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心里发生了转变, 但她没有急着和顾识洲说。
说实话,她挺享受现在和顾识洲之间的距离的。好像隔着距离,又好像没有距离,缠绵纠葛, 不休不止。
就暂且, 再欺负他几天吧。
等找个合适的机会, 再正式地作为他们之间的转折点。
顾识洲原想着少打扰她, 怕她又嫌自己烦, 但是知道她设了免打扰, 就什么都不怕了, 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消息还和以前一样继续发,心想着反正她也不会有提示音,应该就不会烦了, 等她有空想起来看他发的消息时, 还能一点一点慢慢看,也不会无聊。
南迦以前都不知道他的分享欲这么旺盛,而且逐渐猖狂, 已经到了连做什么都要和她说的地步。
可是三年前, 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他很高冷, 很少说话,只要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意,只有他们近距离或者负距离接触的时候,她才能有他爱她的安全感。要是他不在她身边,隔着个手机或者网络,她就会觉得他离她很远很远。
顾识洲确实是变了,他变了很多很多, 多到数不清,多到南迦都无法细数。
她忍不住问自己,这样的变化她喜欢吗?
——喜欢的。
她多了很多安全感,如被爱意包裹。爱意汹涌而来,奔向她而来。
她不用去想他,因为他自己就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盈满各个角落,就差将空气也掠夺。
强势又霸道,怎么赶也赶不走。
南迦舒了口气,既然赶不走,那就不赶了吧。
这三年的时间,他变了很多,她也变了很多。他们都变了,或许这样的变化能让他们更好地在一起。
顾识洲不知道的是她解除了免打扰,所以他每发一条消息她的手机就会震动一次。连明祈都忍不住问:“是谁给你发消息吗?”
南迦笑道:“没谁。”
明祈狐疑。
这看起来可不是“没谁”的样子。
他在想,今年明姣嫁出去了,怕不是南迦也快了?可是家里拢共就这么两个女孩儿,一年嫁两个,别说爸妈了,他也舍不得。
他忍不住叮嘱了句:“现在外面的男人诡计多端的,你们在看人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点。“
南迦笑着说好。
可不是诡计多端么?-
明姣的婚礼准备得尤为盛大。
整个申城的上流社会全都收到了邀请函。
沈敛之是认真的,他要不是认真的话,明中宪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南迦在这时候,想起了一个人。
——明姣的亲生母亲。
自从上次被徐特助威胁了一通之后,冯春琴没再来过追寻,没再来骚扰过她。虽然不知道顾识洲私底下是对他们做了什么,才会惹得他们这样害怕,但是好歹是躲了个清静。
南迦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主动想去找他们的一天。
她选了个他们应该都在的时间,特地去了趟南家。
当然,她没敢一个人去,叫了司机和家里的两个保镖一起,待会她进去后他们就在门口等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如今的她和当初的她相比,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南有强来开门的时候,险些认不出她。
他震惊地看着南迦,难以想象她已经出落成了这样的好模样。
南迦微微勾唇:“好久不见呀,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冯春琴听见了动静,拿着锅铲便走过来:“谁啊?”
南迦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
冯春琴皱了下眉,还真没想到会是她。
南有强侧开身:“进来就进来呗。”
冯春琴急急忙忙回厨房去:“我菜快炒好了,有啥事待会说!”
南霖在打游戏。
他就在申城上的大学,动不动就回家。宿舍里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干,在家的话什么都不用他干,比起在宿舍,他还是最喜欢在家赖着待着。
南迦回来后,他打完一局才收起来手机,“姐,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有点事和你们说。”
南霖看上去很期待:“什么事儿?你说呗。”
南迦笑道:“等会儿吧。等你妈妈炒完菜过来再一起说。”
“哦。”南霖问起她最近在做什么,南迦随口应付着,没有认真报备的意思。她发现,南霖和明栩相比,她还是最喜欢明栩。他们两个是截然相反的人,南霖家庭条件不好,但是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明栩家庭条件优渥,却向来独立,大一的时候就经济自由了,生活上也很少要江如因操心。
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南迦多嘴劝了一句:“你也快毕业了,别整天打游戏了,也是该想想以后要做什么了。对自己的未来,还是规划规划的好。”
她敢保证,南霖绝对没想过工作的事情。
南霖不耐烦听,这些话都不知道多少人跟他讲过了。“知道了知道了姐。”
南有强抽着烟,耷拉着坐那儿,没什么存在感。
一如既往。
南迦从小到大,他在这个家庭中都是没什么存在感的。
他只会打工赚钱,然后把钱交给冯春琴支配,冯春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把整个家怎么折腾都行,反正他懒得管。
他是真的很久没见过南迦了。
抽完一根烟,他把烟蒂丢了,忽然出声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在那个家里过得蛮好的吧?”
南迦颔首:“是挺好的。”
“从来也没见你回来看看我们,白养了。”他兀自掏出手机,放远了些,开始刷视频看。
看样子,应该是有些老花。
几年不见,他更老了。
以前,还没有这么老的。
南迦忽然觉得感慨。
时间过得是真的很快,时间不会等人的,人只能自己去和时间争着跑。
好不容易等冯春琴炒完菜过来了,她想把话说完便赶紧离开。
冯春琴也没有留她吃饭的意思,擦擦手,问:“你来做什么?来看我们笑话咋的?”
冯春琴对她,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敌意。
不管她做什么,这敌意都存在着。
南迦对她也早就不抱什么希望,更没指望过会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感情。她淡淡道:“就是来告诉你们一件事。”
“啥事?”冯春琴警惕地盯着她。
南迦忽然觉得好笑。她明明从来不曾对他们做过什么,倒是他们,给她带来了不知多少伤害。可到现在,冯春琴竟然还是可以这样倒打一耙,以一副她会伤害他们的模样防备着她。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她来这一次,原也没想过会得到什么。
“你们的亲生女儿要结婚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想知道,但是吧,还是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南有强和冯春琴双双愣住。
“说来我也觉得挺奇怪,冯春琴,你真的对你的亲生女儿一点儿不关心呀?你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呢,现在她就要结婚啦,你也仍然不知道她要嫁给什么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冯春琴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咽了回去。
“你看,你对不是亲生的孩子这么不好,你觉得,明家是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会以德报怨呢?你说,我们家会不会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就随便找个对我们家有好处的联姻对象把她推出去联姻呢?”
冯春琴目光中突然透露出一股子凶狠来,狠狠地瞪着她,几乎要将她瞪出一个窟窿来。
南迦没有猜错,冯春琴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又怎么可能会不在乎?再怎么说不在乎,也都是假的。
她也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她喃喃道:“我知道你想知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也有我想知道的事情,你从小就讨厌我,对不对?你讨厌我,只是因为我不是男孩吗?还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孩子,所以你才这么讨厌我?当年,到底是医院的失误,还是你动手脚换走的我和明姣?”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她心底疑惑很久。
她虽然做好了这一生都得不到答案的准备,但是仍然不甘心。她想趁着这次机会,再问最后一次。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只想知道原因。是我真的就那么叫你讨厌,还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冯春琴唇瓣嗫嚅,久久不语。
南有强和南霖也双双沉默。
一时间,静谧无比。
南迦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既然你不想知道,也不想说,那就算了。她要嫁人了,嫁给人家,给不给嫁妆、给什么嫁妆还是很重要的,不然人家那样的家庭肯定会看不起她。行了,不多说了,反正你们也没什么母女缘,这辈子连面都见不着。这些事儿你不想说,我也还是会继续查的。”
说罢,她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冯春琴突然站起来狠狠地瞪着她:“我都没见过她,她是明家的孩子,喊了他们几十年爸妈,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明家哪能那么狠心?”
“你对我不也是挺狠心的吗?不是亲生的孩子,有必要疼吗?”南迦毫不客气地反问。
她的反问,彻底地让冯春琴没了话说。她傻愣愣地呆在当场。
现在的南迦,可真是变了,和以前的南迦完全不一样了。可真是出息了啊!
以前哪里敢这么和她说话呢?哪里敢这么硬气呢?
冯春琴难以接受这一个又一个的事实。她挣扎了许久,仍是无法作出决定。
“只要你几句话,有那么难吗?”
难啊。
怎么会不难?
冯春琴几乎一辈子的秘密,她原是打算带进棺材的。这些往事,早就已经过去了,是是非非都不重要了。现在两个孩子都在明家,明家什么都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那真相如何还重要吗?她连女儿都不要了,就是想叫她在明家过好日子,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可是明家又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她要嫁人了啊……
怎么这么快?
可是刚刚南迦说的也是对的,要是明家对她不好,那她的婆家肯定会看不起她。
冯春琴痛苦地闭了闭眼,她只能说一句:“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的错,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再多的话,却是不肯再说。
南迦啧了声,“可谁知道你有没有在撒谎。”
她撇撇嘴,转身离开,没有再多停留的意思,看上去,对那个答案也已经不在乎了,不执着地非要知道不可了。
冯春琴下意识追出去,可是追了两步,又自己默默停下。
——她到底该不该说?!
她没想做什么了,她就是想让日子就这样好好过下去,为什么这都不行?
转眼间,南迦已经离开。
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南迦走后,冯春琴就开始失魂落魄起来。也不怪她,她知道了明姣要结婚的消息,又怎么可能还平静得起来。
她的女儿要结婚了,但是和她半杆子关系都打不着,自然也就连通知她都没有了。说起来也是可笑,到头来,竟然还是南迦告诉的她。
她心里惦记着,总想着去看看,要是能看一眼明姣,再看看明姣丈夫长什么样,她就知足了。
可是刚才南迦说的那些,她是真的怕了。明家会不会真就这么不是东西,把明姣推出去做他们那些资本家的牺牲品?
她如今也算是有了抓心挠肝想知道,却又知道不得的事情-
南迦把纠结留给冯春琴后,就没有再想这件事。
要么冯春琴想通了自己来告诉她,要么……最多也就是永远都心存这么个疑惑,倒也没有什么。
南迦在回家的路上,手机又响了几下。
他给她发了张照片,是他在花店拍的,照片里有很多花。
顾识洲:[看,开的多好。有没有喜欢的,我给你送去。]
南迦弯了弯唇,放大图片看了看,挑了个边上的洋牡丹。
开得正盛,美极了。
她圈出来发给他。
顾识洲那边顿了好一会才有反应。
他没想到她会回他。
他也就是随手一发,像往常一样发,压根没想过她会回复。
他转头便去让老板包起来。
正好去一趟明家。
要是没个名头,他根本不好出现。
想想也是觉得不容易。
沈敛之在那边都已经快要抱得美人归了,他还在这里道阻且长。
等花包装好,他问:“在家吗?”
南迦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语音,便也回了一句:“在回家的路上。”
顾识洲驱车前往明家。
不忘珍惜一下她回消息的机会,问道:“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把剩下的半幅画解决一下?”
南迦一想起那半幅画,便觉得浑身不对劲。要不还是算了吧。画什么画,那天她就不该答应他给他画画。
她一个不知道画了多少模特,每一次都抱着虔诚之心的人,心态全被他给毁了。
这个人的行为简直恶劣。
说他是男妖精转世可真是没有半句冤枉他的。
“我随时有空可以在家里等你。”
南迦抿抿唇:“对不起,我没空。”
顾识洲轻叹一声。那天果然是给她惹毛了,但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唇,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
在进明家所在的区域后,顾识洲碰见了沈敛之。
沈敛之也开着车准备去明家。
狭路相逢,相看两相厌。
顾识洲根本都没给他好脸色。
倒也不是沈敛之对他做了什么,他就是纯粹的嫉妒。
沈敛之轻嗤了一声:“你幼不幼稚。”
顾识洲没理他。
沈敛之继续道:“请你看清楚局势行不行?现在我是明家名正言顺的女婿,我进入明家那是天经地义,但你可就不一样了,你说不定连门都进不去。你服个软,说不定我还能心软帮你一把。”
顾识洲:“……”
呵。
可把他给得意的。
简直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吧。
顾识洲眉心跳了跳,显然很是忍无可忍。
沈敛之也不急,施施然等了几秒钟。
果然等到了顾识洲的一句——
“我那儿刚得了两瓶好酒。”
虽然顾识洲说这话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有点别扭,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给说出来了不是么。
沈敛之大笑起来。
他顾识洲从来也是个没软肋的人,现在好了,被他抓住了七寸。
沈敛之觉得他可怜,好心地让他车跟在自己车后面,一块进了明家。
顾识洲咬了咬牙。
可把他给厉害的。
现在才哪到哪,有本事等着看以后。
南迦刚到家,他们就来了。
最奇怪的是,他们很默契的一人手里抱了一束花。
倒还真挺像兄弟。
南迦愕然,没想到顾识洲抱着一束花还真的上门来了。
顾识洲扬起唇,朝她走去,他的眼里,也真的是只有她而已,全然看不见旁人。
他把花递给她,“很新鲜的花,花香正盛,开得也很好。”
“你叫个快递就送来了,哪里用得着你跑一趟。”南迦嘟囔。
平时他不就是这么送的么。
顾识洲挑眉。那哪能一样?平时是因为他知道她不肯见他,才不得不叫了快递,可是今天她都没表现出对他的抗拒,他可不是立刻马上巴巴地捧着花就过来了。
别的不说,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行。
南迦很想说“送完那你就走吧”,可是对上他的眼睛,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人家怎么说也是巴巴送了花过来的,就这么赶他走,是有些不太好……
“你要进来坐坐吗?”
“好。”他迟疑都没有的便答应了下来。
沈敛之啧啧摇头,戏谑道:“顾总,最近Aim挺忙的吧?几个核心项目都启动了,按理来说你应该是大忙人才对,怎么看你还这么悠闲的样子呢?”
顾识洲也毫不客气地回击道:“你自己不是么?沈氏忙成那样,也没见你少来两趟。”
南迦:“……”
两个幼稚鬼。
你们还是闭嘴吧。
旁人听了,怎么敢信这是申城两大龙头级别的CEO?
临近婚期,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敛之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对比之下,南迦觉得顾识洲还挺可怜的。
今天沈敛之应该是来和家里人商议一下婚礼细节的,这种事情,她要是顾识洲,她就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哪里曾想,他还自己上赶着把心送上来给别人扎。
南迦摇了摇头,属实想不通。
他却浑然不在乎那些,只与她说话:“明天把那半幅画画完好不好?你说要送给我的。”
他半是哄半是骗的语气。
南迦依旧拒绝。
她已经有阴影了,才不要把自己送上门去给他吃。
“不然,你把之前你给我画的那幅画送我抵一抵也可以。”他看上去颇好说话。
南迦却还是不乐意,“不行。”
她好不容易搬回来的画,就是她的,怎么能再给出去?
顾识洲看她两秒,忽然啧了声,“怎么还,这么霸道呢。”
南迦:“……”
她的脸微微胀红,也懒得与他争论。
“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这可不行。其实我也没那么自恋,非要我的画。”他凑近她,忽然压低声音,“要是你的画,我也要。”
你的画……
这时候说的,显然不是单纯的说她画的画……
他的意思应该是,她来做“模特”的画……
南迦脑子轰然炸开。
“其实我之前也学过画画,就是可惜学艺不精,不然我就可以给你画一幅了。”他有些遗憾地感慨着。
南迦脸上已经红成了猴屁股。
她狠狠推他一把,把他推开,自己也往后挪,像是恨不得离他一米远。她还在瞪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浑然是不敢置信。
等反应过来后,她便是匆忙左右看看,生怕他说的这些虎狼之词被旁人听去了。
还好沈敛之早就进去找明姣了,他们周围并没有旁人。
南迦算不上是松了口气,因为她的呼吸好像越来越急,脸也越来越红。终于忍无可忍地跑过去,用力踩他一脚,然后便快步跑了进去。像是慢了一步就要被人抓住似的,跑得飞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人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顾识洲的动作却远比她想象的快,他连忙抓住她手腕,把她拉回来哄:“我开玩笑的。”
虽然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盘旋已久,但是笔力不足就是笔力不足,再怎么想,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低声哄着她,“别生气。”
要不是这是在明家,随时会有人走出来看见他们,他还想一边亲她一边哄。
顾识洲看着她的眸色忽而深邃起来。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