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不安的叫声一下下响起。
温琼寒刚才那么想听它叫，现在却没了心思逗它。
无他，她来乘林山时，还不过上午，斜阳高照。
遇见小狐狸时，天光暗沉，那会儿她还以为是阴天了。
可这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却已经月出天黑。
绝非正常现象。
方圆百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周围的时空。
温琼寒心底也有些不安，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怀里的小狐狸。
心情沉重。
倒不是怕打不过，只是，万一撞见这小狐狸族人的惨状。
她轻柔地覆上那双漂亮的金色瞳孔。
一点都不想让小家伙难受。
若是让仙门中的人见了她这模样，指不定怎么惊讶。
谁能料想仗着天赋无所不为的混账温琼寒有一天也会这么温柔。
简直匪夷所思。
温琼寒对于自己今天突然这么温柔倒不是很惊讶。
她对自己的想法甚至能很好地洞察。
无非就是，被师尊伤害了，一腔悲愤难以发泄。
还有以往那些无尽的温柔和耐心，都没法收回。
只能转移。
恰好有这么一只小狐狸，很招人怜爱。
自然而然的，她会对小狐狸温柔万分。
像是师尊的替代品，虽然她们一只是狐，另一个是清冷漂亮的仙尊。
但大抵这种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持续不了多久。
说不定明天她想吃狐狸肉就会把小狐狸送走。
否则小狐狸就成了她盘里的肉了。
思及此，温琼寒又有些想笑，她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轻叹一声道：“别叫了，得亏我最近不想吃肉，不然……”
言有尽而意无穷。
小狐狸也顾不上呜呜了，嗷嗷叫了两声。
竟然一口咬上了温琼寒的手。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最后仍没下得了狠口，还用舌尖舔了舔。
好乖。
温琼寒不但没生气，还两手捉起小狐狸，和那双漂亮的眸子对视。
忽然心里一阵酸涩。
她自言自语道：“小狐狸呀，你说我师尊要是也和你一样就好了，无论她怎么伤害我，纵使再疼或是流再多的血。
只要她稍微示一下软，我就会”
声音渐停：“我就会原谅她啊……”
她轻笑一声，“小狐狸，你们狐狸里是不是也有我这样的，上赶着犯贱，不求回报。
但我怎么样呢，我就是习惯了。”
“习惯了无论师尊是打我还是骂我，都甘之如饴。”她边走边道，“何况师尊也不曾那样对过我，她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修那个破无情道，她大抵对我也是有几分怜惜的，没有直接赶我走，而是小心翼翼地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道“无情道”三个字时，温琼寒几乎咬牙切齿。
复又苦笑道，“饶是这样我也愿意的，愿意为了她干很多很多蠢事。”
“可惜，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了。”
“嗷呜~”
小狐狸又叫了几声，神色恹恹。
温琼寒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眼角竟已湿润。
却也顾不上擦了。
她只想，慢慢地在乘林山走一走。
心情不知怎么就失控了。
压抑的时间太长，对着一只灵智半开不开的小狐狸都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所幸也没容她难受多久，就到了那令人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乘林山树木葱郁，到处都是。
但此处却只有稀稀疏疏几棵树，还都不怎么高。
温琼寒碾了一片叶子在掌心，并没有什么病，唯一不同于其他地方树的大概就是，其中蕴藏的灵力太稀薄了。
这是反常的，乘林山上的树都是灵植，应当灵力充沛才是。
何况乘林山脉得天独厚，埋着整整八十三道灵脉，连言骨城这么繁华的一座城池都能供养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温琼寒凝眸，照例打出试探性的一剑。
果然又是有去无回。
甚至，她的灵力还被吸收吞噬了很多。
这里不像法阵，倒像是什么阵眼，源源不断地吸取着灵力。
究竟是什么东西。
温琼寒还没想出来。
怀里蔫了一路的小狐狸忽然开始躁动。
小爪子不停地到处扒拉。
最后好似受不住这里的空气，呜呜叫了两声没了反应。
只伏在温琼寒怀里，可怜巴巴瞪着眼珠子干看着。
温琼寒觉得它这模样好笑，连去思考这是什么东西都顾不上了，特地悄没声息打开灵镜记录下来。
准备以后反复观看。
可怜小狐狸哪知道。
最后还使劲往她怀里凑。
温琼寒假模假式安慰了一通。
猝然，听到了草丛里传来的声音。
那种怨恨的哀鸣，无休的煞气。
上午，她在收魂铃里也听到过。
只是远没有此处的浓重。
这种声音也并非是耳朵听到，而是在识海深处传来的。
唯有修为足够强大的修仙之人能听到。
温琼寒还是拧着眉捂住了小狐狸的耳朵，封闭它的五感六识。
虽然知道肯定不可能，但她不想让小狐狸听到丝毫不好的声音。
现下不用探看，温琼寒已经可以肯定，这里应该有一个类似于收魂铃的东西。
可以收魂灵炼为己用。
只是，这个东西应该远比收魂铃强，需要的灵力也多于收魂铃。
想来可吸纳的神魂强度和数量远胜于收魂铃。
温琼寒不自觉抱紧了些怀里的狐狸。
为雪白的小狐狸输入源源不断的灵力。
小狐狸这么点一团，灵智又半开不开的，想来年纪不会大。
修为应当也不会很强。
虽说这种东西就算吸纳神魂也需要运法操作，但温琼寒实在是害怕这么娇弱的小幼狐被伤害。
反正她灵力多得没处使，还不如多给小狐狸一点。
也保险。
果然，怀里的小狐狸精神起来，隐隐都有活蹦乱跳的趋势。
温琼寒放下心。
上前一步拨开草丛。
草丛下果然掩埋着一个小小的法阵，那法阵和掌心差不多大小，不易察觉。
但其中的灵力，温琼寒不敢估计。
她抬手，紧紧护着怀里雪白的一团。
然后打出一道不算很强的法诀，
谁料黑色灵力轻而易举将法阵毁了。
整个乘林山霎时地动山摇，鸟兽乱作一团，黑夜明月坠落，烈阳升起，竟变了一番天气。
本意只想试探一下的温琼寒：“……”
她轻啧一声，抚着狐狸软毛道：“中看不中用的破玩意。”
不知过了多久，乘林山重归岑寂。
温琼寒起身，捏了捏狐狸粉红耳尖，笑道：“小狐狸，咱们回家好不好呀？”
小狐狸却拼了老命扒拉她，眼神明晃晃在质疑：这就走了？
温琼寒挑眉，“你还想等着设阵的人来找咱们吗？”
叹息一声，她道，“小狐狸呀，虽说我的确挺强的，但万一打起来，像你这么小的一团狐狸很容易就会被误伤的。”
“何况呢，我是用剑的，你知道剑吗？”
拔出清茗，温琼寒挑起一只狐狸爪，笑吟吟把那只小爪子搭到金属剑柄上。
“看见了吗，很锋利的，打到了多疼啊。”
语罢，她也不管小狐狸怎么拒绝，抱着人家就往言骨城走。
温琼寒刚才并非全然在开玩笑。
能设出那种法阵的人，修为岁很大概率是不如她的，但阴邪法子肯定少不了。
她躲过去不难，但怀里这么个小东西就难说了。
还是先回言骨城比较靠谱。
温琼寒打定主意后，边走边想着刚才的法阵。
明面上，那法阵被她毁了，但其实她刚见到那法阵就已经悄悄摹了一张放在神魂里。
现下正是查看的好机会。
识海里，样式繁复的法阵散着蓝黑色光芒，只是一个描图，却有浓重的几分血腥气。
温琼寒猜这又是个魔族的玩意。
就算不是魔族本土的，那也是吸取人家魔族先辈智慧造就的。
收魂铃是魔族自古就有的法器，在魔族域内算是常见的，这法阵温琼寒却见都没见过。
类似的画法都没看到过。
想来，是言骨城的人造出来的破玩意。
抬手，搓了搓小狐狸的耳尖，温琼寒心底疑云阵阵。
而怀里那雪白的团子又安静睡了。
温琼寒：“……”
可算知道九尾狐一族是怎么成现在这样的了。
刚才还怕得不行，现在就能睡熟。
她无奈笑着着摇头。
灵光乍现，温琼寒猛地想到了什么。
使劲摇了摇小狐狸，她焦急道：“小狐狸，快醒醒。”
小狐狸迷迷糊糊睁开眼，眸光水润润的。
温琼寒展开手，掌心处浮现出识海里的法阵图案。
“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小狐狸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似乎不想回答。
温琼寒深吸一口气，敛眸微笑道：“那就是认得了。”
刚才她还不确定，现在已然全都明了。
言骨城的这法阵，可不是抄的魔族，而是抄的妖族的。
掌心流光浮动。
温琼寒暗自握紧了拳。
前方阳光消弭，烟雾缭绕。
不知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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