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续嫁 > 35.  第35章
    闻母被闻芸扰得心烦意乱, 也没注意到长子阴郁的神情,她继续叮嘱道:“陆氏模样生得标致,那位孟公子看上她也不奇怪,只消别做得太过, 咱们忍了便是, 毕竟现下有求于人, 总不能让人家半点甜头也吃不到。”

    闻俭只觉得心头滞闷、刺痛难忍,他张了张口, 终究还是没将真相告知闻母。

    若是母亲知晓忍冬早在昨夜便被孟渊带走,在榻上疼爱不歇, 怕是会强行逼迫他休妻。

    他不想失去忍冬, 便只能独自一人吞食苦果,彷如被逼至绝境的野兽,痛苦而绝望。

    “您安心待在家中, 看好芸娘, 儿子这就去孟宅。”

    闻俭留下这句话,便扭身离开。

    望着青年逐渐远去的背影, 闻母不由摇了摇头。

    若非闻父早早离世,阿俭也不至于娶了陆忍冬那个水性杨花的妇人,女子容貌生得再好, 不过是锦上添花, 家世脾性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有机会的话,闻母真希望长子能与陆忍冬那个丧门星和离,届时再为他寻一门好亲。

    以往阿俭给富家千金看诊时,曾有不少闺阁小姐动了春心,可惜阿俭早早成了婚,倒是耽搁了前程。

    且不提闻母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闻俭好似身后有恶鬼追赶那般,直奔孟宅而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终于来到了巍峨府邸前,缓了缓神,确信自己不会露出狼狈的情态,才冲着门房道:“劳烦跟孟公子通禀一声,闻俭前来拜访。”

    门房端量着他,快步走到书房。

    此时魏桓坐在案几前,拿起那封和离书,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听到门房的话,他眸色微敛,讥诮道:“他来得这么早,莫不是反悔了?”

    顿了片刻,又道:“去把人带过来,本王有话要亲自说与他听。”

    门房颔首应是,很快便折返府门,道:“公子请您进去。”

    这是闻俭头一回踏进孟宅,经过湖边,恰好瞧见远处的水榭石舫,雅致精妙,附近还有蜿蜒连绵的水道,潺潺清泉奔流不息,一看便出自巧匠之手。

    闻俭不可避免的生出几分自卑,他心知,即使已经从孟渊手中得到了百两黄金,依旧难以担负起如此奢靡的生活。

    况且,他不仅在家世上无法与孟渊相比,就算这副身躯也远逊于孟渊。

    他无法与忍冬真正结合,无法让她绵延后嗣,就算扁鹊再世,他的残缺依旧无药可救。

    被带到书房时,闻俭心间郁气仍未消散,但想起以泪洗面的胞妹,他的态度变得愈发恭谨。

    雕花木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深青色的帷帐,而孟渊坐在帷帐后方,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

    闻俭有些疑惑,孟渊仅是普通的富家公子,无甚特别之处,按理而言,实在没必要藏头露面、一再遮掩。

    不过他倒也乖觉,未曾将心中想法诉诸于口,拱手道:“孟公子,春宵已过,您该把忍冬还给闻某了。”

    魏桓曲起指节轻叩桌面,慢声道:“闻大夫可知,昨夜发生了一桩意外。”

    闻俭心头一紧,问:“怎么了?”

    “你曾说过,陆氏最受不得依兰香,若是再饮几盏黄酒,数日之内都无法醒转,可昨夜闻大夫将将离开,陆氏仅碰了些冷水,便睁开眼,看到了本公子。”

    闻俭只觉得遍体生寒,他好似溺水的人,扑面而来的绝望几乎将他淹没。

    “孟公子莫要说笑,那坛黄酒是闻某从祥福居沽来的,绝不会出岔子。”闻俭嗓音嘶哑,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显然不太平静。

    原本立在角落中的侍卫忽地上前一步,瓮声瓮气道:“少爷,我是祥福居的常客,知晓那里售卖一种名为“杏林雨”的酒水,味道甘美醇厚,价格不高,买者极多。”

    闻俭喉间干涩,惶急的分辩着,“闻某买的就是杏林雨!”

    眼见着青年急赤白脸的模样,戚三缓缓摇头,“闻大夫,若你买的真是杏林雨,陆大夫会提前醒来,倒也不奇怪了。须知,杏林雨并非用谷物窖制的黄酒,而是果酿,就算味道与甜黄酒相似,总归不是同一品类的物什。”

    话音刚落,闻俭猛地踉跄了下,险些直直栽倒在地,亏得戚三伸手扶了一把,才没让这位斯文瘦弱的大夫撞得头破血流。

    “杏林雨竟不是黄酒吗?”

    青年低声喃喃,他倏忽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若是昨夜忍冬突然醒转,以她的聪慧,势必会发现真相,那她会如何看待自己?

    闻俭快步冲上前,作势要掀开帷幔,却被戚三制止。

    “还请闻大夫莫要乱动,免得冲撞了少爷。”

    说话时,高大侍卫掂了掂腰间悬挂的佩刀,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闻俭紧咬牙关,面上露出极明显的屈辱与羞愤,仿佛这桩交易并非他一手促成,而是孟渊强行逼迫那般。

    “敢问昨夜、昨夜成事了吗?”

    魏桓将和离书收拢在掌心,面不改色的扯谎,“自然成了。陆氏虽比预想中清醒的要早,却因药性无法脱身。”

    “陆氏的滋味,不错。”

    一时间,闻俭面若金纸,唇齿间似有血腥气弥散开来。

    他不敢想忍冬昨夜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自打先前与乞丐共度一夜后,她便怕极了此事,如今神智清醒被人折辱,她怎能承受得住?

    “我夫人在何处?”

    听他一口一个夫人,魏桓越发不耐,甚至还有一种被冒犯的不虞。

    陆氏亲笔写下的和离书此刻就在他手中,闻俭凭什么将她视为己有,凭他的厚颜无耻吗?

    “别找了,她不会跟你回去。”

    闻俭不由怔住了,好半晌才分辨出男子话中的深意,他哑着嗓子问:“孟公子,咱们分明商议好了,我夫人只是在孟宅借住几日,你并不会阻拦于她,也不会贪图名分将其强行掳夺,难道要食言不成?”

    “非是本公子食言,而是陆氏不愿跟你走。”

    “早在昨夜,她便窥知了真相,被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夫君当成货物拱手奉上,任谁也不会轻易原谅,你是将她当成毫无脾性、任人侵凌戏侮的傀儡吗?”

    魏桓的话犹如利剑,字字锥心,闻俭突然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眼前这位孟公子的确对忍冬生出了欲念,又不止于此,他既想将忍冬掠至房中.共赴巫山,又想彻底斩断自己与她的联系。

    闻俭恍惚间忆起,自己曾对孟渊说过,让他择佳人而弃虚名,后者确实听进了他的劝告,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贪婪。

    “孟公子,就算忍冬知晓真相,只要一日未曾和离,她便一日都是我闻俭的妻子,你难道要强占人.妇不成?”

    比起面前双目赤红神情仓皇的青年,魏桓显得格外镇定,他将狼毫搁在松石笔架处,语气平静又疏离。

    “闻大夫莫要忘了,你是亲自将那封信送至孟宅,也是你亲自给陆氏灌了酒、嗅了香,将毫无反抗能力的她拱手奉于本公子眼前,今日种种,皆是你咎由自取,又何必将过错归咎于他人身上?”

    魏桓懒得再在闻俭身上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道:“你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行事,是因为陆氏在一年前与你成了亲,不过此刻,也是时候该斩断这段孽缘了。”

    说着,魏桓轻轻拊掌,戚三立时步入帷帐之中,拿起那封和离书,送到闻俭跟前。

    “这是陆氏亲笔写下的和离书,等药性褪去后,便去官府更改籍册。”

    一纸书信的分量彷如寸丝半粟,但落在闻俭手中,却重逾千斤。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纸页上熟悉的字迹,飙举电至的绝望迫得他几欲发狂。

    闻俭不敢相信忍冬会这般狠心,他爹对陆培风有救命之恩,而他又是为了忍冬才遭受宫刑,这些恩义岂能说断就断?

    还不等他撕碎和离书,魏桓幽幽提醒:

    “据本公子所知,首乌益气丸的药方出自闻芸之手,如今城中有不少百姓被此药害得命悬一线,若你想让闻芸偿命的话,大可以与陆氏继续僵持,且看是你心硬,还是闻小姐的命硬。”

    指尖微微颤抖,闻俭几次抬手,复又落下。

    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芸娘去死。

    “只要闻大夫与陆氏和离,闻小姐的性命也就无忧了。”

    耳畔回荡着这句话,闻俭怔忪的离开孟宅,折返闻家。

    他与芸娘虽是嫡亲兄妹,却因脾性相异,向来不算亲厚,但闻俭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他身为长子,必须仔细照看下面的弟妹,不让芸娘和三郎受苦。

    多年来,他为闻芸解决了无数烦扰,这是他头一次对自己的胞妹升起如此浓烈的厌憎,若非她秉性贪婪、愚拙蠢笨,也不会成为孟渊用来要挟自己的工具。

    闻俭踏入家门,听到动静的闻芸急慌慌迎上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问:“大哥,你去见孟公子了吗,他可愿意帮我?”

    闻俭先是点头,复又摇头,他阴着脸道:

    “芸娘,孟渊可以帮你,但他却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和忍冬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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