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灯光下来,将二人的影子拉长。
王蔓菁愣愣地看着男人眼底那种情绪,似下一秒要将她燃起来。
她本来想解释什么,可此时直觉告诉她,最后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安全。
男人捨起她出了血的手指,双手细细地捧着,动作小心给她清理周围的伤口,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只专注地看着她的伤口。
“三哥。”
王蔓菁本想说一句话,却发觉男人瞪她一眼,王蔓菁乖乖不敢说话了。
“梁九功,进来收拾了。”
康熙声音忽然响起,继而简单将伤口给她处理过后,就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外头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梁九功几乎是跑得满头大汗的。
见万岁爷抱着小娘娘,还没弄清楚问题,就听万岁爷声音带着冷意道:“叫太医。”
“喳。”
梁九功都惊讶了,万岁爷明明先前都心情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心情不好了。
这点,连王蔓菁都是没理解的。
其实琉璃碎片扎破的手指,疼是有一点疼,也不过是一道小口子,疼过就不疼了。
偏偏男人将她抱到偏殿后,硬是等着太医来给她看了,还将伤药都擦了后,最后才让她消息的。
晚上,男人让人将她送回去后,就一晚上没出现。
翌日,王蔓菁睡得迷迷糊糊的起来,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外头青黛进来禀道:“主子,李公公来了。”
王蔓菁一把坐起,只感觉昨晚三哥那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晚上睡得并不是特别沉。
“进来。”
王蔓菁话音一落,青黛青竹几人就带着洗漱用品进来,伺候她起身:“主子,奴婢看李公公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是乾清宫发生什么事情吗?”
“怎么会这么问?”王蔓菁诧异问。
“就就是李公公双眼都是红血丝,一看就像一个晚上没睡好。”青黛给主子梳了一个两把头发髻,见主子似精神一般,簪的发簪都是比较亮眼的。
王蔓菁大概想到三哥今天要问‘漂亮夫君’,并没有太招摇的意思,让换了比较低调的头饰。
“让他进来吧。”
王蔓菁洗漱好后,让李德全进来了。
“奴才给密娘娘请安,娘娘万福。”李德全一进来就先给她请安。
王蔓菁一看到李德全双眼中都是红血丝,着实吓一跳:“这是怎得了?”
李德全都是这里的常客了,万岁爷昨晚一晚没睡,可以说在乾清宫大发雷霆,一众伺候的宫人都被折腾得够呛。
问题是,这次万岁爷发怒,谁也弄不清什么原因。
今早干爹又严令不准乱说话,他摇摇头,只是道:“谢密娘娘,就是奴才昨晚没休息好。”
“做奴才的,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李德全对王蔓菁印象好,倒是提点了一句:“密娘娘,万岁爷让奴才来叫您去乾清宫。”
离开前,他又道了一句,“奴才来前,万岁爷叫了上书房喑达张师傅进去问话。”
叫了张廷玉……
王蔓菁一愣,没想到三哥昨晚才说,今天就真的问了。
“谢公公,青黛赏。”
“奴才谢娘娘。”李德全谢恩告退,怕她担心还单独再说了一句:“娘娘不必担心,多半是问十五阿哥的学业。”
乾清宫里,氛围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王蔓菁在后边屏风美人靠上的,她知道三哥要问什么,也是特意当着她的面做做到承诺。
乾清宫此时早已经清场,乾清宫里此时就只有三个人,康熙,张廷玉,以及屏风后的王蔓菁。
康熙认真看着下首的张廷玉,声音即便再怎么放得平和,但是声音中的威严依然掩饰不住。
“张廷玉,你在葛尔丹之战中立下功劳,朕当初说赐你一个恩典,你但凡有任何求的,朕都允许。”
“朕第一次说的时候,你并没有要实质性的赏赐,朕说给你留着,现在,到朕最后期限了……”他面上说的一片平和,但是声音却并不如第一次那般平和。
他拳头紧握,在压制着内心的杀意,康熙再一次对情丝缠深恶痛绝。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情丝缠,他不会让自己哄女人解情丝缠,就答应下这种给赐婚的恩典。
作为皇帝,他倒是从未和张廷玉展开说过,但是赐婚,是他当初答应女人的。
他以前答应的有多快,此时就有多想将张廷玉拖出去砍了。偏偏女人在里面,康熙不但不能动张廷玉,还得好好问这个大臣的想法。
“皇上……”
张廷玉跪在下首,看着皇上眼底的情愫,他喉中一股腥甜。
结果这段时间的考虑,张廷玉确实有想过用命搏一搏的,他连死都不怕,又如何会怕万岁爷罚啊。
可等从西郊行宫梦中醒来后,他一看到万岁爷眼底没掩饰住的爱意,他几乎就知道他跟心底姑娘完全不可能了。
他愿意为守候姑娘而死,却不愿她跟着他一起颠沛流离。
张廷玉低头一瞬间,泪珠滚落他,他甚至听到自己声音近乎无声:“皇上,臣即便求了,您又肯吗?”
康熙听了心一紧,他看到屏风后的帘子动了动,想必是女人发觉了。
他是真想将张廷玉扔出去,最后他重重坐下去,握紧指尖,声音问得很平和。
“君无戏言,你只管说。”
上首万岁爷的声音多平和,张廷玉心就有多凉。
下面一时间寂静无声。
张廷玉拳头紧握了又松,他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又一眼,见皇上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屏风出,他眷恋地看了屏风处一眼。
低头重重磕头一瞬间,他头重重一撞,借助泪水滚落间,他听到了自己近乎无声的声音:“皇上,皇上的恩赐,臣已求……”
“此生,但求娘娘无碍,求皇上善待娘娘……臣愿为万岁爷,为娘娘肝脑涂地、”
砰砰砰。
连续几声声音响起,在乾清宫里只有这么响了。
“你说什么?”
康熙都愣住了一下,压下心底的喜意,忽然站了起来,他听到自己诧异声响起:“张廷玉,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朕给菁菁赏了一道空白圣旨……”
张廷玉又砰一声撞在地上,额头上血迹越发明显了,他声音压低了又压低:“皇上,臣愿此生,为皇上,为天下子民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只求娘娘一生安好。”
他的指尖重重压在地板上,甚至身体麻木的仿佛没了一点知觉。
咚咚咚。
在里面的王蔓菁惊讶的跑了出来,她认真看着跪在下面的‘漂亮夫君’,“阿臣哥……”
“娘娘。”
张廷玉只看了一眼王蔓菁就移开了,甚至滚落的泪水都没让她看到。
王蔓菁在边上一动不动。
上首的康熙朝她招手,王蔓菁都没动。
康熙认真看着跪在下首的张廷玉,他开始正视这个他一向觉得太过文弱的文臣,声音多了一丝欣赏:“张廷玉,你当真想好了?”
“臣……”无悔。
他后面的字没说了,只重重一低头:“臣已经求过恩典了。”
康熙手持串珠,拨动时都顿了顿,小心看了一眼女人方向一眼,忽然道:“既如此,朕赏……赏你二等功,赏二品顶戴花翎,好好做只要不犯大错,朕特恩准你死后享太庙。”
“臣……”
张廷玉抬头就想拒绝,可他看到皇上眼中的不容拒绝,只压低声音道:“臣遵旨。”
“跪安吧。”
康熙挥手让张廷玉退下,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康熙小心看了眼王蔓菁:“菁菁……”
“三哥,妾去看看。”王蔓菁声音很平静。
“准。”
王蔓菁跟着张廷玉的步子就追出去了。
刚到走廊处,张廷玉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特意等了等身后的人,果然,心底姑娘声音传了出来。
“阿臣哥。”
“娘娘。”
王蔓菁认真看着他,忽然问:“阿臣哥,我曾经说我得了皇上赏得空白圣旨,你……”为什么求一求的话都没有。
她并没有问出来。
但是等张廷玉红着的双眼抬起,额头上沁出的血迹,她什么都看懂了。
张廷玉声音哽咽道:“娘娘是想问,臣为什么不跟万岁爷讨恩典吧?”
“臣,不舍娘娘跟臣一起四处被追杀。”
“臣,不愿娘娘活在不安中。”
……
“臣,更不能……让娘娘因臣改头换面,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能肆意快活,更是一生颠沛流离。”
咚咚咚。
张廷玉忽然朝王蔓菁跪了下去:“臣心依旧,所求依旧。”
王蔓菁认真看着这个即便跪着依然挺拔俊朗的‘漂亮夫君’,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懂了。
就跟当初,他们即将要大婚,皇上忽然打断他们大婚,她因为害怕,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也懂了。
“那啊臣哥稍微等一等我。”
“臣遵旨。”张廷玉抬头看王蔓菁,却见她招了青黛过来,叮嘱了几句。
张廷玉一直在乾清宫侧殿等,王蔓菁亲自招了青黛回去拿了空白圣旨,最后让青黛转交给他了。
青黛去交空白圣旨时,连青黛自己都不知道锦盒里是什么。
只是张廷玉接过锦盒,他刚一打开,发觉是一道空白圣旨时,手里的锦盒都跌了下去。
青黛吓一跳,急忙道:“张、张大人……娘娘叮嘱奴婢亲自交给你,可不能弄掉了,娘娘说她给你了也不会要回去了。”
青黛说完就跑了。
独独留下张廷玉立在原地,心忽然被一股暖意和疼意包裹,天空下起滴滴答答的狂风暴雨。
亦如他心底的兵荒马乱。
梁九功回去跟康熙禀报时,康熙意外没有问那锦盒是什么,他猜也猜到了。
“给张廷玉赏一把伞,告诉他,准备一下去内阁当差。”
梁九功都惊呆了,万岁爷这赏,也太大的恩典了吧,这但凡内阁大臣未来一飞冲天就不说了,可都是万岁爷最信任的人啊。
夜晚,王蔓菁在西偏殿喝了点小的梨花酒。
但凡是人,总是有那么点惆怅的,她不觉得‘漂亮夫君’做错了,易地而处她也会如此做。
就是因为懂,才感觉心底不得劲儿。
说白了,在封建王朝的体制下,谁都无法去抗衡一些东西。就她三哥都这么对她了,她对三哥信任还是不够多。
夜色,美酒,夜光杯,王蔓菁不知不觉就多喝了不少梨花酿。
她人本就长得美艳,这梨花酿一喝,双脸颊一绯红,整个人软的能烫化人心。
她酒品不好,入宫后,从未允许自己喝醉过。
这一次,她醉了。
不但醉了,她还看到脑海里红包群中那莹白如玉的‘送子丹’太漂亮了,她嘿嘿笑着,满脸欢喜地拿了一颗出来尝了下。
王蔓菁眉眼都眯了起来:“好像人参果,好吃……”
红包群:[菁菁啊……你吃的是‘送子丹啊’。(备注:送子丹,宫斗必备良品,你可靠此大杀四方……]
“什么送子丹?”
只是王蔓菁已经听不到了,她只感觉全身都快热化了。
全身绯红一片,她一边扯着自己衣服,身体软软一倒,直接被一双大手接住了:“菁菁。”
王蔓菁抬头一看到男人,身体忽然就倒进男人怀里,她笑得眼媚眼如丝:“这男人……”好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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