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降温 > 45、降温
    温降虽然入睡得快, 但这一觉并不安稳,她睡惯了家里的席梦思,折垫床的垫板有些硬, 会在翻身时嘎吱作响,朦朦胧胧间觉得自己仿佛在海面上颠簸。

    后来她才知道要出海的并不是她, 是迟越。

    明明他身上还受着伤,雪白的绷带从蓝白病号服的袖口露出来, 她透过衣服看清了他缠满绷带的腰身和胸肋,腰在宽大的衣服下极纤瘦, 连眼睛也被遮住了, 像画里的情景。

    但他还是执意要离开, 要乘上船出海。

    她依稀记得那艘船上悬挂着一面黑旗,他要乘上寒鸦号去一个名字冗长的异域小岛上寻找宝藏,可是海浪很高,船在码头就不断颠簸,磕碰着岩壁。

    她那时仰头看着天色,就已经预感到结局,不断尝试抓住他的手告诉他:“不要走, 马上会有暴风雨……”

    可是他不听,用缠着绷带的手推开她,微笑着告诉她:“这是塞壬的考验, 我会带着宝藏回来娶你。”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望着那面在灰色云幕中猎猎卷动的黑旗远去, 沉入浓黑的地平线

    温降攥紧手里的被子,眼角已经渗出眼泪。

    迟越从刚才就注意到她很难受,呼吸急促, 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嘴边无意识地漫出含糊的低语, 像是做了噩梦。

    直到她在睡梦中都哽咽起来,他才慌了神,努力支起上半身,开口喊她:“温降,温降?”

    “不要……你会……”温降听见他的声音后,口中的呓语变得清晰,直到她在某一刻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昏暗的病房,真实感才逐渐回落,意识到刚才是个梦。

    她一瞬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缓缓掀开被子,从折叠床上坐起来。

    只是等看清面前穿着病号服的迟越时,梦境的一部分在他身上重叠,她流到一半的眼泪“汪”一下就又冒出来,哭着道:“我不想让你走……”

    迟越微怔,才意识到她的噩梦似乎与她有关,顿了顿,放柔语气问她:“我去哪儿了?”

    “海上。”温降抹了一把眼泪,回答。

    迟越被她的话听得弯起唇角,又温声告诉她:“可是我已经很久没看过海了。”

    他的安慰略显苍白,温降一边抽泣,一边一股脑地告诉他自己的梦:“你说你要去一个小岛,船上挂着黑旗,还有骷髅的图案,你说你要去找宝藏,可是风浪很大,你不听我的,非要马上就走……然后就……”

    “黑旗?”迟越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一下子意识到什么,笑着道,“不会是刺客信条4里的剧情吧,那是游戏,不是真的,你不用怕。”

    温降这才愣住了,发现梦里的那艘船好像确实是他游戏里出现过的画面,只是哽咽了一下,眼泪还是在眨眼间掉落下来,只能抬手捂着眼睛,低声道:“可是迟越,就算是梦我也不想跟你分开……你不要走好不好?”

    迟越望着她的样子,心口酸胀,一瞬间只觉得她像是看穿了自己,要不然怎么会做有关分别的梦呢。

    良久后,他张了张口,示意她:“你坐过来。”

    温降擦干眼泪,拖上鞋子下床,俯身靠上他的床沿。

    迟越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温降才刚睡醒,就这样晕晕乎乎地靠了过去,枕在他手臂上,鼻尖贴近那件蓝白相间的薄衫,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好神奇,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他在清醒的时候主动拥抱她。

    之前喝醉酒不算,她主动的不算,他受伤之后的也不算。

    脑海在这一刻,竟然紧跟着浮现出他在梦里的承诺,他会带着宝藏回来娶她。

    所以……温降的脸上后知后觉地发起烫来,他们在梦里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吗?

    还是说,是她平时就对他有所肖想,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问题是,明明迟越是梦境外的真实的人,他并没有真的要娶她,现在却正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动作和声线都很温柔,安慰她:“我不会走的,你放心。”

    温降在他怀里紧张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快要缩起来了。

    迟越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自然地做出这样的举动,就这样轻拍着她的肩膀,在朦胧中垂眼望着她。

    梦果然是相反的啊,现实是他会留在这里,而她要离开。

    可是她说,就算在梦里也不想和他分开,还哭得这么伤心。

    他也不想。

    那该怎么办呢?

    迟越落在她手臂上的指间微动,思绪刚落到这儿,就听见病房的门被敲响,随后“嘎达”一声被推开。

    护工进来看到里面一片漆黑,“啪啪啪”帮他们把灯打开,声音响亮:“802病房,送饭来了,起来吃晚饭。”

    温降猝不及防感觉到周围大亮,飞快睁开眼睛,有种不法分子被当场擒获的感觉,下意识想从他怀里弹出去,又考虑到他身上的伤,不敢轻举妄动。

    这头迟越似乎也觉得尴尬,顿了一下,轻咳了声,缓缓松开手,这才让她能够直起身,和他保持距离。

    但护工对这种在病房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已经见怪不怪,“啪啪”把两份盒饭放到电视柜上,顺便提醒他们:“要是刚做完手术就先别亲热了,伤口还没愈合,万一磕着碰着了不好。”

    “……”温降被这句大喇喇的“亲热”呛得脸色通红,开口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只能含糊地对她道了两声谢。

    一旁的迟越紧紧嗓子,也局促地跟着说谢谢。

    直到病房的门又“啪嗒”一声被关上,两人才如获大赦,重重松了口气,却都不敢把视线往对方身上瞥。

    片刻后,温降默默扶着床沿站起身,耳根还是殷红的,检查了一下医院清淡的餐食后,小声转过头来问他:“你吃饭吗?”——

    在医院住了一晚后,星日一晃眼就过去了,傍晚迟越换完药后穿上新的病号服,眼看时间不早,把密封盒里的最后一块羊角蜜塞进她嘴里,就催着她回家。

    医院离学校有半个小时车程,明天一早还得上学,温降无奈,只能鼓着脸颊收拾起东西,叮嘱他:“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就给我发微信。”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快去吧。”迟越冲她挥挥手。

    温降看着他,想说你比三岁小孩还不让人省心,一边站起身一边道:“那我回去了哦……”

    “去吧。”迟越点点头。

    直到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过道,才仰头陷进医院硬邦邦的枕头里,深深叹了口气。

    谁知道气叹到一半,就看温降杀了个回马枪,从墙后探出脑袋,提醒他:“别叹气啊,医生让你保持心情愉快,叹气会把人的运气都叹出去的,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打打游戏。”

    迟越没想到她还没走,剩下半口气一时哽在胸口,险些被呛得咳嗽起来,哭笑不得地问:“你这是哪儿听来的迷信?”

    “才不是迷信呢,反正你听我的,不准叹气了。”温降叮嘱得认真。

    迟越又好笑又无奈,只得“嗯嗯”地点头应好。

    温降这才放心,关上门离开。

    她一走,病房里再次变得寂寞,迟越转头看了眼她昨晚睡的那张折叠床,医院的床位紧张,一会儿就会有护工过来拆走,马上会变得空荡。

    安静片刻后,迟越拿过床头的手机,在购物软件里输入“高中教材”四个字。

    里面弹出好多种版本,十几个学科,一下子让人挑花了眼。他平时虽然看过温降的课本,但没见过高一高二的,稳妥起见,只好退出打开浏览器,在里面搜索“浙江省高考用什么教材”,最后下单了整整四十本书,地址填的是医院。

    做完这一切,迟越放下手机,望着头顶的日光灯,下意识想叹气,却又想到温降的叮嘱,生生憋了回去。

    ……

    医院里的一整天除了躺着就是躺着,清汤寡水的饭菜又败人胃口,迟越躺到晚上十点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快羽化成仙了,靠在枕头上阖着眼睛昏昏欲睡。

    下一秒,电话突然响起,一下子把他震醒,眯着眼睛接起来,含糊应着:“嗯?”

    “……你睡着了?”温降刚洗完澡,正在梳理吹干后的头发,分辨出他带着睡意的嗓音,有些惊讶。

    “还没呢。”迟越听出是她,转了个方向,低声回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温降掀开被子坐进去,一边问。

    “手术都做了多久了,早就不疼了。”迟越回。

    “晚餐呢?”温降例行检查。

    “嗯……吃得挺好的……”迟越的睫毛动了动,总算清醒不少,睁开眼睛。

    温降听出他的反常,轻一抬眉,反问:“那晚上医院都有什么菜?”

    “……”对面顿时陷入沉默,绞尽脑汁回忆,“冬、冬瓜?”

    “别骗人了,我就知道你没吃,”温降隔着电话都感觉到了他的心虚,没好气地哼了声,提醒他,“明天不准再这样了,我会给你打电话抽查的。”

    迟越被她打败,只得抬手覆上眼睛,低低地拖长音回答:“好——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他虽然生活习惯差,但答应的事情都会做到,温降应了声,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很快感到词穷,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只是回到家之后总觉得放心不下,想听听他的声音。

    这还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家里空荡荡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倒是那头的迟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哼笑了声,问她:“特意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问这个?你现在怎么对我这么上心?”

    “什么上……”温降没料到他会直挺挺戳穿,语无伦次地眨了眨眼,最后只好红着脸小声辩解,“我一直都、对你很上心的好不好……”

    迟越听到这句老实巴交的自白,又闷笑起来,悠悠叹气道:“唉,也不知道之前暑假半个月都没音信的人到底谁……”

    “我那个时候……又不是故意的……”温降没料到他不但把这种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还来揭自己的老底,轻咬了咬唇,索性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你快睡吧。”

    “我现在清醒了,睡不着。”迟越答。

    “可是我该睡了,都十点多了……”温降小声提醒。

    “那你把电话放下,去睡吧。”迟越的语气变得温和,催促。

    “好……”温降乖乖照做,但只是把手机小心地放到枕边,没有挂断,关上灯躺下来。

    迟越似乎也默认了她的举动,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挂电话,两边都默契地陷入安静。

    片刻后,他抬手戴上耳机,隔离了医院里低低的白噪音,这样就能更清楚地听见她那边的声音。

    被子的窸窸窣窣,她的长发在枕头上摩擦,还有似有若无的呼吸声,他一时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温降不知道他的举动,只是把被子拉到胸口,面对着手机的方向闭上眼睛,用气声一字一句道:“那我睡啦。”

    她忘了开免提,对面大概是没听到,过了好久,她才在朦胧的睡意间听见他的那声“晚安”,低缓又温柔,下意识从鼻间轻“唔”了声,算作回应。

    作者有话说:

    不懂就问,这真的不是在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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