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连京好像就是有这种本事。


    当你努力忍受了他负数的情商和神奇的脑回路,发现了他其实拥有一颗真挚温暖的心,其实还挺讨人喜欢、相处起来不赖的时候。下一秒,他就会用更负数的情商和更神奇的操作告诉你,“讨人喜欢的瓦连京”恐怕只存在于你的幻觉之中。


    天还亮着,虽然确实开始步入黄昏,好歹还没有到睡觉的时候;酒也一滴没喝,酒心巧克力都没有吃……所以刚才那种“和瓦连京做朋友还挺好”的错觉,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啊!


    “我没有和叶夫根尼说什么……?”伊格纳季耶夫完全没有感觉到沈应的崩溃。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沈应:“叶夫根尼问我为什么要故意失败,我回答他因为我想得到应的安慰。”


    “之后叶夫根尼又问我为什么想要得到应的安慰,我就把之前的对话讲给他听了。”伊格纳季耶夫顿了顿,似乎怕他不明白似的,“从斯托罗纳克5米73的第一次试跳失败开始,然后……”


    “你可以不用说得这么详细的——”沈应捂住脸。不需要伊格纳季耶夫再讲下去,他已经开始尴尬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之前的对话,从“斯托罗纳克不需要安慰”到“下一次试跳我失误一下给你一个安慰的机会”,从头到尾,这段对话之所以让人感觉槽点满满,完全是因为伊格纳季耶夫。沈应可以十分公正客观地说,瓦连京绝对占据了百分之九十的槽点,沈应自己顶多就一成。


    但尽管如此,这“一成”也足够让沈应感觉到尴尬了。毕竟对方是贝兹鲁科夫先生……贝兹鲁科夫先生就给人一种很沉静、很严肃正经的感觉。就像是调皮捣蛋被家长发现了一样,肯定会——


    唔?


    如果是被海妈发现的话,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沈应仔细回想了一下。傅海之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参与到他和魏期的恶作剧中的。追溯起来,是在某一次傅海之当场抓获正在恶作剧的沈应和魏期之后,秉承着“不看着点这两个人说不定会搞出更严重的事情”诸如此类的想法,决定从此以后要和他们一起行动。


    一开始确实是监管,但一起行动着、一起行动着,慢慢的就从“监管把控”变成了“同流合污”……当然,他仍然是三人组里最后的良心就是了。


    不过,贝兹鲁科夫先生应该不会这样。他看起来就好严肃正经一个人,之前批评伊格纳季耶夫的时候也感觉好严厉……


    就在沈应陷入思索之际,伊格纳季耶夫突然开口:“应,你是不是也很崇拜叶夫根尼?”


    沈应被他冷不丁的一问,吓了一跳:“啊?”


    “你可没有在意过自己在我面前的形象。”


    伊格纳季耶夫堪称一针见血。沈应几乎都要怀疑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究竟是不是那个阅读他人情绪负一百级的瓦连京。


    不过沈应并不是对于自己的心意羞于启齿的那种类型。无论是感动也好,歉意也好,又或者崇拜、喜欢……他一向都很能坦率表达,不会为了这个而害羞腼腆不是嘴硬傲娇。


    “确实有一点。”沈应点点头。提到贝兹鲁科夫,他的眼睛都不自觉的亮了起来。


    “贝兹鲁科夫先生跳跃的姿态,实在很让人着迷!那种人和撑竿浑然一体的和谐美,从助跑到起跳充满韵律的节奏感,还有推竿的时候,那种举重若轻……啊!用英文真的很难表达!总之——贝兹鲁科夫先生,超级、超级、超级棒!”


    伊格纳季耶夫欲言又止。


    其实他不是现在才开始欲言又止。之前在沈应花式赞美贝兹鲁科夫先生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伊格纳季耶夫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因为伊格纳季耶夫毕竟没有开口,所以沈应也只当自己没看见,并没有理会他。


    不过现在,沈应已经吹完了贝兹鲁科夫,他总算愿意搭理伊格纳季耶夫一下了:“瓦连京,你想说什么?”


    “应……”伊格纳季耶夫伸手,朝沈应的侧后方指了指,“我之前就想说,叶夫根尼来了。”


    叶夫……根尼……来了……


    沈应的笑容逐渐消失。


    敢于表达是一回事,但是在背后对偶像大吹特吹的时候、被当事人听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啊!沈应不知道在俄罗斯这种情况算什么,但在中国,一般管这个叫“我人没了”。


    “贝、贝兹鲁科夫先生……”沈应磕磕巴巴的顺着伊格纳季耶夫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站在休息席旁的贝兹鲁科夫先生。那一瞬间出现在沈应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瓦连京果然没有骗我,就说他不像是会恶作剧的类型”。


    贝兹鲁科夫先生看上去依然像之前那样阴郁,严肃,不好接近。沈应下意识的感到有几分紧张,“和贝兹鲁科夫先生搭话”还真不想想象中那么容易,尤其是这会儿他们的“初次见面”还是在这样一个略显尴尬的情况下。


    就在沈应心下忐忑之际,他看到贝兹鲁科夫嘴角微抿,露出一个很矜持的笑容。


    “很高兴认识你,沈。”


    他的英语带着非常浓重的俄罗斯口音,相比起来,伊格纳季耶夫的英语竟然称得上标准。然而沈应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哪怕一点分给贝兹鲁科夫的口音,他只注意到贝兹鲁科夫先生友好的跟他讲话,看上去丝毫没有因为他是伊格纳季耶夫故意失误的直接原因而对他印象不佳。贝兹鲁科夫先生甚至说了“很高兴认识你”!


    好吧,沈应知道这多半只是初次见面的客套寒暄,但不妨碍他高兴就是了。


    “贝兹鲁科夫先生,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沈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总觉得贝兹鲁科夫先生站着、而他坐着,这样交流起来似乎很不礼貌的样子。“抱歉,刚才不知道您就在旁边……”


    “没关系,我很高兴能够得到你的称赞。”贝兹鲁科夫笑了笑,这次他的笑容要比之前加深不少。“瓦连京可能跟你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希望你别在意。”


    沈应有些茫然。


    因为伊格纳季耶夫说的“奇怪的话”实在太多了,沈应一时间都不知道贝兹鲁科夫说的是哪几句。


    “噢,”他看到贝兹鲁科夫又不太明显的,很小的笑了一下,“这么看来瓦连京实在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是吗?”


    沈应注意到贝兹鲁科夫即使笑起来也不会让人感觉他很愉悦,其实有快乐的情绪也是微小的。这大概是因为他的笑容通常只停留在下半张脸,至于上半张脸……


    一部分原因是眉眼自带的阴郁感,另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贝兹鲁科夫眉间好像深深刻下的川字纹。总感觉很忧郁,好像一直心情不好的样子。


    这使得贝兹鲁科夫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奇怪。


    “他是不是有跟你说自己上一跳失败是因为你?”贝兹鲁科夫说,“别管这个,那分明是他自己犯蠢。”


    “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心情,撑竿跳需要合适的心情。”贝兹鲁科夫在沈应背上拍了拍,那股力道和贝兹鲁科夫瘦削的长相极不相符——倒是很有俄罗斯人的感觉就是了,“之后的比赛加油。”


    “谢谢。”沈应没想到贝兹鲁科夫会为了他的心情——或者说,为了让他不因伊格纳季耶夫的“失败”而背上心理负担——特意过来找他谈话,这让他感到有点受宠若惊。


    贝兹鲁科夫摆摆手,用俄语和伊格纳季耶夫说了几句话。沈应听不懂,不过看伊格纳季耶夫时不时点头的样子,大概是在嘱咐他什么。这段俄语对话十分短暂,很快就结束了。贝兹鲁科夫对着沈应略一点头,充作致意,接着就转身离开了。


    沈应朝伊格纳季耶夫看去,试图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叶夫根尼只是来确认你没有因为我而困扰。确认完毕就回去了。”伊格纳季耶夫说,“他一直都不太喜欢和别人聊天。”


    听到伊格纳季耶夫的话,沈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贝兹鲁科夫离去的背影。


    和刚才笑着说“这么看来瓦连京实在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拍着他的背让他“比赛加油”的贝兹鲁科夫先生很不一样,现在的这个贝兹鲁科夫先生,好像又变回了最开始那样——阴郁,沉默,独来独往,不好接近。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呢?沈应有些疑惑。但比赛并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去疑惑。随着罗斯托成功完成5米78的第一次试跳,沈应这一轮的比赛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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