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小竹马[重生] > 20、Part.20
    许多同学都没有听懂马家实的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出阵阵惊呼声。


    声音此起彼伏,好似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马家实你就做梦吧!”付朝岳一脸嫌弃的神色,“我才不想跟你一起玩,黎渡的铅笔盒是我姑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快点给我和黎渡道歉,然后记得以后离我们远一点儿,你要总是这样的话,我看我们班上的其他同学也不会愿意跟你玩的。”


    经过上次的事情,付朝岳不再刻意掩饰对父亲的依恋,也不会再因为付爸爸的腿脚不便而自卑。


    尽管他仍旧不喜欢其他人去他家。


    因为他按照不知道怎么来的标准,将同学和朋友给严格区分开了,不是“好朋友”范围内的同学,他都不愿意带对方回自己的家。我看到过他的“付朝岳的好朋友日记”,发现马家实显然被分到了同学的范畴内,后面还标记了一个大大的叉。


    可见付朝岳不和他来往的决心。


    马家实愤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就有人愿意跟你玩吗,你爸明明就是个瘸——”


    “马家实!”


    我用最大的音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接下来想的话被成功打断,下意识看向了我的方向。


    就在此时,王老师抱着课本和教案走进了办公室,下一节课是她的语文课。看到我们这群小孩子聚到一起,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询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半个班的同学,都围到黎渡和付朝岳的座位前面了?”


    付朝岳找准时机,忽然伸出手臂高呼一声:“报告王老师,马家实在教室里追逐打闹,撞翻了黎渡的铅笔盒还不道歉!”


    马家实气急:“……你又打小报告!”


    王老师严肃:“真的吗?”


    付朝岳重重点头:“真的!其他同学都看到了!”


    闻言,坐在我们前座的女孩子主动证明道:“报告王老师,我也看到了——刚刚马家实他们几个人在教室里乱跑,然后把黎渡的文具和书本都弄到地上了,我的桌子也被撞了一下。”


    有人开口,其他目击的同学也纷纷站了出来。


    王老师目光转向马家实。


    马家实天不怕地不怕,就害怕板着脸的班主任王老师,更害怕王老师会让他叫家长。马家父母虽然不怎么管教孩子,也不会因为他调皮而训斥他什么。


    可一旦被老师叫了家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的父母必定会惩罚他。


    “马家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王老师将课本和教案放到讲台上,蹙眉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不能再在教室和走廊里跑闹,不管是撞到别的同学、还是自己不慎摔倒,都是很危险的事情。”


    马家实乖乖垂下头,作出一副知错的样子。


    “王老师,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跟同学在教室里面打闹。”


    “还有呢?”


    “还有、还有……”


    “还有跟黎渡道歉。”王老师严肃道,“老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闻言,马家实不尴不尬地看向了我,撇了撇嘴。他的眼底写满不服气,但还是迫于形势低头认错,只是道歉的声音小的可怜:“黎渡,对不起……”


    “也要跟付朝岳道歉。”我坚持说,“你自己明白原因。”


    或许是已经道过一次歉,马家实的第二次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他不再推拒回避,从善如流地看向付朝岳,随口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别过头去。


    这时,预备铃声响起。


    王老师朝众人招了招手:“以后不许再追逐打闹了,在让我发现有谁有这样的行为,就把咱们课本上所有需要背诵的课文抄三遍。听明白了吗?”


    全班的小朋友都拉长声调,齐声回答——


    “听——明——白——了!”


    “行了,同学们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咱们马上开始今天的语文课。”


    马家实转头跑开,回到了座位上。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只是付朝岳还有些气不过,仍旧瞪着眼鼓着脸颊,气哄哄地怒视马家实的脑壳。我拽了拽他的校服袖口,才把他拉回座位,稍显安分地坐下。


    王老师转身板书时,付朝岳小声说:“黎渡,马家实那么坏,为什么都没有人来惩罚他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想了想,说,“可能大人不好出面,只有英雄和奥特曼才能惩罚他吧。”


    付朝岳双眼放光。


    “哇,黎渡,你说得好有道理!我们今天多看一集杰克奥特曼吧!”


    “……”


    ————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二年级只有两门考试课:上午的考试科目是语文,下午的考试科目考数学。


    教室变成了安静到落针可闻的考场,在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一天的时间眨眼便过去了。数学考试结束后,王老师在班里宣布了返校的具体时间,提醒大家记得准时来拿成绩单、开家长会。


    此时,班上同学的心思早就全飞走了。


    大家除了还记得拿刚刚发的学校通知单,把通知单递给各自的家长,剩下的就什么都记不住了。王老师话音刚落,众人就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成群结队往教室门外跑去。


    有人边跑还边喊着:“王老师恭喜发财新年好!”


    王老师无奈摇头:“你们着急往外跑也没用,到了校门口还得给我排好队,数好人数才能出校门。”


    但大家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和付朝岳反倒不是很着急,因为比起五天后的成绩单和家长会,马上就要到来的小公园之行显然更加重要。


    付朝岳慢悠悠地收拾书包,小心翼翼问道:“……黎渡,你爸爸和妈妈同意哪一天啊?”


    “明天。”我笑了笑,“因为后天下午,妈妈和朋友说要一起去买一趟年货,所以我要在家看着弟弟和妹妹,帮他们冲奶粉。”


    付朝岳不能理解,甚至有点藏不住的担忧:“大孩子怎么照顾小孩子,万一他们哭着找妈妈怎么办?”


    我解释:“妈妈就离开一两个小时,他们如果哭着找妈妈的话,只要喂一点冲好的热奶粉,稍微哄一哄就能睡着了。”


    对于这种情况,只要父母离开的时间不是太长,我就能独自应付。


    “要、要不然我跟你一起?”付朝岳提议说,“两个大孩子照顾两个小孩子,才是正正好吧?”


    “好啊,你要是想过来,到时候直接来就行。”


    “真的吗?”


    “嗯。”


    付朝岳欢呼一声,认真掰着手指数道——


    “真好,这样的话,光是考完试后我们都能见两天面了!”


    .


    次日。


    在家里吃过早饭和午饭,帮妈妈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我就取出了存好的六块钱。一块和五毛的零钱叠得平平整整,一张一张塞进了书包的夹层里,拿出来时仿佛还有橡皮的香气。


    今天,我特意穿了一件口袋很深的裤子。


    我把钱小心妥善塞进口袋中,跟正在忙碌的妈妈打了个招呼,得到她的叮嘱和应允后,就步伐匆匆跑下了楼。


    付朝岳又换了身新衣服,正站在我家楼下来回踱步。


    内衬的毛衣是明丽的宝蓝色,厚实的裤子则是深灰色,外套看起来有点小西装的感觉,但布料都是适合运动的款式——一看就是精心搭配过的装扮。


    大概率是付姑姑的搭配。


    从之前跟付姑姑的接触来看,她是一位非常时尚、潮流的女性,十分热衷于给付朝岳搭配不同风格的衣服,俨然将他当成了一个儿童模特。


    我们的目光一相触,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笑着递给了我。


    见状,我也掏出一根原味的棒棒糖。


    我们交换了手中的糖果,面对面撕开糖衣,将棒棒糖塞进口中,然后注视着彼此同时笑弯了眼。


    鼻息间都是糖果甜腻的味道。


    付朝岳拿下棒棒糖,满眼星光:“走吧,我带你去旁边小学的小公园,那个蹦蹦床可好玩、可好玩了。”


    “你的新衣服很好看。”我真诚夸赞,“是付姑姑帮你选的吗?”


    付朝岳羞赧地点头。


    我只要稍微夸奖一句,他就会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红晕从婴儿肥的脸颊一直染到了耳根。


    “姑姑拿来了好几套新衣服,让我要穿就穿一整身出门,不许随便乱穿。”付朝岳指着自己的领口,“今天这一身新衣服,是前几天奶奶跟姑姑打电话的时候,姑姑专门说一定要这么穿的,所以奶奶提前一天就拿出来了。”


    我伸手触碰他的领口,再次感慨道:“你姑姑的眼光真好。”


    即使是像我这样,不怎么懂搭配和时尚的人,也觉得特别的好看。当然,可能和付朝岳本人也有关,他白净的长相、开朗的神情,穿什么衣服都很合适和童趣。


    付朝岳身体僵直了一瞬:“很多衣服都是她自己计算的。”


    我不解:“……计算?”


    “就是自己画画。”付朝岳比手画脚解释道,“把衣服的样子画在纸上,然后再用各种各样的线和布做出来。”


    “我懂了。”我问,“是‘设计’吗?”


    “对,姑姑说的就是‘设计’。”付朝岳嘿嘿呆笑,“黎渡,你懂的生词真的好多啊,我要向你学习。”


    “……”


    每当有人夸我懂的生词多,我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重生的身份,继而不断回忆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听说过这些对大人而言十分简单,对小孩来说难懂的词汇。


    然而遗憾的是,我并不记得这些琐碎的事。


    只依稀记得自己无聊的时候,总是抱着厚重的新华字典,不停照着拼音翻看熟记里面的生字和生词。仔细一想,前世二三年级的时候,王老师似乎也夸过我写作文的词汇量丰富。


    那就当自己会吧。


    这样还能表现得自然一点,不至于让人怀疑到非科学的事上。


    梦城的冬季天寒地冻、冷风萧瑟,城中村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大家都在窝在烧着暖气的家里,愿意出来的多是调皮好动的小孩子。


    我和付朝岳都冷得哆嗦,将双手塞进了外套的口袋中,但这并不妨碍他高涨的热情。


    “黎渡,你冷吗?”


    “有一点。”


    “别担心。”付朝岳经验老到地说,“咱们去蹦蹦床上跳一会儿就暖和了。”


    说完,他一路领着我,轻车熟路地穿过城中村的小巷子。


    我们从小路来到了城中村边缘,走过一道年久陈旧的天桥,就来到了临近的城中村。两个城中村的规模相差无几,自建房里都居住了大量的外来务工者,城中村小学同样像这些务工子女开放。


    在我的记忆中,附近的几个城中村的拆迁时间大致相同,一年内就全都消失在了地图上。


    我来过这里几次。


    如果有一个人去往外地务工,并且找到了能做得长久的工作,那么他的同乡常常会一批一批地赶往同一个城市。最终,大家都会在同一个区域暂时扎根,努力在异乡付出劳动获取报酬。


    我的家乡也是同样的情况,同乡们大多都住在这些相邻的城中村里,彼此之间多少有些联系。妈妈偶尔会去找同乡的朋友打麻将,有时候会带上我和弟弟妹妹,我在一旁帮忙看着婴儿车。


    不过我只知道这个村子里有小学,并不知道那个有蹦蹦床的小公园在哪里。


    付朝岳对附近的每个地方都知根知底。


    他指向东北的方向,笑说:“黎渡,咱们从那个小巷子里走过去,就能看到小公园啦。”


    我有点担心:“我们会不会走得太远了?”


    虽然我的灵魂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可外表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学生,如果不慎遇到了心存歹念的恶人,根本没有反抗和逃跑的余地。


    “黎渡,你不要害怕。”付朝岳朝我咧嘴笑了笑,“我有几个伯伯住在这个村子里,其中一个就住在小公园的附近,我经常去那边玩儿,不会有事的。”


    原来如此。


    我倒是差点忘了,作为在城中村长大的孩子,付朝岳认识的熟人只会多不会少。


    我放心地跟随付朝岳的脚步,果然找到了一处温馨的小公园。


    公园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但里面有许多小孩子玩的娱乐设施,还有秋千、话题、健身器材和可以滑旱冰的小广场。冬日严寒,来小公园消遣的人都很少,孩子和老人竟然比年轻人更多一些。


    因为位置紧挨着小学的缘故,玩闹的孩子又以小学生居多。


    ——且大部分都没有家长看管。


    付朝岳指向蹦蹦床:“黎渡,快看,今天的人居然有点多!”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有两个儿童蹦床,蹦床中间连通着充气的城堡滑梯,此时有不少小朋友的身影穿梭其中,呼朋唤友的稚嫩声音不绝于耳,旁边还守了几名正在闲聊的家长。


    “因为大家都放假了。”我猜测道,“说不定他们也在等期末考试的成绩。”


    付朝岳有点失落:“我还以为就我们两个人呢……”


    我眨眨眼:“有什么不一样吗?”


    “就、就……”


    付朝岳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又问:“什么?”


    最后,付朝岳仿佛放弃了一样,垂头丧气地说:“没办法了,那咱们今天就跟大家一起玩好了。”


    “要开心一点,今天不是为了庆祝我们的生日吗?”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将他耸拉的嘴角往上按了一下,“一会儿还要一边聊天,一边吃烤肠和炸串呢。”


    付朝岳是个容易开心的孩子。


    果不其然,我刚刚提起他之前制定的生日计划,他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霎时笑眼灿烂道:“对啊,我们是来庆祝生日的,还一共攒了十二块钱的计划金金呢!”


    “基金。”


    “基基”


    “……”


    我和付朝岳来到蹦床的付费处。


    收款的阿姨垂头看向我们:“你们要玩蹦床吗?”


    “嗯。”付朝岳点头,伸出两根指头,“我们两个人,玩、玩……先玩一个小时吧。”


    阿姨:“好的,那就是四块钱。”


    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准备好的四块钱,递给收款的阿姨。


    一旁的付朝岳语气着急:“黎渡,我、我的衣服口袋好难打开啊,钱都拿不出来……”


    我刚想说不要着急,一会儿我来帮你弄开,就看到收款的阿姨蹲下身来,帮他拉开了有些坚硬的口袋拉链。


    我忙说:“谢谢阿姨。”


    付朝岳也说:“谢谢阿姨。”


    阿姨笑着摇头:“没事,你们自己跑过来玩的吗?”


    “我们来玩蹦床。”我不太会应对陌生人,小声解释说,“家长就在公园附近。”


    那名公园附近的家长,就是付朝岳的表叔伯。


    尽管他并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这个年代,许多家长都很放心自己的孩子,放任他们在村子附近乱跑乱闹,认为在熟悉的地点就不会出什么意外。付朝岳的家长大概就有这样的心理,认为这个村子里也全都是熟人,肯定不会出什么意外。


    甚至付朝岳自己都已经轻车熟路。


    但我还是习惯谨慎一些。


    .


    蹦蹦床的周围有挡风的遮蔽物。


    努力蹦跶了十分钟,我就感受到了几分热意,头顶上出了汗。


    付朝岳却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样,从这头跳到蹦床的那头,又从蹦床的那头跳回来,虽然也有气喘吁吁的时候,但眼睛里面激动的光芒更盛几分。


    我坐在蹦床的边缘,抱腿歪头看着他的动作。


    “黎渡,来,你跟我来。”付朝岳热情满满地招呼说,“我教你在蹦蹦床上玩厉害的招式。”


    “厉害的招式?”


    “就像这样——”


    说着,付朝岳跪下去又弹了起来,随即又做了一个躺下弹起的动作。他的运动神经一直不错,在体育课上总是最抢风头的那一个人,玩游戏也玩得最好。


    我捧场地鼓掌。


    “来学吧。”付朝岳朝我伸出手,“我一定把你教的特别厉害。”


    冬日虽然寒冷,却并不吝啬阳光。


    逆光下,付朝岳还透着婴儿肥的脸颊白到透明,带笑的眼瞳黑亮又澄净。


    我鬼使神差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那就麻烦你了。”


    “哈哈。”付朝岳面露羞涩,“总觉得你说话好好听。”


    我一哽:“……谢谢。”


    有时候,我无法理解付朝岳的想法。


    尤其是他的夸赞——真心实意,又奇奇怪怪。


    冬天的衣服保暖厚实,却十分限制手臂和双腿的动作,蹦蹦跳跳久了就容易感到累倦。于是我们便玩闹一会儿,歇一会儿,没多久蹦蹦床里的人就少了一半。


    人一少,地方就显得格外空旷。


    收费的阿姨会时不时去看孩子们的情况,避免有小朋友不小心摔倒受伤。在知道我们两个人是来公园过生日之后,她笑着说:“天气这么冷,你们两个人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多玩半个小时的蹦蹦床,我不多收你们的钱。”


    我忙说:“谢谢您。”


    付朝岳笑得极甜:“谢谢阿姨!”


    “不客气。”阿姨轻笑,“祝你们生日快乐。”


    说完,她就去看别的小朋友了。


    付朝岳窃喜不已,蹦蹦跳跳来到我的身旁:“黎渡,我们以后还来这里玩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攒钱,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了。”


    ——秘密。


    小孩子会因为这两个字而心动,在所有情绪一览无余的年纪里,拥有一个秘密就像是偷偷尝到了大人的滋味。


    “好啊。”我答应道,“以后还来玩。”


    两块钱能玩一小时,攒上一两周的钱就可以了。


    又玩了二十分钟,我们两个人都有点累了,就盘腿坐到了蹦床的边缘,面朝小公园的花坛和树林的方向,聊着小孩子之间的话题。


    付朝岳晃悠着双腿,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黎渡,你说还会下雪吗?”


    “今天应该不会了。”


    之前从天气预报里得知了可能下雪的消息,但这个年代的天气预报准确性远不如后来。白天见到碧空如洗、艳阳高照的天际,我就明白雪天不会如期而至,便把之前可能下小雪的预警抛到了脑后。


    “今年冬天还没有下过雪呢。”付朝岳的语气有几分遗憾,“我还想跟你一起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就算是在学校扫雪也很好玩的,可以踩着簸箕当滑板。”


    我皱眉:“不行,那样太危险了。”


    学校里不是没有过学生踩簸箕当滑板,结果被摔得头破血流的真实案例。


    “簸箕吗?”付朝岳不以为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骄傲道,“我很厉害的,能从教学楼底下一路滑到咱们学校的校门口,中间只用停顿几下!”


    见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我只好静静地看向他,思考劝说的方法。


    付朝岳和我对视:“……怎么了?”


    “没什么。”我下巴抵在膝盖上,“我好像很胆小,就算是从前也不想去做危险的事情。”


    从前说的是前世。


    当我内里也是一个小孩子时,也不怎么会尝试危险的运动和游戏,害不害怕危险倒是其次,只是担心父母会因此露出嫌弃和烦躁的表情。


    所谓的胆小,也是指针对父母而言。


    付朝岳却想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霎时提高音量:“没有胆小,谁说你胆小的?我也觉得我们这些小孩子,不应该做太危险的事情,我以后也不会去踩簸箕了。”说到这里,他犹觉不够,还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绝对,绝对不那么玩了。”


    说完,付朝岳凑过来。


    “来,黎渡,我们拉钩,谁都不做危险的事情。”


    “……好,拉钩。”


    第一次玩蹦床的当天,我和付朝岳之间又多了一个约定。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放弃玩雪的念头。


    “那下雪的时候,我们可以只打雪仗、堆雪人,不踩着簸箕和铲子玩滑雪。”


    “你还踩过铲子吗?”


    “……”


    聊着聊着,话题从玩雪变成了其他的事情。


    付朝岳谈起玩闹和游戏,总是有说不完的个人见解,任何小游戏都能谈论得头头是道。从捉迷藏、跳绳、玻璃珠、卡片、跳格子、丢沙包……到叠星星和翻花绳,他深谙每一个游戏的精髓,甚至给所有游戏都做了难易度的分类。


    尽管前世就知道这些事情,我仍旧感叹于他的“知识库”。


    讲到最后,付朝岳忽然停住,好奇地问:“老师说我玩游戏是xu、xu……”


    “虚度光阴?”


    “对!”他连连点头,“黎渡,什么才算是虚度光阴,只要不学习就是吗?”


    这深奥的问题,着实难住了我。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斟酌着回答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不能问别人,应该问问你自己。”


    “问自己?”付朝岳举起手,“付朝岳,你觉得什么叫虚度光阴?”


    我忍俊不禁。


    付朝岳也乐呵呵地笑。


    我收住笑意,继续说:“虚度光阴有浪费时间的意思。”


    “那我就知道了。”付朝岳抢答,“老师说时间很宝贵,我们不能浪费宝贵的时间,小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打打闹闹,这就是虚度光阴了。”


    “可是小孩子和大人都会浪费时间。”


    “大人也会吗?”


    “当然。”我笃定道,“可能比小孩子浪费的时间还要多很多。”


    付朝岳疑惑:“但大人们不是都在工作吗?”


    在不明就里的小孩子眼中,工作一定是极其珍惜时间的事情,听起来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做有意义的事情,都在让工作的人拥有满足感和成就感。


    然而现实大相径庭。


    “怎么说呢……”我有些为难地说,“许多大人就是因为要工作,所以才会浪费时间啊。”


    付朝岳苦恼:“黎渡,我又不明白了。”


    “没关系,你不用听我的话。”我安慰他,“我说的不一定都是对的,你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我们可以再讨论这个问题。”


    如果那时候我们还在一起。


    付朝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最后执着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人们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一定不算浪费时间呢?”


    深思熟虑之后,我说了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答案:“得是自己喜欢的事,还要是很久以后想起了不会觉得后悔的事,那样不管怎么样都不算虚度光阴了。”


    闻言,付朝岳思忖片刻,笑说:“那不是很简单吗?”


    我诧异:“很简单吗?”


    “嗯。”付朝岳侧脸的酒窝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我愿意和你像这样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就算以后想起来也肯定不会觉得后悔的。”


    ————


    付朝岳虽然喜欢玩,但也能严格执行自己的规划。


    一个半小时后。


    我们离开了承载欢乐的蹦蹦床,在小公园里寻找免费的滑梯和秋千。滑梯玩一两次就有些腻了,最后两个人各买了一根一块钱的竹筒粽子,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吃。


    热腾腾的黑米粽子上沾了白糖,吃进嘴里热乎、清甜而绵软。


    不一会儿,付朝岳的嘴角就沾上了白色的颗粒,有点像偷腥的小白猫。他以前就经常玩游戏玩得脸脏兮兮的,脸蛋上总带着两道黑色的猫胡子来上学,被王老师说了也只会笑哈哈。


    因此,我对他最初的印象,就是二年级做同桌时脏兮兮的脸颊。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在学习和做作业,偶尔跟朋友们一起玩各种游戏,也不会把自己弄得埋埋汰汰、灰头土脸的。


    “黎渡,黎渡。”


    一旁秋千上的付朝岳忽然叫了我两声。


    “怎么了?”我回过神,视线再度落在他脸上沾的白糖粒上,“不想玩秋千了吗?”


    “不是。”付朝岳摇了摇头,语气雀跃地问,“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我略微怔愣了几秒。


    “刚刚吗?”


    “嗯,就是刚刚,我亲眼看到你在笑呢。”


    我抬头轻抚自己的嘴角。


    似乎是有上扬的弧度,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减下去。


    付朝岳的笑眼像一弯月牙:“为什么呀?你今天觉得开心吗?”


    “开心。”我回答,“这是我最开心的生日。”


    闻言,付朝岳高高举起竹筒粽子,发誓一样说道:“那明年就是新的‘最开心’!后年就是再一个新的‘最开心’!大后年……大大后年……大大大后年……”


    他喋喋不休地细数着多年后的时光。


    每一年都是同样的“最开心”,可仿佛年年又会有不同的心境。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喜欢谈及以后的事,谈论的时候往往不会思考太多。我知道付朝岳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但也明白,此时他的心思绝对赤诚真挚,话中的每一个“最开心”都是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未来。


    不知道往后数了多少年,连他自己都有点混乱。


    他叼着吃了一半的竹筒粽子,掰着手指仔细数着“大”的个数,仿佛要数够一百年似的。


    “——啪叽!”


    一声闷响。


    我和付朝岳的视线都被异响吸引。


    原来是他叼在嘴里的竹筒粽子,渐渐从签子上滑落,掉在了公园的泥土地上。他嘴里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签子,脸颊两侧蹭上了黏糊糊的白糖。


    付朝岳眼神茫然地看向我,模样瞧着可怜又无助。


    我出门的时候,专门拽了几节卷纸塞进口袋,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叠好的卫生纸,递给他让他擦擦嘴角的污渍。


    付朝岳眼睛湿漉漉的。


    我以为他在可惜还没吃完竹筒粽子,正想要安慰几句,就听他握住手指可怜巴巴道:“黎渡,我还没有数够一百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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