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
士兵们面上都挂着凝重的神色。
“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去请宁小姐出手帮忙!”
得知女儿失踪,宁将军这几天脸上就没出现过笑容。
饶是如此,他还是安慰底下小兵:“齐王的人蠢蠢欲动,想抓走欢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欢欢总有离开军营的一日。”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齐王他们总会找到可乘之机,不是今日,也可能会是明日。”
“再者,你夫人不也说了,欢欢离开时还做了伪装?”
“她行事素来谨慎,都这样了,还失去她的下落,应是遇到了她也没法即刻解决的问题。”
担心自己女儿的宁将军眉头深锁,越说心头越沉重。
嘴上说的话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原本,找一个容貌殊丽的姑娘不算难事。
奈何宁欢悦为躲开齐王的人使了障眼法,也让自己人要寻她更是雪上加霜。
宁将军就剩这么一个女儿,心里不可谓不急。
但他同时也身为一位将军。
还有军务在身,没法大张旗鼓去找宁欢悦,也更怕宁欢悦不见了的消息被有心人探知,加以利用,反给宁欢悦招来危险。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报道:“将军,齐王那边没有动静,而且小的还打听到,他们的人骂骂咧咧咒了一句什么……‘差一点就能逮到那小娘给王爷交差,谁料竟让她给跑了’!”
宁将军精神一振,总算得了与宁欢悦有关的消息。
欣喜的同时又觉忧心忡忡,忧喜参半。
喜的是欢欢没有落入齐王之手,忧的是既然如此,那人又会去哪儿?
这时,另一个人也来到将军营帐。
他双手抱拳,恭敬回道:“将军,药铺那边无人去采买大量伤药,治跌打损伤的郎中们,这几日也没有诊治过受了严重刀伤的伤者。”
这话一出,宁将军就觉得不对劲。
齐王手下那鬼面将军伤得那样重,不找郎中也就算了,连药材都不买?
莫不是他们手上囤了一些伤药?或是齐王把随军军医也一块儿给他了?
后面这想法刚起,就被宁将军自己给否掉。
他跟齐王交手这么多年,深知他的为人。
齐王热衷于豢养细犬,也很热衷于将手下当犬只来养。
能在狗咬狗的竞赛脱颖而出,还能完美执行指令,绞杀敌人,那是狗儿自己的本事。
谁站得高,齐王给的就越多。
在往上爬的过程,齐王美其名是为讲求公平,不会插手干预、救助,实则根本不管手下死活。
偏偏齐王对有功将士,给的权势和钱财也毫不手软。
所以哪怕是卖命的勾当,齐王身边也不缺能人。
在宁将军沉吟的这段期间,小兵还在持续回报。
“药铺的伙计说,他们药田遭了贼,那小贼还专挑对外伤有奇效的草药偷。”
“更离奇的是,那些贼偷完以后,土里还埋了金子呢!”
“买那些药都不用这些钱的,那伙计还说恨不得他们多偷一些,如此一来生意不用做都成,足够生活了!”
宁将军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白吃的午饭?正经人就直接到药铺去买药,何须这样躲躲藏藏的?”
这件可疑的事让宁将军心中敲起警钟,下令:“药田那儿派人守着,附近一些生长草药的地方也多留意,行迹可疑者,皆别错放!”
……
晨间。
山寨。
言渊他们用过早饭,空了的碗盘送回厨房。
撩起袖子准备刷碗的大汉,啧啧称奇。
范三没吃饱,打算到厨房多拿个馒头。
到灶上随手取了一个,他边吃边问:“你对个盘子长嘘短叹的做啥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盘子是他相好呢!
眼神那样饱含丰沛的情绪,看得让人心头发慌。
厨子见有人可以分享自己的喜悦,忙拉着范三,指给他看。
“我给你说,以前吧,大当家只吃这么点。”
他在收来的空盘里比划了一下,双手张开,大概就巴掌大小。
这事范三也知道。
言渊其实说来也不是饭量小,认真吃起来还挺能吃的。
可他这人嫌麻烦,用膳那就是有吃便好,不求吃饱。
结果就演变成他们这帮手下身上那几斤肉,都可以抵他们两个大当家。
范三他们经常变着法子想让言渊多吃些,当然,也没有哪一次真正成功过。
每回劝到一半,言渊那双写满不耐烦的眼就扫过来,或是干脆转身离开。
言渊性子倔,决定的事基本不会改变,他们也只能闭上嘴。
久而久之,便没人再去言渊面前提起这事。
“然后现在呢,你看看!”
厨子的声音把范三给唤回神。
这回他比画的距离,足有一个前臂长。
范三一口馒头塞在嘴里都忘了嚼。
厨子很满意他的反应。
“是不是很惊讶?而且我跟你说……”厨子凑近,压低声音对范三说,“这些,有大半的菜色,都偏甜。”
“咳咳咳!”
范三险些把没吞下的馒头喷出来。
甜的?他们大当家吃甜的?
他抓着咬了几口的白馒头,馒头还剩了一半多,范三却突然没了吃东西的心思。
范三问:“怎还会准备甜口的膳食?”
他们山上弟兄包括大当家,就没人好这口。
厨子见他这样,乐得火上浇油。
“你还不知道吧?这是大当家亲口吩咐,要我准备的!”
范三刚想回他一句“你少糊弄我”,嘲讽的话刚要脱口,他转瞬想到一个可能。
“不是吧……”
……兴许不是糊弄也说不定呢。
厨子也猜到他想到什么,点点头说了一句:“就是的。”
他决定来个最震撼的,直接挑破。
“我们是不吃甜,但有人吃啊!姑娘家喜欢!”
看样子厨子这几天没被没少被张四荼毒,都开始把大当家的和那位女大夫送做堆了。
只有范三在心里说服自己。
不对不对。
大当家说了,只是为了利用她,才对她好。
还让弟兄们也要在宁姑娘面前好好表现呢!
厨子再给火添了一把柴。
“宁姑娘夹给大当家的菜,大当家都吃了,包括糕点,一个不剩。”
甚至根本不用怎么劝,宁欢悦只要夹到他碗盘中,说一声:“这个好吃,你尝尝!”
言渊就会瞪眼看着盘上的食物,面无表情解决它。
听到现在,连范三也开始怀疑了。
他心中正犹疑。
一边的小人告诉他:“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逢场作戏呢!”
另一边的小人“呸”了一声,嚷嚷道:“什么假的?你全家才是假的!这可真的不能再真了!”
“想一想大当家都年十有八,该成亲了!寻常人这点岁数,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就这两个不够,还蹦出了第三个小人,神秘兮兮地“哼”了声:“你们俩也行行好,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吗?”
两个长着同样脸蛋的小人看了过来:“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第三个小人也不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
“那就是——假戏真做的可能!”
范三听了眼睛都直了,伸手乱挥,把根本不存在的小人挥走。
“不至于……真不至于……”
他们大当家的,要哪个女人不行?
可千不能万不能,是那位宁姑娘。
宁欢悦还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被人操心上了,她正将晒干了的草药磨成药粉,屋里弥漫着一股药草的香气。
说好闻也不算,说难闻也没到那地步。
言渊忍了又忍,问她:“为何要在我这儿磨药?”
自从范三把草药送来以后,宁欢悦每天除了给言渊换药、陪他吃饭、说话以外,又多了一件事需要忙碌。
宁欢悦将磨好的药粉倒在油纸上,头也没抬地回他:“怕你无聊,陪你呀!”
讨好山匪头子的任务,她可是谨记在心。
不日日在他跟前晃着,怎么讨好?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话本里,宫廷妃子对帝王求情时,总是用上的那一招——见面三分情。
见上面了,才好培养感情嘛!
但言渊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我不用你陪。”
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
对别人,只要言渊这么说,其他人很快就会离开。
——应该说,他们恨不得一开始就离自己离得远远的。
但宁欢悦不是别人。
别有目的的宁欢悦用自来熟的假象遮掩真意,拢起油纸,将刚磨好的药粉填入瓶中。
她特意拎着瓷瓶凑到言渊面前。
“你看,这几日处理完的草药,磨起粉来才这么点儿。”
宁欢悦指尖在瓶身三分之一处虚画一道,言渊瞥了眼,眼神凝住。
得了草药,宁欢悦日日就在他跟前,介绍这些药的效果是什么。
从有的只取花叶,到有的需全株入药,清洗晾晒,再以各种手段炮制,过程不可谓不繁复。
结果药材经过这番折腾,竟都装不满只有半只手掌高的药瓶?
言渊终于可以理解,对负面情绪总是淡如水的宁欢悦,为何独独会对浪费药粉生气。
费了那样大心力做出来的东西全撒了,还没用在对的地方,这换谁谁不气?
自打知道这伤药竟如此费劲以后,言渊虽然半句话没表示,但宁欢悦发现,他上药的配合度高了许多。
以前总是要她说一句,言渊才会挪动一下。
今日换药,宁欢悦不用开口,言渊就会主动举起手,让宁欢悦能更好缠绷带。
宁欢悦在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习惯?
就好像养只小狗,每天在固定位置放饭。
等它肚子饿了,甚至到了差不多放饭的时间,小狗就会主动在那位置前坐下蹲守,不用人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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