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缘打了个喷嚏，摇头把毛上的霜甩掉。
界灵有所感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江缘感觉到周身被一层薄薄的金芒罩住，挡住侵袭的寒气。
江缘这才有心情观赏起四周的景色来。
他们在一处山巅之上，界灵抱着他坐在边上，衣角随着飘过的山风晃动，脚下离地万丈。
江缘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更贴近界灵一些。这可要把他抱紧了，掉下去就完蛋了。
透过云雾，大陆上的一切渺小而遥远。
界灵并没有屏蔽寒气，任由晶莹的霜在他金色纹路的手臂，肩膀上，如果不是那飞扬的金发，和映出天地的金眸偶尔还会转动，江缘觉得他就是冰霜玉石做成的人。
不过江缘知道，他更像在高处巡视自己疆域的神明，确保一切没有异常。
虽然在高处往下看的场景十分震撼，但看得太久江缘也失去了兴趣。
四周很安静，江缘闭上眼睛，心神慢慢沉浸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进入当初感受到元素时的那种状态。
他虽然看不到，却感觉得到周围的环境。最靠近的界灵是一团凝如实质的金色，江缘的精神触角试图触碰，但好似有一层东西隔着他靠近，江缘试了几次都被弹了回来，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寒冷的风，细小的草，贫瘠的泥土，虽然看不到，但不妨碍他认出这些东西。
江缘忽然好奇自己的形体在精神世界里的样子，他的触角缩回来，一个白蒙蒙的小团就是他，或者说是吉光的身体，有着任何时候他都不会错认的气息。
江缘绕着自己转一圈，接着把精神延伸得更远些，远处有些紫色的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着。
那是什么？
江缘疑惑，看起来好熟悉。
江缘还想看得更仔细，但却生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拼命想维持，脑袋就一阵疼痛，接着精神被弹回了体内。
江缘张开眼，脑袋有些蒙。
他抬起头，发现界灵正低头看着他，对方的手轻轻的抚过他的额头，江缘觉得脑中的混沌感有所缓解。
他甩了甩头，努力一跳，爬到界灵的肩膀，前足扒着对方朝后看。
他眯眼眺望，看到雾气中隐隐约约的植物，江缘终于知道刚才精神感觉到的紫色是什么了，后面山崖上长了一堆紫草。
难怪觉得熟悉。
每个存在都有独属于它们的气息，江缘若有所悟。
他还没细细体会这一切，忽然听到一阵遥远的长啸。
哪怕因为距离远声音变得微弱，但其中的愤怒是难以掩盖的。江缘忍不住望过去，声音大概是从地上那个区域传来的。
江缘肯定界灵也听到了，不过对方没有动。
就在此时，一道无形的能量呈环状从那个区域扩散开来，虽然一瞬间消失，但毫无疑问在这个元素被禁锢的第二界的不允许的。
就在能量波消失后，界灵抱着卷毛幼崽站起来，突然一阵狂风吹来，一瞬间吹得他发丝衣衫乱舞，界灵任由身体被风带落山巅，向下坠去。
江缘心脏都快停止了，而就在瞬间界灵张开金色翅膀，极致的速度割破了风。
等到界灵停下的时候，江缘的心脏还久久不能恢复平稳。
看到幼崽一脸呆样，界灵皱眉晃了晃。
江缘回神，内心有点凌/乱。
能不能考虑下弱小的心脏？
还好他没那么脆弱，界灵要是真养宠物，估计活不过两天。
但很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江缘的注意力。
界灵停在一棵树上，眼前对峙的两方显然都没注意到出现了其他人。
对峙的两方，有一方江缘认得，正是炽灷族。他们火红的皮毛，张扬的神态如出一辙，而另一方江缘没见过，有着独角以及修长的体态，想必也是五族之一。
两方的人数和状态有着显著差别，任谁一眼都可以看出，势众的炽灷族占据了优势，两方虽然都有伤者，但独角一方站着的只剩下寥寥几个，颇为凄惨。
然而哪怕如此，倒像是炽灷族更为恼怒，其中一个出声道：“你们竟然毁了蓝晶石石，找到一个多困难！”
地上一个碎裂的晶体，显然就是他们口中的蓝晶石了，方才的能量波想来就是因此产生的。
独角的一方失魂地看着地上损毁的晶体，其中似领头的独角一听炽灷族的话，冷笑：“当然知道，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理应属于我们霆族，你们硬要抢，导致损毁晶石也有你们的功劳。”
原来独角的一方是五族中的霆族，江缘曾听阿曼他们讲过，霆族虽然名字听着响亮，但脾性温和无争。
霆族中一名同伴也指责道：“你们违反了五族的规定！”
“规定？”有道沉沉的声音：“炽灷族只尊重强者，陈规旧俗无法限制我们，我们是新的五族之首，现在规定由我们制定。”
他一出声，炽灷族都噤声。而霆族听到他的话则哗然，为首的霆族道：“少燎你不要太嚣张，出去后神庙会制裁你的所作所为！”
名为少燎的炽灷族冷冷：“吉光族自顾不暇，神庙早就有名无实。”
“而且……”少燎声音一转道：“你以为我会让现在发生的事传出去吗？”
“你什么意思。”为首的霆族听出不对劲：“蓝晶石已经因为争夺损毁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怎么还那么傻，纯泽。”少燎慢慢道：“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你回去通知其他同伴，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吗？”
霆族们的一听，顿时摆出攻击的姿势，场面一触即发。
事情到了这里，江缘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霆族估计分头寻找晶石，千辛万苦找到一块，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炽灷族，引来争夺。争夺中晶石不慎被损毁，而炽灷族竟还想灭口。
江缘心中直皱眉，他抬头看界灵，对方纹丝不动，对于所知的事似乎并无任何看法。
就在这时，炽灷和霆族两方的争斗已经开始，确切的来说，是单方面的围杀。
纯泽眼见同伴一个个倒下，口中发出悲愤的长啸，声音远而嘹亮，但是很快就被炽灷族一齐扑上扯住咽喉，血顿时溅出。
眼前的场景血腥，江缘忍不住发出轻声嗷叫，扯了扯界灵的衣衫。
虽然声音轻微，但是炽灷很快警觉的散开，此时霆族已经尽数倒下。
等看到不远处悄然站立的界灵，炽灷族皆是一嚇，他们认出这是传说中的界灵，他们完全不知他在此处多久。
就在同伴惶惶的时候，少燎还算沉稳，他一转念知道了界灵为何而来，上前一步，谨慎道：“刚才的元素波动是不慎踩碎晶石产生的。”
炽灷族让开露出地上的晶石碎片。
少燎：“我们并没有任何违反规则的举动。”
少燎说完，小心看了下界灵，只见其平静无波，果然如传闻一般，没有任何兴趣介入五族的事务。
只不过对方怀中抱着只从未见过也未听闻过的奇怪长脖幼崽，看向他的目光，倒像有点不爽。
少燎见界灵没有任何表示，像完全无视他们，顿了下，便和同伴打了个眼色，迅速撤离了。
很快地上只余一片尸体。
江缘有些奇怪界灵的举动，既然他对五族间的争斗没有兴趣，为何要观战，而现在还不离去。
就在这时，地上的“尸体”缓缓动了下，一个霆族挣扎地爬起来。
他血迹斑斑，脖颈上深深的伤口还不断冒着血，正是纯泽。方才炽灷族急着离去，竟让纯泽侥幸留下一口气。
不过……
江缘同情地看着他，对方的模样，看起来也撑不久了。
界灵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在纯泽面前。
纯泽勉强站稳，对界灵恳求道：“按照我族的习俗，通过祭师祷词后魂魄才能安然离开，所以请暂时不要带走我的同伴。”
“没有意义。”界灵道。
地上的尸首缓缓漂浮起来，界灵道：“死于神意界，魂魄哪都不能去。”
纯泽眼神黯淡下来。
界灵说完，翅膀已经缓缓展开。飞到空中，江缘从他的肩上往下看，只看到纯泽还失魂的站在原地，摇摇欲坠的目送同伴被带走，眼神说不出的悲伤。
江缘转过头，看向界灵，又看了看那些尸体。
所以……界灵的目标是带走这些尸体？
界灵将尸首带到了之前的山巅，降落在一片空地上。
冷硬的泥土自动开裂，接纳掩埋了霆族的尸首。江缘望过去，看着一片微微晃动的紫草，忽然明白，原来这一路上看到的紫草竟是五族尸首上长出的？
有些愕然，江缘望向界灵。
界灵注意到幼崽的目光，低头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他们的执念会长出花朵。”
执念？
江缘无声的问。
界灵自然听不到，但他还是说了句：“想离开神意界、想回去的执念。”
这时已经近黄昏，巨大的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橘色的日晕美轮美奂，在界灵淡漠的目光中，江缘忽然真切体会到，对界灵来说，五族和神意界其他生灵一样，确实如蝼蚁。
地上的紫草随风微微晃动，山巅的寒气也不影响它们盛开，等到了晚上，也会像他那天所看到的一样，流转着星光般、流沙般的紫色光辉吧。
想到青丹对界灵的看法，江缘站在五族的角度，意识到，神意界的界灵，和他们是天然的敌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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