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狠狠地打。◎
惠帝面色难看, 冷眼同太子封湛对视。
父子二人皆气势凌厉,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最终还是惠帝收回视线,轻叹两声,败下阵来。
太子话中的两处“女人”, 分量大不相同。
秦烟是太子正妃, 而宁嫔只是一玩物而已, 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今日太子来的这么一出,就是为秦烟出头,若不能顺了太子的意,此事不会被轻易揭过去。
罢了, 就让这事在今日告一段落, 也算给秦烟一个交代。
“宁嫔,你去。”
惠帝的话让宁嫔心头一凛。
“陛下……”
宁嫔刚准备为自己求情, 却瞬间被惠帝看着她的冰冷眼神镇住, 将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宁嫔不敢不从, 缓缓起身, 下了看台。
“李福全,告诉谢长渊,将人护住。”
惠帝又给总管太监李福全交代了几句。
“是,陛下。”李福全领命而去。
封湛将秦烟的手牵过,深邃的眸子定在秦烟精致的脸上, 嗓音低沉醇厚:
“冷不冷?”
秦烟反手握住封湛那只干燥的大手,心中涌出些暖意。
原来封湛让她来西郊冬狩,是准备了今日这一出。
场边的看众见宁嫔下场驯马,心中都是了然。
今日这就是太子殿下在为太子妃算旧账呢——
而赛马场上的景象也让人不忍直视。
宁嫔还真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哪儿能真驯马。只能一边尖叫着, 一边在脏污的场地上连滚带爬地躲避马蹄的践踏。
谢长渊得圣上指令, 尽量护着宁嫔不被那匹疯马踏伤。
两人都很是狼狈。
惠帝眉头紧皱,看向封湛,
“太子,差不多就行了。”
而封湛正和秦烟咬着耳朵,闻言,二人转过头来,神色淡淡地看着惠帝。
惠帝心中郁结,这两人还有作为晚辈的自觉吗?
见封湛和秦烟二人也没提出异议,惠帝做了一个手势,李福全当即下去让谢长渊将宁嫔带了回来。
看台上的众人心中都是一阵后怕,个个都在使劲回忆自己是否在之前得罪过太子妃。
太子如今就是个宠妻狂魔,要是自己曾又可能被太子妃记上一笔的,得赶紧携重礼去赔罪,让太子妃消气。
惠帝已失了兴致,准备起身立场。
此时,有名宫人快步过来。
“陛下,左相府王大公子的夫人韩氏,方才是小产了。”
周边几人闻言都是一惊,就是方才的赛马?
消息很快被传到在场各位耳中。
众人神色复杂地看向正在离场的太子妃秦烟的方向。
可是,是韩霜淩自己找上的太子妃啊……——
西郊大营,韩霜淩的营帐。
隔着一道帘幕,外间突然传出“啪”的一道声响。
左相王显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王静妍的脸上。
王静妍以手捂脸,眼眶中蓄着泪,但是硬是咬着牙没吭一声。
“谁让你撺掇你嫂子去赛马的?”
王显气地胡子都在抖,韩霜凌是关内侯的宝贝疙瘩,就是在他左相府碰掉一头发丝儿,都会找上他王显,更何况是落胎。
“给你嫂子跪下道歉。”王显语气冷硬地命令王静妍。
王静妍满肚子委屈,她怎么知道嫂子怀孕了,不是连嫂子自己都不知道吗?
但王静妍还是就地往帘幕方向跪下,软声道:
“嫂子,对不起。”
“大声点。”王显对王静妍吼道,就是道歉没用,但他们态度要摆出来。
“嫂子,对不起。”王静妍将嗓音拔高,带着些许哭腔。
里面的韩霜淩无力地躺在床榻上,王璟衡握住韩霜淩的手,眸中尽是心疼。
“我休息好了,带我回府。”韩霜淩眼角滑过几滴清泪。
她能怪谁?
是她自己要强,自作自受——
围场里,大家陆续散了,各自游玩。
在一处草场上,秦溪硬拉着秦琳,逼她学骑马。
秦琳年幼时刚学骑马,摔下来一次,就再不上马背,她此刻对秦溪的生拉硬拽也是极为抗拒。
封肃北看着远处的两个少女在一匹黑马旁追打嬉闹,他脸上渐渐浮起些笑意,转身上马,朝着那两个女孩子打马而去。
秦溪和秦琳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同时停了动作,转身看过去。
见来人,秦琳眉头微蹙,而秦溪却是一脸兴味。
这两人还说没什么?
封肃北下马,走至秦琳面前,
“我有话想单独同你说。”
立在一旁的秦溪撇撇嘴。
您就不能直接告诉我,让我走远点?
秦溪坏笑着看了秦琳一眼,自觉地牵着马往另一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偷偷瞟着。
封肃北想要个答案。
那日太子妃遣人送了重礼到端王府,来人转告了太子妃的意思,话里话外都是将秦琳同封肃北撇清关系。
但封肃北没听到秦琳亲口拒绝,他不会甘心。
两人默了片刻,秦琳仰头看着封肃北,终究还是开了口:
“世子,恕我没这个福气。”
封肃北眼神一冷,她果然拒绝了。
但他可觉得秦琳根本没觉得这是福气。
秦琳转身,纤细的手腕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抓住。
秦琳回头,语气微凉:
“听说世子爱慕了世子妃很多年。”
封肃北瞳孔一缩,瞬间哑然。
封肃北知道秦琳定会介意这个,但……
他不能说自己当初是为何娶安颜夕。
秦琳趁封肃北怔愣的一瞬间,挣脱他的大掌转身快步离开。
封肃北没想好怎么同秦琳解释,但他不会就这么放秦琳离开。
封肃北转身快步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向着秦琳奔去。
秦琳闻着马蹄声回头避让,却被坐于马上的封肃北伸手将她抄起放到了怀前,一扬马鞭,疾驰而出。
“你做什么,放我下去。”秦琳怒斥道。
封肃北只是一手箍住秦琳的细腰,另一手执缰,没应声,只是策马疾驰。
而待不远处的秦溪终于发觉不对时,封肃北的马已经跑远了。
“秦琳!秦琳!”
秦溪上马追了几步,但她哪能追的上。
她勒马停住,调转马头,往营地方向跑去——
秦烟和封湛只算订婚,没有礼成,因而两人是分别设了两处挨着的大帐。
不过封湛沿袭近日的习惯,秦烟在何处,他就跟去了何处。
封湛同秦烟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出去跑几圈。
刚准备起身,封湛拉住秦烟,目光往下,停留在秦烟的腹部。
秦烟立马想到方才得知的韩霜凌落胎的消息。
秦烟伸手抚上封湛的俊脸,浅笑道:
“我没怀孕。”
封湛微微眯眼,不知是对秦烟的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韩霜凌应该是大意了,但秦烟平日里有沈莹和纪南风时刻盯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怀孕没怀孕。
待秦烟和封湛在营帐外准备上马时,秦溪满面焦灼地跑马过来,被拦在了不远处。
秦溪当即下马,朝着秦烟急道:
“长姐,秦琳被端王府世子捉走了,她……”
“秦溪。”秦烟冷声打断了秦溪的话。
秦烟示意护卫将秦溪放过来。
秦溪小跑着过来,刚准备开口,秦烟道:
“此事不要声张。”
秦溪是慢半拍,也不是傻,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嚷嚷,毕竟是女儿家的名节。
“沈莹。”秦烟刚准备吩咐沈莹派人去寻秦琳,封湛抬步上前,
“封肃北不是没分寸的人。”——
而太子口中有分寸的封肃北,此刻却实在没什么分寸。
封肃北带着秦琳一路策马狂奔,直至入了林区,在一野温泉处方才停下。
封肃北下马,伸手掐住秦琳的细腰,将女人抱下。
而秦琳也没再过多抗拒,她不会骑马,此处离营地太远,如若她不跟着封肃北,遭罪的还是她自己。
封肃北面向秦琳,双手置于秦琳的双肩,身体微微俯低,目光定在秦琳的黑瞳中,语气尤为认真:
“秦琳,我欣赏你,心悦你,我知道你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不要逃避。”
秦琳面上神色不显,但其实心跳如鼓。她是第一次听见如此直白的告白。
但她开口,却只有极力的理智,
“世子此时可还记得,府中的世子妃?”
封肃北呼吸微滞,安颜夕是他同秦琳之间永远横亘的问题。
但他能怎么说……
秦琳轻笑,转身准备离开。
封肃北瞳孔一缩,猛地将秦琳拽回扣入怀中,倾身,朝着女人强势地吻了上去。
秦琳瞪大双眼,双手用力推拒,但男女力量悬殊太大,她的挣扎毫无作用,只能被动承受。
封肃北也从生涩,开始逐渐掌握了些诀窍。
而秦琳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封湛阻止了秦烟派人寻秦琳,但阴错阳差,还是让他们碰上。
封湛本准备带秦烟去一处野温泉,但快到时,宋执打马回来禀道:
“殿下,端王府世子和秦琳小姐在那边。”
宋执耳根微红,他没说的是,他还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封湛面色微沉。
“去围场外转转?”秦烟闲闲开口。
秦烟不知封湛为何为封肃北说话,不过虽然她不信封肃北,但她姑且还是信封湛。
而后封湛同秦烟策马出了围场,宋执和沈莹一人一马,不近不远地跟着,身后还有各自的几十名暗卫。
在围场外的官道上跑了半个时辰,秦烟同封湛路过一个食店,准备歇歇脚。
刚下马,准备进去,却见从里面仓皇地跑出一些人。
而同时,可听见里面不断传出女子的惨叫,和男子不堪入耳的谩骂声。
此时刚才被一名男子护着跑出来的一名蓝衫女子又想冲进去,被同行男子紧紧抱住。
“他们人多势众,你不要命了?”男子压着声道。
被男子抱着的蓝衫女子带着哭腔,
“她们会被活活打死的。”
而拦着蓝衫女子的男人只是眉头紧蹙,同刚才一同跑出来的男男女女一样,都没有再进去的意思。
而此时,里面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凄惨。
秦烟和封湛神色冰冷,两人抬步往门口走去。
食店大门敞开,可见里面有六七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在拳打脚踢地殴打地上的几个女人。
方才外面想要冲进去救人的蓝衫女子见秦烟和封湛似准备管闲事,大声喊道:
“那几个男人调戏羞辱几个姑娘,那些姑娘不从,男人就打了她们。”
里面有个男人听见外头的声音,讽刺道:
“调戏了又如何?这天都快黑了,哪个正经女人会独自到这城郊吃饭喝酒的?”
里面有一女子哭喊着,
“我们就一做生意的,准备吃饭就赶着城门关之前进城。怎么不正经了?”
“女人喝酒怎么了?谁规定女人吃饭就不能喝酒了?”
男人大笑道:
“做生意?做的是皮肉生意吧。老子今日本来准备照顾照顾你们生意,是你们不识抬举。”
“你……”里面受伤交情的一名女子反驳道:
“女人就不能做生意?我们做的是正经的香料生意,行的端坐地正,你们欺人太甚,就不怕报官?”
一绿衣男子哈哈大笑,
“欺你怎么了?不怕告诉你,老子的亲姑姑是左相府的当家夫人,老子还要唤左相爷一声姑父。”
“京兆府老子是常客,不过走个过场,哈哈哈,报官?你去报啊。”
绿衣男子说完,扯住躺在地上的一位白衣女子的长发,将女子猛力往门口方向拖过来。
秦烟倏地眯眼,往里跨了一步,一脚踢向门口的一条长凳,凳子当即飞了出去。
“啊”的一声惨叫,绿衣男人捂着头后退几步倒在了地上,而那条凳子也当即裂开,可见力道之大。
里面的几个男人见状瞬间停手,皆目光凶狠地看向门口的秦烟。
绿衣男子被同伴扶起来时,抹了一把脸,见已满脸是血,对门口的秦烟恶狠狠地骂道:
“臭娘们,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烟和封湛倏地眯眼。
封湛抬手。
几十名暗卫迅速从出现在门口。
里面的那几个男人正准备冲过来动手,看到这个阵势都是一惊。
秦烟开口,嗓音冰冷:
“给我狠狠地打。”
暗卫当即冲进去,赤手空拳往那几个男人身上,下重手猛揍。
而那些人的花拳绣腿怎么可能是太子和秦烟暗卫的对手,只能挨揍的份。
食店内登时惨叫连连。
秦烟一步步走进去,至方才出言辱骂她的绿衣男子面前,一脚踢向男子下巴。
男子猛地倒在地上,“噗”的一声,口中喷出一口血来,牙齿都雕掉了几颗。
男人张口,但话已说不出,似乎下巴脱臼了。
秦烟抬步上前,又是一脚踩在绿衣男人的脸上,语调冰寒:
“不会说话,便不用说了。”
“你要庆幸今日是在上京,若是在西北,我会直接丢了你们去喂狼。”
跟到门口的宋执……
太子妃好凶残。
沈莹嫌弃地看了一眼宋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在西北,主子可是有“活阎王”的称号。
这些人可经不起暗卫的毒打,眼看一个个都头破血流,奄奄一息,太子抬手示意停手。
“左相?”
“命留着,控制现场,今日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能走。”
“既然到京兆府是走过场,那让京兆尹亲自来将人送去大理寺,严审。”
“命御史台行监察之责,就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给他们撑腰。”——
而此时,众人才知道这是大人物来了。
不过直至秦烟和封湛骑马离开后,他们都不知道这二人究竟是谁。
门外那名蓝衫女子久久望着秦烟和封湛离开的风向。
而后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身旁的未婚夫。
“你怎么这么窝囊?”
男子皱眉道:
“我就一文弱书生,我去能做什么?别到时候连你都护不住。”
蓝衫女子虽然气结,但事实也的确如此。
也得亏今日遇上两位贵人,不然那几名女子曝尸荒野都有可能。
蓝衫女子转身看着身旁的未婚夫,语气认真:
“加把劲,下一次科考,定要高中!”
男子面有疑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女子看着里面正在被包扎伤口的那几个可怜的姑娘,悲哀道:
“对于没钱没势的人,这就是个吃人的世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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