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樱最害怕欠人情,尤其是沈姿说完那些八卦,更没法不去在意韩韬的想法。今天,两人没说话,大课间舒樱不敢从后门出去,怕跟他有眼神接触,而他好像也在躲她。
韩韬送她一排ad钙,她去超市逛了一圈,看来看去觉得买什么作为回礼都不大合适。
思来想去,舒樱把数学笔记复印一份,昨晚熬夜给重新作了标注。
她从抽屉里拿出本子,交给韩韬,“你训练多,有的时候去比赛没法来上课,希望这个能对你有帮助。就当对ad钙的答谢吧。”
舒樱咧嘴一笑,右手攥拳学班上男生的打招呼方式,往韩韬肩锤过去。
不过,他太高了,她挥出去的手只打到咯吱窝的位置。
她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我们是好朋友嘛。就不要说感谢的话了。”
“好朋友?”韩韬喃喃两遍,一直冷着的脸舒展开,后背靠着墙壁下滑,坐到桌子上。
舒樱仰起头,对他笑了下。
韩韬怔住,眉头又拧紧些,不知在想什么。
他真的好闷啊。
舒樱又继续说:“最近班上有奇怪的流言,大家好像是误会什么了。上次谢谢你帮我,你也是看初二那些人特别讨厌才会站出来的,对吧?”
“他们是讨厌。但我是想帮你才出手的。”
“啊?”
韩韬抬起左手,五根手指举着篮球用力一转,用食指顶住篮球转着玩。他跟她说话神情不太自然,此刻摸到熟悉的篮球,身子放松,又慢慢看过来,“就是想谢谢你帮我捡球。”
“那不就是举手之劳。”上次的事实在太小,舒樱没想到他会记到现在。
韩韬低头,错开目光,“他们说的那些话让你觉得困扰了?”
舒樱嘴里鼓着一口气,“唔……”
想好措词后,瘪嘴松气,“我是不在意啦,我知道她们在乱讲,我们只是好朋友嘛。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话,现在我跟你说话,你都很不自在。”
她又强调了一次‘好朋友’,话里话外意思明确,韩韬有点难过,很快又释然,有些事还在萌芽的时候结束,伤害最小。
他松开手,接住掉落的篮球,夹在胯和手腕之间,“嗯。我知道了。那好朋友,之后我有问题不会,可以问你吗?”
舒樱点头,“你有我的q号,有不会直接问就行。”
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消散,舒樱浑身松快,蹦蹦跳跳地走到教室后面的黑板写字。内容已经写完了,她拿起粉笔在下面题‘初二2班宣’。
落款要大,要粗,要漂亮,舒樱写得很慢。
“舒樱,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韩韬问。
风吹进屋内,拂过舒樱发烫的耳尖,没有一点降温作用。
她写字的手无意识地用劲,似是在躲避这个话题,却不小心折断了粉笔。
放学有一会了,教学楼有点空,教室里面、外面都很安静。粉笔头‘啪嗒’落地,清脆的声音敲进两人耳朵,代替她回答。
对这个答案,韩韬不意外。
去体育中心打球的不止有他,还有沈律珩。舒樱几次来给他送水,都会站在场边看一会,但不是看他,是看沈律珩。
韩韬笑了笑,“市图那个?”
舒樱转过身,慌乱地把散乱的发别到耳后,都没注意到指尖的粉笔屑,鬓角登时花白一片。
“没有的事。我不认识他。”
韩韬掏出纸巾递给她,“我认识。他是我们学校高中部的,叫……”
“啊!”舒樱捂住耳朵,“我不要知道。”
“行吧。”韩韬耸肩撇嘴,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巾扔掉,又递出一张新的,“擦擦吧。你鬓角沾上了。”
“谢谢。”舒樱揪过纸巾,转身擦脸、擦头发。
“樱樱,我借到……”沈姿拿着颜料闯进来,看见韩韬还在,先是一愣,又转头看见舒樱低头认错似的站在那,耳尖还透着红,画面像极了言情小说里的表白现场。
她有些激动,“你是跟她表白了吗?”
韩韬举手讨饶,“没有。我们就普通朋友。我因为训练缺课,题不会做,有时候会问舒樱,所以才送她ad钙。”
沈姿有点惊讶,“你还学习呢?”
韩韬摊手,“特长生是有加分,但也要中考的好吗?”
“哦……”行吧。他的解释还算合理。沈姿没再问,把颜料拿过去,抠出一点放在调色板上用水化开,再递给舒樱。
韩韬看这没自己的事,挎包离开。
隔了会,秋娅带几个女生跑进来。
沈姿歪头,“你们也还没走?”
秋娅拉拢书包背上,“今天是教师节,有学长学姐回来看老师。沈律珩也来了!在年段办公室呢!他好帅啊!”
舒樱饶有兴趣地侧过身,“他现在还在办公室吗?”
秋娅摇头,“走了。”
旁边的女生催,“秋娅快走啦。我们还要去商街买手链呢。”
她们背好包,跟两人挥手说再见,挽手往外走。都走出十几米了,还能听到几人夸张的笑,时不时发出‘他好帅’的感慨。
又没看到传闻中的沈律珩,舒樱有点丧,调色的毛笔在板上胡乱搅动,“他到底长什么样啊……”
“谁?”
“沈律珩。”
“丑样。”
“啧。我说我在办公室怎么耳朵一直犯痒,原来是你在骂我。”
久违的声音撞进耳朵,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语调,又隐着爽朗笑意。
舒樱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顿了能有一分钟,才转过身。
而沈姿都走到他身边了。
是那个手腕纹黑蟒的大哥哥!
舒樱觉得耳膜一鼓一鼓的,迷茫与慌乱之际,却清楚地听见沈姿喊他沈律珩。
舒樱结巴了,指着他的手也发抖,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你是沈、沈律珩?”
沈律珩走过来,手从兜里掏出伸向她。
舒樱太紧张,太惊讶了,一直保持着竖着食指往前指的姿势。
沈律珩就轻握她食指一下,“嗯。我是沈姿的亲哥哥,沈律珩。舒樱同学,你好。”
他的手指真的好长,绕上她食指时如蛇一般蜿蜒,白皮下的青色血管条条分明。他的皮肤是凉的,舒樱被他摸过的地方却微微发热,不可控制地烧向全身。他腕上的黑蟒太惹眼了,獠牙外露,特别凶。近距离看,像是要吃人。
她收回手,抬头看他,瞳仁一缩,微微颤动,他的笑在她眼底晃开。
沈律珩抿嘴笑,“谢谢你照顾我妹妹。”
沈姿不满地挤过来,“我才没有一直需要人照顾呢!昨天她生病,还是我去给她送作业的呢!”
沈律珩每天上完晚自习回家,沈姿不是睡了,就是在楼上房间躺着玩手机,两人基本没交流。听到这个消息,他眼中闪过一丝关切,“你生病了?严重吗?”
舒樱认真回:“发烧而已。已经好了。”
早上出门,沈律珩听沈姿跟陈阿姨说跟朋友画板报会晚点回来。他想着那个朋友会不会是舒樱,绕道去小卖部时多买了一盒冰红茶。
他拉开书包,拿出两盒饮料,草莓牛奶给沈姿,冰红茶给舒樱。
沈姿扎开饮料,“你们认识?”
沈律珩点头,“在市图见过。”
“对哦。你们俩都在市图泡了一个假期。”沈姿挽上舒樱胳膊,故作同情地说,“有好多帅哥在市图读书,怎么你偏偏碰上个丑的。真可怜。不过也算有缘吧,省得我介绍了。”
舒樱咬着吸管,“真的好巧……”
来看老师的学生都散了,三三两两地从楼上下来,经过走廊。沈姿松开她,往门边赶了几步,探头朝楼梯看。
沈律珩靠在门边,拍她后脑,“飞廉住宿的,不好请假,没来。”
“谁、谁说要找他了!”沈姿提高音调,脖子却心虚地缩了下,声音陡然转小,“我找欣然姐姐不行啊?”
沈律珩笑,“她也是住宿生。”
“哦。”沈姿走到舒樱旁边帮她调颜色,“沈律珩,你为什么不穿校服?”
沈律珩想帮忙,被她躲开,手在空中尴尬地划了一圈收回,摸下后脑,“今天社团纳新,社长让我上台表演就没穿校服。”
舒樱有些好奇,“学长,你是什么社团的呀?”
沈律珩:“戏剧社的。”
今天他穿着简单的dk制服,白衬衫搭配深灰格休闲裤,身上妖气锐减,学院风颇重,总算有点好学生的模样。
可他的长相太突出,气质仙又妖,根本融不进人间,似隔着个次元的漫画美男,一下子穿这么素,舒樱好不适应。
沈姿拧眉,“你演的什么?”
沈律珩手指捏着星空条纹领带,轻扯两下解松,“就普通男高中生。男二。”
沈姿的丑字都溜到嘴边了,听到他只是男二,无名的火又窜上来,“还有人的颜值能压得过你?谁演男一阿?”
“解飞廉。”
“哦。那是应该。”
舒樱眨眨眼,“他比你还好看吗?”
沈律珩挠头,“差不多吧。演女一的女生喜欢他,指定他演的。”
沈姿鼓着嘴,哼唧两声,把调色盘交给舒樱,“你收尾吧。我去洗手。”
教室只剩他们俩了。
舒樱好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扭头搬来一张桌子,站上去,给左上角的图案上色。
有一条桌腿缺了个垫片,嘎吱嘎吱地响。
沈律珩怕她摔下来,搬起手边的一张桌子,“换一张吧。”
舒樱瞥了一眼,“那张也是坏的。上色很快的,就这样吧。”
“那我帮你扶着。”
“好阿。”
舒樱应得很快。
几秒后,忽然脚脖一凉,有股电流从脚涌上来,席卷全身,脸又不自控地烧起来。
沈律珩扶的是她的脚。
手掌包着脚踝,手指绕过胫骨,贴得很紧。
舒樱似乎能感受到他手掌的纹路,还有右手食指尖的笔茧,似细沙拂过,有点粗,但很舒服。
舒樱不敢低头,心砰砰砰地跳,眼睛蒙上层水雾。
心里又羞又悔又难过,脚上的鞋连续穿三天了,板鞋尖还有前天体育课沾上的泥。为什么偏偏在她换鞋的前一天遇上这种事,不想让他看见,不想让他碰。
舒樱难为情地动动脚。
沈律珩却抓得更紧了,“别乱动,一会真摔下来了。”
挣脱不掉,舒樱加快手里的涂画。
她紧盯一处,深一笔,浅一笔地涂色。跟旁边的其他色块一比,透满敷衍。她实在没心思细涂,又补几笔就算完成了。
“学长,我要下来了。”
“好。”沈律珩松开手,转而抬高举到她面前。
舒樱把他手拨开,“不用。”
沈律珩猜测大概是小姑娘不好意思,手一弯,将小臂递过去,“那你扶着我下来?”
舒樱低头看到灰扑扑的鞋子,更想哭了。
着急下来,她侧过身子,微微一蹲直接往下跳。
她想和他道谢,待转过身惊得愣在原地。
颜料泼到他的白衬衫。
明亮的黄,有巴掌那么大,明晃晃地糊在肩上。
“不是让你扶着我慢慢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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