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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池昼走出暗室后,夏野这才发现,污染监察所的一切都跟他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在一夜之间门,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像是许久没有人打扫过,地板,墙壁,家具,植物,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这是怎么回事?”夏野问道。


    他站在走廊的出口,朝着大厅望去,大厅里有很多人,似乎污染监察所里的人都在这里了,他们穿着黑袍,神色肃穆,齐齐仰望着中庭的某个方向。


    “那是陆鹤顺的办公室,”池昼低声说,“他们在等他出来主持大局。”


    夏野皱眉:“污染监察所的负责人?他为什么迟迟不出来,难道……”


    “你猜得没错,”池昼声音更低,唇几乎贴在了他的耳边,“陆鹤顺已经异化了,他不可能出来。”


    夏野朝那办公室看了一眼:“你去看过了?”


    “我找他拿钥匙,”池昼说,“然后就过来找你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丝毫不提其中细节,夏野深深的看他一眼,视线落在他的袖口,深蓝色的制服外套上,黏稠的黑色污迹正散发出黑金机油特有的味道。


    “好吧,是有点波折,但局势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池昼不露痕迹的避开他的视线,朝着办公室一抬下巴,“污染监察所不会再构成威胁了。”


    夏野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中庭二楼,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方前一身红袍,从中走了出来。


    大厅里的黑袍人们连呼吸都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一起盯着二楼的红袍青年。


    “诸位,有一个沉痛的消息,必须告诉大家……”


    红袍青年缓缓开口,神色沉静,看不出所谓的沉痛。


    “我们可以走了,”池昼揽过夏野的肩膀,“会有人去处理污染监察所的事。”


    -


    污染监察所的前坪,停着池昼此次的交通工具。


    不是汽车,而是一架小型飞行器。


    “这是?”夏野问。


    池昼替他拉开舱门:“我帮你申请了调令,跟我一起去南线。”


    “这么急?”夏野颇有些疑惑,“北线的战事不是刚结束吗?”


    “是的,北线刚结束,但是联盟不能再等了,”池昼拉下飞行器窗口的挡板,“现在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短暂的滑行后,飞行器成功升空,现在高度抬升至了百米之上,从这个距离向外看,地面上的一切都变得分外渺小,天空似乎触手可及。


    夏野凝视着窗外的一切,他待在污染监察所的这段时间门里,第一区往日的光鲜亮丽早已不复存在。


    雪白的纳米路面蒙上了尘埃,空气之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黄色灰尘,浓重的绿色雾气从河流湖泊中冒了出来,所有的建筑都变成了灰色。


    “【天幕】坠毁了,”池昼站在他的身后,语气里藏着微不可闻的疲惫,“从第一区到第十二区,四处都是外星生物的【门】,它们短期内建立了大量通道,准备将联盟一网打尽,有的地方已经发生了污染事件,有的地方还在警戒,但发生污染也是迟早的事。”


    夏野默不作声的转身,手臂绕过池昼的腰,将掌心贴在他的脊背上。


    “你看起来很累,”夏野说,“需要梳理一下精神领域了。”


    池昼的状态不算好,肉眼可见的疲惫,即使是多年以前,池昼第一次出现在十二区到时候,身受重伤的他看上去也没有这么疲惫。


    “是吗?”池昼不甚在意,“应该是没睡好。”


    “不是普通的没睡好吧,”夏野微微叹了一口气,“池昼,不要逞强。”


    “好吧,”池昼耸了耸肩膀,语调懒散,“事儿太多了,没时间门睡觉。”


    他低下头,将下巴搁在夏野的肩膀上,懒洋洋的说:“从第一区飞到南线接驳站需要三个小时,睡一觉正好。”


    他身高腿长,伸长了手臂,刚好将夏野圈进怀里,轻轻蹭着他的颈窝:“你也睡一觉。”


    夏野微微偏了偏头,北线战事繁忙,估计没什么时间门精心打理,池昼的下巴上多了点细小的胡渣,扎得他有点痒。


    “弄疼你了?”池昼手上力道松了些许,似乎是生怕伤着他,温热的指尖摩挲过他脖颈上的红痕,语气里藏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这帮家伙真不是人,他们做了几个违规检测?”


    “就那一个,”夏野摇头,“你把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池昼拍拍他的背,动作很轻,“先休息,等会醒了再跟你说。”


    飞行器内置两个休息仓,此时都亮起了蓝色的灯,代表它们已经调整至休憩模式。


    白噪音如水流般倾泻而出,令夏野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飞行器里有静音室模式,”池昼解释道,“适合恢复精神力。”


    夏野点头。


    飞行器冲出了天幕,升上了预定轨道,向着漂浮在宇宙中的南线接驳站一路飞行。


    -


    夏野醒来时,舷窗外已经隐隐可以看见接驳站白色的外壳。


    南线接驳站是联盟在外星系的布局之一,主要功能是为战舰提供太空中转基地,一般情况下,联盟很少启用这个接驳站。


    接驳站通体洁白,使用了最新技术打造,漂浮在漆黑的太空之中,宛若一座凭空出现的孤岛。


    “醒了?”


    池昼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低沉喑哑,语气温柔。


    “嗯,”夏野回答,“刚醒。”


    他的视线从舷窗外收回来,落在池昼身上,池昼仍然穿着特别行动部的制服,但已不像方才那么冷硬了。他没穿外套,只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肌肉匀称的手臂,力量感十足。


    他递给夏野一杯牛奶,拉上了舷窗的挡板。


    “别看了,”池昼说,“看多了,会觉得很孤独。”


    夏野静静的看着他:“但宇宙中的星星比较亮。”


    “是很亮,所以更觉得孤独,”池昼在他的身边坐下,“星星是永远不会变的,无论时间门过去多少年,它们都闪烁着一样的光芒,在它们面前,人类的渺小被无限放大了,人会清晰的意识到我们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无足轻重,随时都可能消失。很多人都受不了这个。”


    夏野问:“你呢?”


    “我?”池昼苦笑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否定,但夏野正在看着他,眼神清澈,让他说不出谎话。


    “偶尔吧。”说话的时候,池昼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那扇舷窗。


    偶尔,真的是非常偶尔,他会在太空中感到孤独。不是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型飞行器上,而是在基地接驳站的人潮之中,在紧张战事的间门隙,同僚们庆祝刚获得的胜利时,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注意到舷窗外亘古不变的星空。


    想起在太空中变成尘埃的那些人。他似乎不像大多数人一样擅长遗忘。


    夏野的手指移动了微妙的距离,正好贴着池昼的手,温度微微发凉,池昼下意识的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把玩。


    池昼问他:“星星这么亮,但是又这么远,你不会觉得孤独吗?”


    “我不会,”夏野摇头,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下去,“我知道你在这里。”


    池昼抬起眼,温柔的注视着他,半是鼓励,半是诱哄:“怎么说?”


    “我们身处宇宙之中,会感觉到孤独是很正常的事,人类不会飞行,在这种空茫的地方会失去方向感,从而怀疑自身存在的意义,”夏野解释道,“但是我有我自己的锚点。”


    “是我吗?”池昼问。


    他的声音很低,藏着点难以察觉的紧张。


    “嗯。”夏野点头。


    他难得这么坦诚。这架飞行器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茫茫宇宙之中,除了彼此,他们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时候,任何伪装都失去了意义。


    “把舷窗打开吧,”池昼说,“我陪你看星星。”


    夏野拉开了舷窗的挡板,星光从小小的窗口中倾泻而入,点点闪烁的繁星之间门,可以遥遥看见洁白的接驳站和遍布黄沙的人类联盟。


    这种感觉很奇妙,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的人,但现在和他一起漂浮在宇宙之中的只有池昼。


    触手可及的唯一。


    夏野凝视着星空,不知何时,池昼站在了他的身后,伸手过来,按下了舷窗上的按钮。


    刹那间门,白色的外壳如同褪去的潮水,从舷窗旁边开始蔓延,一路剥离到中轴线,最终全数褪去,整个飞行器只剩下透明的骨架层,整个星空如同一幅画卷,在夏野的面前铺陈开来。


    景色过于宏伟壮丽,夏野一时怔住,久久没有出声。


    半饷,他终于回过神,问道:“这是?”


    “隐藏功能,一般用在全景观观测的时候,”池昼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懒散的靠着椅背,“用来看星星也不错。”


    两台休息仓已经收了起来,飞行器中只剩下了两张躺椅,为了不妨碍全景观观测的视野,连操控板都变成了透明,只剩下仪表盘发出些许微光。


    圆形飞行器中,连墙壁和地板都是透明的,夏野靠在躺椅上,感觉自己仿佛躺在星空之中,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永恒不变的星空,以及他身边的人。


    -


    飞行器漂浮在宇宙中,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轨道,向着南线接驳站疾驰而去。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夏野,”池昼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有去污染监察所,你要怎么办?”


    “不会的,”夏野说,“你不会不来。”


    “那么肯定?”池昼问。


    “嗯,”夏野回答,“我不会告诉他们赤霄红莲的下落,如果他们在我身上找不到突破口,还是会去找你,到时候,你还是得把我捞出来。”


    “小没良心,算得这么清楚,”池昼低笑一声,“我是说,如果我死了呢?”


    “不会的,”夏野笃定的说,“你不会死。”


    “我未必不会,”池昼说,“万一真的有那一天,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办?我听说你在污染监察所都没有松过口,跟我捆绑得这么深,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你很难保全自己。”


    “不一定,”夏野认真的说,“其实他们关不住我。”


    池昼拉过他的手,有意无意的抚过他的指节,轻声问:“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所以选择不走?”


    “嗯,”夏野点头,“特殊时期,不想给你找麻烦。”


    夏野向来不将所谓的规矩放在眼里,以他的性格,在污染监察所出现在特别行动部的时候,就会将黑袍人扔出去。


    跟他们走那一趟,纯粹是为了特别行动部的声誉,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留下一个不配合程序的骂名。


    池昼孤身一人被调往了北线,前有狼后有虎,不仅要与外星生物作战,还要替联盟总署肃清军部风气,其中暗藏的凶险,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任何一步出了错,结局恐怕都不会好看。


    “你这么相信我啊……”池昼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来得太晚了。”


    夏野问:“他们好像也没把我关多久?”


    池昼回答:“半个月。他们把你关了半个月。”说到最后,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夏野:“看来是暗室里那个检测模糊了我的时间门概念。其实没有那么难熬,我以为只有几个小时。”


    言下之意,他没必要自责。


    夏野偏过头,问他:“之前答应告诉我的,你把他们怎么了?”


    他指的是他们从污染检查所出来时看见的那一幕,当时,池昼告诉他,污染监察所不会再构成威胁了。


    池昼:“说来话长。你被污染监察所带走后,林恪知拜托他父亲,想办法给北线打了个电话。他找的这道关系七拐八弯,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半个联盟都知道你被污染监察所带走了,你的朋友想尽了办法要把你弄出来。”


    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自然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实际上,池昼接到林恪知的电话时,只听他说了一句话,已经怒不可遏。


    林恪知语无伦次,带着哭腔描述了整件事的经过,池昼听完之后,顾不上安慰他,只说了一句让他放心,立即去了总署临时办公室,要求搭乘独立飞行器即刻返航。


    总署没有为难他,夏野被污染监察所带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拦住池昼。


    “现成的理由,陆鹤顺不可能不见你。”夏野说。


    林恪知误打误撞,却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池昼身在北线,无数人的眼睛都盯着特别行动部,本来,污染监察所秘密带走夏野的事,只有零星几个人知道,但被林恪知这么一折腾,联盟中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知道了污染监察所趁着池昼身在北线,带走了他的向导。


    说是例行检测,但实际上是什么目的,众人各有猜测。


    “对,”池昼点头,“陆鹤顺已经很久没见过人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状况,总署一直觉得他有问题,只是找不到证据。”


    夏野:“借着我的名义,逼迫他放人,对吗?”


    “是的,我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对峙,”池昼说,“他确实已经不是人了,下半身全部异化,已经变成了淤泥。事情暴露,方前主动投诚,斩杀了陆鹤顺和顾后,过两天,何术之会接管污染监察所。”


    雷厉风行,符合池昼一贯的作风。对于陆鹤顺的结局,夏野并不意外。


    只是……


    “池昼,”夏野忽然开口,轻声问道,“我还有个问题。”


    池昼侧过头,温柔的看着他:“什么?”


    夏野转过头,专注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接到林恪知的电话前,你知道我在污染监察所吗?”


    池昼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


    “夏野,我没有骗过你。”


    “我知道,”夏野说,“为了救我顺便杀了陆鹤顺,还是为了杀陆鹤顺所以救我,区别很大。”


    “我没有利用过你,”池昼温声说,“我知道你为了我,可以利用自己,但我没有利用过你,也没想过要利用你。”


    夏野“嗯”了一声,池昼的话像是一阵风,吹乱了一池春水。


    代替简飞仰他们被污染监察所带走,对方前问出不该问的话,迫使陆鹤顺派人对他进行违规检测,确实,他利用了自己,给池昼提供了机会。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也没有浪费他给的机会。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池昼的声音很低,“去北线之前,我收到消息,污染监察所有人觊觎赤霄红莲,准备在格斗赛结束之后,通过军部将你带走,当时,我已经到北线接驳站,不方便跟你联系,只能让何术之想办法在污染监察所过来之前把你劫走,虽然军部也对赤霄红莲虎视眈眈,但有何术之盯着,他们不会太过分,足以撑到我回来了。”


    “我没想到,你明明猜出了何术之是我安排的人,但还是没有跟他走,而是为了保全特别行动部,自己去了污染监察所。北线情况不明,我回来之后,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当时,杀了陆鹤顺,直接控制污染监察所是最好的办法。”


    闪烁的星空下,池昼朝他靠了过来,呼吸绕在他的耳边,说:


    “薄苏说的话,我在陆鹤顺办公室的监听系统里听见了一点,他是不是跟你说,我封存了你的档案,是故意瞒着你?”


    “嗯,”夏野转过头,与他对视,“你确实没有告诉我。”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池昼叹息了一声,“我封存你的档案时,还不知道你是谁。”


    “圣湖污染事件过后,有一大批人的档案被封存了,你只是其中之一,因为你的父母……是在圣湖污染事件中牺牲的。”


    夏野抬起眼,问:“跟我说说吧,我想知道。”


    池昼注视着他,夏野的眼神没有一丝躲闪,他想过很久,他的亲生父母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无论他怎么查,都找不到他们任何一点踪迹。


    他们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没有了任何痕迹。


    现在当然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永恒的星空下,只有他们两人彼此凝望,南线接驳站近在眼前,登陆之后,他们要面对的或许是一场艰难的战事。在这个飞行器上的一小段时间门,可能是他们唯一单独相处的机会。


    有很多风花雪月的事情可以谈,说这些带着血腥气的事,怎么看都有些大煞风景。


    但薄苏的话,就像是一根刺,平时没什么感觉,但只要一想起来,总会觉得有点膈应。


    不如直接问了,好过一直被这事牵动思绪。


    “他们是非常好的人,”池昼说,“温和稳重,总是笑容满面,我刚进入军部的时候,你的父亲负责带我,他教会了我很多事。”


    对于池昼而言,夏野的亲生父亲夏焰是一位值得敬重的长辈。早在多年以前,军部的氛围已经不算清朗,新人加入军部,如果没有值得信任的长官,很难在严苛的环境中生存。


    他的母亲凛月则是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与科研所私交甚好,在夏博士设计普罗米修斯的时候,她提供了许多重要思路。


    “军部再也没有比他们更优秀的情报员了,圣湖污染事件发生前,他们受命潜入圣湖,勘查地形和外星生物的种类,靠着他们传回来的情报,联盟得以在圣湖污染事件中苟延残喘……【女王】降临的时候,人类毫无还手之力,联盟下令启动净化程序,直接埋葬圣湖。”


    “他们没有来得及撤退,是吗?”夏野静静的问。


    “是的,联盟放弃了当时在圣湖作战的所有人,包括你的父母,军部有三分之一的人死在了这场战役里,他们不是被外星生物杀死的,是被联盟的自大杀死的。”


    池昼的声音很低,语气飘渺不定。


    “净化程序启动后,圣湖被浓雾笼罩,整个三天,无人探测器没有检测到任何生物迹象,联盟的净化程序毁灭了圣湖里的所有生命。”


    夏野说:“但是不包括【女王】。”


    “这就是最讽刺的一点,”池昼说,“净化程序毁灭了我们的一切,但是没有毁灭它真正应该毁灭的东西。”


    后面的事,全联盟的人都知道了。


    池昼驾驶普罗米修斯,孤身一人深入圣湖,一举击杀女王,给人类带来了新的明天。


    说了无数遍的神话故事背后,真相早已被掩埋在了湖水之下。


    “我一直觉得我对不起他们,”池昼苦笑道,“所谓的‘联盟之光’,只不过是建立在无数尸骨上的空壳,有很多应该一同享受赞誉的人,他们的档案却被封存了起来,世间门再也找不到他们一丝踪迹。”


    “其实,你不用这样觉得。”


    过了很久,夏野才缓缓说道:


    “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那不是你的责任。”


    -


    知道夏博士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后,夏野追查过很多次亲生父母的下落。


    无一例外,全部落空。


    正如池昼所说,他们的踪迹完全消失了,成了两个不存在的人。


    夏野很难想象,将那些档案一一封存的时候,池昼是什么心情。


    他一直知道,池昼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于故去同僚的遗属,他总尽最大的能力照顾。他总觉得没有保护好那些人,是他的责任。


    “没人跟我说这样的话。”


    池昼忽然笑了,他转过头,与夏野四目相对,说:


    “你是第一个,夏野。”


    夏野嘟囔道:“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是联盟决策失误,再说了,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你怎么管得过来?”


    “嗯,所以,我现在没那么守规矩,”他定定的看着夏野,“我只想保护我在乎的人。”


    夏野的呼吸停顿了一下:“知道了。”


    池昼的手悄无声息的探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摩挲着他手腕上的红痕:“现在可以相信我了?”


    “我本来就相信你,”夏野微微偏头,“不然我为什么要在那地方待那么久?”


    池昼勾起唇角,笑容里带出一丝痞气:“为了那个小机器人?”


    “胡说八道,你明明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夏野瞥了他一眼,“你跟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池昼明知故问。


    夏野:“……”


    他深吸一口气,慢吞吞的回答:


    “池昼,其实你可以不用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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