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浴室里的声音,卫怀琛猝然回过头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紧闭着的浴室门上,眸子里的情绪微微波动了一下。


    卫怀琛将那颗扯下来的袖口妥帖地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然后他这才站起身走到浴室,轻声问:“颂颂,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丝毫不见方才的异样。


    里面甚至还带着几分关切,就好像寻常兄长对自己幼弟一样。


    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平地摔倒。


    即使时颂醉酒还迷糊着,但恍惚中还是感觉出了几分尴尬来。


    时颂下意识咬紧了嘴唇。


    “你现在还好吗。”


    卫怀琛的手放在门把手上。


    在触碰到那抹冰凉后,他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但是过了半晌,时颂都没有说话。


    卫怀琛蹙起眉头。


    “颂颂?”


    他轻声唤着时颂的名字,尾音扬起。


    “没事。”


    时颂咬咬牙,努力站起身来。


    “咔哒。”


    门从里面开了。


    站在外面的卫怀琛微微后退。


    一股裹着清甜的腾腾热气扑面而来。


    走出来的少年活色生香,是藏在雾气后头的一抹诱人的白。


    卫怀琛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微微侧过头:“刚刚怎么了?”


    “不,不小心崴到脚了。”


    时颂很小声地说。


    “好痛啊。”


    他的目光下移,就看到时颂一截光洁的小腿和微微红肿的脚踝。


    看上去有点可怜。


    也格外容易引起他人不正当的欲望。


    卫怀琛的眸子波动了一下。


    他莫名感觉喉口有点干。


    但语气却仍然是平静的:“我扶你出去。”


    他投下的沉沉黑影将时颂整个包裹在其中,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危险气息。


    时颂忍不住向后躲了躲。


    因为这样的动作,他发梢欲坠不坠的水珠终于滴落,掉在了明显的锁骨窝上。


    卫怀琛条件反射性地轻轻舔了一下嘴唇。


    在他的搀扶下,时颂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床上,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很快枕头上就洇起了一小片水渍。


    好难受。


    他轻轻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就像是刚洗完澡的小猫给自己抖毛一样。


    溅起的水珠一不小心沾到了卫怀琛的手背上,冰冰凉凉一小片。


    卫怀琛眸色微黯,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擦去了那一小片水珠。


    “喵呜——”


    结果就在这时,从旁边居然传来了一声拖长音的小奶猫叫。


    橘宝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后爪一蹬,直接跃上了时颂的床铺。


    就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一样,它伏低身体朝卫怀琛呲出小奶牙,好像是在保护时颂。


    只是它实在太小了,炸起毛的样子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有威胁性,反而让人更想揉捏。


    卫怀琛沉沉的眸子跟小猫对上了视线。


    “喵呜!”


    橘宝被吓到了似的连连后退两步。


    卫怀琛移开视线,对时颂说。


    “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嗯?”


    时颂还处于茫然的状态当中,等卫怀琛转身后他才反应过来。


    “哥——”


    “砰”地一声,门已经被关上了。


    时颂被关门的声音吓得瑟缩了一下。


    他垂下眸子茫然地问橘宝:“我哥……怎么走了?”


    “喵呜。”


    橘宝当然不会回答他。


    小橘猫十分高冷地看了时颂一眼,身后短短的尾巴高高竖起。它微微歪头,两秒钟后探身过来帮时颂舔了舔湿漉漉的头发。


    就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这个人类不会给自己舔毛。


    “唰啦——”


    “唰啦——”


    感觉发丝上柔软的触感,时颂忍不住笑了。


    ……


    ……


    ……


    梦里。


    疼。


    很疼。


    时颂好不容易才撑开眼皮。


    他注视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只感觉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撕开碾碎。


    绝望的情绪仿佛潮水般涌上来,要将时颂整个人都吞噬。


    “砰砰砰。”


    从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叩门声:“查房了。”


    时颂勉力才将头些微侧过去一些。


    看到进来的医生,他挣扎着想起来。


    “哎你干什么,”医生连忙去扶他,“现在还是要多休息,别起来了,就好好躺着吧。”


    感受到医生的关怀,时颂鼻子一酸,几乎有些想哭。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照顾过他了。


    住院的几个月以来青年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刘海没过眼睛,整个人瘦得几乎脱形,皮肤透露着病态的白,气质又阴郁又颓废。


    但因为他长得过于漂亮,所以现在就像是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精致且让人不敢触碰。


    时颂抬眸看着医生,勉强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毕竟身处肿瘤科,这些年来医生已经见过了各种死亡。


    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你好好治病,未来什么都有可能的。”


    时颂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摇头:“还是不麻烦您了。”


    “不好意思,请帮我办出院吧。”


    “为什么?”


    医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时颂勉强笑笑:“我没钱了。”


    “你不知道吗?”


    听到是这个原因,医生松了口气。


    “你的医药费昨天已经被人付过了,而且还预支了之后足够治疗的费用。哦对了,他还留在医院留下电话号码来着,让我们以后有问题都找他。”


    虽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但时颂心里仍然有些想活下去的本能。


    本已经心灰意冷,但听到这个后他的眼睛里竟然重新燃烧起了希望:“那个人……姓林吗?”


    但医生却摇了摇头。


    “他说,他是你哥哥。”


    ……


    “哥哥……”


    时颂忍不住嘟囔了出来。


    不知道又梦到了些什么,他瞬间惊醒,整个人从床上坐起睁开了眼睛。


    浑身冷汗涔涔,他就像是脱了水一样。


    死亡的威胁太过于清晰明显,过了好久时颂才终于从那种状态中挣脱出来。


    所以最后垫医药费的人是卫怀琛?


    虽然清楚地知道梦境里的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但时颂心里还是克制不住地涌起了一股暖流。


    这梦做到最后,时颂几乎都想穿越进梦境当中把那个执迷不悟的自己晃醒了。


    既然上天给了他这种机会,那他是一定要抓住的。


    反正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清楚地意识到卫怀琛既优秀又善良,林奕铭简直跟他没法比。


    虽然因为喝醉酒,时颂现在有些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过些什么,但他仍然记得是卫怀琛把自己送到家后尽心尽力照顾。


    时颂越往深想越觉得过意不去。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顺势从旁边摸出手机来,拨通卫怀琛的电话。


    电话响过几声之后才被接起。


    “喂?”


    对面传来了卫怀琛带着凉意的嗓音,仿佛含着薄荷叶一般,但声线却非常华丽好听。


    时颂嗓音轻快。


    “哥,是我。”


    “昨晚的事……”


    “嘟嘟嘟。”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


    时颂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他低头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有点茫然地反思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吗。


    不过好在只过了两秒,对面的电话就又拨了过来。


    “颂颂。”


    透过听筒,卫怀琛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轻微的电流音。


    但那听上去仍然是平静而温和的。


    “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点错了。”


    “有事吗?”


    电话对面,卫怀琛从旁边拿起了冰镇过的咖啡喝了一口。


    又涩又苦的凉终于让他清醒了几分。


    旁边的吴助理偷偷抬眼看了卫怀琛一下,又快速地低下头来。


    他今天很早上班后发现卫怀琛竟然已经来了,竟然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不知道卫总干过什么,那布料皱得非常严重,一点都不符合他平时的作风。


    男人一丝不苟地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眼下竟然还带着淡淡的青黑。


    我靠,卫总不会在办公室里工作了个通宵吧。


    最近公司里事情多,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吴助理又偷偷地看了卫怀琛一眼,发现他正垂着眸子接电话,周身的疏离感稍微淡下去了几分。


    怎么回事呢?


    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问。


    吴助理小小的秃顶脑袋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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