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刃再次踏出那扇红门。
恐怖的失重感,力量无法施放的无力,外加让人迷失自我的知觉轰炸。不到半分钟,他再次出现在白房间正中央,看上去比前一次还要狼狈不堪。
最开始,九组众人还都绷着根神经,而在大天师第一百次出现在房间中央时,已经没人投去目光了。
除了钟成说。
钟成说无需练习,但也不好脱离队伍单独行动。被殷刃拒绝后,钟成说没再吭声。他抱着膝盖坐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殷刃一遍遍闪现。
起初殷刃只能“外出”不到半分钟,随着一次次尝试,那人在外面待的时间有所延长,不过最长也没能超出五分钟。
钟成说从未见过殷刃这般狼狈的样子,哪怕是对战完仇先生与乐先生,殷刃的气息也是稳的,完全没有现在这么……无助。
连带着钟成说也不知所措起来。
即便钟成说想要帮忙,他也无法将身体记忆变成明确理论——就像鱼天生会游泳,哪怕它智力超群,也没法用语言向人类传达这一本能。
于是他只能干看着。
殷刃最初十几次失败,还会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可到了后面,那人连扭头都不再扭头,眉目间全是疲惫与茫然。
自从钟成说“死而复生”,殷刃总会时不时把目光投过来,就像他们之间连接着某种靠目光维持的红线。可是在这六小时四十二分五十七秒里,对于殷刃,自己仿佛和九组其他人没有区别。
钟成说惊奇地发现,自己不怎么喜欢这样的感觉。无论是殷刃的坚持,还是殷刃的无视。那是种很微妙的难过,就像雪白布料上黏了段黑线头。
于是他挪了挪身体,坐得离房间中心更近了。近到殷刃第一百次闪现,正闪到钟成说的脚边。
两人一站一坐,钟成说仰头看向殷刃。后者却只是抹了把脸上的汗,大踏步走向红门。
他的身影第一百零一次被红门吞没。
钟成说有些怅惘地掏出照片,照片上殷刃睡得很熟。是啊,哪怕是在熟睡的状态,只要他靠过去,总会有一缕热乎乎的发丝贴上他的皮肤,伸懒腰般伸展开来。
钟成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若有所思地收紧手指。
……
殷刃这会儿可没察觉到钟成说的异常,准确地说,他连自己的异常都自顾不暇——一次又一次强行浸入彼岸环境,他的感知彻底成了一团乱麻。
舌头上尝到尖叫,耳朵嗅到腐臭的内脏,鼻子里充满过期砂糖的甜味。周围一片令人目眩的杂乱碎片,别说找人,他连动都不知道该怎么动弹。
殷刃试图模仿先前的战斗,封闭自己的感知,可没有钟成说引导,他只能像个植物人一样待个几分钟。
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恐惧”的幼崽,他拥有在此自由行动的能力。
殷刃拼命回忆着千年前的绿草山涧,千年后的温馨客厅。识安塞到他脑袋里的“白房间”印象越来越淡。他强制自己停留在红门外部,感知在“混乱混沌”与“一片空虚”中来回切换。
这些年来,如何适应未知,殷刃自有一套方法——
把自己逼上绝路。
死到临头,体内的潜能自然会被榨出来。千年前的打斗和觅食里,这招屡试不爽。
信息爆炸、虚无。信息爆炸、虚无……殷刃无数次打开又封闭感官,他的神经像是在一遍遍淬火,脑袋几乎要被乱七八糟的信息塞爆。他像是被人活着碾成碎片,又再次拼起。
……怪不得戚辛不愿意先一步救人出来。要是小河妈妈安定下来,自己真的很想逃离这里。
殷刃吃力地控制着感知,就像在狂风暴雨中控制一座将沉的大船。
渐渐的,他面前不再是没有条理的混乱风暴,而是互相融合在一起的场景。
属于他人的,属于自己的。从未见过的,烂熟于心的。光与影仍是一团乱麻,殷刃仿佛落入一个色彩斑斓的怪物胃袋。周遭的场景碎屑在他身上倾轧碾磨,带来更沉重的痛感。
晕眩与剧痛中,殷刃强行思考。
以他的力量,协助识安守护一座城市,还是做得到的。李念的“封印”式提议也很有道理……解脱的办法,明明有那么多,自己为什么要选最难的?
他的脑子被信息反复搅打,几乎要变成液浆。
殷刃一时间有点恍惚,斑斓色彩中,他的思绪越来越飘忽。他不清楚自己是真的来了彼岸,还是陷入了某个噩梦。
哪怕压住了重回白房间的念头,各种放弃的想法还是在他耳边尖叫。
对了,他还可以与钟成说合作……上次对战乐先生,他们配合得多好?万一有意识污染或者情绪影响,他只需要封闭感官,全身心信赖……信赖钟成说……
……
不行。
殷刃猛地清醒过来。《祝你生日快乐》的前两个音符刚在脑海里响起,殷刃就强行转换了念头。
虽然他来到彼岸,最初是想要履行和卢小河的承诺。可是他要履行的承诺,真的只有卢小河那一个么?
就在不久前,钟成说在他面前郑重地吹灭蜡烛,火焰在那双黑眸里点出些许暖光。
【我希望未来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最好的共犯。】那人真心实意地向自己许愿。
就此做一个最优秀的人形兵器,的确是个办法。进可驱魔避祸、术法齐发,退可守护同伴、化身无目刀刃。
可是然后呢?
兴许爱会被封印,回到彼岸制衡戚辛。如果那样做,戚辛会放过自己和钟成说吗?仇先生尚能破坏钟成说的肉身,将他劫走。到时无论是对大元物战斗,还是自保,这些问题需要钟成说负责应对。
直到爱意与悲伤消失的那一天。
自己负责人世,钟成说负责彼岸,看似公平,却让殷刃十分不舒服。他总忘不掉那人失去头颅,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就像一道伤口,结痂,撕落,再重复这个过程。再多的甜蜜与温度都无法让它愈合。
这个念头刚升起,殷刃身周的场景碎屑渐渐全变成血红色。他的想象迅速构建场景,那日的夕阳与石阶,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无论是墙壁上喷溅的血渍,还是石阶夹缝中的青苔,种种细节纤毫毕现。温热的血液漫过石板,血肉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对它们的记忆,可比那个劳什子白房间要深刻许多。
这是第几次看到这个景象了?
殷刃伸出手,摸向沾满血渍的石墙。场景停滞,钟成说的身体僵硬地靠在墙上,全身尽是碎肉与血色。尽管没有头颅,只凭身形,殷刃还是能一眼分辨出那个人。
殷刃在那具尸首前蹲下.身体,他轻轻整理着钟成说炸得乱七八糟、浸透鲜血的衣物。他的恋人胸前伤口凄惨开裂,也被殷刃细细合拢。只是做完一切,那股死亡的气息依旧盘旋不散,狠狠绞动殷刃的心脏。
兴许是仇恨已报,殷村的惨况在他心底安眠。而这个场景取而代之,变成了只需看上一眼,就会遍体生寒的恐怖诅咒。
这一回,殷刃没有移开目光。
他注视着缺少头颅的身躯,手上的血渍新鲜如故,不见干涸。
“车到山前必有路,及时享乐最重要,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你我将责任一切两半,得过且过……我想,这谈不上最好的共犯。”
那是你向我许下的愿望,怎么能敷衍了事呢?
殷刃摩挲着躯体残缺的脖颈。血肉断面透出雪白的脊骨,如同一粒苍白的种子。
“……很久之前,我从来不会考虑‘未来’这个东西。”
殷刃的指尖从钟成说的残颈移到肋下,皮肤的余温在他的指尖回荡。迟疑片刻,殷刃前倾身体,将其拥进怀里。
没有了头颅的重量,那具身体比他印象里的轻上许多。
“可是在这个时代醒来后,我思考过两次‘未来’。第一次我想,我这么喜欢你,而你是人类。将来要是你衰老死去,我一定会很悲伤。”
“第二次我想,我这么喜欢你,而你失去了原来的力量。要是再来一次‘无能为力’……我连想象都不敢去想象。”
殷刃闭上眼,他的鼻腔中只有血腥气、湿润的岩石味道。
以及钟成说的气息。
山林般清透凛冽,带着隐约的薄荷香味。这是殷刃最喜欢的味道,但它混入血腥气之后,会变成让他如坠冰窟的恐怖气味。
“我想,要彻底摆脱这个景象,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殷刃拥紧那具躯体,小心翼翼地封闭感知。封闭的“关闭”与敞开的“最大火力”间,还有许多微妙的感官控制。他忘了自己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但殷刃十分确定,那个隐形的“旋钮”,他隐约摸索到了它的边沿。
“——我必须能够搭建一个,坚不可摧的‘未来’。”
咔哒。
鼻端的味道消失了,怀抱里的重量也云烟般散去。
就像保险箱找对了密码,收音机调对了频道。殷刃周围的环境轻轻一震,那种凌迟般的剧痛烟消云散。
……
“你到底想做什么?”钟成说停在戚辛身边。
殷刃久久不归,钟成说坐到膝盖发僵。他无事可做,只能将所有精力用于担忧与猜测,其中滋味儿自是不必言说。
殷刃不知道要怎么在彼岸移动,可钟成说知道。推开门后十秒,他便找到了无所事事的戚辛女士。
“我说得很清楚吧?我想要‘恐惧’回归。”戚辛幽幽飘在空中,斜了钟成说一眼。不知为何,她似乎很不想直视他。“当然,不是指你。”
“……我不行么?”钟成说一怔。
“你和人类融合得太厉害,反正我是没办法。”戚辛垂下眼,“……不过也难怪,你先前没有思维,不知轻重是难免的。”
钟成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记得当年的事。”
“猎杀你的时期,简直是彼岸大狂欢。爱意、快乐、厌恶……它们把这个地方撕得满是间隙,才把你困住。怎么,你一点不记得?”
“只记得很痛。”
“哈哈,”戚辛干笑,“不说那些,老恐惧,你不像是会跟人搭话的类型。”
“听着,就算你没什么本事,至少这里的元物——包括我——都做不到完全杀死你。你要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说这话时,她的身体还是下意识绷紧了。
“我好像没用了。”钟成说沉思。
戚辛:“啊?”
她的防备姿势瞬间垮掉,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茫然神色。这位曾经叱咤彼岸的死神,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如果只想找失踪者,殷刃不会连我都不理会。殷刃想成为真正的恐惧,我看得出来。”
钟成说认真地叙述。
戚辛磨磨牙,这人的叙述让人无端生气,不过她确实也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你继续。”
“到了那个时候,我将无法介入他与爱意的战斗。就算我强行加入,也只会成为累赘。”钟成说一五一十地分析自己,“一想到这件事,我心里就有些悲伤。”
戚辛:“……”她的本质是“悲伤”不假。只是找元物做情感咨询,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
“我觉得你不必太难过。”戚辛清清嗓子,“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连我都不知道。殷刃那小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实话,他未必能成为真正的恐惧。”
“什么意思?”钟成说的面色即刻肃穆下来。
戚辛随手指了指远方——离他们十几步的地方,两只白色元物只在厮打。其中一只已经被另一只吃掉大半,却还在拼命扭动挣扎。看外型,那两只小东西无疑是同种。
“正常的元物,应该是在‘满足’的影响下出生在彼岸。那种小元物,如果出生后食粮充足,它们只吃情绪就可以生存,同族互噬只会出现在饥荒环境。”
“而我们这类大元物,势必要在出生后杀死前一代……毕竟资源有限,前一代只要活着,就会无意识地汲取情绪养分,新一代很快就会死于营养不良。”
戚辛轻描淡写地比划。
“但是根据你们的说法。第一,殷刃是在人间诞生的,并没有‘满足’插手,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第二,他迟迟没有吃掉空占位置的你,但又相当健康。”
钟成说的眉头越拧越紧:“你想说,殷刃不是正常元物?”“是的,我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东西。”戚辛转动眼珠,黑蒙蒙的眼睛挤去眼角,“不过他看起来是恐惧,气息像恐惧,破坏力也与恐惧无异。在我这里,他就是‘恐惧’幼崽。”
钟成说不语。
“只要能解决彼岸的问题,我不介意他的血统纯不纯。现在这个情况,我好像也没得选。”戚辛说,“所以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你介意也没用。”
“殷刃的情况比预计的更不稳定,而你也没有让我恢复力量的办法。”钟成说干巴巴地总结,“我不可能不介意。”
“我爱莫能助,也不关心。”
戚辛移开目光。
“对于彼岸来说,现在的你与死物无异,恐惧先生。”
钟成说抬起眼,那两只白色的小元物已经结束了战斗。其中一只的身影消失无踪,而另一只轻飘飘地游动,恍若无事发生。
被吃剩的那只,连残渣都没有留下。
没有恐惧的彼岸,只存在这一种“死亡”。哪怕他现在就站在这里,也干涉不了任何事情。
钟成说摘下“幻象”组成的眼镜,抬起漆黑的眼眸。等那只小小的元物游走,他的手摸向后腰。宽松的白线衣之下,藏着一抹殷红。
可能是渗入了殷刃血液的缘故,恶果并非幻象,而是被实打实带了进来。刀刃上殷红流转,美得摄人心魄。钟成说将指腹抵在刀刃上,薄如蝉翼的刀锋渗出一丝寒意。
戚辛无法给出有效的建议,识安的资料也有限。
这样下去不行,他想。
既然殷刃不会慢下脚步,他要赶上去。
……
殷刃睁开双眼。
他身在一条格外宽阔的隧道,无数场景与片段挤在黑灰的隧道壁上,像是嵌满节日彩灯的墙壁。这条通路如同蚁穴,来处与去处遥不可及,又分出数不胜数的岔路。世间一切在此交错,灿烂到令人屏息。
恍若永不结束的节日庆典。
殷刃想象着坚实的地面,下一刻,双脚之下传来合适的重量。他不确定这是否彼岸的真容,至少现在,他的身体不再疼痛。
殷刃赶忙掐了个诀,世事不尽如人意,他还是连个火星子都搓不出来。
……算了,饭要一口一口吃。殷刃好奇地踏出脚步,观看着周围的一切。
“哦对,差点忘了你。”
刚踏出一步,殷刃猛地一拍脑袋。他从口袋里拿出颤抖不已的狗东西,指节敲了敲。
“你在这吓得要死,人家戚辛早知道你的存在了。怎么,现在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家!家!家!】
狗东西欢快的思绪传来。
【我可以回家吗?】
“……回去吧,现在有戚辛那家伙盯着,我强留你也没意义。”殷刃笑了笑,他送来手,那台手机径自漂浮在半空中。
【回家——!!!】狗东西欢呼。
霎时间,一团黑色从那台手机中渗出。它的表皮显出水汪汪的铅灰色泽,布满密集而规律的毛孔。而这团圆过头的躯体四周,探出蜘蛛一样长脚。
那东西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形状活像用昆虫长脚作为土星环的变种土星。那些脚规律蹬动,带着滚圆的身躯在空中飘动。
“‘不安’原来这副尊容。”殷刃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行了别腻歪了,赶紧走。”
【谢谢。】
狗东西绕着殷刃转了圈,一圈小腿快乐蹬动。
【再见。】
它水母般轻盈滑动,飘去隧道的其中一条岔路。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认路的,殷刃笑着摇摇头。
接下来,只要找到戚辛就好。万事开头难,自己已经完成了最麻烦的一步!
殷刃开始顺着隧道前行。
第一个小时,他抬头挺胸,气势高昂。
第二个小时,他步履沉重,眉头紧锁。
第三个小时,他在地上躺下了。
这里太大了,活像什么建模错误的无限空间。要在这里面找戚辛,他还不如去河床徒手抠金砂。可是要这样回白房间,殷刃又生出一种“灰溜溜滚回游戏出生点”的怨气。
戚辛应该不会离开白房间太远吧?说到底,这个鬼地方到底要怎么定位?
殷刃躺在地上,看向四面八方的灿烂色彩,里面的白色建筑以亿万计,根本瞧不出哪里是来路。
……算了,要是一个小时内还找不到戚辛,他就灰溜溜滚回去吧。要是离开太久,钟成说肯定会担心。
殷刃长叹一声,刚打算爬起来。却见远方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飞快冲来,周围一圈小腿很是眼熟。
“狗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狗东西狗未到声先至,一串惨叫直接戳进殷刃的脑子。殷刃一个激灵跳起来,刚好看见狗东西身后的庞大追兵——
各种各样的黑灰色元物纠结成团,化为一片黑龙卷。它们你挤我我挤你,直直朝狗东西的方向冲刺。狗定西的腿都要蹬断了,体表毛孔渗出大量透明液体,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眼泪。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狗东西大声疾呼,它自行挤进殷刃的手里,化成手机。这倒霉手机紧接着开启震动模式,在殷刃手中震个没完没了。
殷刃:“你——”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黑乎乎的元物大军整个淹没。
熟悉的疼痛又回来了。只不过方才是内伤,这次是外伤。这些鬼东西在啃噬自己!
殷刃骇得调头就跑,可被这些玩意儿簇拥在中央,他直接寸步难行。
殷刃试图想象白房间,可是这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元物疯狂释放情绪,他的脑袋里开起大染缸,思绪根本没法集中。
无法逃脱,术法也不能使用,这是要阴沟里翻船吗?!殷刃捂住脑袋,他毫不怀疑,再这样拖几分钟,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戚辛就是这么“照顾”幼崽的?
……等等。自己是“恐惧”幼崽,理论上的情绪顶层,完全可以吃回去。
殷刃想到做到,他抓住一只滑溜溜的元物,狠狠咬了口。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但这玩意儿口感有点像龟苓膏。
味道还行。
殷刃精神一振,吃得更快了。这边撕下一块皮,那边一只完整的元物下肚。很快,像是发觉一张嘴进食太慢,殷刃近乎本能地展开本体,全身心地吞噬。
他的本体形态一出来,元物群如同被施放定身术,全部静止在原地。
下一秒,它们再次纠结成黑色龙卷,不过这次冲的是反方向。
“想跑?”
殷刃本来消耗不小,刚才又吃得解气。他指挥身体朝前扑,紧紧追着黑色龙卷狂吸。
他的体内有什么在苏醒,他的本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快,犹如黑暗本身。殷刃浪潮般扫向那群邪物,黑浪拍下,幸存者所剩无几。剩余的又被那庞大身躯一卷,消逝在黑暗之中。
吃饱了,但嘴里少点滋味。
确定周围一干二净,殷刃慢悠悠恢复人形。都说人吃饱了心情好,鬼王大人踱了会儿步子消食,决定正大光明回去。他右手握紧狗东西,左手提溜着吃剩的几只元物,打算带回去给钟成说研究研究。
也算满载而归,鬼王大人心情好了些许。
不远处,某处阴影之中。一双人类的眼睛一眨不眨,瞳孔跟着殷刃缓缓移动。
“邪物?元物?还是……”
那人喃喃自语。
“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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