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议室里低气压一片。
有人手机放在腿上给余岁发微信：老板是因为这几个月业绩不好才这样吗？
发完消息又偷偷瞥了眼坐在最后排角落里的人。
满脸阴翳, 冷眸冰人，冷不丁对上一眼能立马打哆嗦。
余岁低头瞥了眼微信内容，十分淡定的挑了下眉, 看向后排的男人。
自从上次周屿谎称自己车子坏了非要让苏小姐送，也不知道在车上说了什么, 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竟然是在一条鸟不拉屎的大马路上。
最主要的是，下雨了。
所以他接到周屿的时候, 平日里有点洁癖症的男人浑身上下淋得像个落汤鸡, 黑色衬衫紧紧贴在身上, 眼神冰冷肃杀, 他连张口问的勇气都不敢。
还是苏念有本事, 敢给他扔到大马路上。
“什么？”赵静雯吃着西瓜一下子窜起来，义愤填膺的, “那个狗男人竟然真的这么问你？”
苏念抱着温水一口一口喝着，轻轻点头。
赵静雯又啃了口西瓜, 含糊不清的说：“亏得周屿那张脸好看，要不然真的要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当年你给他费劲心力做的那件衬衫……”
“随他吧。”苏念放下水杯打断她的话, 拿起平板习惯性打开画两笔。
那天周屿问她的那句话，脚下刹车被她猛地踩到底。
车子在雨中晃动下，后座因为阻力瞬间弹起落下, 苏念手掌按在喇叭上, 喇叭在空旷环境里越发刺耳, 周屿神情阴沉，声音倒是轻柔的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她解开门锁，冷冷的让他下车。
周屿看了她一会儿径直开门下车。
两人再无联系。
“别理他这种人，”赵静雯重新坐下, 咬着牙低声道，“真是渣男一窝窝。”
苏念抬头，“嗯？”
“没事。”
正说着她的微信忽的响起，苏念拿起手机翻看，而后猛地站起来。
赵静雯还在吃西瓜，看见她一下子站起来有些愣，昂着头看她，“怎么了？”
苏念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眼角发红，“裴献说，有我父母的消息了。”
她的声音很轻，声线颤抖，眼眸却发亮的很。
像是不敢置信，又充满希冀。
“那、那裴献知道他们在哪里吗？”赵静雯也跟着激动起来，站起来转了两圈，“是在哪里。”
当年苏念父母车祸身亡应该是安葬了，但是随着苏老爷子的病症加重，至今都没有告诉苏念父母的墓地在什么地方。
她去疗养院的时候曾经问过照顾老爷子的那些人，他们也并不知道。
甚至有一阵苏念都觉得自己父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头一想又觉得好笑。
“我跟裴献说了，”苏念抬手蹭了下眼角，笑着说道，“等周一我们见面。”
距离约定的时间很快到达，苏念早早起床穿戴好，然后开车去裴献公司楼下等他，直到一个小时后裴献出来，身边还有两人。
裴献快步走过去俯身看着她，“抱歉出来晚了，临时有个国际会议要开。”
苏念点点头，眼眸明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再等我几分钟。”
“好。”她乖乖坐在车里点头。
周屿抬眸看过去，只瞧见她白净的脸庞，还有得体的穿搭，有些素雅，不太像平时她的风格。
他想了想，扭头问余岁，“下午什么安排。”
余岁翻开备忘录瞧了眼，又看了眼停在那边的车，“下午只有跟贾总的会议，是敲定最后合同条款，可以推后两天。”
周屿瞥了他一眼，“行。”
苏念一直等到裴献忙完，她十分有耐心，只是心里也越发的激动，按照裴献说的父母的墓地在有些偏的郊区园林墓地，开车需要两个小时时间。
裴献坐在副驾驶噙着笑道：“心情很好？”
“当然。”苏念将放在旁边的口香糖递给他，“尝尝，我买到的很好吃的一款。”
裴献拿了一条撕开，浓郁薄荷香瞬间窜入鼻中，呛得他皱起眉头，却依旧塞进嘴里，甜辣的口感瞬间占据口腔，他掩嘴，“味道挺浓郁。”
苏念眉眼弯起，面容璀璨明朗，“是提神醒脑用的，我看你好像没有精神的样子。”
“嗯。”裴献嚼了两下，手抵住太阳穴，“昨天熬了个通宵。”
苏念点点头，没再说话。
车子一路沿着主路飞快驶出，在拐弯处没入一片高地杨树林里，转身消失不见。
沿着路一直跑到尽头，便看见一座墓园。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蓦然握紧，苏念轻吸一口气，缓缓踩下刹车，车子随着惯性驶入墓园停车场，在空旷处停下。
两人下车，她紧紧攥着手里的花束，鲜花都是她今天早晨精挑细选的，希望父母会喜欢。
墓园看管工作人员看见车子停下，例行登记，“请问是去看望谁？”
裴献沉吟半刻，“苏家庆。”
工作人员翻了翻，“三排后四。”
两人点点头进去。
苏念将父母的照片从包里拿出来，那尾数几张的照片里是父母的合照，裴献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别担心，如果不是的话那我们再找下一个。”
“好。”她轻声应着，却是满心期待。
沿途常青松翠绿，穿过一条条甬路，前面的墓碑排列在那里，静静地。
她忽然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照片被捏的近乎变形，难以掩盖心中的悲切和激动，苏念看了眼裴献，迈步追上去。
墓碑上赫然刻着苏家庆的名字，是个合葬墓碑，还有一个是李朝兰。
照片上是陌生的两个笑颜。
苏念蹲下看过去，努力的与手中照片里的人物吻合起来，可好像怎么都不对，她昂起头看向裴献，明眸里湿润闪耀，“好像不是。”
裴献蹙起眉头，俯身瞧了眼，语气低沉，“老赵跟我说这个人也是当年车祸意外死亡，年龄时间和家庭背景都对的上。”
苏家在A城虽然算不上名门望族，可是苏老爷子的名望在所以当年苏家也算是个中门家族，但是儿子不争气，没混出名堂还执意不肯入部队，早就苏家慢慢沦为一普通家庭。
这样的家庭查起来，茫茫人海都是这样的，想要找到墓地跟大海捞针一般。
眼角的泪终是落了下来，苏念抬手蹭了下，放下手里的花束，然后掏出纸巾替那人的墓碑擦了擦，笑着说道：“没关系，起码有希望了。”
“范围也会越来越小的。”
她安慰裴献，安慰自己。
裴献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温柔的说：“想哭就哭出来，我在这里陪着你。”
苏念咬着唇笑了笑，轻轻推开他，“我没事。”
真说着裴献手机响起，她侧开身退后两步，又瞧了眼那人，陌生的笑容，苏念转身往山下走去。
回去的路是裴献开的车，到公寓楼下，他撑着方向盘看她，“没事吗？”
苏念摇摇头，“谢谢。”
她无心跟裴献说话，拎着包上了楼，进公寓后坐在沙发上呆愣到夜幕降临，直到赵静雯打电话给她，暮色铺天盖地下来，房间里昏暗一片，屏幕蓦然亮起，苏念惊了下。
铃声还在不断，她俯身捞起手机接通，“喂？”
“念念，今天下午的布料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苏念拧了下眉心，“不去了，明天再看吧。”
赵静雯听出她声音不对，知道她今天是去看父母肯定出了问题，也没再继续问她，叮嘱她两句后便挂断电话。
房间里重新回归寂静。
外面风声萧萧，不一会儿暴雨便倾盆而下。
苏念醒来推开窗户只觉得空气清晰，泥土的味道混杂着一并入进来，她伸了个懒腰，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拢了拢睡衣走过去开门。
周屿站在门口。
苏念顿了下，“有事？”
周屿越过她看向客厅的白色窗帘，随风摆动，肆意飞舞，他上前一步，抬手将她的头发挽到耳后，“吃饭没？”
声音轻柔带有磁性。
“有事吗？”苏念心情着实不好，神情清冷。
“不让我进去吗？”周屿手抵着门看她，冷眸泛起点点心疼，“等下带你去个地方。”
苏念松开门把转身走进厨房倒了杯水，自顾自的站在那里洗漱，周屿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她，目光随着她移动，只觉得好像比之前瘦了。
似乎关于苏念的事，每件都记得很清楚。
他低头将袖扣挽起，顿了顿，丹凤眸下意识抬头看向苏念，后者已经在化妆。
周屿撑着手打开手机看资料，等她穿戴好后起身。
苏念下楼，打开车门，车门被人按住关上，手腕也被人拽住。
她恼了些，蹙起眉头看他，“放手。”
周屿低笑声，拉着她的手按下锁车键，然后拽着她往迈巴赫上走，苏念挣扎了下，没有挣脱，索性放弃挣扎坐上车。
车子飞快驶去，余岁贴心的打开自然风，笑着道：“苏小姐别担心，只是去个地方。”
苏念这才发现副驾驶上放着一束花束。
她没好奇心，干脆闭目养神，任凭周屿带她去别的地方。
车子驶出城区倒是往城郊走去，沿着山路弯弯绕绕的上了去，途中有些颠簸，苏念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大片的常青松和梧桐树。
那些梧桐笔直延伸到天，干枯枝干分叉在半空中，随着车速快速远离出她的视线。
一个巨大墓园出现在她的眼眸中。
苏念心头猛地一跳。
她转头看向周屿，男人亦是看向她。
四目相对。
苏念下意识握紧拳头，声音低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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