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杀安颜夕◎
此番大夏同北梁合围进攻突厥的行动打得突厥人措手不及, 又有大夏太子封湛带人率先杀入突厥各大军营扰乱突厥军的阵脚,突厥王帐被袭,汗王重伤,突厥当即陷入混乱, 遭受重挫。
而封湛和秦烟的人在离开狼谷后, 并未回到大夏军营, 而是带着各自的精锐,对突厥军发起一次又一次奇袭,里外夹击下,突厥军兵败如山倒。
突厥汗王阿史那契骨于狼谷负伤后就被紧急护送回位于突厥西部的王都。
但由于长时间驰马疾奔, 且在途中仅做过一次仓促又简单的伤口处理, 因而第二日到达王都时,阿史那契骨不仅失血过多, 且因暑热, 伤口腐化而高热不退, 昏迷了三个日夜, 于第四日晚间才堪堪从王榻上醒来。
阿史那契骨在彻底清醒后的第一时间便开口问及突厥当前的局势,下属微顿了一下禀道:
“大汗,大夏和北梁军攻势太猛,我方已退守王都,而突厥各部首领均已带领部众继续西退, 王都的守卫堪忧。”
“一个时辰前,大夏和北梁联合向王都递进了文书。文书上说,突厥必须立刻退出同大夏和北梁毗邻的边境以外,如若不然, 大夏和北梁将对突厥再一次发起全力进攻。”
“大汗……”
这名下属神情焦灼, 他庆幸汗王终于醒来, 但突厥陷入此险境已然成为事实,恐怕除了投降,再无他法。
阿史那契骨闭目,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手捂着依然疼痛的腹部,心中暗骂各部首领:这些个老匹夫!
片刻后,阿史那契骨重新睁眼,问向下属:
“北梁裕北王怎么说?”
下属回道:
“北梁裕北王回绝了大汗的提议。”
阿史那契骨有些脱力地闭目,仅时而微动的眼睑能说明他未再度陷入昏迷。
阿史那契骨本以为北梁那位由北梁帝萧潜从宗室选出而册立的作为储君培养的裕北王,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北梁同大夏的和亲,但没想到,这裕北王却对北梁帝立后表现地毫无异议。
北梁帝萧潜亲征,裕北王若是同突厥联手,此次便是他夺位的好时机,但裕北王居然拒绝。
这北梁竟是铁板一块!
此时外间又递进新的消息,片刻后,下属回来禀道:
“禀大汗,有消息称,大夏惠帝崩,大夏内乱。”
“不过,前线来报,大夏朔北军依然没有丝毫要退兵的意思。”
阿史那契骨微掀眼睑,眸光冷厉。
朔北军不退的缘由,应是有大夏太子封湛坐镇军中。
太子封湛!
此次突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地被打成一盘散沙,是因为大夏同北梁的联姻?还是因为太子封湛在突厥的奇袭?又或是因自己被大夏太子妃秦烟和北梁鬼面将军联手重伤?
突厥是由各部族联合而立国,如今阿史那契骨自己身手重伤,已无法重新召集各部重新凝聚。
无论如何,败了就是败了,为今之计,绝对不是自己硬抗。留住底子,才有可能东山再起。
一炷香之后,王殿中传出大汗的命令:
“突厥向大夏和北梁递交降书,并即刻迁都,前往西境。”——
翌日,在距离突厥王城十里处,大夏太子封湛同北梁帝萧潜亲自领兵前去受降,突厥汗王阿史那契骨带伤前往。
不得不说,阿史那契骨就算是败,也败地颇有些豪气。
大夏、北梁和突厥三国签订国书,突厥举国西迁,直至退出与大夏和北梁毗邻的地域,最终将以西彦岭和达通河作为之后突厥的东部国界。
也就是说,突厥向大夏和北梁让出将近一半的领地。不过,在这一半领地里,也包括了曾经本属于大夏和北梁,只是被突厥强占的的部分领土。
因而此次战胜突厥,也算是大夏同北梁一举收复失地。
当日,太子封湛同北梁帝萧潜议定,大夏同北梁各占突厥让出的约二分之一的领地,并以横亘突厥东部的呼赫山脉、阿萨河、以及加木山脉等地,作为大夏同北梁的南北新国界。
至此,这场大战,就以大夏和北梁完胜草原强悍的狼族突厥而宣告结束——
封湛回大夏军主帐时,沈时英刚好同秦烟聊完准备离开。
沈时英起身,在经过封湛时,她半真半假地来了句:
“太子,唤声岳母来听听?”
此时,仍闲闲地坐在大椅上的秦烟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刚进主帐的那个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
封湛触到秦烟有些戏谑的目光,面色瞬间黑沉。
岳母?以沈时英的身份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封湛毕竟是大夏储君,这称呼又似乎于礼不合。
不过封湛终究还是冷冷开口:
“岳母。”
沈时英当即大笑出声。
笑罢,沈时英对着封湛点了点头,应了一句:
“嗯,贤婿。”
这声“贤婿”让封湛的面色更沉了。
沈时英离开后,封湛大步走向刚端起茶盏的秦烟。
封湛伸手将秦烟手中的白瓷盏一把夺过,就着茶盏仰头饮了一口,再一手扣住秦烟的后脑,俯身向秦烟的红唇压下,清冽的茶汤也顺着封湛这个强势的吻被渡入秦烟的口中。
一吻过后,封湛面上稍霁,但仍看得出他的心情不算太美妙。
秦烟仰头淡笑地看着封湛,纤手抚上封湛棱角分明的侧脸,而后饱满莹润的红唇印上男人的微抿的薄唇。
封湛由最初的些许故作别扭,到逐渐掌握主动权,大帐中渐渐升起暧昧的热意。
宋执和沈莹尴尬地相视一眼,两人同步挪到帐门,正犹豫着他们是否该出去得了,身后传来太子冷沉的声音:
“宋执,细禀京中的消息。”
宋执和沈莹当即回身,见两位主子已分别坐在对向的两把大椅上。额,那就是先谈公事了——
宋执将这些时日大夏境内的消息详细禀来,而后大帐中静默了片刻。
此时,沈莹将一直萦绕在脑中的疑问试着道出:
“突厥兵败如山倒,大夏同北梁为何不乘胜追击,一举灭了突厥,以绝后患?”
这个问题沈莹方才就想对自家主子提及,但奈何夫人同主子聊着就停不下来。沈莹在西北边境多年,对突厥的暴行是深恶痛绝,她巴不得将突厥人赶尽杀绝,丝毫不想让他们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秦烟见自己这个下属气呼呼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有些发笑。
沈莹当着太子的面问出这个问题,应当是对太子前去同突厥签订受降国书揣了一肚子意见。
沈莹的心情,秦烟能理解,不过……
秦烟同封湛对视了一眼,而后淡声开口:
“战争不是目的,只是以战止战的手段。”
“我们并不是刽子手,不需要将突厥人屠杀殆尽,以最小的代价收复失地,以及保大夏边境安全才是首要。”
“突厥本就强悍,大夏和北梁此次只是因各种奇袭打散了突厥各部,才能如此迅速地得胜。但若将突厥人逼到无法生存的地步,他们定会殊死一搏,大夏和北梁的损失将会更大。”
“此次突厥元气大伤,领地缩水一半,至少几十年都难以恢复到之前的实力。”
“和平没有绝对,永远都只能是暂时而相对的。”
“而就算是灭了突厥,难保不会在突厥地界又出现下一个凶悍的敌国。”
“更何况……”
秦烟眉头微蹙,似乎对接下来的话有些犹豫。
封湛深邃的黑眸定在秦烟的脸上,开口接了秦烟未说完的话:
“更何况,大夏同北梁之间,如若没了突厥这个共同的敌国,那么,难说今后边境毗邻的夏梁两国,是否将会是劲敌。”
“给突厥留最后一线,兴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转移大夏和北梁可能的矛盾。”
“没有永远的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世事难料。”
“而突厥之事已了,大夏南境,乃至上京城,还有硬仗要打。将兵力继续耗费在突厥,并不是明智之举。”
封湛语气微顿,看向秦烟的眼神里不掩欣赏的意味,而后继续开口:
“幸而,此次西戎被按住,不然对突厥的行动,不会如此顺利。”
“太子妃,当记大功一件。”
封湛这番毫无预兆的漂亮话让秦烟面上微诧,秦烟轻笑了一声,而后懒懒开口:
“圣上驾崩,梁王带兵进京以图皇位,不知,我这太子妃的名号,还能担多久?”
封湛双眸微眯,看着对面那个神色似有些戏谑的美艳女人,沉声道:
“烟烟的太子妃之位,的确是不会再坐太长时间。”
太子这话中的意思,主帐中的几人都心知肚明。
如若太子回京登基为帝,那秦烟作为太子正妃,顺理成章就会被册封为皇后。
只是如今京中生变,太子却依然像是胜券在握,没有丝毫担心。太子当真是自信又狂傲,根本没把梁王放在眼里。
秦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面上一肃,语调微凉:
“人还在你赤峰军中?”
封湛眸眼微眯,人?
那个人?
秦烟没等封湛开口,自行缓缓起身,她动了动微僵的脖子,而后淡声道:
“殿下,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进赤峰军中观摩观摩?”
封湛亦是起身,抬步走到秦烟面前,伸手为秦烟理了理鬓边上的碎发。
太子没有开口,那就算是默许了。
宋执却是心头一凛。
太子妃,是要去处理那位?——
太子封湛命永定侯谢安领朔北军暂留突厥境,由部分赤峰军配合,共同研究如今的大夏的新北境的布防。
当日,太子封湛率其余赤峰军,同太子妃秦烟一众拔营,往赤峰山驻地而去。
而在抵达赤峰军大营之后,封湛却先带着秦烟去了另一个地方。
从赤峰山腰的一条防守严密的山道进入到山脉深处,随处可见裸露的岩石坑和有健壮军士频频进出的山洞口。
秦烟心中有了些猜测,封并未将秦烟往深里带,他和秦烟二人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能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并不多。
之后封湛又带着秦烟上了赤峰山脉北麓一处东向的崖边,封湛示意秦烟临崖远眺。
今日天气清朗,秦烟目力极佳。从赤峰山东望而出,入目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其间隐隐可见无数形状规整的农田,以及奔跑着马群和遍布牛羊的草场。
秦烟眉梢微挑,侧头看向封湛。
封湛亦是微微垂眸回视秦烟,语调认真且郑重:
“秦烟,你所看见的这片土地,处在幽州关外,其规模约摸可类比大夏两个州,孤将其命名为‘锦州’。”
“这里曾经被突厥控制,但多年前,孤将在此处的突厥人逐出了赤峰山脉,拿下此地,并让幽州在关内作为掩护。”
“此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孤的军粮和军马大多产此此处。而赤峰山中的东西,则为赤峰军提供了最初的资本,以及精良的兵器。”
“如若上京城不保,孤将以幽州和锦州为起点,再创基业。”
秦烟明白,封湛这是在给自己交代。
太子封湛,善谋略,又杀伐决断;行事果敢,却又从不盲目自信;不依赖旁人或是运气,永远做足几手准备以备不时。
正如当初惠帝同她所言,太子封湛,行事沉稳,可堪托付。
秦烟笑笑,封湛这个男人,当真极对她的胃口——
秦烟同封湛至赤峰军大营后,秦烟便带着一众下属,径直去往了关押安颜夕的营帐。
太子同太子妃在赤峰军大营的这一路上,频频惹人注目。
太子夫妇这一对皆容貌气势太过出众,极其养眼。
且太子妃秦烟的名号如同太子封湛一般,在赤峰军中也是如雷贯耳,赫赫有名。
太子妃的壮举,在赤峰军中广为流传。
固城第一任城主;于大殿之上怒斥突厥汗王和九公主;带人于马球场上杀西戎皇子,伤突厥九公主阿史那明珠;兵不血刃使西戎归于大夏;带兵突袭突厥汗王……
哪一件不让将士们侧目?
太子妃秦烟,当是女中豪杰!
被关押在营帐中的端王府世子妃安颜夕依然被缚住双手双脚,她的形容颇为狼狈和憔悴,丝毫看不出曾经上京城首屈一指的高门贵女模样。
安颜夕在看见太子封湛的高大挺拔的身影迈入营帐时,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欣喜的神情,太子殿下这是……
而当仅落后太子一步距离进帐的太子妃秦烟,又让安颜夕才展开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紧接着进来的还有刚得到消息的封肃北和段鸿。
秦烟行至安颜夕正前方五步远的位置停住,她没工夫绕弯子,开口直道主题:
“现在什么情况?”
赤峰军主将段鸿得太子令主审端王府世子妃一案,他当即明白太子妃定是在询问案件的进展。
段鸿迅速整理了思路,开口道:
“端王府世子妃在两桩事件中,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其一,世子妃曾在上京城中,大夏同突厥和西戎的马球赛当日,让她的丫鬟递交过一张内容不明的纸条给突厥九公主的下属。据当日突厥汗王阿史那契骨临时下场参赛的异常举动推断,那张纸条中可能泄露了太子妃曾是固城城主的消息。”
“其二,世子在丢失了一张有着关键信息的舆图后,世子妃当日便让她的护卫拿着端王府的腰牌通过了北境防线,去到突厥,而这名护卫之后被发现死在突厥边境内。”
“世子丢失的那张舆图极有可能被这名护卫带去了突厥军营,也因此突厥人才对太子妃准备袭击突厥汗王的行动立即做出了反应,并派出援军回防。也才有了之后大夏和北梁提前进宫突厥,太子殿下为了掩护太子妃的行动,亲自率两万骑兵作为活靶子转移突厥军的注意力。”
段鸿说这番话时,一直眸光狠厉地盯着端王府世子妃安颜夕,但他的理智尚在,段鸿强压着心中的火气继续道:
“但世子妃让丫鬟交给突厥九公主的纸条内容不明,而越过边境到达突厥的护卫尸体上也没有找到那张关键的舆图。那么这两桩事的线索,都只能是推测,世子妃也只能算是有很大的嫌疑,但并无充足的证据可以定罪,且世子妃也没有认罪。”
“因世子妃的身份特殊,此事干系重大,只待太子殿下进一步定夺。”
段鸿主审的此案,虽说他根据得到的种种信息,几乎可以断定端王府世子妃的确是出卖了消息给突厥,但事实也正如他说说的那样,证据不足。
就算段鸿对安颜夕恨得咬牙切齿,他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段鸿说的道理,营帐中的几人又如何不明白。
安颜夕出身太子太傅安大学士府,其父兄都是太子一派在朝中极有分量的重臣,安颜夕又嫁入端王府成为世子妃,而端王府一脉又是太子的得力干将。
若是给安颜夕定下叛国的十恶重罪,就算端王府和安大学士府作为皇室成员和朝中重臣能按大夏律予以罪责减免,但必定会成为被言官弹劾的致命把柄。
因而安颜夕一事的处理,需得慎之又慎——
段鸿的话,安颜夕听在耳中,她当即心下一松。
这几日,安颜夕脑中不断试想过此事会如何了结,但她也在不断告诉自己,这事情牵连甚广,太子定不会轻易处理,甚至只会不了了之。
秦烟的视线定在安颜夕脸上,她没有错过安颜夕唇角那丝不易察觉的似窃喜的微勾。
呵,怎么,安颜夕还以为此事还真能善了?
不可能。
秦烟依旧是神色平淡地看着安颜夕,开口,却是多了几分匪气:
“此事的确有些难办。”
“不过,听说我秦烟行事一贯嚣张。”
“既然按大夏律不好定案,那就按我秦烟的规矩来。”
“将人带走。”
秦烟抬手一挥,沈莹当即从营帐外叫进两名下属,一左一右拖起神色惊恐但还似乎未从此等变故中反应过来的安颜夕。
封肃北和段鸿都是面色一变。
按太子妃的规矩?
而太子封湛却对秦烟的举动并未作何反应,算是默许了秦烟的做法——
秦烟一行押着安颜夕出帐时,安颜夕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落到秦烟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手中,她当即扭身挣扎,大声呼救:
“太子殿下,臣妇冤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封肃北,世子,救我,世子救我……”
“你们不能动我,秦烟你不能动我,你没有证据给我定罪,你不能动我……”
……
封肃北眉头紧皱,但他没那么心慈手软且是非不分地为安颜夕求情。
这个女人做的事,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秦烟和封湛都没过多的功夫在这里耽误时间,因而秦烟并未打算理会安颜夕的挣扎反抗,只带人大步往营外走去。
但当身后传来一道音量不低的女声时,秦烟还是蹙眉停了步。
军中的女人?
秦烟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此刻站在赤峰军主将段鸿身侧有一名女子,一名出现在军营中有些突兀得鹤立鸡群的女子。
秦烟思索了片刻,脑中显出一个片段。江南的船上,在太子房门外义正辞严地拦住她的那个,纪先生的同门,赤峰军的军医?
唐婉是听闻太子妃来了赤峰军大营后赶过来的,刚到此处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安颜夕通敌叛国之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唐婉只知道端王府世子妃一行离开大营后又折返,似乎行动均被控制,但她对其内情并不清楚。
而唐婉对端王府那位世子妃印象还算不错,端庄大方,行事得体有度。
太子妃秦烟是出了名的行事嚣张又心狠手辣,唐婉在听见安颜夕求救的那几句呼喊后,心中立马做出了判断。
这定是太子妃秦烟在仗势欺人!
唐婉叫住了太子妃,而后继续开口:
“凡事得讲证据,太子妃是否……啊……”
唐婉的几句话还未说完,秦烟随手抽出身旁护卫刀鞘中的一把军刀,秦烟眼神冷厉,抬手便将军刀朝着唐婉迅速掷了出去。
军刀向着唐婉急速飞来,唐婉被吓地呆愣时,被身旁的段鸿一把抓住臂膀拉开,随即一道凌厉的劲风擦过唐婉的侧脸。
“蹭!”那把直飞向唐婉面门的锋利军刀直插入方才唐婉身后不远处的一棵不算粗壮的树干,且那棵树在利刀没入之后,竟从刀口处折断,哗啦一声倒向地面。
立在当场的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
赤峰军的人见这一幕,无不惊叹又钦佩。
人群中有人嘀咕道:
“若太子妃同太子一较高下,不知谁会更胜一筹?”
又有人轻喝道:
“你想什么呢,让人两口儿打架?”
……
秦烟没再耽误时间,转身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而安颜夕也似乎被方才那一幕吓到,暂时止了声,只怔愣地有着秦烟的下属拖着她往前。
段鸿将惊魂甫定的唐婉拉至一旁无人的安静处,方才唐婉出声时,段鸿没来得及阻止,却没想到会惹怒太子妃。
段鸿犹豫了片刻,而后向唐婉开口:
“唐婉,我代表赤峰军中人,感谢你这些年的付出。”
唐婉此刻听见段鸿似有些不对劲的语气,方才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段鸿在说什么?感谢她?
段鸿继续道:
“你将拿到一笔丰厚的报偿,今日便离开赤峰军,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唐婉瞪大双眼,对段鸿的说辞不可置信。
“段将军,你什么意思,你要我走?”
“是太子殿下将我留在赤峰军的,你凭什么让我走?”
言尽于此,段鸿没时间同唐婉再解释,他转身大步离开。
太子妃定是将端王府世子妃带出营处理了,看样子太子殿下和世子也同样出了营,此事非同小可,他得快速跟上,唐婉的事回来再说。
段鸿没理会身后唐婉的追问,上马疾驰而去。
马上的段鸿心中有些烦乱,却也是尘埃落定的寂然。
唐婉说得不对,根本不是太子殿下将唐婉留在军中的,而是他段鸿。
当初段鸿是在边境偶遇行医的唐婉,他被这个姑娘精湛的医术,还有心中的良善所吸引,之后段鸿向太子封湛举荐唐婉为赤峰军军医。
太子一眼便看穿了段鸿的私心,而段鸿也坦然地向太子承认了他的确是对唐婉有别的想法。
唐婉被留在了赤峰军中,但对段鸿的明示暗示,唐婉视而不见。
甚至,段鸿也看出,唐婉对太子殿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今日,唐婉不识大体地对太子妃说的那番话,也极有可能是出于对太子妃的嫉恨。
段鸿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造成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嫌隙。
这样的唐婉,不能继续留在赤峰军。
段鸿策马迎风奔驰,他还记得初见唐婉时,也是在六月。那就让这段没有结果的单恋,同样在六月结束,消散在风中罢——
方才秦烟在离营时,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不算太熟的面孔。
秦洺。
面上有一道明显刀疤的秦洺,同在上京城时截然不同的秦洺。
秦洺的不一样不是由于其外表,而是在同秦烟对视时他的眼神。那是在战场上见多了生死离别后的眼神,那是属于军人特有的眼神。
秦烟没有过多的精力同这个与她可能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寒暄,只一眼便上马离开。她带着一众下属策马出了赤峰山,至曾经的突厥军驻地,也是此次大战开始的地方,秦烟勒马停住。
太子封湛带着人紧接着到达,也包括封肃北和段鸿。
此地随处可见无数未来得及处理的尸首,有大夏人,也有突厥人。
秦烟命下属将安颜夕扔下马背,安颜夕落地时刚好砸到了一具血肉模糊全身腐坏地满是苍蝇和蛆虫的尸体身上。
安颜夕一面尖叫着瑟缩着身子往后蹬,一面捂着嘴呕吐,但方才她手上已沾满了腐肉,这让她的脸上也被擦上秽物,只能不断惊恐地尖叫。
秦烟端坐马上冷眼俯视地上的安颜夕,她拔出腰间的佩刀,直指安颜夕的面门,清冷的嗓音在草原的风中异常清晰:
“因你一人的私心,让本可活命的大夏将士流了不该流的血,丢了不该丢的命。”
“今日我秦烟就拿你的命,祭军旗,以慰在这片土地上躺下的将士们的亡灵!”
“杀了她!”
秦烟的一众下属本就搭箭指向地上的安颜夕,在得令后同时放箭,无数羽箭瞬间射入安颜夕的身体,安颜夕在地上扭动的身体无力地倒下。
生命流逝时,安颜夕仍睁大的双眼,不知是看向马上的太子封湛,还是太子旁边那位端王府世子封肃北,她的夫君。
秦烟对封肃北道:
“这个人的尸首不能带走,同这里的将士一并就地埋葬,不论生前死后,她都要为战死在这片土地的将士赎罪。”
封肃北对太子妃的要求没有反驳,太子妃亲手处理了安颜夕,是解决了一个烫手山芋。不然,不管是对于端王府,还是太子,安颜夕都是一个大麻烦。
封肃北对秦烟抱拳道:
“臣封肃北,谢过太子妃。”——
此时,封湛结实的双腿一夹马腹,打马至秦烟面前,沉沉开口:
“孤即将出发,回上京城,你可要同去?”
秦烟回绝了封湛的邀约:
“我手中有西戎,但还得再拿一个粮仓。”
封湛眸眼微眯。
秦烟这是……
要动益州。
秦烟又半开玩笑道:
“太子如果丢了上京城,可来西北。我既然包养过一次殿下,一回生二回熟,也不多这一回。”
封湛面色瞬间黑沉。
秦烟这女人,又是张口就来。
当日,封湛和秦烟分别带人出发,秦烟往西前去西戎,封湛往南去往上京。
秦烟同封湛,两人之间虽有牵绊,但从不依附,各自在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上奔忙。
他们作为独立的个体,维持着适当的距离和神秘感。
由此而产生的互相的吸引力,也许就是他们的爱情能长久保险的秘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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