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有些着急,他从镜子这头晃到镜子那头。
“只要你帮我恢复自由，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谢渊斜睨一眼在镜子里来回晃荡的影子，“我看你现在也挺自由的，在镜子里来去自如。”
影子扭曲了一瞬,他激烈地晃动起来,在镜面上带起阵阵波纹。
“这算什么自由,每天像个傻子一样带着镣铐,站在镜子前任人摆布,稍有不慎就会遭到电击……”
见谢渊依然不为所动，影子狠狠心说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和你订立契约。”
谢渊的神色微微松动，异族之间立下的契约具有强大的效力。
只要设立严密条件,确实可以保证影子完全在契约人的掌控之中。
谢渊试探道：“订立契约,你也不算真正的自由。”
影子咬牙切齿道：“那也比在这里整天戴着镣铐受人压迫强多了。”
想到游安对影子的执着,谢渊突然觉得这个提议值得考虑一下。
“我想想,明天给你回复。”
影子心里一喜,“我明天这个时间再来找你！”
第二天,谢渊找到游安。
“影子昨天来找我了。”
游安瞳孔地震,“什么,他去找你了！他为什么不找我？”
——是谢渊比我更有吸引力吗？可恶。
谢渊轻咳了两声，“这不重要，他提出了一个交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谢渊将两人的对话娓娓道来。
游安果然来了兴致,“契约,这个东西那么神奇吗？”
谢渊点点头，“契约的担保可以是他的身体，他的几年寿命,或者完整的生命。违背契约的话他就会失去事先定好的担保品。”
游安可耻的心动了。
明人不说暗话，她馋影子的身子。
谢渊继续道：“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他伪装成一个普通人，帮他重获自由。所以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和他订立这个契约。”
说到这，谢渊又问道：“你之前带我通过检测门的时候，是有肢体接触才能把我伪装成普通人。如果不接触的话，可以做到吗？”
游安：“我可以先在你身上试试。”
经过一天的试验，游安成功隔空将能量注入谢渊身上。
只是很难一直维持，两人也不能距离太远。
“半个小时应该也足够了。”
游安记录下自己能够坚持的时间。
“平时没事可以多锻炼锻炼，”谢渊提醒道，“异族的能力是会随着时间和不断运用逐渐增强的。”
当晚，影子如约出现在卫生间的镜子里。
谢渊：“我的方法对你不适用，但是有另一个人可以帮你。”
影子：“是谁？”
谢渊把游安叫进卫生间。
影子看到游安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跑路。
转而想到自己是上门求人帮忙的，又生生刹住脚步。
游安看到影子的时候，就是他一副把自己生生扭成半截麻花的模样。
可塑性也很强嘛。
游安脑中冒出这个念头，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影子先生，好久不见。”
影子：也没有很久。
在谢渊凌厉的目光下，他不情不愿地跟游安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影子看了看门口，确认进来的只有游安一人，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她就是你说的能帮我的人？”
谢渊点点头。
影子生气了，“她就是个普通人类，怎么帮我！”
谢渊冷淡道：“一个普通人类能把你吓成这样？”
虽然他不知道游安对影子做了什么，但是刚才一个照面，明显两人之中是游安占据上风。
影子被噎了一下，他也没想到现在的人类怎么会那么可怕。
一向都是他吓别人，没有别人吓他的。
影子觉得自己憋屈得慌。
看到影子安静下来，游安清咳两声，引起他的注意。
“正好明天会轮到我们监管你，我们为此制定了一个计划——”
说到这，游安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得先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可能需要根据你的情况做一点微调。”
影子沉默半晌，开口道：“是我的大学同学举报。当时我们合作搞了一个科研项目……在项目快结束时，我突然在实验室里觉醒了。”
“那你进来后，会影响到项目进展吗？”游安问道。
“不会，项目都快收尾了。”
游安点点头，“所以没有你，这个项目成果应该就归你的同学所有了？”
影子颓然地低下头。
“应该吧，毕竟异族也没有什么人权，谁会在意一个异族对科研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呢。”
游安迅速在脑中给影子安排了一个剧本。
一通计划讲下来，影子仍存有疑虑。
“这样行得通吗？”
“没问题。”游安肯定道。
“我们订立契约，前提条件就是把你伪装成‘普通人’获得释放，在你获得自由后，我们再向你收取报酬。”
“这样就算计划失败了，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游安循循善诱。
影子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你想要什么报酬？”
“帮我做三件事。”
游安没好意思当场提出来让他做一个人形制冷机，生怕他跑了。
本想试图讨价还价的影子，在谢渊一个冷眼扫过来时，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这两个人，他一个都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呢？
在谢渊的见证下，影子从镜子里伸出一截小黑手。
游安下意识地抓住那节小黑手摸了两把。
在影子炸毛前，谢渊及时地把游安不安分的爪子拉了回来。
“不需要握手，他只是伸手立誓……”
“好吧，第一次接触，业务不太熟练。”
游安自然地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契约完成的瞬间，游安感觉自己和影子之间仿佛多了某种联系。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透明细绳，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契约达成，影子“嗖——”得消失在镜面中，转眼便没了身影。
游安：“他的胆子真的好小，一次跑得比一次快。”
谢渊：“……或许，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胆子太大，吓到他了。”
游安有些震惊，“握手在异族间不算是一种常规礼仪吗？会吓到人？”
谢渊：“倒也不是。”
——就是一般人也不会想要跟一个影子握手。
“所以他还是胆小。”
游安已经在心里给这个异族打上了鲜明的标签。
谢渊：解释不清了。
——你高兴就好。
隔天，游安和谢渊继续监管异族进行测试。
上午刚刚过半，镜子前的异族突然昏倒在地，撞出一声闷响。
游安和谢渊对视一眼，立刻通知了奥特朗托狱警。
当奥特朗托狱警匆匆赶来时，那名异族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
奥特朗托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游安：“这个异族在测试中突然晕厥了。”
奥特朗托狱警上前，在异族身边半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颈侧，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游安看着异族深深凹陷的面孔，问道：“是不是测试强度太大了，他承受不了？”
奥特朗托狱警点开通讯器，通知狱医过来查看。
“照理说不会，我们的测试有考虑到异族的身体承受上限。”奥特朗托狱警看着游安说道。
“而且异族的身体素质跟我们可不一样，没那么容易出事。不过这个好像确实有点弱了……”
奥特朗托似乎有些困惑，他挑出异族脖子上的银链看了一眼。
“c级，不应该啊，就算是e级的也能承受至少五轮测试。”
这时，医生提着急救箱匆匆赶来。
在他进门时，游安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居然还是个熟人。
医生手脚麻利地给异族做了一番检测，得出结论：“测试过度了，他承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现在只是昏迷，如果继续的话，可能会死亡。”
奥特朗托狱警眉头皱得更紧了，本来上头催的急，要求尽快排查清除所有在监异族的能力。
现在还不能过度测试，工作受限，束手束脚的。
游安在此时开口了，“这个c级是怎么判定的，是不是搞错了？”
奥特朗托狱警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检测仪器都是专业的。”
游安耸耸肩，“但是医生都这么说了，现在的测试强度跟等级不符合，万一出了事情……”
奥特朗托咬牙沉思了一会儿，“再给他做一次检测看看。”
游安和谢渊把异族送到了专门的检测室。
异族被放在一个金属台上，昏迷着推入一个巨大的环形检测器。
几分钟后，检测人员看着电子荧屏上显示的数据，对奥特朗托问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人了，他的身上完全检测不出能量波动。”
“怎么可能！”奥特朗托狱警脸色陡变，“连e级都没有吗？”
“别说e了，连那个百年一见的f级，能量都比他多。”
检测人员仿佛被质疑了专业性，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将数据放大。
“看见了吗？一点能量异动都没有。”
奥特朗托一脸不可置信，“但是他的等级是c。”
检测人员愣了一下，“不可能吧，他的初检测是谁做的？”
c0578的档案被迅速调出，检测人那栏赫然写着当初那名焚化间管理者的名字。
检测人员恍然：“当时送过来的异族有点多，找过他帮忙来着。可能是他不熟练，搞错了吧。”
奥特朗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当时同批次检测的异族都再进行一次复检，查清是个别失误，还是大规模误差。”
检测人员点点头，“我这两天尽快做完复检。”
“那这个异族怎么办？”游安指了指还躺在环形检测器里的异族，“他要是没有能量波动，岂不是一个普通人类。”
奥特朗托一阵头疼，要是他们误把一个普通人类当作异族关押，这热闹就大了。
狱警司大人要是得知出了那么大的纰漏，怕是怪罪。
奥特朗托焦虑地用手掌搓了搓袖口，“先关回去，每天做一次检测，如果一周后仍然检测不出来。我会上报狱警司定夺。”
游安和谢渊将昏迷中的异族送回牢房修养。
医生给他注射了对症的药物。
“多休息休息，等他的身体机能自己修复了，就会醒了。”医生对游安说道。
游安点点头，对着收拾急救箱的医生问道：“你不是在上层值班吗？怎么跑到-50层来了。”
医生无奈地摊摊手，“你不是也被借调下来了？我也是。”
游安咋舌：“下层那么缺人吗？”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可不是，看在我们那点交情的份上，我跟你多说一句。”
“下50层的死亡率高着呢，不论犯人、狱警、医生，还是其他的管理人员，说不好哪天就出事了。”
“等你的借调期结束，就赶紧想办法回去吧。别一借调，就彻底被留下了。”
说完，医生就提起急救箱离开了。
游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异族在医生离开后，就适时地从“昏迷”中醒来。
游安：“只要安全度过接下来的检测，就没什么问题了。”
异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喜意，他本以为遥遥无期，甚至这辈子都不可能达成的自由就这样轻易地放在了面前。
游安瞥了一眼过于激动的异族，“别忘了你最近还在康复期。”
异族连连点头，“我一定注意。”
游安清清嗓子，“既然你的目标快要达成了，我是不是可以先收一点利息？”
异族抬起头认真道：“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游安摸了摸下巴，“你被关押在这里后，有没有见过一个绿眼睛的小姑娘？”
异族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我印象里没有见过，不过我可以通过镜子帮你找找。”
游安点点头，“如果有发现任何线索，及时告诉我。”
异族答应下来，“不过下面50层的镜子数量很多，我熟悉的也只是-50层，找起来可能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没关系，慢慢来。”
接下来的一周，游安每天都带着c0578去做一次监测。
监测数值一如之前所示，毫无异常。
异族也在每一次检测结束后，向游安汇报他当天的搜寻成果。
因为时间有限，异族大概以平均每天两层的速度往下搜寻。
第七次检测结束时，c0578慢吞吞地从检测台上爬下来。
经过这一周的修养，原本凹陷的脸颊渐渐有了一些肉，不像之前那样瘦到吓人。
检测人员看着他的检测结果，忍不住感叹一声：“也是倒霉，怎么好端端的把你误当成异族了呢。”
c0578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引来检测人员更加怜爱的目光。
当奥特朗托得知检测结果后，便向检测人员要了这一周的检测报告，带着c0578的档案一起去向狱警司报告了。
同一时间，星狱派去调查c0578被举报事件始末的调查人员也回到了斯科拉星狱。
狱警司办公室里，年迈的狱警司翻了翻奥特朗托递交上来的报告。
“所以，这是一起为了争夺研究成果而故意举报，结果因为检测失误导致的乌龙事件？”狱警司沉声质问道。
奥特朗托狱警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根据调查结果来看，是这样的。”
狱警司用手指捏了捏眉心，“给这个人足够的补偿，让他签署保密协议。涉事的其他人员让他们都闭紧嘴巴，绝不能有不好的风声传出来。”
奥特朗托深深低下头，“是，狱警司大人。”
牢房里。
当c0578看到奥特朗托狱警带来的那份条款严密的协议书时，他颤抖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伊森·威斯克。
他不再被人叫做c0578，他有自己的名字。
奥特朗托收好这份保密协议，“威斯克先生，从现在起，您可以离开斯科拉星狱了。”
伊森迟疑了一下，“医生建议我近期不要有太大动作，最好再修养一段时间。不知道我能不能在康复后离开？”
奥特朗托狱警飞快掩去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色，毕竟伊森·威斯克的伤势就是他们造成的。
“当然可以，”奥特朗托狱警立刻答应道，“不过这个房间可能不太适合您修养，您可以搬到医务室旁边的专用病房。”
“那就麻烦了。”
伊森礼貌地点点头，丝毫看不出因为之前遭受不非人待遇而生出的怨怼。
奥特朗托松了一口气，威斯克先生好说话，事情也就好办了。
要是碰到一个不依不饶的，他可就难做了。
安顿好伊森，奥特朗托又找到游安和谢渊叮嘱了几句，严禁外泄这起乌龙事件，算是对这件事情做了一个了结。
晚上，影子专程穿过镜子来找游安道谢。
游安一脸认真道：“口头道谢就不必了，不如来点实际的。”
影子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找的人我还没找到，不过你放心，只要人在星狱里，我一定把她找出来。”游安挠挠头，“我倒不是指这个……”
影子现在充满了积极性和干劲，“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
游安一鼓作气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影子立刻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意图不轨却惨遭滑铁卢的丢脸事件。
“游警官，之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游安打断了他忏悔的碎碎念，“你不愿意吗？”
影子打了一个哆嗦，“不，我愿意。”
他视死如归般从镜中伸出了一截黑色阴影。
不管游警官想怎么处置他的手，他都认了。
就算痛一点，但影子毕竟不是实体，也不会真的断胳膊断腿。
游安如愿以偿地再次抓住了这截冰冰凉凉、手感绝佳的阴影。
就是不知怎么的，这段阴影抖得有点厉害。
“我看你之前断手跑走后，影子就消散了，它不能一直保留下来吗？”游安好奇道。
影子更紧张了，难道游警官想要自己的一节胳膊作为冒犯的赔礼？
他小心斟酌语气，“可以留下来，但不是永久的。”
“对你会有损伤吗？”
影子咽了咽口水，“大概过一天就可以长回来。”
游安的眼睛亮了，无限再生，绿色可循环。
游安开始忽悠了，“伊森，你说你是在学校做科研项目的时候被抓进来的，那你一定没拿到毕业证吧？”
影子茫然地点点头。
“你知道现在没有大学毕业证，又没有工作经验的无业青年找工作有多难吗？”游安苦口婆心道。
影子陷入沉思，虽然星狱给了他一笔补偿款，但是他确实不能坐吃山空，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是很有必要的。
游安继续道：“我根据你的能力，想到了一条非常适合你的创业道路。”
影子完全被游安的思路带跑了，“什么？”
“冷链配送。”游安一本正经道。
“你的阴影温度很低，完全可以作为冰袋使用，在配送完成时，又能及时回收。”
“再加上你本人，可以在镜子之间来回穿梭。只要把镜子作为锚点，你就可以实现远距离的快速跨越……”
“高效，便捷，同时创造完美的低温环境，简直就是快递界的行业标杆。”
影子被游安的话语打动了，他激动地在镜子里转了两圈，“确实是个出路。”
游安轻咳了两声，“作为创业思路的提供者，我觉得你先可以给我一截阴影，让我测试一下性能。到时候再给你一点改进意见。”
影子这下一点也不抖了，他果断地分离出一段阴影，恭声道：“麻烦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游安：计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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