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鑫打了个寒颤，在疲惫困倦之中抬头仰望。
月亮高悬，皎皎莹光，独照清冷人间。
柔柔流淌的清辉却像无声无息的漩涡, 把他卷入惊涛骇浪之中。
街上空空荡荡, 全无人迹, 这老旧的街区里，剩下个别烂醉的酒鬼在路灯杆子下荒腔走板。
操。
不是让她打烊吗，没完没了，永远在他心头晃悠。
又哪有什么永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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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鑫没有发新的验证消息。
窝在手机和电脑前一晚上, 一伸懒腰, 脖子脊椎登时发出一阵老年人似的磨牙声音。
起身远眺，窗户里倒映出孤零零的影子。
推开了窗, 清冷的风灌进他的衣领。
T恤洗得太薄, 就是不禁风, 程一鑫连打了几个喷嚏，眼眶泛红。
再一眨眼，路灯下有辆黑色的车在夜色愈浓之中驶过，停在楼下，下来一男一女，卿卿我我，难舍难分，他眸色似墨染了渐浓渐深，喉结滚动一下，关了窗。
一分钟后，程佳倩蹑手蹑脚地到家了。
玄关的灯啪地一声亮起，兄妹俩都是黑眼圈浓重的熊猫眼，见程一鑫似笑非笑的神情，程佳倩就知道他看到了。
她耍赖，“哥，你吓死我了。”
程一鑫敲她脑袋，“你还知道回来。好好谈呗，非得每天搞得半夜三更约会。”
“你管我。”
程佳倩心情很好，一边换鞋一边哼歌，“哥，我跟你说他真的很难搞，我每天都在跟他battle，坚决不认输，所以经常很晚了我们之中一个才认输。”
程一鑫：“……”
她哒哒哒地跑去称体重。
“啊啊啊啊啊，哥，我今天跟他吃了宵夜，又重了。”
程一鑫转头回了房间，扯着嗓子，凉凉地安慰她。
“没事，今天没发挥好，明天再重称。”
程佳倩洗完澡，路过他房间，奇怪他这么晚还不睡觉，奶奶灰的头发被电脑的荧光映照得像一颗榴莲。
她脱了拖鞋，光脚走进去，瞄了眼电脑。
程佳倩眼睛都瞪圆了，“哥，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看潇潇姐照片？？？”
程一鑫：“”
赶紧把屏幕切了，“死丫头，一惊一乍的。这是她的电脑屏保，她不是说他们千银手机总被刷机吗？让我给她装一下刷机的系统环境，他们技术研究完再反向升级系统安全。”
程佳倩八卦地眼睛都亮了，“你俩又联系了？”
“屁，”程一鑫给她晃了眼尽是红色感叹号的微信界面，“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
“啧啧，你俩，一个寡王，一个仙女，赶紧复合吧。”
看程一鑫瞪她，程佳倩心虚，“哥，我说错了，你还是有出海的实力的，只是没出海的兴趣。”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程佳倩继续撺掇他，“我猜，潇潇姐还是单身吧？”
程一鑫掀眼皮子看她，“你咋知道？”
程佳倩笑嘻嘻地，“仙女都吃斋念佛。”
哪壶不开提哪壶。
金潇打消了他的幻想。
她又谈过了恋爱。
缺失的这些年里，早就不是她的星星了。他有他的星轨，远在偏僻一隅，偶尔和月亮撞昏了头。她有无穷引力，漫天星光为她璀璨，围着她的星星换了一茬又一茬。
月亮奔我而来。
做个梦就很好。
程一鑫把程佳倩打发去睡觉。
转头继续在电脑前打字。
好不容易在S.martphone论坛上找了个手机和电脑系统兼修的技术宅。
「鑫哥二手手机专卖」：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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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一鑫熬了个通宵。
睡前给黄顾和章鱼都发了微信，说今天不去大世界坐班了，太特么困了。有客户来的话，先把单接下来，等他晚上处理。
好不容易想睡到日上三竿。
没曾想，十点多又给人捞起来。
黄顾急急地给他打电话：“哥，你还是来一下吧。有个客户的手机，被开哥他们小弟修坏了，开哥点名让你去抢救。”
程一鑫困得要死：“啥毛病啊。”
“主板穿洞。”
手机主板是手机的灵魂，主板穿洞是挺大个毛病。
“他新收的那个，吹牛逼倒是能吹。结果拆装机时候他在那溜号，螺丝打错了，直接拧穿了主板，主板上一个大洞，充电芯片也碎了。”
程一鑫听完都不困了，“操，这年头，还有人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黄顾缩了缩脖子，其实挺想说，要不是被程一鑫提溜着学，他也不是吃这口饭的材料。
简直是兔死狐悲。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修手机要不了多高的智商，就是心细手稳，眼睛不瞎。
搞出来这种事情的比比皆是。
还有人骂大品牌售后，手机没修好，还漏液了。
像程一鑫的师傅，这两年就不干了。他常年看这些，五十多眼睛就老花得不行，还得了飞蚊症，看什么东西总有黑影，生怕没挣两个钱，反倒搞出来这种赔偿客户损失的事情。
果然，程一鑫骂骂咧咧，“昨晚这人是不是喝大了，手这么残。让开哥直接赔钱呗。”
“是，但人家让你搬板，要保里面资料，开哥怕他搬的话保不住。”
搬板是手机维修行当里的术语。
主板出现无法维修的故障或者损坏，把部分原件拆下来一直到另外一块板子上，适合重摔、进水的手机，移花接木，借尸还魂，号称“芯片级维修”。
一般技术过关的老师傅都会，是最高端也是最基本的功夫。
但是现在的手机维修店良莠不齐，像在大世界六楼走一圈，估计能接下来搬板的不超过十家店。
况且这个主板都打穿了，程一鑫还没看见什么鸟样子，不敢瞎答应。
“那我保不住不就甩我身上？”
“他说，你保不住，就没人保得住了，他也认了。”
程一鑫认命地回大世界，楼下马丁又跟他撩骚，说看程一鑫这一副被掏空的模样，昨晚是不是去浪了。
程一鑫敷衍他，“等你带哥浪。”
用冷水洗了几遍脸保持清醒，眼睛里还是血丝密布。
程一鑫正好再次跟黄顾教学，“搬板需要搬哪些零件？”
黄顾一拿起来手机，程一鑫就斜眼晲他：“别看备忘录。”
黄顾放下手机，“CPU，基带，硬盘，这三个需要焊接。基带码片里面的程序，用测试架读写。”
保资料搬板还需要加一个焊接的，程一鑫刚刚拆下来CPU盖子，用显微镜检查着呢，黄顾跟他说，手机响了。
程一鑫看了一眼。
「金潇Tonight」：拼多多砍完了吗？
程一鑫：？？？
太困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金潇没等他回复，给他发了个长截图。
【惊！千银20层闹鬼！空无一人的电脑自己写码了整整一个晚上，我在监控前都看呆了，我怀疑是半年前因为写代码猝死的那个女生回来了，生前是不是还有执念……】
程一鑫这回看明白了。
被讨论的正是金潇的电脑。
程一鑫：……
莫名地心虚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金潇电话就进来了。
她早不复昨晚的温柔，在楼道里捂着唇，压低声音，却压不住的怒意，“程一鑫，你搞什么？”
程一鑫叮嘱黄顾，“你把这儿看好。”
他走出去，才回答金潇的问题，“就装刷机环境啊。”
金潇揉了揉太阳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她把底下的评论截图一起发过去。
【我放大看了看这个代码，好像是在去掉监控程序】
【？？？】
【我也看了，楼上的楼上真相了】
【害怕，我也得看看我电脑有没有被监控】
【不是闹鬼，是有人请了个高手帮忙吧，这是谁电脑】
【看工位，应该是，那位富贵花？】
程一鑫自知理亏，咳了一声：“买一赠一，快乐翻倍。”
金潇都要气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一鑫搓了搓刘海，他们论坛傻逼太多了吧。
这一个个闲得蛋疼，还管人家半夜电脑有没有人在远程。
这下她可真是被送上公司热搜。
论坛人云亦云，现在全公司都说她资源多，各路大神围着她转。
金潇用手扇了扇风，烦躁不已，“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叔叔监控我吗？就你知道。”
那边他半晌不语。
金潇正打算说一句算了，她吐槽完，都感觉自己太不淡定了，怎么遇见他就拱火。有这时间，还不如抓紧找几个水军去洗白澄清一下，或者联系论坛管理员删帖。
很轻地，程一鑫自嘲一笑，“是，你不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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