯,为她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一切

    他们跪伏于地,以最虔诚的姿态亲吻她的裙边

    【小贴士】

    1.女主慵懒美人,金手指美颜盛世万人迷,人人都爱她,她谁也不爱

    2.非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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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8、现实世界

    看到屋里两人的反应。

    门口壮汉大哥爽朗大笑两声, 进屋关上了门。

    “好了不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菲菲, 是西音的任务者,也是一名心理治疗师。”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乔珍小姐吧,你也应该知道我, 西音不久前突然苏醒回来了我有点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

    大哥长得很英气,再配上那身高体型, 活脱脱一个绿林好汉,就像李逵。

    可问题是这李逵穿着件粉色水手服啊!怎么看也不像个正经人!

    他一边走过来还一边笑,笑得乔珍倒抽凉气。

    但等一下, 吴菲菲?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天底下叫吴菲菲的人很多, 但叫吴菲菲且身高两米的壮汉不多。

    乔珍一惊, 猛然想起来什么。

    “你是吴凡的哥哥?”

    吴凡, 就是曾经穿成羽皇的那个妹子, 乔珍那不成器的便宜丈夫,大胆和兰斯利尔做情敌的女人。

    “咦?”吴菲菲讶异了一声,“你认识我妹?”

    那个世界被重启前, 身为游宴的郑西音就被排挤出去了,之后的事情他们都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吴凡和乔珍碰过面。

    但想一想也不奇怪,连翘那个黑心小作坊,出了什么事能应急的也就两个人。

    乔珍有点一言难尽,因为郑西音, 那些阴差阳错以及她和兰斯利尔的事, 吴菲菲应该也都知道, 叫人有一点点尴尬,点了点头道。

    “一起做过任务。”

    心里在想,这究竟是什么缘分,这俩兄妹怎么都奇形怪状的!

    “嘿呦,”吴菲菲大哥更爽朗的笑了一声,穿着他的小裙子就过来了,一把握住乔珍的手,“巧了么这不是,你是我妹朋友四舍五入我们就是一家人!”

    你这入的也太多了吧!

    乔珍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躺在床上的郑西音探了个头,我是死了吗?当着我的面这就成一家人了?

    垂眸看着他俩交握的手,眉头都快皱成蝴蝶结。

    “松手。”

    吴菲菲被训了,轻哼一声,不过还是松开了手。

    乔珍感受着他俩之间的气氛,简直不能更好奇,这俩能成为朋友实在是太奇怪一件事。

    扭头看向郑西音。

    “他为什么穿成这样啊?真是你让的?”

    人可以有XP,但不能那么诡异兄弟。

    郑西音脸一下子黑了,没忍住啧了一声,他也想问呢,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吴菲菲嘿的笑了一声。

    这事还是因为昨天。

    昨天郑西音日常又被吴菲菲给惹毛了。

    从吴菲菲作为一个心理治疗师的角度,是很担心自己病人的心理健康的,怕他才走出心理阴影就失恋,之后想不开。

    非要给郑西音介绍他妹,说他妹和他长得一样好看。

    郑西音听了表情简直惊恐好吗,眼前立马浮现一个身高两米肌肉虬结,长着吴菲菲脸的女人。

    有些虚弱的捂着胸口躺在那里,直接就是一个拒绝四联。

    “不用了不需要我不可以想都不要想!”

    吴菲菲还很不满:“为什么?不会是因为我治好你,你就对哥产生依赖了吧,我卖艺不卖身的!孩子,还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要那么迷恋我。”

    郑西音简直呕死。

    被他帮忙解决了心理问题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心理压力更大了。

    非常痛快,非常掷地有声的告诉他。

    “滚!我喜欢女人!穿裙子的女人!”

    吴菲菲慈爱的看着他,懂了懂了。

    然后今天就这样来了。

    乔珍简直笑疯了。

    以郑西音的脾气碰到这么个大哥,估计每天都要气死。

    乔珍还嫌不够乱,冲吴菲菲竖起大拇指。

    “漂亮!好看!”

    郑西音不理解,这跟好看有半毛钱关系……

    转眼就看到吴菲菲投过来的眼神,生怕又被他缠上,敷衍的点了点头:“好看,好看行了吧。”

    吴菲菲嘿的笑了一声,砂锅大的小拳拳锤在郑西音胸口。

    “死鬼,就知道你喜欢。”

    郑西音:要吐血了操!

    他才刚好,别待会儿又被锤成植物人了!

    也没闹多久。

    三个人凑一块说了会儿话,护士小姐例行来给郑西音做检查。

    乔珍和吴菲菲就出去了。

    站到病房门口,自然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吴菲菲身上。

    这大哥也不在意别人惊恐的打量,掏出小镜子照来照去,还在想要不要涂个口红什么的。

    乔珍笑得弯起唇角看着他:“你不介意吗?”

    吴菲菲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没回头,笑了一声。

    “郑西音就是太介意。”

    愣了一下,乔珍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小时候那个禽兽父亲不做人,郑西音总是只做错一点点事就会挨一顿毒打,也造成他之后总看人眼色。

    后来脱离泥潭长大了,习惯却融入骨血。

    他总是会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和情绪,想得太多,逼迫的反而是自己。

    乔珍一下子明白过来,吴菲菲并不是刻意胡闹,他是在做给郑西音看,告诉他别人的目光和想法真的没那么重要。

    也明白连翘说这位吴大哥太心软,总是喜欢救人的话了。

    因为放不下郑西音怕他没走出来,这个人就千里迢迢从神域赶过来看他。

    这位治疗师,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乔珍收敛了笑意,面上表情郑重又认真。

    “谢谢你。”

    拯救郑西音这件事换了她去做的话,真未必能比吴菲菲做的更好,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人从泥潭里拉出来。

    吴菲菲收起小镜子,冲她温和的笑了下。

    “我也要谢谢你拯救了我们殿下。”

    出身神域,吴菲菲自然对他们殿下抱有极高的忠诚。

    猝不及防提到那个人,叫乔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摇头轻笑。

    之后乔珍又和吴菲菲聊了两句,跟郑西音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再往后的日子,猛然平淡下来,但也猛然忙碌起来。

    乔珍从早到晚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查文献,写论文。

    偶尔会抽空去看看郑西音,有吴菲菲在他过的可是热闹得很,从前总冷淡的人现在表情多了起来。

    不过当然,乔珍也是有自己的交际圈的,有自己的朋友,和同门们关系也处的很好。

    这天晚上正好大家都没事,就约着一起聚了个餐。

    在一家烧烤店,气氛很热闹。

    乔珍被导师留下来说了点事,来的稍晚。

    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静了一瞬,大伙更嗨了。

    毕竟乔珍长得那么漂亮,学校里喜欢她的可真不少。

    同门的男生冲她举了举酒杯。

    “乔来晚了要自罚三杯啊!”

    女生们则招呼她往那边坐,大家关系都不错,尤其乔珍曾经同寝室友叶子,已经给她腾好位置了。

    乔珍打了个招呼坐到叶子旁边,叶子就亲昵的抱着她胳膊。

    “怎么来那么晚,老邢留你说什么了?”

    对面的人递过来一套干净餐具,乔珍道了声谢接过,顺口答道。

    “叫我毕业前最好再发篇期刊。”

    “啧,”听到学习,叶子有些无力的弯下腰,“那你可要忙死了。”

    她起身,露出后面的人,乔珍这才注意到叶子旁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男生。

    男生白白净净长相很清秀,有一头柔软的黑发,她和叶子说话时,他就用腼腆又带点害羞的眼神望着她。

    看到乔珍的视线,叶子笑着冲男生揶揄了一声。

    “怎么还害羞了,刚刚不问了快八百遍你乔学姐什么时候来?现在你乔学姐就坐在这呢,还不快自我介绍一下。”

    男生被调侃的噌一下脸就红了,但并没有否定,鼓起勇气面向乔珍。

    “学,学姐好,我是研一的夏泽,很高兴见到学姐。”

    说话的时候不太敢看人眼睛,似乎很是纯情。

    心思放在脸面上都不用去猜,是喜欢她的。

    可对于乔珍来讲,怎么说呢。

    比不上兰斯利尔好看,也比不得他的爱来的浓烈,更不会比兰斯利尔更乖更听话。

    就,叫人觉得有点平淡,乔珍提不起兴趣,只是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你好,我是乔珍。”

    说完之后她才猛愣了一下,心里不由轻啧一声,怎么就想到兰斯利尔了。

    恰巧这时候,对面喝嗨了的男同门推过来一杯酒。

    “迟到的自罚三杯啊!”

    旁边的人还在闹哄哄的起哄。

    但抱歉,乔珍可不是会被这样场合挟持的人,抱着胳膊坐在那里,很冷淡的瞟了对面人一眼,音色清冷。

    “嗯哼?”

    气场很强,只一眼男同期就怂了,送酒的手直接拐回去。

    “但我觉得我替我们乔喝也不是不行……”

    拒绝的冷淡又帅气,叫旁边的夏泽看的眼睛直放光。

    叶子看到小男生的眼神笑着凑到乔珍耳边。

    “你觉得夏泽怎么样啊?”

    乔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啧,”叶子拍了她一巴掌,“你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忘不掉前男友啊?这个时候就该去寻找第二春!”

    第一反应,乔珍想到的不是郑西音,而是兰斯利尔。

    她想兰斯利尔要是回来找她,却看到她正和别人谈恋爱……

    那乐子可大了。

    但更多的是因为乔珍现在真没有那个心力,摇了摇头。

    “暂时没谈恋爱的想法。”

    之后就是大家说说聊聊,这场聚餐很快就散了。

    然而。

    在乔珍踩着夜色独自回家时,却莫名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她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是个小旧的居民楼,租金便宜,相对环境就没那么好了。

    楼前有一段很长很黑没有路灯的小道,夜晚一个人走还真有点瘆人得慌。

    乔珍走到中段,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原本没太注意,因为那声音真的很小,很不惹人注意。

    直到她停下来系了下鞋带,那声音也随着她的停止消失了。

    乔珍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眉头在夜色里微微皱了一下,却装作如无其事的起身,试探的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果然,后面的声音也更快了。

    有人在跟着她?

    乔珍秀眉一扬,却也不怕这场景,毕竟可是在丧尸堆里摸爬滚打过,连神域神子都敢捅的女人。

    动作很轻的,警惕的开始摩挲包里的折叠刀,猝不及防猛向后转身。

    然而。

    身后是寂静的夜,空无一人。

    好像刚刚乔珍的感触都是假象。

    也就在这时。

    “喵。”

    一只灵巧的小奶猫窜了出来,有些疑惑的望了望乔珍,又匆匆跑走。

    乔珍指尖把玩着冰凉的刀柄,面上冷淡。

    真的是猫吗?

    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对乔珍造成什么影响。

    之后的几天乔珍也再没碰到过这样的事,就好像那夜真的是她神经敏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乔珍虽然心中依旧有警惕,但也没将全部心力放在这上面。

    一个月后的周末。

    乔珍又抽空去看郑西音。

    这一次来见他是因为郑西音马上就要出院了,他们已经分手,这次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理由。

    所以这也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想了想,乔珍决定还是来好好道个别。

    也因为郑西音的病房她去过好多次,到的时候乔珍下意识默认人在,敲了下门没等回应就直接进去了。

    却在推开门望见里面场景的那一刻,乔珍瞳孔微缩,猛然一惊。

    脾气如她,居然下意识就想关门逃走。

    可来不及了,因为刚刚敲门的那一声,里面的人抬起头来已经看见了乔珍。

    登时就疯了。

    “乔珍!”那人的声音尖利刺耳,“你怎么敢过来!”

    而后几乎是冲过来,一把拉开乔珍要关上的门。

    这一刻面对面,乔珍不能更近的看见这人面容。

    是个看起来很苍老的女人,可乔珍知道她实际年龄才50左右,干瘦,一双眼睛浑浊,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此时力气却出奇的大。

    拉开房门后一把拽住乔珍的手,抓的人生疼,面上表情怨毒。

    “你怎么还敢靠近西音!我说了多少次不许你接近他,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西音才出车祸的!”

    乔珍一个头两个大,她很少怕什么事,唯独对这个人,郑西音的母亲,产生了见到她就想逃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

    “阿姨你冷静一点。”

    她不出声还好,出声了郑母更疯了。

    “我怎么冷静!他因为你才出的车祸你就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吗?你在他身边迟早会害死他的。”

    “你会害死他的!我求求你,算阿姨求求你你就离开他吧,你放过他。”

    说着,郑母居然就要给乔珍跪下。

    “阿姨你别这样!”乔珍伸手就要将人扶起来。

    先她一步,一双有力的大手先拽住人胳膊,将人稳住。

    “阿姨,冷静一些。”

    乔珍在慌乱的场景里回头看去,是吴菲菲。

    紧跟着拄着拐杖的郑西音,也一瘸一拐跟过来了。

    “妈!你干什么呢!”

    听到声响的护士们跑过来,一群人手忙脚乱将乔珍和郑母分开。

    乔珍被扯离了漩涡,站在外面狠狠松了口气。

    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就算没有跟郑西音道别,她也不想遇到这样的事。

    她是真的有些恐惧了。

    可也做不到计较。

    要怎么跟一个遭受了十多年家庭暴力,被家暴生生逼疯,精神已经出现问题的可怜阿姨计较?

    郑西音原本想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了,可他妈尖叫一声晕倒了,又不得不忙扑回去。

    一群人围着郑母,简直乱糟糟的。

    乔珍站在人群外,看着眼前混乱场景简直恍然。

    吴菲菲看她脸色不太好:“没事吧?你先出去透透气吧。”

    乔珍没拒绝,点了点头:“我走了,安静下来帮我跟郑西音说一声。”

    说完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但其实郑母一开始是很喜欢乔珍的,虽然那时候她精神也不大正常,但得知儿子有了女朋友很是开心,经常叫乔珍去他家玩。

    就连知道乔珍是孤儿也没有任何意见,还叮嘱郑西音要好好照顾她。

    直到后来,一次意外,郑母发现乔珍和她之前的丈夫竟出身同一个孤儿院。

    就好像往日的阴影穿越时光又一次倾轧下来,落在了她儿子身上。

    从来都没有走出来的人病情忽然就加深了,她怕重蹈覆辙,怕郑西音过得像她一样不堪。

    她恐惧着,疯了一样阻止乔珍接近郑西音,不许他俩在一起。

    郑西音和母亲的感情无疑是深厚的,他和妈妈在地狱里相依为命十几年,前半生的愿望就是带母亲脱离苦海。

    病情复发以后不是没有想过送母亲去医院,可是郑母离开他病情更严重了,只能作罢。

    出车祸之后郑母被送进医院,想来今天是太想儿子自己偷偷跑过来的。

    乔珍走到楼下,阳光落在身上,心却更沉了。

    郑西音现在应该正在上面照顾他母亲,她就一个人走下来,孤零零的。

    郑西音爱她吗,当然爱,不然任务世界里也不会拼死救她。

    他也知道自己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一开始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他就守着妈妈活。

    可后来遇见乔珍,他的心像是活过来,他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变好,去爱乔珍去向她靠近。

    直到乔珍和郑母的矛盾爆发,然后日益严重。

    无休止的争吵横亘在他们中间,他的妈妈也因此病情急剧加重,后来一见到乔珍就会歇斯底里。

    甚至出现自残倾向。

    郑西音和乔珍都很无奈,好好的恋爱谈的支离破碎。

    可又能怎么办?

    昨年过年,郑西音念着乔珍一直都是一个人,本来想叫她来自己家吃饭。

    郑母忽然就犯了病,大闹一通,摔筷子砸碗,几乎要昏厥过去。

    没办法,郑西音只能放弃。

    原本给自己加油鼓劲儿,决定不论被说什么都要陪着笑脸,已经准备好过去的乔珍,听到不能去的消息,本来开心的心情一下子落了下来。

    但她能理解,最后笑着说好。

    郑西音也很努力,努力的避免乔珍和郑母见面,安抚了这个又安抚那个,被两边拉扯,在中间疲于奔命。

    可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那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乔珍被抛下的次数越来越多。

    矛盾也越来越激烈。

    一开始她安慰自己,那可是郑西音的妈妈啊,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苦。

    她应该去理解,她要努力去让他妈妈喜欢。

    直到最后一次,郑母又因为撞见郑西音和乔珍在一起而发病,自杀进了医院。

    疲于奔命的郑西音看着母亲被推进手术室,忽然的,他就好累啊,疲倦的撑不住了。

    因为心理疾病,他自己过的也不好,现在也无法接受辣椒以及亲密举动。

    他将自己伪装成健康的样子,将真实的自我封存进一个小小的角落,压抑着,连乔珍也不曾看见过。

    他也想笑得阳光快乐,所以他的潜意识是爱笑的常心、游宴。

    可现实却让他厌烦疲倦,再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他想,他应该放过母亲,放过乔珍。

    放手让她去爱更好的人。

    他这么一个恶心的,生活在泥潭里的人,凭什么被她爱啊。

    给不了她健康的爱,那就放她走吧。

    所以那天他约乔珍出来,说,我们分手吧。

    乔珍本来开开心心来,听见这话直接懵了。

    她那么想救他出来,可他先放开了她的手。

    乔珍无法理解,她说这辈子难道你就只为了你母亲活吗?你把你自己放在哪里郑西音?

    然后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乔珍气的把盘子扔到他脸上。

    郑西音只是用更冷的态度重复了一遍,分手吧。

    这整件事,这样的结果,其实谁都没有错。

    要怪就怪郑西音那个该死的父亲。

    郑西音的妈妈是生病了,她根本克制不了自己行为,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能凭借母亲的本能,用尽一切保护儿子。

    乔珍就更无辜了,她从头至尾一直礼貌忍耐,一直在想办法解决问题,最后也没有放弃。

    郑西音又做错了什么呢?一边是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一边是心爱的人,他在中间奔波,最后崩溃了自己。

    都是太苦的人,硬凑在一起并没有治愈彼此,只是苦上加苦。

    所以其实就算没有系统捣乱,乔珍大概也不可能和郑西音在一起了。

    他们的矛盾与鸿沟太大,就算日后一切都解决了,裂痕依旧在。

    不过乔珍还是很心疼他们的,心疼郑西音,也心疼郑母。

    她当初进任务世界,一是想郑西音这么努力生活的人,怎么能就这么倒在这里。

    另一部分是因为郑母,连儿子也离开她,叫本就撑不住的她怎么活?

    乔珍叹了口气,生活啊,还真是沉重。

    就在这时。

    “乔乔!别走,你别走!”有声音忽然响起。

    下意识回眸看过去,是郑西音追出来了,他的脚还没有好彻底,跑的太急,砰一下子摔在地上。

    乔珍惊了一下,忙过去给人扶起来。

    “你怎么下来了,跑那么快干嘛?”

    郑西音嘶了一声,喘着气站起来,有些急切的说。

    “没事,吴大哥在上面照顾我妈。”

    “对不起,我妈没碰到你吧?”

    乔珍抽回手,隐蔽的将手腕背到身后,没叫他看见被郑母抓出来的红痕,笑了一下。

    “没有,阿姨没事了吧?”

    “没事了,”郑西音摇了摇头,“就是激动过了头。”

    之后他抬起头,急切的,好像在用尽全力拼命挽留什么。

    “吴大哥说他会留下来帮我妈治病,她会好的,都会好的。”

    他想说都会好的,以后他妈妈再也不会这样了。

    不要因为这个抛弃我,那再也不是阻止我们靠近彼此的理由。

    “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乔珍是发自内心的替他们开心。

    顿了一下,她轻声问道:“要去门口喝杯咖啡么?就贩卖机那里,很快的。”好好聊一聊这个事。

    郑西音稍稍露出了一点迟疑,毕竟他妈还在上面,离开他又会大吵大闹给人添麻烦。

    乔珍就笑了一下。

    她伸出手,温柔的帮郑西音拍了拍身上的灰,轻笑着将他转了个方向,把他往前推了一步。

    推离自己。

    “回去吧。”

    “你妈妈离不开你。”

    咖啡是一次心软的试探,可他迟疑了。

    当然乔珍也不是要这个人天天日日围着自己转。

    可他们在分手之前就是这样,已经太久太久,连一起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

    就算郑母会被治好,她可能也会忍不住的想之后呢?他会不会又因为别的什么事,连陪她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

    他会不会又像曾经,突然放开她的手?

    她已经不想去赌了。

    因为她没有妈妈也没有家,从始至终,连发泄委屈的地方都没有。

    如果要做选择,从小缺爱的她或许更需要的是从蜈蚣窝里闯进来,不要命也要向她靠近的兰斯利尔。

    而不是喝杯咖啡也要犹豫的郑西音。

    当然她是理解郑西音的,并不是要他放下妈妈迁就自己,她甚至太心疼郑西音。

    可就是,他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了。

    太勉强。

    背对着乔珍的郑西音红了眼眶,轻声问道。

    “我没机会了是不是?”

    曾经是他先放了手,将她推开的。

    如果当初他再坚持一下,再努力一些,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他将她推到别人身边的,怪不了别人。

    乔珍顿了一下,拍了拍郑西音的肩膀。

    “不好意思哦。”

    “以后也别只为了你妈妈,要去看看别的风景,要为了你自己活。”

    在这一刻,很突然的,乔珍想起来任务世界里游宴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她眼帘微颤,而后在阳光里微弯眉眼,笑得很温柔,将它还给了他。

    “要开心啊,郑西音。”

    然后她伸手,轻轻推了他背一把,将他推向一片光明。

    生活还长,要为了你自己开心啊,郑西音。

    *

    出了医院。

    乔珍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坐在公交站牌前时很安静的没有人,但风很大,拉扯的她风衣一角飘扬。

    她低着头抱着胳膊,纤长羽睫遮住了眸中情绪,也遮住了将掉未掉的泪。

    还是难受的。

    半晌后又仰起头来,看着蔚蓝的天。

    真是倒霉死,天气也跟她过不去。

    这时候,忽然有什么在旁边拽了拽她。

    乔珍回过头去看,就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居然蹲着一只白色的小奶猫。

    小奶猫超级好看,软软糯糯一小只像雪做的团子,矜持高雅,漂亮的金色瞳孔眨啊眨,小太阳一样。

    原谅乔珍,她现在一看到金色瞳孔就犯怵。

    一下子连在医院里那些情绪都淡化,猛凑过去端详小奶猫。

    “是你吗兰斯利尔!”

    这一刻她忽然就想,要是他在也好,至少她还能找他发发脾气。

    且毫无疑问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包容自己。

    毕竟那家伙善恶不分也没有道德底线。

    可小奶猫歪着头,眨着大眼睛,像听不懂她的话一般。

    不是吗?

    乔珍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猫猫头。

    原本还在装可爱的猫猫一下子愣住了,整个身体都僵住,他有点傻傻的看着乔珍微红的眼眶。

    然后眷恋的,小心翼翼的用脑袋蹭了蹭她掌心。

    小猫咪软乎乎的,绒毛蹭的人手心痒痒。

    乔珍保持着凑进它的姿势,垂眸笑了一下。

    他就顿了一下,然后伸出自己的猫猫手,很轻很轻的碰了碰她眼眸,又拍了拍她的头。

    就好像在说别哭了,不要难过。

    乔珍微愣,而后笑出声来。

    好吧。

    被一只猫咪安慰了啊。

    看来她还是幸运的。

    ✿ 209、现实世界

    之后的一个月。

    从秋日到冬日。

    毕业答辩的日子又逼近了些。

    乔珍天天泡在图书馆写论文, 从早上八点开门到晚上十点才离开,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忙的脚不沾地。

    期间,那个人并没有来找她。

    从神域回到现实已经两个多月, 虽然已经彻底融入自己从前的生活,但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仍深印在灵魂里、

    不会总想起,但也从没忘记。

    学累了抬起头休息的时候, 乔珍托着下巴侧脸去望窗外风景,偶尔也会不经意的想起那个人。

    他一直没有来找她,是有听话的在努力生活吗, 还是到现在都没有醒呢?

    如果一直都不醒,那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真的不是没有可能啊。

    乔珍眸光一闪,笑着摇摇头, 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学习学习, 还是学习重要啊, 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但因为晚上有点事, 乔珍今天从图书馆走的早些, 八点就离开了。

    正值冬日,出去的时候外面天早黑了,有点冷, 校园里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人。

    一是因为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还在后面的图书馆里。

    二是因为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一直在屋里的乔珍完全没有感觉到。

    这会儿她站在图书馆高高的阶梯上,看着急切的雨混合着风敲打树木枝叶, 没忍住啧了一声。

    没带伞啊, 这叫她怎么回去。

    虽然住的地方离学校近, 可这么大的雨,这样回去肯定要湿透,会生病的。

    就在乔珍纠结是等雨小一点,还是就这么一鼓作气跑回去的时候。

    “学姐,学姐!”一道微急的清朗声音响在身后。

    乔珍顿了下才意识到是在喊自己的,回眸看过去,望见身高一米八几长相俊秀的男生冲她跑过来。

    是夏泽。

    夏泽手里拿着把伞,跑到乔珍身边时在静谧的图书馆一楼微微喘气,想必是来的很急。

    看向乔珍的一双眼却晶亮,压着声音道。

    “学姐,外面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吧。”

    乔珍是有点意外的,毕竟跟他才见了一次面真的不熟,沉吟了下没立马回答。

    而且想着,他怎么就来的这么巧,自己刚站在这里他就追上来了。

    夏泽看懂了她的疑惑,笑了声解释道。

    “我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伞呢,还没上楼就看到学姐下来了,你肯定不知道外面下雨,我有点担心你会淋到就跟过来了。”

    说的很诚恳,望过来的那双眼清亮满藏爱慕。

    可乔珍还是有点犹豫,并不是很想和一个自己没打算产生牵扯的男生雨夜同行。

    却在这时,夏泽机灵的退了一步,将手中的伞递给乔珍。

    “那要不学姐你拿着我的伞走吧?”

    那你怎么办?

    乔珍刚想说点什么。

    与此同时。

    无人可知的阴暗角落里。

    有人正在窥伺这一幕,垂在裤边的手一下子紧握成拳,漂亮的掌背上青筋暴起。

    兀自狂怒片刻,那只手才终于松开。

    而后缓缓抬起,平置身前,落在深夜的光晕里时,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精致的宛若上好玉雕。

    他指尖轻轻挥了挥。

    这漫天瓢泼大雨骤停,本还在疯狂吹打世界的雨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下子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连丝风都没有。

    乔珍都准备接过伞道谢了,忽然听到雨停的动静,有些惊讶的探头看了看,发现居然真停了。

    “诶?不下了诶。”

    真好,这下不用欠人人情了。

    眉梢染上一点笑意的冲夏泽道:“谢谢你啊,现在不用伞了。”

    夏泽也讶异呢,靠,这雨怎么说停就停!

    他还想借着伞明天约学姐出来吃饭呢,该死!

    遗憾的要命,可最后也只能收回伞,还得强撑着笑。

    “那正好,学姐你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告别夏泽走在校园里。

    因为方才那场大雨,周围安静又冷,不知名的花混着水珠落在湿地上,叫人觉得温柔又凄美。

    吹着凉风,乔珍的心却安定下来。

    以为要就这样走着直到出校门了,这时,乔珍余光一撇,忽然看见前边风景湖旁边的小亭椅子上,正蹲坐着一只猫猫。

    那猫猫好可爱,看体型约莫是只才断奶的小奶猫,通体洁白,缩在凳子上时像软软的小奶团子。

    温柔的路灯灯光从旁边落下来,他仿佛盘子里的奶黄布丁,叫人忍不住想咬两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乔珍走路的声音,猫猫闻声望过来,看见她淡金色的瞳孔一闪,然后奶黄小布丁很可爱的歪了歪头。

    乔珍就被击中了。

    卧槽好可爱!谁能拒绝小猫猫!

    她眸底也跃上欣喜:“是你啊小家伙。”

    这不正是公交站那天遇到的那只猫猫吗?

    被小猫咪治愈以后乔珍起了恻隐之心,是想带他回家的,结果刚要去抱他,小猫咪先炸了毛,一溜烟跑的没影。

    乔珍眉眼微带笑意,朝亭下走了过去。

    小猫咪胆子很大,看见人来了也不躲,还眨着那双大大的淡金色眼瞳看着她。

    乔珍就坐到他旁边,试探的伸出手,见猫猫没躲,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

    “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温柔的,带着暖意的指尖落到脑袋上,猫猫整个小身子都僵住了,眼睛微微下垂,淡金色的眸中蕴出柔软水光,好像要哭了一样。

    他就闭上眼,轻轻呜咽一声,用脑袋去蹭乔珍的掌心。

    乖的不像话。

    乔珍最喜欢乖的了,一个没忍住,伸手将他抱到自己怀里。

    本来连蹭她都小心翼翼的猫猫这下直接傻了,被抱起来时僵直的像块猫饼,硬邦邦动弹不得。

    等落到乔珍怀里,被她的温柔她的气味包裹,又软化成水流淌下来,窝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乔珍察觉到他的变化没忍住轻笑,臂弯微圈着他,另一只手安抚的轻轻抚摸他脊背。

    “怎么了?这么紧张,你是这边的流浪猫吗?长得这么好看有主人吗?”

    乔珍温暖的指尖从他脖颈顺着脊背往下摸,所过之处像过了电一样,一摸他一颤,一摸他一颤。

    猫猫爽死了,但猫猫不敢说话。

    就小小一团缩在乔珍怀里,猫猫头枕着她胳膊,身子却软成一团。

    听见乔珍的话后动了动耳朵,粉色小肉垫抓了抓乔珍大衣,犹豫了一下,最后很轻的喵了一声。

    猫猫有主人,但猫猫不能说话。

    乔珍也没指望一只猫回应自己,在他开口后注意力全被叫声吸引了。

    声音好奶!

    小娇咪!

    她眼睛都要放光了:“你怎么这么可爱,是男猫猫还是女猫猫?”

    快给我看一下!

    反正只是一只小猫咪,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乔珍兴致上来了,想都没有想,将怀里的小白猫放到自己腿上,将他按倒,让他仰面躺在自己大腿上,拉开猫猫后腿就要瞅。

    他猝不及防被乔珍按在那里,察觉到她要干什么登时就要挣扎,可刚挣扎了一下又猛然想到什么,放弃了抵抗。

    侧开猫脸不看乔珍,软乎乎,羞羞答答的摊开小爪子装死,任由她摆弄。

    然后乔珍就看到了两颗巨大的蛋蛋。

    哦豁!

    乔珍不可置信的猛抬起头,看了看他的小猫脸,又看了看他才这么点大的小身子,扑哧一下笑出声。

    中指微扣拇指,轻轻弹了弹两颗蛋蛋。

    “挺有料啊你。”

    她这一动手,猫猫登时被弹的浑身一颤,漂亮的瞳孔闪烁,猛地夹住腿。

    乔珍乐不可支笑弯了腰。

    弯着弯着,她的头就低下去,低到几乎要蹭到腿间小猫咪的脸上。

    之后也没起身,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眼眸像晚星蕴起点点笑意,离得极近的凑到小猫咪面前看着他。

    不知道他是打哪里来的,身上一点也不脏,反而带着股浅淡的香气,身上也像阳光一样温暖。

    乔珍有点舍不得起来了,顿了一下,她闭上眼眸,用自己鼻尖轻轻蹭了蹭猫咪的额头。

    小猫咪原本软乎乎的身子又僵硬了,瘫在那里闭眼装死不敢动,脸边的胡须随着乔珍亲昵的动作颤啊颤,颤啊颤。

    乔珍察觉到了,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没有睁开眼,挺翘的鼻尖顺着他额头缓缓下滑,蹭过他的鼻子,蹭过猫猫下颌,最后停在软乎乎的肚皮上。

    声音轻的撩人。

    “怎么那么可爱呢。”

    一路过来,她温暖的鼻息于他身上喷洒缭绕,从肌肤毛孔钻进去,每一丝精神都被俘虏,最后连大脑都彻底宕机。

    整只猫猛一僵,又彻底软下来,粉色肉垫小爪子伸出去,两只猫猫手虚虚抱着乔珍的头发。

    路边微淡的灯光落下来,微眯的淡金色猫瞳蕴上柔软一层水光。

    看起来要爽死了。

    乔珍起来的时候看见他这模样,没忍住笑,戳了戳他的脸。

    “我吸你还是你吸我呢?”

    “我带你回家吧,以后就我们俩过好不好。”

    却不想。

    这话一出,原本躺在那里乖巧的不像话的猫登时一顿,他淡金色眸光剧烈闪烁着,像被什么巨大的诱惑砸中了,可又在害怕什么。

    最终还是害怕占据上风,他一下子窜起来,跳离乔珍膝间,落到地上。

    乔珍没有动,坐在那里皱着眉看地上的猫猫。

    猫也望着她。

    一个抬着头,一个低着头,他们在安静的晚光里对视。

    然后猫咪狠狠转过头,在黑夜里窜走了。

    乔珍望着他跑远的身影,脊背松下来。

    啧。

    走了啊。

    接下来几天。

    乔珍再也没有碰到那只猫,她好像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又投入学习中。

    时间缓缓流逝,一周过去了。

    就在她以为生活会继续这样平静下去的时候,一件已经被她忽略的事忽然窜出来,袭击宁静。

    那是很平常的一个夜晚。

    乔珍和平时一样,从图书馆学习完后走回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路上几乎没有人。

    就更别说居民楼前那条漆黑的小道了。

    乔珍走进小道里还在想她的课题,一开始完全没注意。

    直到莫名的,她听见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远不近坠在背后,几乎和她步调一致。

    与两个月前曾跟在她身后的声音一模一样。

    警惕心很强的乔珍冷淡一挑眉,立刻有了对策。

    她动作很寻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蹲下身系了系鞋带,还顺手将帆布包放到了身前。

    没有像上次般打草惊蛇,顺着系鞋带的姿势,她低下头,悄悄从臂弯向后望去。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将近五米外的巷子口那里,正站着道漆黑的身影。

    饶是乔珍也瞳孔一震,真的是有人在跟踪她!

    但鉴于曾经经历,她不至于慌张,甚至很淡定。

    动作不明显的从包里抽出折叠刀握在掌心,平常的起了身,然后如往常一般走向路口拐角。

    她身影消失,巷口那道黑影也动了,跟着乔珍走到拐角处。

    就在这时。

    却忽见寒光一闪,一道银白色冷光划破黑夜刺过来。

    快的黑影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那冷光就狠狠压在他脖颈。

    黑影抬眸望过去,微光里,乔珍眉眼冷厉,正手握折叠刀抵着人脆弱的咽喉。

    两人相遇,乔珍自终于望见那人面容,知道跟踪她的人是谁,讶异的挑了下眉,声音却更冷了。

    “是你。”

    “夏泽。”

    夏泽好像比她更惊讶,看着乔珍冷淡的脸,又看了看她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喉结微滚,投降一般慌乱的举起手。

    “学,学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先,先把刀收起来吧?”

    是认识的人,且他长着一张清秀的脸,看起来真很纯良的样子。

    可乔珍并没有收起刀,神色愈发冷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夏泽立刻回答:“我,我,我喜欢你学姐,你每天晚上那么晚回家我实在放心不下,担心你独自走夜路会出什么问题。”

    大半夜不声不响在后面跟着我的你,才是最大问题吧。

    乔珍冷笑一声:“你这样已经构成骚扰了知道吗?”

    夏泽一下子就急了,脸涨的通红,忙摆手。

    “不,不是的,我没有恶意的,学姐你听我解释!”

    “我喜欢你,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怕你会受到伤害学姐,你一离开我的视线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得时时刻刻看着你,我必须要时时刻刻看着你。”

    “我没有恶意的!”

    不知道是怕被扭送到警察局,还是面具在乔珍面前被拆穿,总之夏泽很激动,原本清秀的脸在不明显的光里更显扭曲。

    他急促的向乔珍靠近,即使被她手中的折叠刀划破了脖颈不停,好像意识不到疼一样。

    像是要向她解释什么,或者控制什么。

    学姐怎么能这样想他呢,他都是为了她好啊!

    她现在不冷静,对,是因为她不冷静。

    要让学姐冷静下来好好听他的话,要把她控制起来好好听他的话。

    是个神经病啊。

    乔珍心里切了一声,怎么她就老吸引变态呢。

    不过法制社会,又不能直接给他一刀。

    就在乔珍寻思怎么办最好的时候。

    “喵!”

    凶戾的一声猫叫响起。

    一道雪白色,快如闪电的影子从后面扑来。

    非常凶狠,一口就咬在夏泽胡乱着想要拽住乔珍的手上,登时钉出两个血洞来,鲜血直流。

    快的乔珍都没来得及反应,望见那身影时瞳孔一缩,是小奶猫。

    也在她怔愣的瞬间,小奶猫凶狠的继续袭击而上,顺着夏泽手臂眨眼窜上他肩膀,尖利的爪一下挠花了他的脸。

    而后利齿大张,一口咬到夏泽脖颈,瞬间血就顺着他脖颈流下来。

    曾经在乔珍面前软绵绵的猫此刻眼中闪满凶狠的光,那咬上去就死也不松口的气势,恨不得撕碎人喉管的力度。

    这哪里像只奶猫,分明是野兽。

    夏泽凄厉的叫出声来,手死死抓着猫想把他甩下去。

    猫哪里会被抓到,反而咬的更狠了。

    夏泽大半夜跟踪人,被乔珍发现都没怕,甚至还想着先制住乔珍再说。

    这一刻却是真吓死了,眼里满是恐惧。

    会死的。

    他真的会死的!

    失控的态势让乔珍眸光也震动起来,看着凶悍的猫:“你停下,你会咬死他的!”

    可猫已经红了眼了,死咬着不松口。

    “你停下!”乔珍又喊了一声。

    这提高了音调的一声,叫猫身体一震,终于是缓缓松开口来。

    他轻巧一跳,落到了地上。

    夏泽捂着流血不止的脖子,惊恐的摔了一跤,之后又连滚带爬起来,看都不敢再看乔珍,疯了一样跑走。

    猫就落在地上的阴影里,原本雪白的皮毛滴着血,身上的凶戾气还没退下去。

    但他确实是守护了女孩子的小英雄。

    可他没有回头去看乔珍,停了一下,居然就准备走了。

    乔珍没去管逃之夭夭的夏泽,目光紧盯着猫的身影,见他要走往前进了一步,忽然喊道。

    “兰斯利尔!”

    原本要走的猫一下子就僵住了。

    “是你吧。”乔珍深吸一口气。

    上一次在学校里遇见,她就猜出来是他了。

    但现在想来他出现的时间应该更早一点,看今天的情况,两个月前跟踪她的声音应该也是夏泽,但被当时化身为猫的兰斯利尔赶走了。

    之后这家伙就一直在暗中守护她。

    医院那天见她情绪不好,才终于没忍住现身安慰他。

    他明明早就来了,却害怕会惹她不开心,从始至终不敢露面。

    为什么不直接来见她呢?

    还傻兮兮的扮成小猫咪逗她开心。

    可猫咪没有承认,他蹲在那里愣了片刻,居然欲盖弥彰的喵了一声。

    好像在说乔珍认错了,他只是一只猫而已。

    然后小腿一扒拉飞快的跑走了。

    乔珍看着又安静下来的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冲着黑暗扬声道。

    “有本事你就别出来,一辈子别来见我!”

    回到家。

    乔珍先报了警。

    挂掉电话时难免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她倒不怕那些东西,可黑暗里那只英勇的小猫,还是叫人挂心的。

    她眼帘微垂,没忍住的摇头轻笑了一下。

    之后就去浴室洗澡,等再出来的时候已是半夜,都快十二点了。

    就在她吹干头发准备睡觉的时候。

    “叮咚。”

    轻脆的门铃声于安静室内响起。

    乔珍回身向门外看去,原本平淡的眼眸蕴出一片涟漪。

    她顿了一下,便走过去将门打开。

    吱呀一声。

    楼道的微光落下来,屋内与外面的隔阂被打开了。

    乔珍微抬眼,也再清楚不过的看见了站在门前按门铃的人。

    他好高,高的都快抵到她家门框上去,身姿很挺拔,坚韧有力像一把锋利的剑。

    有一头长至腰际的淡金色长发,瞳孔也是同样的淡金色,整个人气质极其清冷,生人勿近。

    可那张脸又实在太过好看,好看的他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胜过所有。

    想来再生人勿近,也亦有人为他不要命。

    可此刻,这样一个人站在这有些逼仄的小小房门口,本清冷气质都淡下去,有些局促,又很紧张。

    微低着头,呼吸都乱了两分,还不大敢去看乔珍的眼睛。

    乔珍却在看着他。

    也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那些鲜活的激烈的过往又涌上来,充斥心绪,他们一刻也没有离开她。

    她也从没有忘记过他。

    这一刻,乔珍的心反而安定下来。

    她想,啊,他终于还是来找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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