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巧合, 职教中心挑选运动会的日子好像很随意。连续几年都是，雾蒙蒙的天空总是下着算不上大的雨。
细弱的雨丝从夜里开始，绵绵密密的散落在地上, 一直到早上七点半组织班级排队去操场, 雨势才渐渐停下。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气息，不算难闻。
门卫室的门口乱糟糟几个班级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班。
“高职二班的拽哥居然来了？”
“还真是, ”那人朝沈行知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是请假专业户吗？没想到他能来。”
“那姜澜应该也来了。”
“你这不废话，他都报三千米了他不来？”
……
池晓松连着蹦跶几下观察四周的老师, 疑似无事发生。
他大着胆子，凑到沈行知旁边, 悄声问：“喂，沈行……班长, 澜哥呢？”
沈行知淡淡道：“没来。”
“啊？”池晓松表情一片空白, “不能吧, 他得来啊。”
照何薇那性子，姜澜不来，三千米不得落他头上了？
沈行知：“我可没说他不来。”
“啥啊？”池晓松没明白。
“要不说你不是学习的料呢。”
徐子旭胳膊伸过来，拐着弯给池晓松来了个亲密无间的锁喉，“咱班长的意思是澜哥现在没来, 一会儿就来了。”
“显着你聪明了呗？”池晓松瞪他，奋起反抗。
“我擦，那个啤酒肚儿好像李景山……”
“李景山过来了！”
隔壁网络班有人没忍住喊出声。
“你们哪个班的？吵什么？！都站好队！”
李景山闻声而动，扭着小肚腩快步走过来逮着出头鸟的网络班就开始教育。
“刚刚谁乱喊的, 出列！”
远远地看到李景山有往高职二班走的趋势。
蛋哥又黑又圆的脑袋这会儿急得发红，要是管不好, 他体育委员第一个挨骂。
“哥哥姐姐们，排好队啊，求求了！”
蛋哥也很无奈，体育委员在他手里当的真憋屈，天天和个孙子一样。
眼看着池晓松要把徐子旭按在地上摩擦了。
蛋哥忍不了了，两只手拢在嘴边呈喇叭状，凑到池晓松的耳边，压着嗓子喊：“站——好——队，行不？”
池晓松清清嗓，放开手。
“给蛋哥个面子。”
学校后门，隔着一条宽敞的马路，马路对面就是隶属于职教中心的独立操场。
这条路有些偏，又是学校门口，高峰期路过的车子也不多。
姜澜站在操场门口，跟门卫大爷闲聊，余光一直注意着过马路的队伍。
整顿好队伍，入场就不需要多长时间了。
很快就轮到高职二班的队伍。
男生笑着跟门卫大爷结束对话。
他背着双肩包，上身穿着秋季长袖校服外套，下身是宽松短裤，也不知道是冷是热。姜澜一手揣在口袋里，端端地站着招手，“沈行知。”
沈行知垂下眼，视线在他的腿上稍作停顿。
一般来说……很少有男生练腿。姜澜的腿还挺好看的，笔直、修长，不黑，也没有很白，皮肤下包裹的肌肉微微紧绷，饱含力量感，不像是一点没练过的。
“……”
姜澜看着沈行知像没事人一样将目光转向别处，挑了挑眉，当着几个老师的面混进队伍。
运动会的开幕式要全部学生都入场才会开始，总有班级拖拉。
蛋哥先带着高职二班来到规定的位置。
观众席的座位都是石制的台阶，平时没什么人打扫，灰尘落了厚厚一层。早入场的班级一时半会的都坐不下。池晓松倒是早有准备，随便扫了两下灰就拿出英语书垫在了屁股底下。
“爽。”池晓松大大方方地岔开腿坐下。
一旁的几个男生也拿出数学书跟着效仿。
徐子旭：“郭鸣得被你们气死。”
然后半斤八两的拿出作业本垫上。
“收腿。”姜澜屈起手指敲了敲池晓松的膝盖。
“噢噢。”池晓松翘着兰花指，相当做作地将腿合上，并拢在一起故作优雅。刚想整个活，他看着姜澜仔仔细细地把旁边的位子擦了又擦，眨眨眼，“哥，你没带书吗？平头还没过来，我给他发消息给你带两本。”
“不用。”
姜澜看着池晓松的姿势忍不住发笑，从包里抽出一卷软垫扔在池晓松的腿上，“看你那点儿出息，吃点好的吧。”
扯开包装，几个经过真空压缩过的棉花软垫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变得蓬松柔软。
“我靠！”
“你太帅了澜哥！”
班里的男生们瞬间围成一圈。
“大小不一样，你们自己分。”姜澜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两个折叠小板凳摆好。
池晓松：“我屁股大，我先选！”
徐子旭：“给平头留一个！”
“……”
沈行知拿着入场牌回来的时候，班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隔壁班的好事男生甚至也来抢那几个软垫，比较眼熟的也就只有霍晓。
而罪魁祸首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刺目的光线透过灰色的层云，照亮大半体育场。姜澜拉开外套拉链，从内侧抽出一枝蓝玫瑰。
“生日快乐，沈行知。”
男生大半个身子都在阳光下，发丝泛着金黄的光，凌乱的飘动。他手里的玫瑰花瓣微微透明，碎冰蓝的色彩娇艳欲滴，是少见的蓝白渐变，冷冽而过分美丽。
花香并不浓郁，清淡的味道对于沈行知来说刚刚好。
姜澜看着沈行知，睫毛眨动间落下阴影，“它很衬你。”
沈行知略显迟钝地接过来。
“……姜澜。”他喊他的名字。
嗓音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淡然，声线轻颤。明明早有预料，心跳还是禁不住得变快。
沈行知踩着台阶，离姜澜近了点儿，“你还挺浪漫的。”
“浪不浪漫不知道，”姜澜不要脸地笑起来，“我确实挺浪的。”
他是笑着的，眼睛也一直在看着沈行知，看着沈行知不紧不慢地朝他靠近。
嬉闹的学生们变得虚化，体育场的喧嚣在此刻荡然无存。
沈行知的肤色很白，在阳光下白得发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载着光，正坦诚地和他对视。
无所畏惧般的坚定。
姜澜的喉结上下滑动，一瞬间心里猜到了沈行知想干什么。
他也很想。但是……
沈行知微微仰起脸来看着姜澜，他没说话，只是扯了扯姜澜的衣领。
后者便顺着力道低下头。
男生眉眼低垂，看起来顺从无比，再主动一下就能接吻的距离。越是靠近，男生的深黑眼眸里越是不见光，莫测的情绪在呼吸交融时，扑面而来的气息透着纯粹的、难言的侵略感。
等等。
沈行知下意识吞咽，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姜澜的手搭在沈行知的肩上，轻轻按住。
一个小小的动作，沈行知的脊背微微发麻，莫名的危机意识却让他刚要踮起的脚跟停了下来。
姜澜轻叹一声，捏了捏沈行知的肩，力道很轻，“老师来了。”
他话音刚落，何薇踩着低跟小皮鞋，人还没到，极具穿透性的高调嗓音先飙过来，“高职一、二班的，都干什么呢！”
何薇眯着眼仔细看，“这、这谁？池晓松？裤子都快掉了！”
“……”
沈行知浑身一僵，往后退两步，拿着玫瑰花枝的手指紧绷得泛白。
“知道怕了？”姜澜眼睛弯着笑，握住沈行知的手腕，拉着他远离战场，轻描淡写地将缘由全都推到何薇身上。
“再慢点就被老师看到了。”
沈行知跟着他走到一边，也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姜澜的脸。
“你……”好半天蹦出一个字，嘴唇又抿上。
姜澜一脸人畜无害，“我？”
他拉高沈行知的手腕，低头轻嗅玫瑰，眼睛却在直勾勾地看着沈行知，视线从他的眼睛，落到红润的唇上。
姜澜垂下眼，吻了吻玫瑰，“别生气，礼物不止这一个。”
第52章 52
52
“调好了吗？”
姜澜退到一边, “好了。”
“喂，喂。”广播里，李景山在试音。
李景山将演讲稿背到身后, 怀着满腔热忱, 朗声道：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大家早上好！今天, 是一个充满……”
“让我们一起，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时节，迎来岚城职业教育中心学校的第二十九届运动会！”
红白相间的橡胶跑道上, 各班的方阵队列早早站好，整装待发。
致辞才刚刚开始, 李景山后面，各个校领导还得挨个致辞。
观众席上余下的学生稀稀拉拉的坐着, 这才刚刚开始, 就已经憋不住地打哈欠, 眼角的泪花擦了又擦。
等到致辞结束，小平头才慢悠悠的绕着操场边走过来，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姗姗来迟。
“哟，皇上来了。”池晓松捏着鼻子怪腔怪调的阴阳。
“爱卿平身，”小平头甩着号码牌,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不是为了找号码牌吗？”
生活委员·徐子旭，包办班级的一切杂事。
他皱着眉问：“号码牌……昨天我不是跟你说放班级橱柜里了吗？”
小平头：“是啊，我昨晚把橱柜锁了。”
徐子旭嘴角一抽：“别告诉我你找不到钥匙了。”
“我有钥匙啊！”小平头先是振振有词, “……钥匙也放橱柜里了，顺手的事。”
池晓松：“什么鬼哈哈哈哈神经病皇上哈哈哈哈哈！！”
“……”徐子旭一阵无语, “那你怎么拿的号码牌？”
“澜哥把柜门踹开了。”
徐子旭：“啊？”
小平头挤着池晓松，一屁股坐在池晓松的大软垫上，“那个橱柜没有备用钥匙，开锁师傅来了也得暴力开，澜哥就帮我踹开了。”
“他踹得可准了，只有锁坏了，橱柜乍一看没事。”
“嘎。”
池晓松噎了一下，笑声戛然而止，转过头跟徐子旭面面相觑。
他和徐子旭两双眼睛，四只眼，大清早的，明明白白地看到姜澜站在体育场门口，好端端的站着，脸不红气不喘的跟沈行知打招呼。
“你等会儿，说清楚。”
池晓松顾不上跟小平头抢垫子了，半边屁股坐在石阶上，诧异道：“澜哥什么时候去的教室？”
“你们走了之后，没两分钟他来了，帮我踹完锁他就翻窗走了。”
小平头坐稳后，也是疑惑：“你们没看到他吗？”
“……”徐子旭神游似的望向主席台：“看是看到他了。”
“——不是吧。”
池晓松皱紧眉头，张着嘴，大脑飞速运转，越想越惊。好半天缓过来，池晓松猛一个大动作——大鹏展翅，手臂架在徐子旭和小平头的后脖颈上。
三个脑袋碰在一起。
池晓松压低声音，问：“咱澜哥以前也这么爱装吗？”
徐子旭看看四周，降下音量：“以前我也没觉得啊。”
池晓松：“是吧，他现在天天跟个花孔雀似的。”
以前的姜澜跟他们大差不差的，文化课一点儿边都不沾，考试都懒得来——当然，专业课除外，这方面他不是一般的强。现在倒好，不止是好好学习了，还拉拢他们一起跟着学。
最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姜澜，不放过一点儿散发魅力的机会。
池晓松啧啧称奇。
要赶在学生入场前跑到体育场门口耍帅，除了从班级集合的小操场走，就只能是绕路，时间显然不够。
脑袋里熟练过了一遍学校里的矮墙。
池晓松跟徐子旭对视着，点点头，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肯定是翻墙了。
“……”
小平头听半天没听明白，跟着压声：“澜哥家养孔雀了？这违法吧？”
池晓松&徐子旭：“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三个人闲聊的功夫，眼前已经路过了许多队列，方阵队伍已经走完半程。
姜澜从后台搬来一个板凳，在主席台上调挑了个好位置坐下。
大多数情况下，每个班级的举牌手都是由班级里最端正、高挑的人当选。
在得知沈行知运动会不打算请假后，何薇压根儿没把心思往别人身上放，举牌手的人选直接敲定。
主席台居中位置的座位，许倩坐在麦克风前，用甜美热情的嗓音大声念出解说词：
“看啊，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二年级的高职二班，他们意气风发，他们精神抖擞——”
剩下的修饰词，姜澜没听清。
走在方阵最前方的沈行知身材颀长，复古的细条纹白衬衣配着修身的黑西裤，黑白分明的颜色搭配，利落又不失休闲。
沈行知的肤色很白，总让人觉得他晒不黑。
手腕和脚踝白白细细的透着骨感，宽松的衬衫总会显得他人有几分漂亮的清瘦，偏偏力气还不小，闷不吭声的能打能抗。
姜澜看着看着，注意到沈行知胸前的一抹蓝，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注意到的时候，别人也注意到了。
韩悦悦近视的度数偏高，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是什么花——她记得许倩家里是开花店的。韩悦悦揪了揪许倩的衣袖，眼神瞄着沈行知的方向示意。
许倩却像是早有预料，只是又认真看了一眼。
麦克风上原本的开关坏了，能调试麦克风声音的地方在后台。
许倩捂着麦，浓长的睫毛垂下，状似在看解说稿。她抬手抵在唇前遮挡，轻声回答：
“玫瑰。”
玫瑰总是浪漫的象征。
韩悦悦眨了眨眼，大概率是脑补了错误信息。
她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用口型问：你-什-么-时-候-送-的？
她可不相信自己的好姐妹会突然这么主动。
“……”
许倩有口难言，神情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
韩悦悦显然还想问什么，被许倩一下子打住，“嘘。”
“最后，向我们走来的是二年级的动漫班……”
动漫班的举牌手是周洪城，他个子高，打扮打扮也能看，可惜情商太低。
这小子忽快忽慢地走着，眼睛总往主席台上瞧，眼睛恨不得黏在许倩身上。他步调一乱，方阵的步调也会跟着乱，他本人显然对此毫不自知。
许倩别过脸去，难掩的嫌弃。
姜澜无声地站在她身侧，食指轻敲桌面示意后，将麦克风扭过来。
男生微微倾低身子，轻咳一声。他懒懒散散地掀起眼睑，与闻声回头的周洪城对视上。
“……”
周洪城剩下的一点儿小心思瞬间收了回去。
全部方阵走完，许倩将稿子放到一边，长舒一口气，麦克风放到另一张桌子上。
“谢谢。”她看着姜澜。
姜澜嗯了声，帮着一起收拾桌子，唇角勾着惯常的笑意，“这两天他不会来烦你了。”
“麻烦你了。”许倩又说。
韩悦悦低着头回霍晓消息，大概是在说什么八卦，手指打字飞快。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微妙的沉默。
姜澜将用不到的桌子搬到主席台边上。
许倩从包里拿出一摞加油稿，整理了一会儿。
她神情犹豫地抬起头看向姜澜。
姜澜回过身笑着问，“你想问什么？”
许倩顿了顿，磕磕巴巴：“班……沈行知的花，呃、嗯，你们？”
“嗯，我们。”
姜澜唇角勾起，漆黑的眸底里细细碎碎的光，“你看到了？”
许倩眨着眼睫，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脸颊泛起一抹红。
“对，我看到你送玫瑰给他了……”你还亲了玫瑰。
韩悦悦回着消息，耳朵却一直竖着偷听。
她听到刚刚话题里的敏感词汇‘玫瑰’，下意识：“啊？所以那花是姜澜送给班长的？”
恰好，不好。
韩悦悦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麦克风正正好好的摆在她面前的桌面上。
广播里，韩悦悦的声音懵懂而洪亮：“啊？是姜澜给班长送的花吗？”
还带点儿回音。
第53章 53
53
韩悦悦的声音迅速传遍整个体育场, 声音撞到墙壁不断回弹。
偌大的体育场安静了两秒。
姜澜微微愣神，直到脊背的热意一股脑涌上后颈。他扯了扯领口散热，低头咬着唇角自顾自的轻笑。
兴奋, 又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许倩抢过麦克风：“请各班的跳高运动员到主席台右前方进行检录——”
连续念几遍, 场地内的人流开始涌动，简单的小插曲被一笔带过。
韩悦悦松了一口气，眼神心虚地看向姜澜, 后者轻飘飘地摆手：
“没事。”
看着姜澜往跳高比赛的场地走，韩悦悦侧过脸问许倩，“他报跳高了吗？”
许倩摇摇头：“沈行知报了跳高。”
跳高这边, 检录完，比赛进行得很快。
竞争最有力的就是体育部的学生, 沈行知那组分到了三个体育部的运动员。
沈行知不止在计算机学部出名。
格外出众的相貌，学习成绩放在重点高中都是拔尖的人才, 这样的人转到职高本来就是件稀奇事。
在学校里, 成绩本身就容易产生距离感, 再加上沈行知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以至于他的人缘实在谈不上好字。
围观他比赛的人却格外多。
姜澜帮沈行知拿着外套，他个子高，站在外围也能看清楚。几个胆子大的姑娘站在最内圈围观，她们眸子上的美瞳亮晶晶的闪着光, 眼看着沈行知过了一杆又一杆。
最后一杆，沈行知一跃跳过，没感觉到压力，站在一旁喝水。仅剩的体育生独苗不知是紧张了还是怎么, 本来能过的杆被屁股尖蹭掉了。
体育生觑了沈行知一眼，不算小声地抱怨：“怪老子屁股太翘。”
惹来一阵周围嬉笑。
随便几个嘲笑他的人, 体育生的目光定定落在姜澜身上。
跟男生擦肩而过的瞬间，体育生咬着牙，铆足劲儿奔着姜澜的肩膀撞去，后者身形晃动一下，反将体育生扶住。
不知道是捏到体育生手臂的哪根筋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姜澜懒洋洋的，唇角挑着混不吝地笑，“小心点儿啊。”
嘲讽，绝对是嘲讽。
体育生咬着牙低声骂了句脏话，甩开膀子憋着气走了。
沈行知面前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杀马特。
“那个，沈行知。”杀马特的刘海儿长得跟门帘似的。
沈行知记得他，时不时来高职二班窜门。眼看着贺飞的刘海儿越留越长，不知道跟哪个动漫角色学的爱吃棒棒糖，人送外号贺中二。
刚刚比赛的时候，贺飞在第二轮升杆被淘汰掉。
贺飞撩了撩刘海儿，有些局促地把饮料塞到沈行知手里，“我是贺飞，平面班的，澜哥转班之前我跟他是同桌，之前就经常去你们班……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谢谢，”沈行知平静道，“我记得你，爱吃糖的中二少年。”
“……倒也不用记得那么清楚。”
贺飞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一瞬，目光越过沈行知，看向姜澜：“哥，你没事吧？”
姜澜随意转两下肩膀，“没事儿，你们聊什么呢？”
“嗯、咳，也没什么，就过来打个招呼。”
贺飞眼睛瞄着沈行知，突然变得腼腆，“顺便问问，沈大学霸有没有什么文化课的笔记分享一下，最基础的就行。”
选择职高志愿的时候，贺飞就想报动漫专业，但他家里人死活不让。最近心血来潮查了几个大学的动漫专业，分数要求都不低，这才起了心思找沈行知借。
“有，不过。”沈行知侧过脸看向姜澜。
“笔记在我课桌上，昨天刚用完。”
男生一边说着，顺手将校服外套披到沈行知的肩上，玫瑰花也被重新放到了沈行知衬衣的胸袋里。
姜澜眉眼低垂，慢条斯理地将衣领抚平，“你有时间就去拿吧。”
指腹蹭过沈行知颈侧的水珠，是沈行知刚刚喝水时不小心滑下来的。
目睹一切的贺飞，眼神微妙，不可名状的别扭感让他浑身刺挠。
“好好好，”他好像突然就变得很忙，又揉眼睛又撩头发的，转身就走，“辫儿哥还叫我呢，我先走了。”
跳高比赛结束后，周围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志愿者在收拾场地。
沈行知踢了下腿，将鞋面上粘的人造草甩下去大半，外套险些滑落下去，姜澜又给他整理好。
“一会儿去观众席上擦掉。”
沈行知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冷。”
男生跟沈行知对视片秒，黑亮的眸子微微闪烁。怪怪的，小狗一样的眼神。
“你出汗了，衬衣后面有点透。”
沈行知最先错开视线，半披着外套往后看，什么也没看到。
天气并不热，这样的温度外面套个外套刚好。
跳高前，沈行知做过热身运动。白色衬衣被汗水浸湿，贴合在他的脊背上，透出的骨骼线条会随着他跳高时的动作变化，若隐若现，无论哪个角度看都很漂亮。
姜澜从第一轮升杆的时候就一直在看。
“这样不好看吗？”沈行知问
于是他眨巴一下眼，实话实说，“好看。”
沈行知嗯了声，音量不高，似乎是陈述着说：“那我还是脱下来。”
看着冷淡不近人情，实际上是小孩子一样的心性。
要哄着、劝着才行。
姜澜对上那双浅色的眸子，神情自然，不动声色笑着。
变相的默许，又或者，他就是在等着沈行知把外套脱下来。
沈行知面无表情地与姜澜对视两秒，皱了下眉，他看不出姜澜心里在打什么坏心思。
狡猾的小狗，他才不怕——
“我帮你脱吧。”
温热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沈行知顿了顿，下意识闭眼。等到男生扯过他肩上的外套，掀起来盖在两个人的头上时，沈行知才反应过来。
沈行知眼睛睁得圆润，惊讶之余，抬手按在姜澜的肩膀上推搡。
“你干什么。”他的语气还算镇定。
秋季的校服外套微微透光，环境昏暗，罩住的空间十分有限，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男生轻易逮住沈行知两只不听话的手，摩挲着腕上光滑的皮肤。
姜澜呢喃：“太瘦了。”
沈行知的手腕太细了，他甚至感觉自己一只手能抓他两个手腕。
姜澜也确实这样做了。
“这里是操场。”两只手都被抓住的感觉不是很好，沈行知睫毛轻颤，心脏跳得很快，不断散发热意。
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姜澜的眸色越发深沉，空闲的手抚上沈行知的后颈，没有错过他在某个瞬间的战栗。
男生的气息太过灼热。
不知怎么，沈行知受不住的跟他错开脸，轻声说：“你别掩耳盗铃——”
话都没说完。
姜澜掐着他的脖子吻上去。
唇上的触感是凉丝丝的柔软，姜澜蹭了又蹭，并不满足于此。
他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沈行知的耳垂揉捏，温热弹软的，渐渐变得又软又烫。
男生的嗓音温柔，不轻不重地力道让人难以抗拒，“不准躲。”
下一秒，贺飞送的饮料‘啪嗒’掉在地上。
软甜的味道，湿润的，又热烈到极致。
沈行知回应着，更多的是猝不及防。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呜咽，唇角渗出不知道是谁的唾液。
太凶了，才不是小狗。
狡猾的狼狗。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又掐脖子又控手腕的强吻，本来就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沈行知一旦代入自己，想到控制他的人是姜澜，小腿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发软。
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沈行知迷迷糊糊地想。
不知道亲了多久，一直到广播声响起。
“请各班男子3000米的运动员做好准备，到主席台右侧跑道检录——”
姜澜嗓音低沉柔和，提建议似的劝说，“等衬衣不透了再脱外套，好不好？” 他抓着沈行知的手腕不放，大有一副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样子。
话音落下，男生没忍住，又亲了亲他的手背。
沈行知喘息着，睫毛忽闪忽闪，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第54章 54
54
沈行知抿着微微红肿的嘴唇, 喘着说，“知道了。”
说完又觉得耳根烫得不行，报复似的低头在姜澜的手背上啃了一口, 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再添两笔就是不规则形状的手表了。
姜澜忍不住笑, 掀开外套披在沈行知身上，“你是小狗吗？”
热气顷刻间消散，阳光灿烂夺目。
沈行知琥珀色的眸子覆着雾蒙蒙的水汽, 他皮肤白，显得眼尾的一点儿红格外惑人。
当事人却丝毫不自知，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你才是狗。”
姜澜还是笑, “好，我是。”
到现在为止, 沈行知后背的衬衣已经透得不多了。半透不透的蝴蝶骨很好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姜澜就不太想让别人也看。
就像情侣之间的那些事……或者说, 某种情趣。
姜澜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
初中时, 姜澜上学的学校就很乱，圈子更乱，打架的、谈恋爱的，各有各的玩法，一个圈子七八个人, 有男有女，腻腻歪歪凑在一起谈什么老公老婆占有欲。
姜澜心里只觉得他们幼稚。那会儿脾气比现在大，从没想过要融入哪个群体，更没想过要好好学习, 初中几年下来总的来说稀里糊涂打了很多架。
从班级小霸王混到级部出名，最后是校霸, 其实也没干什么，总有人因为看不惯他上来挑衅。
无一例外的，被姜澜用拳头打回去。
印象里，后来的那些个小情侣团体，在一起十天半个月后就分手，同一个群体里换汤不换药。
兄弟的对象现在是‘我’的对象，姐妹的老公变成‘我’的老公，八卦绯闻满天飞。
啧。
姜澜笑着听身边的小弟聊八卦，心里又觉得那些人有病。
一直到现在，姜澜依旧觉得那些情侣团体是太闲了，作业不够多——当然，他从来没有掺和进去过。
姜澜自己就是一个很少写作业的人，最后老师都懒得管了。
总而言之，真的挺幼稚的。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也有这样小情侣之间的幼稚情绪。跟那些人又完全不一样。
强烈的、类似于野兽的领地意识，姜澜克制着，觉得这样不好。
他这样想着，又忍不住试探，最后发现沈行知好像不讨厌他这样。
欢喜之余是庆幸。
姜澜扫了沈行知一眼，从眼睛到脖颈，敞开的衣领露出一小片明显的锁骨，飞快移开目光。他的牙隐隐在发痒，一阵迫切的后悔，没趁刚刚在沈行知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怎么了？”沈行知问。
姜澜摇头，手背上牙印残留着淡淡的湿润感。
回想起刚刚广播催促的3000米检录，男生的眉眼明朗起来，“我先去检录。”
“你肩膀没事吗？”沈行知把额前的碎发梳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散热。
刚刚接吻的时候，他下意识推过姜澜的肩膀，当时姜澜停顿了一下，十分短暂。沈行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对劲。
他伸手讨要号码牌，“我替你跑吧。”
是了，沈行知向来是行动派。
姜澜哭笑不得地把脱下校服外套搭在到他手上。
他挑眉，“我腿又没事，肩膀是不小心撞的。”
沈行知拧了下眉，扯着他的衣领要看。好在衣服质量不错，不然圆领的T恤得被扯变形。
没有伤口，就红了一片，显出一点点淤青，不算肿。
“这也太不小心了。”沈行知语调淡淡，神色变换着，看起来不太高兴。
姜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要不你亲一口？亲一口我就长记性了。”
“神经病。”沈行知忍不住骂他。
他帮姜澜把号码牌固定在背后。
“你什么时候拿的号码牌？”沈行知问。
姜澜背对着他，模糊道：“就之前拿的。”
沈行知觉得很可疑。
男生眨巴眨巴眼，装傻。
要怎么解释呢？
说什么，说他大清早急匆匆跑去教室踹了个柜门，捎上号码牌又马不停蹄翻墙跑体育场门口，一条龙服务下来为装个逼？
这次装的属实一般，号码牌完全就是顺道的事。
姜澜有的时候就是太要脸了，不好意思说。
广播声又响起来，许倩甜美清澈的嗓音很有辨识性，她勤勤恳恳地催促3000米检录。
“我先走了。”
男生穿着白色T恤，黑色短裤，回过头招手，笑得很是意气风发。
沈行知回到班级的位置。
以池晓松为首的几个男生对他可谓是毕恭毕敬。
“大班长。”这奇特的称呼从池晓松嘴里蹦出来，莫名好笑。
“这是我们哥几个写的加油稿。”
池晓松瞄了一眼沈行知胸口的玫瑰，双手奉上一张纸。
沈行知“嗯”了声，也大约能理解他们是抽的什么风，内心无比平静。
意料之内，池晓松这家伙还是没想起来他是谁。
运动会期间，需要各个班级不断上交加油稿，如果被选上广播，会有额外加分。
“……”沈行知看着这份加油稿，沉默了。
他不确定主席台上负责念稿的许倩和韩悦悦看到后，能不能昧着良心念出来。
内容不做评价，光是字迹就已经不堪入目。
又收了几份加油稿，沈行知一并送到主席台。
3000米，高一和高二的男女分开，分两轮，男生先跑。人很多，学校为了鼓励学生，只要坚持跑下来就给分数。
跑道上的熟人不少，周洪城、刚刚故意跟姜澜撞在一起的体育生……姜澜没想到秃头也来了，他是高三的，按理说高三除了高职班的，应该都去实习了才对。
只能是代跑了。以他的人脉，管低年级的体育班级要号码牌不难。
秃头似乎早就知道姜澜报了3000米，一见到他来，就迫不及待地挤过来。
“姜澜，我要光明正大的赢你一次。”
他脸上带着青紫的痕迹，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姜澜说，“你是高三的，既不光明，也不正大啊。”
秃头一噎，怼道：“你要是不留级，不也是高三？反正我就要跟你比。”
体育生拐着周洪城的脖子，拨开人群挤过来，大义凛然道：“还有我俩，你欺负我帆哥和城弟弟，我也不服。”
周洪城的眼神飘忽，不吭声。
姜澜轻笑，唱双簧呢。
秃头拍了拍体育生，“弟弟，这回你别耍脾气，跳高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体育生瞅着秃头脸上的淤紫，不情愿地点头。
“行。”
秃头看着姜澜，“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跑完你想怎么样都行，我已经不跟那些人混了……”
他顿了顿，不太想继续说这个话题，也来不及说了，“我就想试试认真来我能不能有一个地方赢你一回。”
姜澜这才正眼看他，“好。”
裁判催促着排好位置。一声枪响，3000米开跑。
观众席响起各种撕心裂肺的呐喊，大概是因为赛道上的人多，加油的人也变多了，单听动静，比刚刚的四百米接力赛还吵。
“高职二班的姜澜！高职二班的姜澜！加油加油够（go）够够，加油加油够够够！加油加油够够够……加油！姜澜！你，就是3000米赛场上唯一的奇迹！”
“选上了！”
“噢！耶斯！”池晓松跟身边的男生一人击了一下掌。
许倩面红耳赤，到底还是昧着良心念完了。
来不及等许倩念下一稿，观众席越发热情高涨，呼声更高了，齐刷刷的站起一大片来扯开嗓子地喊加油。
跑到中途，只剩□□育生、姜澜和秃头三个人在前面领着，落了后面的学生一大截，周洪城体力不行，早早就落后了。
“姜澜！”
秃头冒着呼吸打乱的风险跑到姜澜身旁，骂道：“你这加油稿有病吧。”
姜澜不断换着气，咬牙笑了一声，突然提速往前超，一路超过最前面的体育生成了最领头的。
他不想输。
这波要是赢了，他就可以装个大的。
姜澜很少跑步。
学校的集体跑操是一次不跑的，挨批是乖乖点头听着的，结果就是该不跑还是不跑。去年出的小车祸，手臂骨折导致他几个月都没能运动，养到一半出去旅游，学校方面留了一级重读高二。
这才能跟沈行知同级，运气太好了。
不知道经过了哪个体育班，有人大声吼着：
“帆哥！元哥！跑啊！我们才是体育生啊！！不能再输了！不能再输给计算机学部了！！”
那人喊的是秃头和体育生的昵称。
姜澜保持着呼吸节奏，胸口是闷疼的，喉咙也有种要冒烟的滋味。
他连慢跑都很少有，只用过家里现有的运动器材锻炼，最经常的也就是骑室内动感单车。
姜澜跑在体育生和秃头前面，看不到两人现在什么样，也能猜到这俩不服输的家伙肯定是开始提速了。
这个时候还差两圈，再提速其实早了。
果然。
姜澜的余光注意到身后渐渐跟上来的影子。
各种运动比赛，体育学部最后总是输给计算机学部。包括前段时间的篮球赛，姜澜没参加，也听说了结果，还是计算机学部赢。
体育学部一直不服气。
姜澜也没打算输。
必须要赢的欲.望。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姜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止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阳光明媚热烈，灿烂到极致的夺目光芒，沈行知站在主席台上没有离开。他看着姜澜在跑道上奔跑。
姜澜的皮肤好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白皮，也不黑，只不过有个很明显的特点——他站在阳光底下的时候格外白。
太阳越大，姜澜的肤色就越白，就算是混在人群里也能让人一眼就看见。
就像他平时似的，平时的姜澜也不是什么容易合群的人，但他装模作样的，很会讨人喜欢。
最后一圈了，姜澜跑得格外凶狠。
他憋着一股气，古怪的是，心底里隐约压抑着的情绪却在释放，畅快到令他想要不顾一切的放声大笑。
——但现在可不是笑得时候，也笑不出来，姜澜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了。
剩下半圈。
终点线就在主席台前。
池晓松带着一帮男生站在跑道旁边大吼，“澜哥！加油！！”
“姜澜！！”几个平面班的男生也跟着吼。
男生在最前方领头，额前的碎发湿漉漉滴着汗，眼眸黑亮，裸/露在外的四肢白得发光，脚尖点地疯了一样提速。
赢定了。
但他听到了那些呼喊，是真心把他当哥的弟弟们。不管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偶像包袱还是其他的什么，姜澜只想拉爆后面那群体育生，甩得越远越好。
快——再快一点！
池晓松急的爬到小平头身上，恨不得爬上房顶，“姜澜！碾压他们！！你！是最牛.逼的！！”
沈行知手一撑地，直接从主席台上跳下去。
池晓松跑过一次三千米，知道是什么滋味。他都要热泪盈眶了，催着小平头把他放下来，要去迎接姜澜。
沈行知比他们更快，身形笔直地站在终点线后面。
他就那样站着，张开手臂，然后什么都不需要做，那人就越过终点，主动的扑到他的怀里。
“我/操！！什么叫碾压！！”
“大哥永远是大哥！！！”高职二班的男生情绪上头，光是喊着，却都识趣地没有上前。
事实还是计算机学部再一次证明了自己，更证明了那则传闻：计算机学部除了学习不好，哪里都好。
体育好吗？拿学习换的。
即使有沈行知这样的学霸，计算机学部的文化课成绩也永远都是垫底。
后面陆陆续续的有人冲过终点，前几名有体育学部，也有计算机学部，这些都不重要。
姜澜喘息着，泛红热烫的脸颊蹭着沈行知的脖颈。凉凉滑滑的，男生忍不住喟叹，剩余为数不多的力气用来搂紧沈行知的腰。
浑身脱力，手还是在不老实的摸索。
沈行知这回没骂了，任由他又抱又摸了一会儿。
他开始半拖着姜澜慢慢走，轻声说：“厉害。”
姜澜翘起一点儿唇角，“还有呢？”
沈行知垂着眸，真心实意地说：“真的厉害，比我强。”
“是吗？”姜澜的脑袋歪在沈行知的肩上，喘的气喷洒在他的脖颈和耳垂上。
男生惬意地眯起眼，捏了捏沈行知的腰，吊儿郎当的不正经：“说不定不止这个，要不要去我家洗手间比比‘大小’？”
沈行知面不改色地威胁，“我要踹你了。”
“哈哈……”
“沈行知，不开玩笑了。”姜澜突然不走了，靠在沈行知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说：
“我喜欢你。”
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说了，沈行知的耳根每次都不争气，依旧可耻的红了。
“剩下没有我们的项目了，我们跑吧。”姜澜说。
沈行知问：“去哪儿？”
“我家，有你的生日礼物。”
第55章 55
55
“操。”体育生弯腰撑着膝盖, 汗珠顺着头皮一滴一滴的滚下来，浑身都湿透了。
体育生挺不甘心地，“帆哥, 就这么算了？”
“没什么算不算的, ”秃头拧开瓶水往脸上倒，“咱们本来就干不过他。”
体育生耷拉着头，撇嘴。
秃头远远地望着, 姜澜和一个白皮男生靠在一起，两个人围着操场越走越远。他拽了一把瘫在地上的周洪城，对体育生说：“都动起来走走, 不然腿真废了。”
体育生点点头，帮着一起把周洪城拽起来。
“帆哥, 你是真不打算跟着那帮混社会的了？”他还是忍不住问。
“嗯。”秃头点点头，“他们根本没把我们这样的学生当自己人……我也快毕业了, 还是老实找个班上。”
周洪城猛地抬起头, “哥, 你不上大学了吗？”
“不上了。”秃头说，“我不是那块料。”
周洪城跟体育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沉默。他们都是练体育的，体考成绩都不怎么样——整个体育学部的体考成绩都不那么突出。
除了上学，他们还真没想过自己以后要干什么。
上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呢？
一部分人的心里又会侥幸地想着, 其实时间还早，以后再想也来得及。
“等等，”秃头忽然停下来，“姜澜呢？”
“不就在那……”体育生一愣, “哎，人呢？”
体育场后面是一个老小区。
小区里没电梯, 住的人也不多，好几辆陈年积灰的汽车紧贴着墙停靠，轮胎瘪瘪的早就报废了。
姜澜选了一辆报废的面包车跳上去，刚落稳脚，沈行知紧接着就跳了过来。
姜澜挑眉，“这么着急？”
“怕你腿软。”沈行知说。
姜澜低头，刻意压低的嗓音里藏着笑，“我哪儿都不软。”
才跑完三千米，沈行知没打算跟他计较这些口头撩/骚，拉着他慢慢从车上下去。现在看起来是缓过来了，跟没事人一样，还是得好好休息。
“前面右拐，第一个单元门。”姜澜让沈行知牵着走，一手拿着手机给何薇发消息请假，在后者开始电话轰炸的前一秒打开屏蔽。
单元楼里是姜澜提前藏好的小电驴。
“我家今天没人。”
男生把钥匙往沈行知手里一放，顺势抓着他的手，恬不知耻地笑，“哥哥，带我。”
眼眸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勾得人脸红又心软。
沈行知心尖一颤，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好。”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臭不要脸。
高二级部里的学生，按年纪大小排序，姜澜进前十那是稳稳当当。
一上午的运动会都没怎么闲着，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姜澜回忆了一下家里剩下的食材，想想还是算了，这附近正好有个小吃街。他拍拍沈行知的大腿，一起决定在这里把午饭解决了。
停好车，沈行知才说，“别乱拍我腿。”
姜澜无辜地眨巴两下眼，“好。”眼睛往沈行知的下三路瞄了瞄。
没看出什么反应啊。
非节假日，街上的人还不是特别多。两个人找了家馄饨店坐下，这家的脆皮馄饨和汤底都很有特色的。
刚出锅的馄饨很烫，两个人吃得都不快。
馄饨皮薄的像纸，浸过汤底后捞出，入口脆滑，咬开外皮，入口是鲜肉的丰盈汁水。
“嘶。”沈行知被烫了舌头，圆眼微眯着，鼻尖被馄饨的热气熏染上一点儿红。
姜澜拧开饮料递过去，笑着，“猫舌头。”
沈行知穿的黑色西装裤，是休闲款的薄面料。他伸腿挨在姜澜光裸的小腿上，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吃到一半。
沈行知蹭了蹭他，“一会儿你带我。”
“好。”姜澜眼眸弯着，吃馄饨的速度快了一点儿。
临近中午，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
“走吧。”姜澜手指勾着钥匙，站起来，“现在我是哥哥了，哥哥带你。”
沈行知只是“嗯”了声，神情淡淡的看着姜澜，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到放学时间了，小吃街上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结伴。这边路窄，再拖下去堵车就不好走了。
拐过这条街，路渐渐变宽。
沈行知伸手扶上姜澜的腰，慢吞吞地又揉又捏。后者闷笑着，仗着沈行知看不到，勾着唇角笑容放肆。
真是，报复心还挺强。
他压抑着笑，身子都在轻微地抖。沈行知想察觉不到都难，啧了声，不轻不重地朝姜澜的大腿内侧拍了一巴掌。
“……”
沈行知的手搭就在那里，没动。
“老实了？”
姜澜挺直脊背，“老实了。”
小电驴没有后视镜，姜澜看不到沈行知泛红的脸颊，也看不到他整个耳朵透着的粉意。
姜德胜白天不回家，曲林岚前天又出去旅游了，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小曲棠则是跟往常一样，中午在学校吃。
家里空空的，很安静。
姜澜拿出来一双拖鞋，“是新的。”
沈行知换上拖鞋，目光游弋着，环视着客厅。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表明心意后倒是第一次。
墙上挂着相框，照片不是很多，零零散散，多数都是曲棠的照片。
“去我卧室吧。”姜澜的眼神黑亮，看起来比寿星本人还期待。
卧室门一开，入眼是耀眼的阳光，淡淡的香气宜人。正午的光线格外明亮，顺着小落地窗斜落在写生画板上，画板上罩了一层布，看不清内容。
一大捧碎冰蓝的玫瑰倚在一旁，无声的散发气味。
姜澜站在画板前，从身后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盒子，没开封，裹着的塑料薄膜都还没拆。
沈行知有些愣地接过。
是平板电脑和触控笔，很有名的国外品牌。
姜澜拿出自己已经拆开的平板，眉眼柔和，“跟我的一样，都是深空灰色。”
下单的时候，姜澜注意到可以免费刻字，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刻呢，脑袋下一秒就开始思考着要刻上点儿什么。
想到最后，姜澜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矫情了……还有一些不敢深思的原因。
最后没刻。
这些东西早晚会换新的，要是下次沈行知想刻了，再定制也不晚。
姜澜身子前倾，歪头看着沈行知，眼睛弯着笑，“寿星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沈行知睫毛眨了又眨，面上不显，内心其实早就被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喉咙涩然。
本来就话少的人，一时间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抛开家庭环境不谈。
这些礼物对于一个还没有参加工作、甚至还是学生的人来说，价值太高了。
高中后，姜澜就不怎么向家里人要零花钱了，家长主动给的倒是都会收。
“我在网络上一直有兼职，有的时候会接一点儿编程的散活。”
姜澜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牵着沈行知的手往落地窗走，掀开画布，“有的时候也会画画接稿。”
“生日快乐，沈行知。”
画板上是一张素描画。
内容是沈行知站在讲台在黑板上写字背影。从他们第一次在高职二班见面，姜澜就一直手痒的想画。右下角还有一个Q版的沈行知，圆滚滚的很可爱。
沈行知顿了顿，微抿的唇张开，向来平淡的嗓音带着几分哑和不可置信。
“谢谢，但是，”他盯着自己在画板上的背影，“姜澜，我屁股有那么翘吗？”
这个问题嘛……姜澜颇感微妙地飘忽了一下视线，“有。”
不止是翘，看起来还很圆。
姜澜觉得自己画得还不够惟妙惟肖。
卧室角落里有个迷你冰箱，方方正正的，专门放点儿喝的。
“这幅画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构思，前几天才画完。”
姜澜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预调鸡尾酒，犹豫两秒，拿了瓶果汁递给沈行知，“我现在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些。”
“家里的东西，以后……我不知道我爸妈会给我多少。只要有我的一份，就会有你的一份。”
沈行知出现以后，姜澜不知不觉间有了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
有了目标之后，完成某些事远比躺平摆烂度日更令人舒心。
姜澜开罐喝了一口，桃子味的，他却除了甜腻什么都喝不出来。
回到家后，心跳一直都很快。
“我……”沈行知顿了顿，“好像没给过你什么。”除了学习上的。
姜澜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语速缓慢又柔和，不经意的强调：“你已经给我很多了。”
职教中心，通俗点说，就是一个技校。
从重点高中转到职教中心，想也知道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沈行知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卑的人，对身边人总是有种冷冷淡淡的疏离，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也不是骄傲。沈行知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不成功也不会因此而后悔。是看起来不近人情的，也是自由的。
沈行知可能没意识到姜澜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
但沈行知还是会说，“那我以后也会给你更多。”
“好啊。”姜澜抬起眼，唇角没忍住往上翘了翘，“干杯。”
沈行知晃了下手里果汁，圆润无害的猫眼微微眯起，“为什么我的是果汁？”
姜澜给沈行知换了罐度数低的梅子酒，四五度左右。
“别喝太多。”他记得沈行知家里有个家长管的挺严格的。
“没事。”沈行知打开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我十八了，他们不管了。”
姜澜跟他碰了个杯，“好。”
沈行知一口气喝了半罐，分不清酒劲儿还是其他的，反正他的脸已经开始有点儿红了，“你也说了，我今天是寿星。”
他注意到床旁边的小沙发，不急着坐下，“今天你听我的，怎么样？”
“好，你想先干什么。”姜澜目光闪烁。
“我想先去洗澡。”沈行知说，“你也洗。”
迟钝片刻，沈行知红着耳朵补充，“分开洗。”
第56章 56
56
沈行知洗完澡出来时, 姜澜还没回来。他擦着头发，身上穿的是姜澜的衬衫和短裤。
男生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有些过于宽松了，领口处不经意露出的大片锁骨, 线条凸得格外明显。
沈行知挺满意的。
毛巾随意搭在头顶, 沈行知拿过剩下的半罐酒，小口小口的抿着，一边环视过四周, 一边坐到床旁边的小沙发上。
沙发是榻榻米懒人沙发，两个并排放在一起，都刚好能放一个屁股。
姜澜的卧室朝南, 一大一小两个窗户，室内采光很好, 看着比一般卧室要宽敞的多。
大概是拆了墙把两个房间合并在一起了，毕竟很少有这么大的卧室。
沈行知正胡乱猜测着。
姜澜推开卧室门走进来, 漆黑的发被他随手向后梳开, 额前翘起的发梢还在滴水。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正好刺在他的眼上, 姜澜眯了眯眼，强行半睁着跟沈行知打招呼。
“你洗的很快嘛。”
姜澜笑起来很好看，沈行知一直这样觉得，至今没发现死角，偶尔也会冒出在那张脸上啃一口的想法。
比如现在。
沈行知嗯了声, “你也不慢。”
说完就觉得干渴，脑海里闪过一堆不能播的，沈行知又灌一大口梅子酒。
姜澜到冰箱前拿出了几罐花花绿绿的酒。
“要吹风机吗？”他把酒放在沙发前的矮茶几上。
沈行知说，“不用。”
姜澜拿下披在肩上的毛巾, 擦了两下发梢上滴落的水珠，趁沈行知开酒的功夫, 在他凌乱的短发上揉了一把。
偏软的发质入手软乎乎，配上沈行知面无表情的脸蛋很有反差感，也很——
“可爱。”姜澜懒懒道。
沈行知皱了皱鼻子，难得有点儿孩子气，“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就是夸你的。”姜澜挑着唇笑，坐到沈行知旁边的沙发上。
两个人碰着杯，茶几上没一会儿就多了不少瓶瓶罐罐。
姜澜选的都是些低度数的酒，但也架不住量大啊，沈行知还不知怎么着的喝得格外快。
“你别喝太多了，”姜澜掀开眼皮，半是提醒半是打趣地说，“晚上回家吃不下蛋糕了怎么办？”
意料之外的是，沈行知好像就在等他这句话似的。
“好。”脆生生的，果断应下来。
沈行知的猫眼半垂，视线落在姜澜身上，拿着剩下的半罐酒在姜澜的面前晃了晃，“那你喝。”
命令的语气，有点儿娇。
易拉罐被沈行知的指尖扣得微微凹陷，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姜澜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没有用手去接，身子前倾，抬起头伸着脖颈用嘴巴去找易拉罐的开口。
沈行知抬高了，他就追上去。他的眼皮垂着，剩着一条缝隙眨着笑，喉咙随着吞咽上下滑动，就这样直勾勾地沈行知。
安静的卧室里，仅有吞咽液体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披在姜澜肩上的毛巾顺着他倾斜的背卷着滚下去，身上穿的修身老头背心完全显露了出来。
老头背心穿在姜澜身上一点也不老头，黑色的，越发衬得姜澜皮肤奶白。
倒酒倒得狠了，偶尔有酒水从姜澜的唇角渗出来，顺着脖颈的线条蜿蜒曲折地爬过喉结，继续向下的旅行。
沈行知舔了下嘴唇，渴得厉害，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粒酒水向下游弋。男生侧身正对着他，手臂撑在沙发上，裸/露的皮肤光滑紧实，手臂和肩膀绷起的肌肉奶白奶白的，煞是好看。
剩下最后一点儿酒，沈行知胳膊一拐，喂到自己的嘴里。
男生呵了声，没说话，本就狭长的眼眸微眯着，舔了舔唇角，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眼神莫名色/气。
茶几上还剩了几罐酒，沈行知的嗓音沙哑，“你继续喝。”
“好。”姜澜又开了一罐，嗓音低沉，没比沈行知好到哪里去。
答应了寿星今天要听话，姜澜也确实做到了，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他喝的不算慢，沈行知也没闲着，手一直摸他手臂上的的肌肉，时不时捏两下，跟那检查肉质似的。
可能是喝得多了，姜澜感觉现在的自己跟水果超市里的西瓜简直没差，被人挑挑拣拣的打量抚摸，时不时敲两下听听响儿。
直到沈行知的手指勾上他腰间的纯色腰带，扯了又扯，就是弄不开。
“这个腰带是假的，”姜澜忍不住出声解释，“装饰用的。”
“……”
沈行知动作顿住，近乎羞恼地突然起身把姜澜按在沙发上。沈行知的眉头皱着，耳根红得都快要滴血。姜澜看着他，牵了牵唇角，又强忍着笑意，故作不经意地把手搭在他的腰上。
“怎么了，寿星？”
没想到沈行知察觉到了，还凶巴巴地威胁，“你不准动。”
“好。”姜澜从善如流，手垂下来，乖乖搭在沙发上不动，笑了，“现在你想怎么办，寿星。”
沈行知低下头，在四片嘴唇即将接触在一起时才说。
“亲你。”
濡湿的嘴唇贴在一起，沈行知并不满足于此，他胡乱入侵，尝到果酒甜甜的味道还不满足。
亲着亲着，起初还能尝出水果的味道，渐渐地就尝不出来了。
沈行知晕乎乎的大脑一片空白，明明呼吸间有酒精的味道，嘴巴里又好像没有，就是感觉，很热，很软，很甜。
跟在操场上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懒人沙发太小了，挤不下两个人。
姜澜岔开腿坐着，沈行知的膝盖正好抵在中间的一小片沙发上撑住身体。
按理说，一套动作应该行云流水才是。毕竟好学生沈行知在行动之前，脑海里就预演了不下三遍。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行知亲到一半，开始迷迷糊糊地回忆，下一步是干什么来着？好像是一直要蹭着那里……
想着想着，沈行知一边亲，膝盖不老实的小幅度动蹭着，慢慢朝姜澜逼近。
腿一软差点没撑住倒在姜澜身上，好学生喘息着，忍不住在心里骂起了脏话。
妈的，姜澜怎么这么会亲。
正骂着，蠢蠢欲动的膝盖刚蹭到一点儿，就被姜澜揽着腰摁住。
正值秋季，一个丰收的美好季节。
一股强烈的力量却让春天提前到来。强烈到让沈行知的思维断片，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还警告过姜澜让他不准动。
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很清楚的感觉到互相身上这种力量的来源。
“想干什么？”男生在他的耳边低声问，炙热又沙哑，“嗯？说清楚。”
“……不是做。”沈行知喘息着，浅眸上覆了层水雾，睫毛也湿漉漉的，“释放一下——”
“学习上的压力。”
什么啊。
姜澜低笑了声，还是这样答应，“好。”
他搂着沈行知坐起来，伸长胳膊抓住茶几上的纸抽后，两个人齐齐倒回去。
姜澜提前抽出几张纸，“我帮你。”
第57章 57
57
茶几上调制酒的空瓶七零八落, 都是些不超过八度的果味酒，这种程度的酒精还不足以让姜澜喝醉，架不住量多喝到胃里撑得慌。
姜澜也没试过自己到底能喝多少, 但他知道自己很能喝。
对比起来, 沈行知显然是特别不能喝的那个。
总共也没喝几罐，那双圆润的琥珀色猫眼已经不能聚焦了。沈行知皱着眉，手指绷得发白, 进抓着姜澜肩上老头背心的肩带。
无意中在姜澜的手臂上留下几道。
沈行知的眉毛皱了又皱，颤抖着喘息。
他一条腿屈着压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澜, 明明是很有气势的一个姿势，偏偏身子软得不像话, 还得姜澜扶着他帮他巩固气势。
这像什么样子。
春天的力量干扰着沈行知的思路，沈行知没有空闲思考这个问题。
窄小的单人沙发只会让战场变得更加焦灼。
好学生先是下半身一凉, 然后不服输的也去拽对方的裤子。
窗户半敞着, 清晨下过雨后就一直没什么风, 阳光明媚得不行。鸟雀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吵闹些什么，很兴奋。
当力量暴露在空气中时，春天像是真的到了，万物复苏，一切都活跃起来。
沈行知是个好学生, 做事之前一般都会在脑海中预演很多遍。
像现在这样无法遏制力量的情况，他也想象过，但没预料到从小腹开始蔓延的热意与战栗会那么不可控。
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一瞬间像是掉进了海里，无比顺从地被淹没, 没有一点想要挣扎的意思。
茶几嘎吱一声，被不知道谁蹬出去一段距离, 瓶瓶罐罐滚到地上溅出了些许残留的酒液。
沈行知半靠在姜澜身上，晕晕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姿势就已经变了，后知后觉的疲惫感涌上来。
有点儿想抽烟。
耳畔是男生的喘息声，听得沈行知耳朵像火烧过一样，掌心也是热得厉害。
很、非常的sexy。
“Sexy……”沈行知不小心真的把这个单词念了出来。
“什么？”男生捏着他的耳垂，嗓音低哑。
他手没停下，因为对方的罪恶之源还没结束。
姜澜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眉眼沉着，掺杂着不怎么好受的隐忍，偶尔抽气。尽管如此，他还是顺着沈行知的肩背安抚。
“放松点儿，我不着急。你先缓缓……你，还挺快的。”
男生好像说了很多，但沈行知几乎都没听清，就记着了最后一句。
什么叫你还挺快的？？好学生的动作更凶了。
姜澜眼眸半眯着，也开始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沈行知的脸颊红得厉害，手背蹭过去，带点儿婴儿肥的脸颊软乎乎，温度跟近距离烤火似的。
窗外的鸟雀飞走了。起风了，能听到树叶脱落的沙沙声。
姜澜没找到手机，刚刚太混乱，各种声响都快混成交响乐了，手机应该是不知道掉在地上哪里了。
沈行知被姜澜托住抱到另一个单人沙发上，男生捏了捏他的鼻尖，问，“饿吗，还是困了？”
上午的运动会确实消耗了不少体力。
姜澜刚问完，沈行知的眼皮跟被启动了开关似的，开始打架，“有点儿困。”
姜澜问，“去床上睡？”
“就在这吧。”沈行知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手里还攥着两个纸团。
姜澜忍着笑，掰弄半天才抠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沈行知呼吸平稳，睡得很沉。他的睫毛浓密而长，不止是脸颊，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
有点儿惊讶，也有些好笑，更多的还是难以描述的情绪。平时一丝不苟的人，还没干嘛呢就哭了。
姜澜替他擦去眼角的一点儿泪痕，垂眸仔细端详着，轻声感慨，“真漂亮。”
“喜欢。”
沈行知很坦诚地告诉过姜澜，要毕业之后才能在一起，这是他和家里人的约定。更多的事情也只有毕业之后才能做。
大概是要专注于学习的意思。
所以这真的算释放一下压力？姜澜眨了眨眼，反正沈行知一定会答应他的。
他在学校里当大哥当惯了，表面永远是最镇定的那个，但心里发不发虚只有姜澜自己知道。
他现在远比之前要自信得多。
简单整理了一下茶几和地板上的酒水，把茶几底下的手机也给拾了出来。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半了，不算早也不算晚。
全部收拾完后，姜澜也有点儿困了，定好闹钟，连着跑三千米的疲惫一起压上来，没一会儿也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
姜澜不是被闹钟叫醒的，醒来时距离闹钟响还剩下十几分钟。
他做了个好又不太好的梦，睁开眼就看到沈行知在玩他裤子上的假腰带。沈行知玩得挺认真，都没第一时间注意到他醒了。
“咳……”姜澜抓了抓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沈行知红着耳根，面无表情，“你也挺敏感的。”
好学生真记仇，可爱。
姜澜嗯了声，笑了，“饿不饿，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他这样懒懒散散的纵容，实在让人没办法再继续记仇下去。
“出去吃吧。”
沈行知瞥了眼垃圾桶，几个纸团堆在一起太醒目了，看一眼很难不多想的程度。
“顺便把垃圾扔了。”
“好。”姜澜靠过来，挡住大半的光线，显得肩背格外挺直宽阔。
男生的脸颊有意无意地蹭过沈行知的脸，贴在他的耳垂上亲吻，像羽毛轻轻扫过，浅尝辄止。
温柔的，带着欲。
“今天你最大，都听你的。”
沈行知睫毛颤了颤，抬手按在姜澜的嘴上推远，突然想起来什么，“你可没完全听我的。”
语气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
姜澜亲了亲他的掌心，狭长的眼眸弯起时又有点儿像狐狸，“随机应变嘛。”
第58章 58
58
高二下学期, 马上就要升高三了。
职教中心一如往常的没有什么学习氛围，哪怕是高职班，也强不到哪里去。各科老师对此习以为常, 该发试卷发试卷, 该复习的复习。
课间空闲时间。
“哥，我的哥。”池晓松双手捏着一张试卷，突然高高举起, “这是什么？！六十三分！”
姜澜正坐着刷题，听到动静慢吞吞支起手臂，挡住脸。
“哥, 你英语居然考了六十三分。”池晓松还在不可置信的呢喃。
姜澜：“知道了知道了。”
难怪池晓松今天抢着发试卷，这小子憋了一肚子坏水。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跟春考一样, 职教中心的文化课成绩都是百分制，六十分及格线, 六十三分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一圈男生闹哄哄的吵着。
沈行知翘了翘唇角。他正在黑板上写课程表, 察觉到有人走近, 微抿着唇慢慢将笑意压下去。
池晓松后脑勺的小辫子晃晃悠悠，走到姜澜的课桌旁，手里的试卷宛如圣旨，“真的是奇迹！澜哥，你居然及格了！”
“太牛啦！”
“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几个人在附和。
姜澜的头越来越低, 嘴角要笑不笑的，最后实在笑不出来，“你们再吆喝下去，不止自己班的, 隔壁班的都能听见我考多少分了……”
“什么？”
隔壁班的霍晓从后门探进头，惊奇道, “姜澜英语及格了？”
“……”姜澜一把抢过试卷。
“哈哈哈哈哈霍狗来的真是时候！”
班里一群男生笑成一团。
霍晓自来熟的走进来，不忘朝韩悦悦挤眉弄眼的来一个飞吻。
他看向姜澜，饶有兴致，“怎么个事儿，澜哥，你这是要浪子回头了？”
“差不多得了啊，”姜澜懒洋洋靠在桌子上，掀了掀眼皮，“有事说事。”
霍晓哎呀一声，不闹了，“行吧。”
“春华老师让我来问你，”霍晓瞄一眼在讲台上忙活班班通的沈行知，“还有你家那位，想不想代表高二去参加技能大赛。”
“去的话晚自习就别回家了，到实训楼304（东）集合。”
霍晓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要是不去的话，她就亲自来找你。”
操，赶鸭子上架呢。
姜澜轻轻一叹，跟霍晓对视，问，“你呢，想好了？”
霍晓想也不想地说，“我打算去。”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霍晓在改成西餐专业之前，就对视频剪辑之类的很感兴趣。在做出成绩之前，他这怎么样都会被人骂不务正业。
“不止我，还有两个高三的，”霍晓想了想，“一个是经常带我的学长，还有个学姐，不熟。”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时，霍晓似乎跟韩悦悦闹了什么矛盾，任课老师来了都赖着不走。
“霍狗，先回去吧。”徐子旭提醒道。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霍晓才急匆匆离开。
高职二班这节课是音乐课，实际上就是能听歌的自习课。
马上就高三了，音乐、美术这类休闲课都是由任课老师看着上自习，做做试卷刷刷题，有的学生就乐意偷着玩手机也没办法。
姜澜给沈行知写小纸条。
[职业技能大赛，你打算去吗？]
沈行知圆眼微眯，仔细辨认了半天，回道。
[字太丑了，看不懂]
姜澜眉梢一挑，忍着笑重写一遍。
沈行知依旧面无表情的，看清字眼后视线微顿，似乎在犹豫。
[你先把英语时态记住了再说]沈行知回道。
姜澜拿着纸条端详两秒，心中感慨。
好学生的字迹就是不一样，横平竖直，板板正正的，一撇一捺都透着股遵规守纪的漂亮。
姜澜翻开英语书，心里惦念着沈行知那几秒的犹豫。
沈行知不应该犹豫——他没什么好犹豫的。
春考的语数英比正常的夏季高考要简单的多。
沈行知的文化课成绩一直都很高，除了语文的阅读和作文永远拿不到满分，其他科目几乎一直保持着满分成绩，专业课的成绩也在稳步提升。
他需要做的就是继续保持，考上公办本科是稳中稳。
职业技能大赛就不一样了。
抽出大量时间参与培训是必然的，尤其是临近考试的几天，几乎要一整天都待在实训室里练题，没有时间和精力学习其他的。
姜澜默背着英语时态。
知识进入视网膜，又在即将接触大脑时弹开，怎么也不往脑子里进。
他又不是个木头，沈行知犹豫的原因姜澜很容易就想明白了。
姜澜是学渣堆里的聪明学渣，他不是不学习，而是只捡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去学。单搞程序代码的话，姜澜甚至不弱于一般的专业课老师。
可惜的是，学校筹备的技能大赛不是写程序。
比赛内容主要是做视频剪辑、特效渲染。而恰好，刘春华老师有意培养姜澜的事情早就在学部里传开了。
要想在职业技能大赛里拿到保送本科的名额，起码要进入省赛拿到奖才行。
两条路，无论选择哪条路，聪明的学渣都需要去努力学习。
而好学生则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下了课，教室里几十张嘴巴的交谈声，传到楼道里奏响了嗡嗡的共鸣。
三楼有办公室，相较来说更加安静。这几天，本来就不大的办公室又添了几个新老师，座位拥挤，通风不太好，一直都开着门。
刘春华一见到姜澜，有些没好气，“想好了？”
姜澜嗯了声。
“……好吧。”
她叹了口气，跟邻桌视频剪辑的老师对视一眼，看向姜澜，“我还是想推荐你参加这次比赛。”
“你也听说了不少吧？比赛拿奖其实靠的都是你们高三的学长学姐，高二的跟过去就是跟着长长见识，准备来年高三参加比赛的。”
“你呢——跟着走走过场也行，高三比赛的时候另说。”刘春华视线错开姜澜，往门口看了眼，“沈行知也可以去看看，大学有类似的比赛。”
“好。”姜澜这才应了声。
刘春华接着问他：“你是打算走单招吗？”
单招是在高考前夕，高职院校的单独招生，大概率都会录取，毕业后学历为专科。
角落里的郭鸣突然插嘴，“姜澜最近的文化课成绩进步挺大的。”
刘春华一愣，反应过来了，感到意外：“你打算参加春考？”
姜澜眨巴眨巴眼，眼神十分无辜，“不行吗，老师？”
“……我不是那意思。”
刘春华唉唉地连叹两声气，“今年高二学生太差劲了，参加培训的几个小子心眼可多，天天躲机房玩游戏，还以为我不知道。”
刘春华是学部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她都忍不住抱怨，“比赛我就带今年的，明年不打算带了。”
刘春华絮絮叨叨的模样，是铁了心的不准备管了。
“回家跟家长商量商量吧，比赛日期就快定下了，得安排车提前两天过去。”
这个时间点办公室的老师太多，姜澜不好再说什么，跟几个老师套完近乎，转身就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沈行知。
男生散漫的神色一瞬间温和下来，莞尔道，“怎么不进去。”
“里面太挤了。”沈行知说着，跟姜澜一起下楼。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教室里依旧吵闹。
走廊里四下无人，姜澜拉住沈行知的手，“沈行知。”
沈行知心头一跳，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微微抬眼，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与姜澜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沈行知眼底的真实情绪远没有他所表现的那样平静。
“我不想别的，我现在只想跟你一起好好学习。”姜澜轻声说道。
他勾着沈行知的尾指，语气轻松，“不过——现在有个放松的机会。”
“要不要一起来一场公费旅游？”
“……”
见沈行知不说话，姜澜笑了一下，挠他的掌心。
跟姜澜预想的一样，好学生向来经不起挑逗。沈行知抓着他的手腕拽一下，姜澜眉梢轻挑，在沈行知拽第二下时自然靠过去。
他正想问句怎么了，对方突然将脑袋凑到他的颈侧，细软的发丝蹭过他的脸颊。
姜澜侧眸，视线随着沈行知的动作落下，刚好能看到好学生的半张侧脸，下颌线的线条干净而利落，细腻的皮肤光是看着就能回忆起触感。
思维发散着，飘向心中始终克制的角落。
食指捻了捻拇指的指腹，停顿片刻，姜澜轻轻将手搭在沈行知的腰上拍了拍。
“不怕被人看到？”他轻声调侃，余光注意着四周。
沈行知的嗓音低低的，呼出的热气都散落在姜澜的颈间，“怕，怕影响你。”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几个想法，是因为技能大赛还是什么，姜澜一时间分不清沈行知是不是在答非所问。
广播里的上课铃声震耳欲聋，将他的闷哼声淹没的彻底。
沈行知慢吞吞抬起头，看着姜澜脖颈上的牙印，琥珀色的眼眸轻眨。他自然地替姜澜整理好衣领，态度十分客气有礼，仿佛刚刚的事情不是自己干的一样。
“进去上课吧。”
……
刘春华的消息一向精准，职业技能大赛就定在这周的周日。
临近期末考试，温度一直在降。
学校要求参赛人员提前一天到场地。
周五早上八点，准时在校门口集合，几个带队的老师开着私家车带学生自驾到场地。
一共两辆车，高三的学长学姐坐一辆，高二的三个男生坐另一辆。
车子空间比较宽敞，姜澜做坐在后排的中间，身边挨着沈行知和霍晓，不算拥挤。
开车的是学部主任，副驾上坐着负责教视频剪辑的李老师。
“李老师呀，”学部主任调好导航，打方向盘倒车，“这考点还挺远的呢，要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到。”
“是啊。”李老师附和道，“一会儿到服务区了换我来开。”
学部主任姓孟，姜澜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有点儿印象。这个老师风评不太好，总爱挑人的毛病。
车子很快驶出校园。
一旁的霍晓脸色一直不太好，时不时就看两眼手机，发消息时唇缝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末了，霍晓熄掉屏幕，头歪在车玻璃上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沈行知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霍晓没转专业之前，在计算机学部里也挺有名，性格大大咧咧的，个头又高，容易让人觉得他是地主家的傻大个儿，很少见到他这么颓。
上回见到霍晓这样，还是在烧烤摊，他约姜澜喝酒那次。
上高速后，孟主任偶尔会跟李老师闲聊几句比赛的事情。
姜澜倚在靠垫上，偏过头碰了碰沈行知的脑袋，压低声音，“霍晓睡着了。”
沈行知嗯了声，鼻音有些重。
姜澜放轻动作抖了抖外套，盖在自己和沈行知的腿上。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稍稍抬腰，将身后的靠垫抽出来搭在霍晓身上，给他盖着点儿意思意思。
外套下，姜澜的右手握住沈行知的左手，眼睑半垂，压低声线，“我们也睡吧？”
沈行知点点头，闭上眼。眼皮沉重，挺困的，一闭上眼就能睡着的困，脑袋却又清醒得睡不着。
到最后沈行知也分不清自己到底睡没睡着。
他的手发冷，整个手都是冰冰凉的，姜澜默不作声的，用掌心将沈行知的手裹紧。
车内很安静。
沈行知有意无意的往身旁的热源靠了靠。
耳畔是姜澜平稳的呼吸声，呼吸很匀，听着有助眠的效果，沈行知跟着他的呼吸，脑袋渐渐迷糊。
好像是睡着了，又能听到声音。
“就是郭鸣呀，跟你一个办公室的那个老师。”是孟主任的声音。
“他就属于什么事都不愿意掺和的，就管自己的事。”
孟主任的驾驶技术不错，可能也是怕吵醒学生，车开得格外稳当。她仗着学生们睡着了听不见，小着声，肆无忌惮的谈论着学校里的每一个老师。
“还有那个谁，二十七八年纪轻轻的，就当级部主任了，肯定上头有人……”
偶尔能李老师附和声，听起来有点儿牵强，但孟主任似乎不在意这点，依旧继续说着。
一会儿夸刘春华责任心强，一会儿又提起哪个老师说领导的坏话。
听着听着，不知道听了多久。沈行知的脑袋从迷糊中恢复几分清明，他闭着眼，外套下的手捏着姜澜的手指玩，觉得不够，手一松改去捏他的大腿。
意料之内的被当事人逮住。沈行知也不心虚，面不改色的闭目养神。
刚刚睡那一会儿，确实有效果，至少精神状态强上不少。
霍晓的鼾声阵阵。
沈行知不用猜都知道，姜澜肯定也没睁眼，十成十的跟他一样在偷听。
姜澜不止是掌心很热，血肉透过皮肤传来的温度像火炉一样，隔着牛仔裤都能摸出来，这种温度让沈行知感到莫名愉悦。
这种愉悦感一直持续到现在——姜澜拉着他的手，像是完成交接仪式一样，从右手换成左手，生怕他挣扎似的用力握着。
偶尔能听到窗外车辆迅速超车的风声。
前排的驾驶座上，孟主任格外健谈。
姜澜的手指在外套与沈行知腹部之间的缝隙游走，右手十分自然的搭在了沈行知的腿上。
摩挲着，勾了勾手指。
惩罚或者是报复，也可能只是非常“单纯”的想要撩沈行知一下。
“……！！！”
沈行知身躯轻颤，大腿内侧泛起一阵酥麻。
愉悦感被兴奋取而代之。
他现在端坐着装睡，根本不敢乱动，对姜澜的手来说几乎处于一个门户大开、任君采撷的姿态。
紧接着姜澜又给他揉了两下。
沈行知被这样惊为天人的迅速发展惊到了，满脑子都被不可描述的影片占据，以及如果自己控制不住发出动静而产生的一些列后续……
总之，现在可不是兴奋的时候。
恰好要转弯，孟主任习惯性朝后视镜瞥了一眼。
她感慨道：“现在的男孩关系都真好啊。”
第59章 59
59
“睡得真香。”
孟主任真心实意的感慨。
最先回应孟主任的是霍晓的鼾声。
“哈啊……嗯。”副驾上的李老师打着哈欠, 眯着眼回头看一眼，笑容十分欣慰。
“是啊，咱们计算机学部的男生都挺团结的。”
话里的意思, 好像已经完全忘了霍晓转专业的事。
好了。
这完全不是重点。
沈行知试图收拢大腿, 但收效甚微。
心脏蹦到了嗓子眼，沈行知一口气憋着都不敢喘，很爽, 难以言喻的兴奋感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奇怪地癖好。
沈行知无法否认对这种感觉的喜爱。
就是……爽的不太是时候了。
好在罪魁祸首的爪子在孟主任出声时就停止了动作，沈行知心底里松了一口气，腿还是绷着的, 脸也烫。
他低着头，下巴随着车身的晃动小鸡啄米似的点来点去, 装成熟睡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外套下正在举行怎样的升旗仪式。
“……”
沈行知忍无可忍地狠狠掐了一下姜澜的大腿。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就这么哼出来了一声, 一点儿不带隐忍的。
“醒了啊？”孟主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嗯, 醒了。”姜澜说。
分明是正常的回答。
沈行知喉咙上下滑动, 他闭着眼听姜澜的声音……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尤其是他嗓子眼里的几分沙哑，沈行知没由来的确信姜澜绝对从头到尾都没睡着。
往前走拐进服务区，趁着孟主任和李老师交接驾驶座的时间，沈行知抬起头。
他面无表情地说：“再乱摸我抽你。”
姜澜笑着没说话。
“你还笑。”沈行知瞪着姜澜。
姜澜收了笑容，侧过身, 故作严肃地掀开外套往里看了看，“用什么抽？”
“腰带吗？你的裤子好像没有腰带，还是用——”
姜澜的声音不小，沈行知的学霸技能自动开启, 从来没有这么快的秒懂过，立马捂住了他的嘴, 瞟了眼霍晓。
还好，没被吵醒。
难得见到沈行知慌乱的模样。姜澜咬着唇角轻笑，鼻尖在他的掌心轻轻蹭着。
车外传来动静，孟主任和李老师放完风回来了。
沈行知的手还死死捂在姜澜的嘴上。
好学生的耳根红得要滴血似的，浅色的眼眸睁圆，“你老实点儿。”
姜澜弯起眼睛笑，眨了眨眼。
车窗贴了防窥膜，不用担心被外面的人看到。在孟主任拉开车门时，沈行知和姜澜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好了。
“都醒了？”孟主任坐到副驾驶，回头看，“霍晓还没醒吗？把他叫起来，想上洗手间的上个洗手间……沈行知，你脸怎么这么红？”
“感冒了吗？”后回来的李老师也感到奇怪。
“没，”沈行知摇摇头，“睡觉睡的。”
孟主任风评不强，但她跟其他老师一样，对好学生总归会多上点儿心。
“没事就行，”孟主任一连又嘱咐了几句，“最近早晚温差大，到酒店后吃点感冒药预防着。”
沈行知老老实实点头。
姜澜忍着笑把霍晓喊醒。去厕所放完水后，剩下的一段路都没再停过了，一直到十点零几分，两辆私家车才一前一后的到酒店。
刘春华带着两个高三的学生先到的酒店。
房间是提前预定好的，一共四间舒适型双床房，刘春华顺手把两张房卡塞给霍晓，让男生们自己分配房间。
“哥。”霍晓把房卡递给姜澜，他看起来神色依旧疲惫。
姜澜接过房卡，“比赛完再说。”
霍晓点点头，背上包去叫在大厅里打游戏的高三学长一起搬电脑。
只在酒店住两晚，大家都没带太多行李，最占位置的还是从学校搬来的三台台式电脑。
按照原本的计划，是两个人用一台电脑练习，但有刘春华在就比较人性化了，学生里只有高三的学姐一个女生，不方便，最后决定学姐单独一台电脑，几个男生都没有意见。
“回酒店歇完了就剪视频，剪完了发给李老师，都别玩了。”刘春华督促道。
电脑要在各自的房间里组装好，不需要网络，主机都是现成的，插上显示器和鼠标键盘乱七八糟的几根线就大功告成。
沈行知吸了吸鼻子，“装好了。”
“真棒。”姜澜笑眯眯的。
“你夸小孩儿呢？”沈行知说。
他圆润的眼眸微眯起盯着姜澜，心里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可以这么说。”姜澜抬手托起他的下巴，手心手背反复贴在他的脸颊和额头上试温度。
有点儿热。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不对劲。好学生白皙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热乎乎的像个暖手宝。人也没有往常精神。
姜澜眉眼低垂，捏捏沈行知的脸颊，“头疼吗，嗓子有感觉吗？我出去买点感冒药。”
“不疼，”沈行知按住他的手，“你不用去。”
他有记忆起，生病就不怎么吃药，反正过几天就好了，吃不吃没差。
姜澜唇角的弧度往下压了压，两手捧着沈行知的脸揉着，声音有些沉，“那你先去把宠物世界的特效作业做了。”
“好。”沈行知说。
他和姜澜一起跟着刘春华培训的时间不长，也就这个周学的勤快些，想要一下子跟上比赛进度很难——对付春季高考已经足够了。
安静的室内只有鼠标和键盘的声响。
宠物世界是今天的作业之一，要做的特效还挺多的。沈行知手指戳着键盘上的快捷键，做着做着，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
沈行知抬手揉着额角，视频里的小细节让他脑袋混沌的疼。
“沈行知。”
姜澜放下手机，起身扶住沈行知的肩，捏了捏他的后脖颈，“现在迷糊了吧。”
他一直在旁边观察沈行知的状态。
“……我还行。”沈行知蹙着眉心，眼眸微微睁大，没几秒又不太舒服的眯起来。
后脖颈被捏得有点儿疼，沈行知仰起脸来看着姜澜，安抚道：“我没事，一会儿去烧一壶热水，喝了就好了。”
姜澜没回话，掌心托着沈行知的下巴，接了个电话，“喂。”
“……”
“好。”
姜澜挂断电话，半拖半抱的将沈行知按在床上，嗓音是生硬的冷淡，“买的感冒药到了，我下楼去拿，你好好躺着。”
姜澜很少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沈行知叹了口气，想笑，“好。”他也不讨厌这样。
刚刚他在做题的时候，姜澜也没闲着，把酒店的两张床全都消了一遍毒，然后又套上了自带的床上三件套。
临走时还用自带的热水壶烧了一壶热水。
被窝热得很快，沈行知脑袋埋在被子里，鼻息间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混着点儿酒精的味道，不难闻，人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很安心。
刚有点儿睡着的意思，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下意识以为姜澜回来了，沈行知趿拉着鞋去开门，“霍晓？”
见到开门的人是沈行知，霍晓也愣了一下，“孟主任要我们去308房间开个会。”
“澜哥不在吗？”他朝里面望了一眼。
“不在，”沈行知看到手机上姜澜的留言，“他出去买东西了。”
霍晓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沈行知也懒得客气，关上门简单收拾过后才出来。
他和姜澜的房间接近走廊的尽头，离公共洗手间挺近，霍晓就站在洗手间门口。他背对着沈行知，看姿势是在回消息，时不时擦一下脸。
沈行知能听到他的抽泣声。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沈行知喊了声，“霍晓，走吗？”
“嗯，好。”霍晓匆忙地抹了把脸，转过脸来，“你还挺快的。”
离得近了，才发现霍晓不止是眼眶红的，眼白的位置布满红血丝。
沈行知愣住了。他见过有人被打哭的，哭的也挺惨，哭得像被打了一样的倒是第一次见。
“走吧。”霍晓看着沈行知，不知道哪根弦不对了，没忍住又哭起来。
“你确定？”沈行知看着他。
私心里，开会的事不着急。
沈行知对孟主任有印象，当时他跟姜澜在实训楼走廊的照片就是她拍的。
模模糊糊的照片因为光影问题，让沈行知在照片里像个长发女生，孟主任拍了照片直接上传到了老师群里，即使后来郭鸣解释过了，还是有部分老师以为姜澜跟哪个女生在玩早恋。
“……不确定。”霍晓哭着摇了摇头，吭哧吭哧的抽气。
沈行知想了想，随口道：“分手了？”
霍晓沉默了两秒，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差不多。”
“……”
安慰人太难了，沈行知的太阳穴又开始疼了。
他拿出包纸巾递给霍晓，“你先擦擦。”
霍晓吸了吸鼻子，也不客气，一口气用了半包纸。
“沈行知，你真是个好人。”
“我知道。”沈行知面无表情地说。
一包纸巾换到一张好人卡，心情微妙。
“也不知道澜哥怎么看上你的，”霍晓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你也是，居然也能看得上姜澜那家伙。”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沈行知的眼神冷下来，差点条件反射给霍晓一拳，还好他嘴快。
怎么会有比他还不会说话的人？
霍晓完全没有察觉到沈行知的神态变化，备赛压抑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霍晓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你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在一起了。”
其实没在一起，但也差不多了。沈行知在心里说。
“你们俩好像什么都不怕，明明成绩差距那么大。去年你没来的时候，澜哥还跟我说他可能会出国……悦悦家里人也想让她出国，她爸妈不信我能拿奖，想让我跟悦悦一块出国，我不去。”
“悦悦接受不了异地恋，不想去，”霍晓说着说着又开始哭，“我跟悦悦从小就认识，她爸妈结婚晚，现在快六十岁了身体不好，悦悦也不敢惹他们生气。”
他哭得神志不清了，从头到尾说话都不带逻辑，乱七八糟的把人都骂了一圈，“就刚刚，我好好备赛呢，池晓松这混蛋还发消息嘲讽我。”
沈行知对霍晓家里的情况不了解，学部里都传他是个勇敢追梦的少年，看热闹的人居多，没多少人信他真的能成功。
沈行知拍了拍霍晓的后背，为池晓松辩解道，“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霍晓低下头，用完一包纸，渐渐冷静下来，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其实是我太差劲、努力的太晚了。”
“不晚，”沈行知说，“你才高二，比赛也还没开始。”
“……”
霍晓的声音慢慢平复下来，他吸了口气，“你别安慰我了。”
沈行知摇头，难得耐心，“我只看事实说话。”
霍晓顿了顿，忽然哭不出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找个垃圾桶把手心里的一大把纸馄饨都扔了，洗了把脸才从洗手间出来。
“沈行知，”霍晓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你跟澜哥一样，挺不会安慰人的。”
“你像个神经病一样，怎么安慰？”沈行知淡淡道。
霍晓被骂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又闭上，小声问，“那你跟澜哥呢？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他考不上……靠。”
“考不上？”
沈行知屈起手肘，狠狠砸在他的小腹上。他动作太快了，霍晓眼睛哭得都快肿成俩核桃了，压根跟不上沈行知的动作，被揍了个结实。
沈行知冷笑，“考不上他会比你现在还惨。”
猝不及防的一个肘击，实打实的没收劲儿。
“我.操。”霍晓慢慢蹲在地上，身体弯成一只虾子，他皱着眉头下意识抬头，恰好看到姜澜提着大包小包的从拐角过来了，他嘴唇蠕动几下，疼到说不出话来。
姜澜把东西换成单手提着，捏了捏沈行知的手肘，轻声问：“疼吗？”
沈行知摇头，“还行，头有点疼，没力气。”
“操……”
霍晓疼得直抽气，扶着墙勉强站起来，看着沈行知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叫没力气？？？
第60章 60
60
这个时间段临近中午, 走廊里时不时的有其他房客路过，三个高个子男生像人形立牌似的杵在这儿，怎么着都引人注目。
沈行知后知后觉的脑袋发晕, 原本还想帮姜澜分担点东西提着, 被后者硬生生推回了房间。
姜澜抽出房卡，把自己的身份证换进取电卡槽里，室内依旧保持正常通电。
沈行知缓慢地眨巴一下眼, “还能这样啊。”
“嗯，查了攻略，”姜澜笑了一下, 把买的饭摆在桌上，“坐电梯要刷房卡, 这家酒店不提供第二张房卡。”
沈行知皱了下眉，“好麻烦。”
群里孟主任又在艾特全体成员。
沈行知接过姜澜递过来的热粥, 想要放下, “先去开会吧, 群里又在催了。”
“不用那么听话，我去就行。”
姜澜倒了杯热水试好温度，又把粥插上吸管塞回沈行知手里，拆开两盒感冒药， “这个一次两粒, 胶囊的一次一粒。”
沈行知蹙了蹙眉，咬着吸管粥喝了一口粥，停顿两秒才嗯了声回应。
“记住了吗？”姜澜问道。
沈行知含着吸管，含糊道：“……记住了。”
“记住了什么？”姜澜不依不饶地笑。
眼眸弯弯的, 漆黑的眼底黑曜石一样泛着光，明晃晃的笑意。
沈行知被他笑得没办法, 指着桌子上的药，“这个两粒，这个一粒。”
“真棒。”临走了，姜澜顺手把一个护颈枕套在沈行知的脖子上，“我一会儿回来。”
“好。”沈行知看着姜澜的脸说。
关上房间门，一扭脸就看到一个傻大个儿站在门口，活像个守门石狮的雕塑，俩眼哭得跟核桃一样，看着一点也不吉祥如意。
“哥，我刚刚……”霍晓睁着红肿的眼想要解释。
“先去开会，”姜澜摁亮手机屏幕在霍晓眼前晃了下，“不然就耽误吃饭了。”
霍晓咽了咽口水，“好。”
孟主任已经在308等了一段时间，两个高三的似乎早就到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脸上就差写着反正在哪玩手机都一样了。
沈行知不舒服，可以理解，其他人理所当然的被数落了一顿。
会议内容很简单，除了老套的不要偷懒好好备赛，几句话功夫就能说明白，甚至不用几句话，直接发群里大家回复个收到都行。
会议结束后，给每个人都发了盒饭。
高三学长拿着两份盒饭先回去了，霍晓跟在姜澜身后，一步追一步的尾随半天。
“……”
姜澜停下来回头看着霍晓，本来没想计较的。
“哥，我，”霍晓往后看了看，没人，“我当时说错话了。”
姜澜啧了声，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从霍晓说他和沈行知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一起了的时候，他就开始听了。
霍晓这人有的时候就很不着边际，直来直去的说话跟没过脑子似的，不然韩悦悦也犯不着老跟他闹脾气。
高二这个时间，大多数学生都还没成年，马上高三，说急不急的阶段-
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他考不上……
走廊挺安静的，姜澜的脑海里却在一遍一遍的回放霍晓的声音。
有过考虑，却从来没有正视过的问题，大脑总在自动回避。
姜澜回身跟霍晓对视上，唇角惯性的上挑着，却不见笑意。霍晓甚至没看出他有什么表情变化，心里更摸不准他的情绪了。
看着就不是高兴的模样。
“你故意那么说的？”姜澜说。
“啊？”霍晓反应了两秒，语气不安，“也不算是。我之前吧，确实挺看不惯沈行知的，后来就没有了……刚刚是真没憋住。我打听过了，他在重点高中的实验班上课，考试名次都没掉过前五。”
话到最后，霍晓挠着后脑勺的短发，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哥，我是真羡慕他，也是真不理解。你说，他顺风顺水的，来我们这破地方干嘛？”
是啊，他来这破地方干什么。姜澜心里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行，我知道了，”姜澜掀了掀眼皮，“把牙咬紧了。”
霍晓慢慢睁大红肿的眼睛，又吓得闭上，“什么？哥，你等等——”
临阖上眼前露出的一丢丢缝隙，看到姜澜屈起手指，好像是要朝他抓过来还是什么，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回忆起某个片段，霍晓下意识就闭上了眼。
下一秒，霍晓听到自己脑壳传来一声闷响儿，嗷一嗓子捂住了头。
“行了，”姜澜整了整衣袖，“回去吧。”
霍晓松了口气，揉着额头说，“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我往墙上抡。”
都是些陈年旧事，上职高后，姜澜几乎没怎么动过手。
“你壁虎么，”姜澜说，“这么喜欢上墙。”
霍晓讪笑两下，顿了顿，补充道：“哥，我不是觉得你考不上，我真相信你，而且沈行知他……”
“还想挨揍？”姜澜拿出房卡，侧眸瞥着他。
“没有没有，”霍晓连连摆手，“已经很爽了，哥。”
一直目送着姜澜回房间，霍晓抓着头发露出苦恼的表情，没忍住抽了自己两下嘴，“死嘴，乱讲什么话。”
房间里很安静，只开了墙角的弱光氛围灯，沈行知吃了药缩在被窝里睡着了。
分配的盒饭没什么特色，千篇一律的口味，姜澜随便吃了几口准备剪辑视频的，点了两下鼠标又放弃。
这鼠标声咔哒咔哒的太吵了。
姜澜半摊在沙发上，姿态散漫，戴着耳机，点开英语软件背单词，刚开始有点儿背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霍晓和沈行知当时说的话。
Abandon，abandon，abandon。
他又不是没心肝的人，一点儿影响不到是不可能的。
其实来得及的，沈行知说的没错，才高二，但姜澜留级了一年。
如果没留级，他现在就是高三。一直在回避的问题就像结痂的伤口，突然被人揭开了，不得不在意起来。
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庆幸还是什么，浑身刺挠，火燎一样的焦躁。
会后悔浪费了几年的时间吗？好像也谈不上后悔。没学习的时候，不管是打架还是干别的，或多或少的都有收获。
现在才高二，精神上的弦绷得不紧，心里到底还是不着急的。
这个心态不行。
比起在意别人说的话，他更在意沈行知。
当做一个警醒吧，他还要追赶好学生的步伐呢。
姜澜定了定神，低声念叨着单词，直到26个英文字母打乱成的单词终于肯在大脑的褶皱中留下痕迹。
他背单词的速度不快，一个小时勉强能记住四五十个，忘得还快。沈行知这一觉睡得挺沉，等他睡醒，姜澜背了将近二百个单词。
沈行知醒来后，气色好了一点儿。
距离晚上发盒饭还有一段时间，中午带回来的盒饭什么的都冷了。酒店距离小吃街挺近，姜澜和沈行知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馆吃了拉面，味道还不错。
出餐馆的时候，沈行知突然想起了点事情，问道：“开会的时候都讲什么了？”
“主题就四个字，”姜澜撩起唇角轻笑，“禁止外出。”
沈行知眨了一下眼，“所以我们刚刚？”
“违反了规定。”姜澜接话道。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玩？”好学生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已经不听话的事实。
“好问题。”
姜澜看着他，对方的脸颊被热乎拉面蒸得泛着浅浅的红晕，粉粉的，大概是因为感冒还没好，到现在还没消退。
“回酒店吧。”姜澜说。
“公费旅游，”沈行知呼出一口气，热气化作白雾迅速散开，“就是住酒店？”
这片儿离市中心挺近，沿海，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型节假日，坐地铁用不了多长时间，看看海、踩踩沙滩正合适。
“一会儿风大。”姜澜屈起手指碰了碰沈行知的脸颊，温度比他的手要高上一些，还是烫。
“回去吧？”他温声说。
姜澜掌心的温度恰当好处的凉，沈行知没多想，按着他的手就贴上去，脸颊蹭了又蹭，凉丝丝的很舒服。
“好。”
沈行知睫毛垂着，冷淡沉静的眉眼舒缓开来，肤白透粉，嘴唇红润，模样柔和的、浑然不觉自己这幅模样多么娇气。
姜澜直勾勾地看着他，强忍着吞咽的欲.望。
直到沈行知说，“回去吧。”
才回过神。
说是‘禁止外出’，其实老师们查的也不紧，工作上的事情，谁都想轻轻松松把钱赚了，不捅娄子就行。
走廊上，霍晓一边打电话一边拿着鸡蛋灌饼往嘴巴里塞。酒店楼下没有小吃摊，肯定也是去隔壁街上买的。
霍晓看起来心情不错，咬着饼招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回到房间，沈行知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你打他了？”
姜澜回忆了一下霍晓额头上的红肿，笑了，“没有吧。”
一个脑瓜崩儿，不算打吧？
沈行知顿了顿，“他嘴确实欠。”
“我知道。”姜澜勾着唇角。
简单收拾了一番，姜澜从床头柜上拿了药过来，打算晚点让沈行知吃。
沈行知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倒了杯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是不是挺没劲的。”
“什么？”姜澜转过身来看着他。
“公费旅游啊。”沈行知喝了口水。
他看着姜澜，脑袋笨重的不想思考，胳膊和腿儿都实实在在的都懒得动弹，好端端的一个‘公费旅游’就这么白费了。
姜澜愣了愣，歪着头思考两秒，他看着沈行知突然笑起来。
后者琥珀色的眸子不似平时精明，微眯着的模样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反而让整个人看起来更添了几分不清醒的迷糊。
可可爱爱的。
沈行知嘴唇微抿，莫名羞恼，“笑什么？”
姜澜笑够了，坐到沈行知旁边。他扶着沈行知的肩膀，表情逐渐凝重，“真的烧迷糊了？”
“滚啊。”沈行知微眯着眼瞪他。
“这个房间就两个人，”姜澜说，“我，和你。”
他靠近沈行知，近到呼吸都交织在一起，“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单纯想来旅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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