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
这三个字出来时, 楚艺感觉整个人飘乎乎的,好像是在做梦,这情景让人留恋而熟悉, 而后看到自己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 知道这不是梦, 之所以觉得熟悉, 是这个情景被幻想过很多次。
是上次他送她项链的时候,在盒子被打开之前, 她居然会猜测那会不会是一枚戒指, 天真的想法让后来的她感到贻笑。
从未想过,天真的念头, 也不是没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伴随着惊讶和疑惑, 楚艺轻轻低下头,目光停留在那枚精致的钻戒上,“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
“嗯。”她挽唇,“还是说求婚都这么突然。”
至少对她来说这件事是非常突然的,可以说毫无准备,其他情侣就算会准备这样的惊喜,但在此之前应该都是有所预感的。
而她毫无预感, 压根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确实是突然。”林寄说, “本来想等你回来的——”
奈何听她那没有安全感的控诉,总怕分手两个字会再次从她嘴里吐出来, 为避免夜长梦多, 不如早点将小媳妇抱回家。
楚艺好奇问道:“你准备了多久?”
听他那口吻, 似乎是准备挺长时间了的。
“不记得。”林寄陈述, “怕你不喜欢这个款式, 在订做戒指之前, 先送你一条项链。”
如果她喜欢项链的话,那大概率也会喜欢戒指。
楚艺却是从这话里听出大概意思,不禁去想,所以,在她收到项链的时候,他就有送戒指的想法吗。
那她之前自恋的猜测不算很异想天开,反而更接近于现实。
她展开手,满心欢喜,打量一遍又一遍。
林寄问:“喜欢吗?”
“嗯?”她一愣,“喜欢啊,刚刚不是问过了吗。”
“我不是说戒指。”
“……”
对上男人认真的视线,楚艺明白了。
她想笑,没忍住真的笑了,同时抬手去搂他的脖子,身子倾过去的同时,唇也碰在他的唇上,轻轻慢慢地厮磨着,微小但清晰的嗓音回响在彼此耳侧,“喜欢啊,最喜欢你了。”
*
一月后,《长安》剧组正式杀青。
楚艺总算是抽出空来了,本想着好好放松一下,去旅个游,度个假,但休没来得及休息几天,时间就被林寄了。
因为他们要去民政局办手续。
求婚之后就是结婚的流程了,他可能真的被她的那句分手给整明白了,为防止任何意外的可能性,恨不得立刻确定两人的关系。
尽管楚艺挺憧憬两人在一起的婚后生活,但真正扯到领证见家长的时候,她有点怂了。
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她还在犹犹豫豫的,“要不再等等?”
“等什么?”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林寄扫了眼阳光明媚的道路,不知道她是如何睁眼说瞎话的,“楚楚?”
“没事,我们去吧。”楚艺终究还是妥协了。
她不是不想领证结婚。
只是不想见家长。
她和姐姐楚荷已经和家里人基本上断绝来往了,只是每个月会给一定的生活费来报答养育之恩。
刚开始觉得这样挺不好的,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楚荷可能还会被他们当做工具人一样嫁给农村的老男人,以换取一定的彩礼供给给弟弟。
楚艺说不过他们,之前有联系的时候,他们还会骂她愚蠢,难不成要带着一个智障姐姐嫁人吗,不如早点将楚荷丢掉的好。
意见不合,导致他们断裂很多年,楚艺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也不想去关注。
如果真的按照林寄说的那样双方见家长的话……
她只会觉得难堪。
楚艺满肚子心思的模样根本没能掩饰得了,到民政局之后,林寄没有解开安全带,而是在车子里坐上一会儿。
看出副驾驶座上小媳妇的心思,又不知从何而来。
应该不是不想嫁给他。
毕竟她之前兴高采烈地戴上了戒指。
林寄的目光落在她和项链同款的戒指上,声音低沉而温和,“楚楚,你要是暂时不想领证的话,我们可以再等等。”
“啊?”楚艺一愣,“不是,我不是不想领证。”
“那是什么。”
“我怕……”她咬唇,“见家长。”
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是害羞的吗。
林寄淡笑,“没关系,上次不是见过爷爷了吗。”
她摇头。
不是见爷爷。
而是她这边的家长。
“我没有和你说过我父母的情况。”楚艺说,“其实很久之前我就和他们断绝来往了。”
林寄确实没听她提起过,之前有意调查过她的身世,得到的消息也如同她所说。
不过出于隐私,他没有过多的询问,眼下只听她慢慢地提起叙述。
楚艺的家庭背景还蛮复杂的,家里除了重男轻女的父母,还有个好吃懒做的弟弟,之前也是这个原因让她产生自卑感,不求别的,哪怕有个正常的家庭,她心里也能有一些平衡感。
“他们现在对姐姐仍然很嫌弃。”楚艺说道,“我不想联系他们,不想看到他们骂姐姐,所以见家长这件事情……要不还是算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谁都没资格劝别人大方。
更何况林寄向来是尊重她的选择,希望她一直开心的,“没关系,我并不是非要去见你父母,你不是还有姐姐吗?”
楚艺点头。
“你姐姐是你的家人,她来也是一样的。”他说,“她可以来做见证。”
“啊?”楚艺意外,“可是她……你也知道她的情况的。”
“她来就好了。”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在亲人的见证下,他们一起领证结婚就够了。
也不会觉得智障姐姐没有资格,不会把她当成负担,作为楚艺唯一的亲人,楚荷同样和他们也是一家人的。
所有心思被解开,楚艺心情顿时晴朗。
确实没什么可担忧的。
可以见家长,但不一定非要把已经断绝来往的父母带着。
拨开云雾见晴天,楚艺没什么可顾虑的,兴致勃勃去领证。
领证过程很简单,填表格拍照片,还有很多年轻的小情侣,民政局也是很人性化的,结婚这边布满了喜庆的装潢。
当红色的小本本拿到手的那一刻,楚艺心头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情绪,从现在开始她也是个已婚妇女了,拥有一个具备法律效应的丈夫。
她心情激动,再看旁边的男人,好像比她淡定许多。
可能是见过大风大浪吧,一个普通的结婚证对他来说和普通证件没区别。
回到车上,楚艺系安全带的时候发现小本本不见了,下意识翻找包包,找了好一会儿都没影子,正要去问旁边的男人的时候,看见他正拿着两个本子,仔细地端量。
还挺专注的。
原来在他这里,她放下心,不禁好笑,“你怎么看那么久啊,有什么好看的。”
“第一次领证。”林寄正襟危坐,“自然是要多看看了。”
楚艺笑出声来,照他这样子,都要把小本本给看害羞了。
她从他那里分来一本,也仔仔细细看一遍。
尽管知道这是他们的东西,但当认真看的时候,心里会多出一些幸福的情绪。
“你说。”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结婚证上的字迹,“我之前就和你认识的话,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嗯。”
“这么肯定的吗?”
林寄突然说:“其实我之前找过你。”
是爷爷让他找的,想要找到老金的救命恩人,以表达感谢。
可惜并没能找到。
谈不上有多执着,非要找到她不可,但冥冥之中再无那般印象深刻的女孩子了,他本身薄情寡意,对感情不会主动博取,只忙于工作,视为可有可无,直到后来再遇见。
重逢后的二人本该是陌生人,但总会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仿佛是天生注定,至少于她而言是这样的。
而林寄并没有告诉过她,周家陷入经济危机,和林家脱不了关系,表面来看,是商业竞争和冲突,而他的所作所为看似随意,连接在一块却可以达到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效果。
证件到手,后面的事情就是见家长了。
正常的程序应该恰恰相反,不过两人都是成年人,楚艺这边完全由自己决定,林家那边,在此之前楚艺便见过老爷子,因此先斩后奏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更何况林老爷也是知道他们是要领证的,毕竟林寄让人回老宅取户口本的时候,这么大的风声,老人家不可能不知道。
上流社会讲究门当户对,这一点无可厚非,为的是日后互帮互助,生意上更上一层楼。
但那层楼对林家而言作用并不是很大,没有一加一大于三的作用。
再者,于林老爷而言,只要那两个孙子别带男人回家来说他就谢天谢地了。
老人家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大孙子从小脾气不好,秉性恶劣难伺候,难得遇上个喜欢的还把人家给闹走了,那二孙子就更不必说了,老人家自诩已经非常工作狂了,年轻的时候为了打下商业帝国常常是忙得吃不上饭,二孙子几乎是继承衣钵,眼里只有工作了,女人什么的,比空气还要漠视。
不管老人家用尽什么手段他们两个始终无动于衷,我行我素,刚开始林老爷还气得去用拐杖揍人,到后面慢慢释怀,也罢,传宗接代也不是一定要做的事情,大不了他眼睛一闭给祖宗磕几个响头便是,要说不孝的还是那两个孙子才是。
有时候不是没祈祷过,别说门当户对的姑娘家,只要是正常家庭的女孩他都可以接受,随着时间的推移,意识到这个愿望也很难实现的林老爷再次放下条件——是个女的就行,缺胳膊少腿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因此在看到楚艺的时候,老人家眼睛一亮,想不到这么漂亮,四肢健全,能说能笑,这比他期待中的好太多了,当时就恨不得把他们送到民政局来。
好事多磨,现在二人也如愿领证结婚了,再见见家长,举办婚礼,接下来就是生娃的步骤了。
见家长这个环节,林家并没有忽视。
订的顶级酒店包厢,配菜都是按照新媳妇的口味来选的,林老爷这天晚收拾得格外端庄,偏唐式的礼服,拐棍换上新的,还让助理给捯饬一番花白的头发。
同时,还叫上自家那不争气的大孙子。
林泽回来后如愿给老爷子问安,但他个性张狂散漫,老人家是管不住的,这次叫他去见见弟媳妇,他也是老大不乐意。
出于好奇,林泽也想看看上回在电话里让自家那个二弟低声哄的女孩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因此还是移了大驾。
林家这边的人早早过去等候,林寄过去的时候,只见那老人家正在教育大孙子。
“能不能跟你二弟好好学学?”老爷子贪心不足,看二孙子要娶媳妇,还不嫌多,唆使那个大的,“人家现在爱□□业双丰收,你呢,就知道玩——”
林泽俊美的面庞毫无动容,“您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分手呢。”
“你!臭小子!”林老爷活活地被噎住了,拿起拐棍作势挥了挥,“嘴里没有一句好话。”
“没关系的爷爷。”林寄走过来,不遗余力地出声讽刺,“大哥是过来人,说的话也是为我们警醒……”
过来人三个字,刺激得林泽眉头一皱。
林寄又说:“放心,我不会像大哥那样把人闹走,我和楚楚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在怼人这方面,兄弟两没一个认怂的。
何况林泽是有弱点的。
过一会儿,服务生过来敲门,将迟到的两人带进来。
因为去接姐姐,楚艺在来的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本来林寄是要陪她一起去的,楚艺怕姐姐不适应,还是自己过去,同时还带姐姐去收拾打扮一番。
尽管智力有问题,在服装仪表上不能马虎,避免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坐下前,楚艺微微紧张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林老爷笑眯眯着:“没事,我们也刚到。”
后面的就是介绍环节。
林老爷和楚艺之前见过,不算很陌生,林泽的话,楚艺只听过零星半点的传闻,这次见到传说中的本人,还是小小惊讶了下,以为林家大少爷现在三十多岁,应该挺老了,实际长相却和小鲜肉没太大的区别,只是眼神更加地深邃了。
“这就是弟妹吗。”林泽再目中无人,最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虽然依然散漫随意,“初次见面,你好。”
“你好……”楚艺不知道怎么称呼,看了眼身侧的男人。
林寄说:“叫名字就好。”
“……”
搁这里闹呢,初次见面就叫名字。
楚艺还是小声说了句:“还是叫大哥吧。”
她看出这兄弟两个有点不对付。
天生锋芒似的。
这顿饭总体上来说是比较愉快的,因为提前通知过,姐姐楚荷就像个安静的乖孩子,专心致志吃自己的东西,当然,她在被林老爷问起是否将妹妹嫁过去的时候,还是愣了下。
随后也是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坏人,于是肯定地点头。
只要妹妹开心她就开心。
林家也将她当成可以替代父母出席的家长了,一拍即合,商讨着日后婚礼的计划。
虽然说林泽和楚荷都在,不过他们两个插话的计划并不多,楚荷主要在吃东西,而林泽似乎有自己的心思。
楚艺注意到这个细节,总感觉这个大哥看起来怪怪的。
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但依然有着不可一世的气场。
饭罢后,各回各的。
楚荷在疗养院待习惯了,自然还是要回去的。
而新婚夫妇则婉拒和老爷子一起回老宅过夜的想法,他们的新家已经装潢完毕,是时候享受夫妻的二人世界了。
回去的路上,态度一直清冷淡漠的林泽拨来一个电话。
林寄淡淡道:“什么事?”
“……”林泽却没说话。
“没事我挂了。”
“她在哪。”
“我怎么知道。”
啪地,林泽挂断通话。
如果不是为了询问顾浅浅的下落,林泽不可能去主动打电话闲聊的。
通话简短,楚艺听得清晰,不无疑惑地看向一侧开车的男人。
“没什么事。”林寄说,“那疯子就喜欢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楚艺看出来了。
她也知道其中一个传闻是,林泽是为一个女人呢变得越来越疯的。
“找一个不可能的人。”林寄淡淡陈述。
故事还是俗套的,很多年前,一个对人体并无兴致的天才画家林泽,在遇到顾浅浅后一改习惯,热衷于人体的绘画上,那本该是雇主和打工人的关系,却渐渐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
顾浅浅自幼是个无法说话的哑巴,家境贫寒,于她而言只想赚钱上学,所作所为都是有目的的,包括讨好和配合林泽,作为林家大少爷,脾气阴晴不定,性格古怪冷漠,还经常发疯,是个难伺候的祖宗,但顾浅浅有耐心地哄着伺候着,渐渐给人一种朦胧爱意的错觉。
直到林泽知道是爷爷不过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给顾浅浅一笔钱,雇佣她的照顾罢了。
自此他更加张狂肆意,开始对她刁难,最终,顾浅浅连钱都不要了,选择离开走人。
那会儿他们都太年轻,没有过多的爱和包容,世界只有黑与白,而林泽一直都是众星捧月鹤立鸡群的,他根本没辙去哄一个女孩子。
只是在她离开后,他的世界一片死寂,荒芜潦草。
顾浅浅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也不会爱他——这个不争的事实,将会伴随林寄永生,因此,才叫不可能。
林寄言简意赅告知大意,而楚艺结合传闻,大概有所明白了。
怪不得林泽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无神无光,对待俗世漠然至极,可能唯一的乐趣就是和自家那个二弟互怼了。
别人的事情,楚艺没问太多,回到家,先去洗个澡。
新换的房子比之前住的大不了多少,但整体的装修风格没有那么性冷淡了,反而是以温馨的米色为主,知道她喜欢洗澡,所以浴室修得很宽敞。
很宽敞,很适合洗澡,也很适合……在这里做。
念头一出来,楚艺都有点怀疑那个男人的良苦用心了。
裹着浴巾出去,楚艺看到手机里的短信。
是自己的……银行账户……
居然平白无故多了七位数。
什么情况。
林寄之前就把副卡给她随便刷了,所以没必要特意打钱,那这个钱是哪来的?
等林寄过来的时候,她不由得将手机上的信息给他看。
同时说出自己的疑问:“不会是骗子短信吧。”
“应该是爷爷给的。”
“爷爷?”
“林家的新媳妇,排面还是不能少的。”他揉揉她软绵的长发,“听说他还有几个庄园和地产也过户给你。”
“啊?”楚艺忙摆手,“我不用,这是干嘛啊。”
“老人家的心意,拿着就好。”
话是这么说,林寄想起之前自己有意朝爷爷要那些地产做投资的时候,老人家可是一直坚决拒绝的,谁知现在甩手就送给孙媳妇了。
送到这里来了,楚艺总不能还回去,心底还琢磨这礼是不是太大了,一侧男人已经俯身过来,开始亲吻她的脖子。
他气息温热灼烈,她呼吸一紧:“你……还没洗澡呢……”
“也是。”他轻笑,随后就将她抱起来,“走吧。”
“……”
楚艺无语,她说的是他没洗澡,又不是和他一起!
当她被抱进去的时候,再次笃定这个男人将浴室装得这么大就是为了方便……
花洒温热的水流,顺着楚艺的长发,流淌到肩膀上,再慢慢下滑,反照的背景墙上,倒映着雪白的蝴蝶骨后背,以及一只男人的手。
林寄做这些挺有耐心的,能等她充分接纳,就像一只熟练捕猎的狼,再饿也会耐心等待猎物慢慢熟热。
一半的时候,男人喉间溢出低沉的嗓音:“忘了件事。”
楚艺已经意识迷乱了,两只手被迫攀附在男人的肩膀上,“什么?”
“楚楚。”贴着她的耳边,男声愈加迷惑,“上来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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