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搏命【1更】 陛下愿来生……
皇后来的时候并未戴金钗, 但袖子里却藏了一把剪烛的袖珍剪刀,她本想以死威胁皇帝,当听了皇帝的一番说法便也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不会得到皇帝的半分怜惜了。
没了怜惜, 她的儿子们怎么办?乾元帝不会让她的儿子们好好活着的。
她捏紧剪刀, 猛地冲着皇帝冲了过去。
皇后一贯以弱示人, 众人都觉得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翻不出大浪, 因此并未过多防备。如今她竟猛地冲了出去, 一举将皇帝扑倒, 明晃晃的剪刀尖, 对准了皇帝的喉咙。
太监们一下被人打住了七寸,不敢再动半分。
“娘、娘娘您有话好商量,千万别伤了陛下。”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劝。
就连一直运筹帷幄的皇帝, 也一下子慌了神, 他没想到,皇后事到临头竟然还敢反抗。他沉着脸斥道:“你现在放了朕,朕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皇后听了他大言不惭的话, 一下子笑起来, 转若癫狂。“陛下哈哈哈哈哈,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哈哈哈哈哈我们夫妻三十载结果,你说给我留个全尸”
二人成婚的时候乾元帝势弱,他也曾小意温存过,乾元帝还曾说要许她一生一世。皇后信了,于是动用举家之力,将皇帝推到了如今的位置是,周家得了势, 越发嚣张不假。但,他们曾经对皇帝的帮助也不假
结果陛下竟为了所谓的皇权,不顾周家,不顾她,甚至连儿子们也不要了
周皇后现在还能想起,太子出生时红彤彤的一团,抱在手里又软又小,他当时哭第一声时,乾元帝与她一起湿了眼眶
“皇权,难道重要到连父子亲情都能不顾吗?”
皇后连问两句,可乾元帝脸上始终淡漠,连回答她的兴致都没有。皇后气极,手腕不断用力,尖锐的剪刀尖不断逼近,皇帝的脖子上逐渐有血渗出来随后是浓烈的刺痛感。
乾元帝惊了惊,他以为这个女人只是威胁他罢了,不成想她竟然真的敢下手。“你!”
但他对上皇后眼中触目惊心的怒意,瞬间不敢轻举妄动了,他软了声音安抚:“不是你想的这样,你误会朕了”
“根本就没有误会!怪只怪我自己过于了解你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说,儿子们走到如今的地步,其实也有你的手笔?”皇后语气肯定,但心里还是试探居多,她不信皇帝会做到这个份上,盼着他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复。
但乾元帝以为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了,霎时间沉默下来。
乾元帝心思细腻,很容易观察到皇后不曾观察到的点。两个儿子明面上一派和谐,其实小儿子觊觎太子之位已久,对于太子的愤恨嫉妒与日俱增。乾元帝看见了并未出手阻止,暗地里反倒曾经推波助澜
当时他想得很好,两个儿子不能团结起来对付他这个老子,只能互相牵制、互相抗衡。这不就是帝王制衡之术的精华所在么?
但偏偏周家的势力太大了,大到影响了朝堂,也逐渐能影响他的决定了。为了让周家悄无声息的覆灭,所以接到有人要刺杀太子之时,他并未阻止。
乾元帝当时想的是,太子带足了手下,顶多会有点皮外伤。一旦太子在承恩公府上负伤,就能一举灭了承恩公府,再不济,能削弱承恩公府的势力。
谁能想到,萧承樾会借助这个机会,想趁机要太子的命
一开始失了控,后面的事情就愈发不好收拾了。至于萧韶弋,不过是乾元帝抬起来同萧承樾制衡的人。可惜,萧承樾一步错、步步错。
乾元帝叹了口气道:“惠仪,咱们把承樾找回来你放心,朕会饶他不死。”
皇后笑起来,越笑越癫狂,她知道小儿子回来虽不用死,但是要么被圈禁,要么被流放,这和死也没有多大区别了皇后扯了下嘴角,眼泪却越流越凶,她手上力道慢慢地变轻。
乾元帝意识到她大概妥协了,见太监们要涌过来,忙挥了挥手,“惠仪,你这样就对了”
乾元帝才说了几个字,皇后继而用力,猛地扑过来,那把袖珍的剪刀,在众人始料未及的时候,一下扎进了乾元帝的咽喉。
皇后泪中带笑,语气甚至是轻柔的。“陛下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孩子们的命当赌注。周家,你不想看他们壮大,多的是法子,就是直接同我说我也会多替你约束一二可你信不过我,也信不过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
皇后飞快地将剪刀抽出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又重重落下。
刘传禧从没见过皇后如此癫狂的一面,她两次戳中陛下的要害,陛下恐怕凶多吉少刘传禧挥动手,正要命人将皇后拿下,侍卫们持剑而来,就要将皇后活捉。
皇后忽地站起身,向着侍卫的剑尖而去,然后狠狠地将自己扎在那剑上。
被剑刺中,该很疼才是,皇后这会儿却不知道身体更疼痛,还是心口更疼痛了。她睁着眼睛,看着在不远处苟延残喘的皇帝,嘴里喷出一口血。
“陛下愿来生,再也不要遇见你”
皇后说完这句便咽了气,几乎是同一时间,乾元帝也紧随皇后而去。
*
沈韶阖着眼,听见宫中的丧钟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床榻里侧,陆姝瑶睡的不大安稳,她皱着眉动了动身子,小腿微微蜷起来向上蹬了两下。沈韶回神瞥见,又心软又好笑。
阿瑶果真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这肚子却已经有宝宝了。
沈韶安抚的拍了拍陆姝瑶的肩膀,哪知他一动,小妻子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夫君,你怎的还没睡?”陆姝瑶喃喃问。
塌上的帐子合着,她抬头向外瞥了眼,根本看不清天色,但烛火未燃尽应该未天亮才是。她唇翕动两下,还要问,宫墙外丧钟声传了过来,一直响了九下。
九乃极数,非帝后不能用。
沈韶半扶着她坐起,才下了塌,披上外衣,外面便有小黄门跌跌撞撞闯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薨了。”
殿门打开,宫人们早就乱成一团。
红杏来的很快,领着宫女们替陆姝瑶梳妆。如今宫中最重要的两人都突然亡故,能主事的人也就他们殿下了,陆姝瑶作为大皇子妃,自然也得陪着忙活。
沈韶安抚的拍拍陆姝瑶的手背,来不及说什么,就跟着刘传禧去了陛下寝宫。
“娘娘,您再穿一件吧,更深露重,还是有些凉的。”红杏张罗着给陆姝瑶增减衣服,陆姝瑶却还怔怔的没有回神。
宫中一向是陛下和皇后做主,她从未想过,会同时失去两位能主事的人。
“你可知,陛下和娘娘到底为何”殿内人来人往,嘈杂不已,陆姝瑶压低声音问。
自打陆姝瑶进宫,手里留的银子一半都给了红杏,不为别的,只为能在各宫中安插自己的人手,让四面八方的消息源源不断流向皇子所,这样她和沈韶遇见事情时,才不会被大个措手不及。
红杏点点头小心翼翼道:“听说皇后娘娘是为了三皇子的事找的陛下,但到底两人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守在殿外的宫女听见里头又是哭又是笑最后,是皇后娘娘亲自动手将陛下给”
再多的消息,他们无法探听清楚,但知道造成这场悲剧的人是皇后无疑。
“照奴婢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娘娘又是何苦”
红杏很讨厌皇后没错,皇后为难陆姝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一个走到了后宫顶端的人,一下子没了很容易让人唏嘘。
陆姝瑶却有些佩服皇后了,很少有女人在皇后这个位置上,还会再奋力一击。
但是太子昏迷、三皇子出逃,大皇子不就一下成了最终得利者?
陆姝瑶猜的没错,在沈韶紧锣密鼓给乾元帝办婚礼之时,拥沈韶为帝的声音越来越想。
大臣们的想法也不难理解,一来沈韶是乾元帝亲自迎回宫的,没有开府另居,直接带着妻子住在皇子所本就是很引人深思的一件事。
其二,沈韶是科举出身,所谓科举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要残酷,但是沈韶能连中五元,甚至最后若是没有陛下搅局,状元之位也是当得的。因而沈韶的才学自不用多说,这个皇位他当得。
最后一点,沈韶乃是沈国公培养出来的孩子,沈国公戎马一生,备受崇敬。儿子肖父,大皇子的爱国之心毋庸置疑。
*
在乾元帝的寝宫内,一身孝衣的长公主和沈韶相对而坐。
长公主眼圈通红,悲难自抑:“阿韶,我没想过他竟会走在我前头。”
长公主和乾元帝感情很好,因为长公主从不问朝事,所以乾元帝对自己的这个姐姐很是尊重。当初他将沈韶送去长公主府时,被长公主痛骂一顿,也不吭声,只默默受了。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好容易看见乾元帝将沈韶接回宫,她以为他是改过自新的意思,哪知他将自己的路越走越偏,最终竟走到了绝路上。
沈韶沉默着没说话,对于眼前这个结果,他其实并没有多高兴。
他从幼时起,不断努力,就是渴望被称之为“父亲”的这个人所看见,但是他打压他,对他表面和煦但处处防备他。即便将他迎进了宫,对他没有多少温情,更多的是试探,不停的试探。
“阿韶,你能不能答应我,一定不要走上你父亲的这条路。皇权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试金石,阿瑶这么好,你忍心让她”
“不会的,不会有这一日。”
沈韶抬起头,目光坚毅:“我不是他,也不会成为他。我要给予我和阿瑶的孩子,从前我所没有的。”
可能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他想为他的孩子撑伞。
长公主看着他,终于不能自抑的哭出了声。
第52章 新帝【2更】 陆姝瑶有些鼻酸,看见沈……
帝王薨逝, 整座京城丧钟长鸣。
比给帝王办葬礼更重要的事,是新帝何时登基。
朝中大臣基本已经认定大皇子登基这回事,大朝会上,让大皇子顺势登基的人不在少数。
“请大皇子殿下登基。”
有人领头, 此起彼伏求大皇子登基的人跪了一地, 头发花白的老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 也跟着长跪不起, 甚至还扬言大皇子若是不登基, 他便一头碰死在殿上。
众望所归, 沈韶再推拒也无用, 他站在龙椅旁, 看着底下连声叩拜的人,新潮无限澎湃,有种前所未有的豪迈之感。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韶甫一坐下, 三呼万岁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沈韶未表孝意并未改年号, 而是将乾元年继续延续了下去。并下令昭告天下,太子乃是他永远的兄长,若有一日太子醒来, 必将皇位奉还。
天下士子大赞新皇手足情深, 悌爱兄弟, 一时间新皇在民间的名声更甚了。
*
陆姝瑶成为大皇子妃尚未满三月,一下子又成了皇后。新皇对皇后的看重,世人皆知,每日递帖子求见皇后一面的人,数不胜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非皇后的母家——武安侯府莫属。
陆淮在老夫人的祭礼上被陆姝瑶将了一军,好不容易回神, 竟发现自己唯一的嫡女成了皇后了!
这可是皇后,武安侯府和当初的承恩侯府仅有一步之遥,只要文氏进宫,让外人亲眼看着武安侯府和皇后走动亲密,即便皇后不待见他们侯府,也无法阻挡侯府的崛起之势。
“如何了,娘娘她可有宣你进宫?”
这是陆淮最近问的最多的一句,如今陆淮虽不在朝堂,每日过来同他打关系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以达官显贵居多,陆淮这时候难免自得,这些人比武安侯府更显贵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仰武安侯府的鼻息?
只要文氏这里同皇后娘娘搭上话,如今的日子就会变成一种常态。
文氏其实也想见陆姝瑶一面,不是为了替陆淮问话,而是替她自己。听宫人说娘娘如今怀有身孕,快满三月了,不知她可适应,用膳可香?
也是到了这时,文氏想起自己怀陆姝瑶的时候,那会儿她已经有个大儿子了,就盼着是个姑娘,虽然每日苦夏吃不下东西,每天还是会逼着自己用进去不少。东西没少吃,她自己还是瘦的厉害,从前头看整个人处处瘦巴巴的,只有个圆滚滚的肚子。
孩子在她肚子里动,文氏每日会同孩子说话,还会唱曲。听见她的声音,孩子便会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等生产的时候,确实诞下了个女儿,文氏那时别提多高兴了
哪知道,造化弄人。
回忆往昔,文氏自己都想狠骂自己一顿,为什么作为母亲连自己的孩子也认不出?为什么,将阿瑶接回来以后,将面子看的比女儿还重
文氏背对着陆淮而坐,她一个劲儿的擦着眼泪没说话。
陆淮觉得文氏不尊重他这个丈夫,话问好几遍了,没有丝毫回应,还整日哭哭啼啼的。若不是因为她是皇后的生母,他定要休了她。
夫妻俩正对峙着,小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叠声道:“夫人、夫人快些进宫去罢,娘娘宣您呢!”
陆淮猛地跳起来,喜意飞上眉梢。“快,快去收拾!”
文氏皱了皱眉,着急忙慌着大妆去了,直接无视了陆淮。陆淮心中有气,却无法发出,只得憋了回去。
*
陆姝瑶接见文氏的地方,并不是先皇后居住的坤宁宫,而是离坤宁宫些距离的长春宫。但陆姝瑶也只在长春宫处理后宫事宜,沈韶舍不得她离得太远,每晚非得拉着她住在自己的寝宫内。
文氏来时,陆姝瑶才刚用过膳。她最近胃口不大好,红杏便命御膳房常备着娘娘爱吃的菜,少食多餐。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文氏一路走来,四处静悄悄的,宫人们站在殿外模样端肃,连看她的目光都是带着审视的,这给文氏很大的压力,跪下时甚至觉得自己腿肚子不停的哆嗦着。
“起吧。”
陆姝瑶说了声,很快有宫人扶着文氏起来,甚至还有贴心的送了绣墩上来,好让文氏坐着说话。
其实从陆姝瑶三朝回门起,文氏便再没见过她,好容易进宫,自然将女儿仔细打量一番。她先前以为陆姝瑶怀了孕,肯定会比从前瘦弱,可她面色红润,眉目舒展着,不止没瘦还略微胖了一些。这会儿身着浅杏色春衫,虽脂粉未施也格外好看,垂头喝水时有种牡丹的雍容华贵感。
文氏:“臣妇见娘娘一切都好,便也放心了。”
陆姝瑶点点头,她心里觉得文氏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对她来说都没那么重要了。她直接道:“听宫女说,近几日你递了不少帖子过来?”
陆姝瑶的语气很淡,让人轻易看不出喜怒。
但文氏马上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也是,新帝才登基没几日,娘家就这么上赶着,确实让人印象很不好。
想到入宫前,陆淮反复叮嘱的那些话,文氏臊的满脸通红。“娘娘臣妇只是想看看娘娘是否安好,听说娘娘怀了身孕女子孕中大多会身体不适,臣妇便想着进宫提点娘娘两句也是好的。”
文氏眼神真挚,这话绝对出自她的内心。陆淮对她入宫一事,说了很多,无非想从陆姝瑶这得到好处,但那些文氏都没提,她就是想要如普通母亲那样,关怀一下怀孕的女儿。
“这些事,长公主都曾同我说过。”陆姝瑶言下之意是不希望文氏多费心。
不论她好,还是不好,从嫁人起就想彻底同武安侯府割裂开。
文氏自然听懂了,她秀丽的脸上带着不知所措。
还是宫女端了茶点上来,才打破了这满室的尴尬。
母女俩本该是很亲近的关系,是能永远交心的关系,陆姝瑶看着文氏却有些无话可说。她叹口气,想到沈韶的打算,提点道:“陛下有意要削减勋贵”
大业朝是没有藩王的,皇权高度集中。不过,历代皇帝都比较厚道,导致整个京城中想武安侯府这等没什么用的勋贵很多,这些人每年都要拿俸禄,不同的等级俸禄多少自然不同。可说到底,这些人都是闲人,白白养着不过浪费朝廷的财力。
新帝登基,本来就是朝廷势力大洗牌的时候,若是有勋贵能请旨主动削爵,后面的事情便会好办许多。
文氏瞬间明白陆姝瑶的意思了,皇后娘娘这是想要武安侯府做表率?
的确,普通勋贵并没有武安侯府显眼,皇后的母家主动申请削爵,不止与从前的承恩公府划清界限,也能让陛下后面的事变得好办许多。
“臣妇明白娘娘的意思了,回去会劝说侯爷的。”
陆姝瑶可不想她回去和陆淮通气,陆淮这人就是个官迷,只要能让武安侯府兴旺,他什么事都肯干。像削爵这种事,好话说尽他也不听的。
陆姝瑶抬了抬眉,马上有宫人端了笔墨纸砚上来。
“夫人还是在这宫中将削爵的意向写清楚,明日便会有旨意传到府上,届时只要武安侯盖个章便是。”
陆姝瑶可没耐心再同侯府拖下去,折子虽是文氏所写,容易为人诟病,但若是有武安侯的印章,是谁写的便不再重要了。到时候,新皇一道旨意下去,武安侯就是不想盖章也不得不盖。
“你放心,以后就算侯府没了,你诰命的身份不会变。武安侯没法去朝中任职,自然要养你鼻息。再加上,你到底生养我一场,他心里不舒服也断断不敢拿你如何。”
文氏秀丽的脸上并未有多纠结,很是爽快的应了下来。
她帮不上女儿忙的时候有很多,如今这事是阿瑶希望的,就是被陆淮责怪又如何。何况阿瑶说的不错,她始终是阿瑶的母亲,陆淮断断不敢与她动武。
陆姝瑶本以为说服文氏还要多费不少口舌,没想到她竟应的这般快。
文氏很快按照陆姝瑶的意思,写了折子递过去,等陆姝瑶看过,她转身离开之际,又顿住了脚步。
陆姝瑶挑了挑眉:“夫人可是后悔了?”
文氏连连摇头,眼泪漱漱而下,她情真意切道:“阿瑶,从前种种都是娘的不是,你怨娘,不愿意叫我,这些都无所谓娘只是希望你过的好你一定要过得好”
文氏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宫殿,她站在殿外看着“长春宫”三个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母女最后一次相见,文氏虽醒悟的有些晚了,却是真心希望女儿能好。
文氏出宫了许久,陆姝瑶还有些没回神。
“阿瑶,你在想什么?”昭和帝处理完政事,在寝殿等了陆姝瑶许久都不曾见他回去,他到底没忍住,命人提着灯笼过来寻她。
“夫君”陆姝瑶有些鼻酸,看见沈韶过来,举起手要抱抱。
待沈韶将她抱紧,到底没忍住将他的衣衫都浸湿了。
沈韶无奈叹息道:“真是个娇气包,要是我们生的女儿像你一样爱哭,可怎么好?”
陆姝瑶哼唧两声,将男人抱得更紧了些。
“没事,别哭了,朕在呢”
第53章 亲征【3更】 谁敢娶你,我就诛他九族……
武安侯接到昭和帝的旨意还有些懵, 过了许久都没回神。
文氏此番进宫不是和皇后打好关系去的吗?陛下怎么会突然下旨,夺了侯府的爵位?
“侯爷,快点吧,杂家还等着呢!”见武安侯傻愣愣的站着, 传旨太监不由出声催促。
宫里可还等着呢, 没道理陪着武安侯在这里磨时间。
武安侯怔住了没动, 不知是真的怔住了, 还是就是不想动, 他浑身都在抗拒, 且他心里明白若是今日他正的将章盖了, 往后可就没有武安侯一说了。从此以后, 侯府再无起复的可能性。
两方僵持不下时,文氏捧着盒子一步步从后宅走到堂屋。
“夫人”“夫人安好”
不止丫鬟们,传旨太监俱都下意识给文氏行礼问安。
陆淮意识到文氏手里捧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以后, 猛地飞扑过去, 想要把印鉴抢回来。文氏身子灵活的避开,陆淮没抢到。等陆淮还要再抢,已经有宫人拦住了陆淮的去路。
“夫人、夫人, 侯府在一天你就是侯夫人, 侯府没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被人拦住了, 陆淮扔止不住撕心裂肺的吼道。
文氏没搭理他,静默的将紫檀木匣子打开,露出里头放着的印鉴。
太监们松了一口气,还是夫人深明大义,武安侯不肯听,他们顾虑到他是娘娘的生父不敢硬强,若不是夫人亲手办这件事, 恐怕要在这里耽搁许久。
文氏拿起印鉴,在陆淮的瞪视中,在折子上用力盖下绯红的印章。
“文氏!我要休了你!”陆淮彻底疯了,眼见大势已去,不管不顾的同太监们撕扯起来。
大太监厉声呵斥:“放肆!陆淮,你如今可不是侯爷了,但夫人仍旧是一品夫人。侯府的产业陛下都抄没了,这座侯府以后更名为一品夫人府,往后希望你好自为之。”
太监们完成任务,转身就走,他们要尽快回宫复命,身后陆淮的哭嚎声并不能动摇他们半分。
文氏神色淡淡,对陆淮抓着她衣裙拼命撕扯的行为无喜无悲,她此刻脑子无比清醒,冷静道:“陆淮,咱们既然不曾养育过女儿,就别再成为她的负累可好?”
陆淮仍旧紧抓着她不放,文氏皱紧眉,很快有家奴出来将陆淮拉开。
刚才太监们的意思大家都听清楚了,以后侯府不是侯府,要改成一品夫人府了。陆淮不是家主,那家主是谁不言而喻。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眼下文氏占据上风,他们当然也成了文氏的家奴。
武安侯府发生的事,朝堂不得而知。只知道武安侯陆淮深明大义,为了支持昭和帝,竟然主动提出削爵。
本来昭和帝在朝堂和勋贵们僵持不下,有了这一出,削爵的事也变得顺畅起来。
晚上,沈韶回了寝殿,见陆姝瑶正坐在灯下做针线,那尺寸一看就是做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他笑着凑过去,有些吃味道:“咱们成婚小半年了,我都没收到过你做的一针一线,孩子比我强”
陆姝瑶横他一眼,她哪儿学过这些,不过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罢了。
眼下宫中没有宫妃,所以她的日子过的很是悠闲,但陆姝瑶总忍不住想,现在没有,但以后呢?
如今陛下说了要给先帝守孝,朝臣们才并未有人说纳妃的事,等孝期一过
陆姝瑶心里有些繁杂,一不注意手指便被绣花针戳了一下,她“嘶”一声,沈韶已经凑过来了。
男人轻抚着陆姝瑶受伤的指尖,一面让人送膏药过来,一面叹道:“果真是个孩子,绣个肚兜都会戳了自己的手。没了朕,你该如何是好?”
陆姝瑶好似心口也被扎了一下,她抽回手,问:“为何会没了你?你去哪里?”
男人眉眼矜贵,俊美无俦,光靠这张脸就能吸引无数姑娘前赴后继,更遑论他如今还有帝王的身份。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对这个男人动心,但对沈韶动心实在是件太容易的事。
不可避免的,听见他这么说,她竟慌乱了,下意识的想避开。
沈韶对自己珍视的人从来观察细微,陆姝瑶情绪稍一变化,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沈韶皱着眉,慢慢逼近,帝王皇冠上冷冰冰的流苏触碰到陆姝瑶的脸颊,让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沈韶一把扣住了腰肢低动弹不得。“阿瑶,不管你心里如何想我,我对你一如往昔。”
他说着不管不顾的亲了过去,直亲的佳人软到在怀里,心里才舒服了些。
沈韶将陆姝瑶抱到腿上,还把人上下掂了掂:“阿瑶重了些,看来有乖乖用膳。”
他最近太忙了,不然定会陪着陆姝瑶用膳的,听说她吃的不好,背地里命好几个御厨暗暗下功夫。还问过御医要不要开一些开胃的药膳,其实他远比陆姝瑶看见的,还要在意他。
“先帝不是个好父亲,确实一位好皇帝,朝中没了周家这座大山以后,拉帮结派的朝臣少了不少,再加上我的好妻子给我出的良计,有武安侯府打头,朝中勋贵无不缩着脖子做人。这于朝事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情况”
陆姝瑶点头。乾元帝固然不好,但是确实给沈韶扫清了不少障碍。
男人见下巴放在陆姝瑶头顶,亲昵的蹭了蹭:“没有内忧,却有外患。”
陆姝瑶抬头,忽然灵光一现:“你是说萧承樾?”
“不错。”沈韶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我的阿瑶果然绝顶聪明。”
陆姝瑶横他:“少说废话,快说,萧承樾怎么了?”
“萧承樾离京以后便去了南边,他靠着周家曾经收敛的财力,组建了军队。听见先皇后亡故的消息,更是直接反了。如今边关来报,萧承樾正往京城而来,意在皇位。”
其实也很好理解,萧承樾之所以会和太子反目,就是为了太子之位,但是不想当皇帝的太子不是好太子,当了太子以后,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皇位。可萧承樾没想到,他突然出手,随着前太子昏迷,所有的事情竟会急转直下。
待听说先皇后没了,更是连最后的一点念想也没了。
这种情况下,他若是不反,被新帝的人找到了,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其实,萧承樾不反我也会逼着他反的。”沈韶在陆姝瑶跟前从来毫不避讳,他暗沉的眼眸里,似有浓云在翻滚,“萧承樾若是不反,我便一直如芒在背,只有他反了,我才能将他一举歼灭。”
陆姝瑶看着他,红唇微张,在沈韶抬眸看过来时,很快低头:“你要灭就灭,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沈韶察觉到她的回避,将人抱得更紧了。“因为,你是我认定的枕边人。若是在你跟前,还要带着面具过活,那人生又有什么意趣。”
先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是皇帝没错,但他连一个贴心人都没有,在外人跟前带了一重又一重的面具,难道他过得轻松吗?沈韶觉得未必,这种生活比普通人的生活要累的多。
如今沈韶也坐拥了四海,但他更想求个一心人。
“阿瑶,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便是在你跟前,我也不愿意否认这点。和萧承樾的一仗,我志在必得,虽然我信心十足,但刀剑无眼,你能不能答应我,好好的等我回来?”沈韶紧盯着陆姝瑶的眉眼,深情款款。
“若我战败,其实你想走也可以”
陆姝瑶默了默,被他的这种假正中心口,心脏抽疼的厉害。她梗着脖子道:“好,那不如你现在就放我走?我哥说,他有不少同窗,个个器宇轩昂,你说我要不要”
“不准!”沈韶扣紧她的腰肢,眉眼暴戾,恶狠狠道:“谁敢娶你,我就诛他九族!”
他说着捏紧陆姝瑶的下巴,像山一般压了过来,两人唇齿相依,似吻、似咬殿内瞬间变得静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披卜”声。
陆姝瑶记不清自己最后说了多少句不要了,若不是顾忌孩子,沈韶真的会让她下不来床的。
第54章 产子【4更】 生了、生了,娘娘生了……
沈韶一走整座宫室仿佛空了下来, 四处都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事宫人报到她跟前,大部分情况都寂静的吓人。
陆姝瑶睡的并不好,怀孕带来的反应这时候也开始显露出来。
“娘娘, 您在多用些吧?”
娘娘的肚子快七个多月了, 四肢纤细, 整个人远远开过来仿佛只有一个肚子似的。红杏每每看得担忧的不行。
陆姝瑶摆摆手, 吃用的东西和以往的差不多, 但她却觉得没滋没味, 极其寡淡。若是稍微一点荤腥放进嘴里, 立马有种想吐的感觉。因着她这症状, 太医们诊过许多次脉了,最后都找不出症结所在。
“娘娘,要不奴婢替您宣陆夫人进来说说话?”红杏脸上带着焦急。
她说的陆夫人不是旁人, 乃是云英布庄的陆母。女儿怀孕了, 总是想要母亲关怀的,有个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人陪着倒也好。
陛下走之前可是命人仔细叮嘱过,千万要将娘娘照顾好。便是她不说, 宫中也会有暗探将娘娘的情况报过去, 若是给陛下知道娘娘自他走后, 胃口急转直下,该如何是好?
“不必了,娘每次进宫都战战兢兢的,且她见了我这般模样大概又要跟着悬心”
陆母一直生活在市井,宫中的规矩大多不懂。陆姝瑶自己不是个计较规矩的人,但除了她还有谁能不讲规矩?陆母若是进宫,一路来看着宫中巍峨, 自家先弱气几分。
陆姝瑶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这么折腾人。
“那、那奴婢宣长公主殿下?”
“也好。”
长公主来的很快,一同来的还有沈香凝。母女俩看见陆姝瑶的情状,俱是吓了一大跳。
因着在自己的殿内,又怀着身孕,陆姝瑶并未施脂粉,连头发也只随意的挽成一个髻乌压压的垂在脑后。不过她这张小脸比从前小了一圈,在如云发丝的衬托下,仿佛都没有巴掌大。她身上穿的一件略宽松的家常衣裳,轻飘飘的穿在身上仿佛还有几分晃荡,若不是肚子实在大,恐怕早就隐没在衣服里了。
长公主要行礼,陆姝瑶忙伸了手命宫女将她扶了起来。她手腕纤细,套上的一对玉镯来回晃荡,看着就让人心疼。
陆姝瑶温和一笑:“娘进来陪我说话就好,不必在意这些礼节。”
长公主嗔她,“你这孩子,礼不可废。”
陆姝瑶才不管什么礼不礼,她凑过去,挽着长公主的手臂,靠在她身上,瞧着比亲母女还亲。
从沈韶登基以来,陆姝瑶作为他的妻子确实跟着水涨船高,但同亲人之间明显生疏不少,难怪人人常说高处不胜寒了,想来也有这个缘故在。
“阿瑶,你如何这么瘦了?上回来见你脸上还有些肉,如今这小脸恐怕都没有巴掌大。”长公主瞧了都心疼的厉害,想着等阿韶回来瞧见,还不定怎么样呢。
红杏道:“长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咱们娘娘自打陛下离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嫂子,你这样真不成,你自己不要睡,我的小侄子、小侄女也要睡呀!”沈香凝才十四五岁,正是爱娇的时候。她和陆姝瑶关系好,以往陆姝瑶在沈国公府时,她也时常过去陪着说话,如今数落起人来,好不避讳。
陆姝瑶被她逗笑,眉宇间的清愁散了一些:“好好好,我今天好好睡,好好用膳行不行?真不知道咱们香凝这样的小管家婆,以后便宜了谁。”
沈香凝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没说话。
长公主命她出去摘花,小姑娘一下子忘了窘迫拎着篮子就去了。
“她年岁不小,其实心性还小,还真不知将来能碰见个什么样的。”长公主除了沈韶以外,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大了,心性沉稳,总归是个男子出不了大错。香凝却另她忧心许多,这孩子年小,为人单纯,若是遇见了良人还罢,若是
陆姝瑶摇了摇她的胳膊,细心开解:“我不过说了那么一句,娘还真当真了?香凝是陛下的妹妹,往后就在京中寻一户人家,搁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有陛下在,谁敢怠慢了香凝?若是不听话,一道旨意下去,先不听也不成”
当母亲的总希望孩子一辈子过的顺遂,按照长公主的想法,最好女儿这一辈子一丁点波折都不要有。
入了夜,长公主和沈香凝都没回去,按照长公主的说法,宫中人少,怕她不好好吃饭,回来免不了要受陛下责怪。索性呆在宫中不走了,亲自盯着她用膳、入睡,大家都能放心些。
不知是不是人多热闹了的缘故,陆姝瑶还真比以往多进了些。等晚上洗漱好进了床榻,很快睡了过去。
长公主一直等陆姝瑶睡着,才去的偏殿,进了殿内发现沈香凝还没睡。
“娘,我嫂子睡着了吗?”
沈香凝没经历过生活的苦难,为人也很简单,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睡了。这孩子,心里惦记阿韶呢。也是他们夫妻感情好,竟这般离不得。”长公主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夫妻俩感情好本是件好事,偏偏阿韶如今成了帝王。
沈国公这等身份,送上门来的女人就不少,不过碍于长公主不敢明着来罢了。再加上,她和沈国公夫妻情深,不纳妾也无人敢说什么。
但阿韶不一样,他是皇帝,不少人盯着他的后宫。前朝后宫,本来就是联系紧密,即便阿韶心里全是陆姝瑶,为了稳定朝局也不得不纳妃。且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日子一久夫妻之间可不得出问题。
长公主长出一口气,不论如何这两个孩子她都希望他们过得好。
不过未发生的事,多想无益,她不过略一思索,便搁置了。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陆姝瑶的肚子已经大到看不见脚尖的时候,前方军队终于传来的捷报。
“阿瑶,好了好了、如此你也能睡个安稳觉了。”长公主眉骨上扬,激动的连拍好几下陆姝瑶的手背。
陆姝瑶笑着点头,眼眶却不自觉湿润了。明明才几个月不见,她好似有几年没见过沈韶似的。听人说这一仗打的也并不容易,萧承樾有银子,又和外族勾结,若不是沈韶亲征中途还与齐家军汇合了,未必会结束的这般快。
“真好,不过,等阿韶回来说不得孩子都出生了。”长公主看着陆姝瑶的肚子,笑眯了眼睛。
如今皇后这胎都足月了,想来不日便要生产。后面长公主盯的紧,阿瑶的身子养的还算好,御医说胎儿康健,瞧着就是个有活力的小皇子,这孩子出生,便是皇家的第三代了。
长公主一时有些感慨,先帝争权夺利,至死都不曾享过什么天伦之乐。钱与权达到一定的程度,还有那么重要吗?
陆姝瑶正要说什么,忽然肚子抽痛几下,她握着沈香凝的手不自觉收紧。沈香凝立马知道她不对劲了,关切道:“嫂子,怎么了?可是要生了?”
陆姝瑶摇摇头,她自己也不清楚。上辈子可没经历过这一遭,如今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很新奇的体验。
之前孩子也不是没踢过她,她下意识以为这回也和之前差不多,可过了一会儿,肚子越发疼的厉害,陆姝瑶再没经验也知道不对劲了。
“我、我这没准真是要生了”
红杏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想凑过来,又不知道如何下手。殿内的宫女们霎时间乱做一团。
好在长公主在这儿,她在众人就有了主心骨。
“你们几个去打热水来,你们几个去请御医。你、你,过来帮着我一起把娘娘扶到产房去”
长公主肃着脸,声音冷静,一条条的指令下下去,众人都跟着冷静下来,殿内的宫女们逐渐变得有条不紊。
*
沈韶打了胜仗以后就一路疾行,轻装简行上路,回京这一路连马都跑死了五匹。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常寿一路追在后面,自己累个半死没事,就怕一路上圣上出了任何以外。尤其他们这次回来,带的侍卫也不多,若是碰上了伏击
常寿抖了抖身子,根本不敢想下去。
“闭嘴。”
连日出征,真正与将士们共饮共食,风吹日晒,沈韶黑瘦了很多,脸上轮廓越发分明了,只一双眼睛被战争洗礼过后越发亮的惊人,冷漠而幽深,像是雪原上的孤狼带着一股狠意。
他轻飘飘的看了常寿一眼,常寿立马不敢说话了。
主子在战场上厮杀的厉害,砍人头跟切菜瓜一般,便是齐将军不及主子英勇。正是见过了主子的另一面,常寿对上沈韶越发怵的厉害,仿佛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沈韶当然知道身体重要,但他觉得同阿瑶比起来,身体上在难受也是能接受的。
他在打仗途中一直想着阿瑶,想到万一他不在宫中,阿瑶独自生产会不会害怕。宫墙深深,里面的龃龉沈韶虽没亲眼见过,听长公主说的却不少,他怕自己不在阿瑶身边,她会有什么变故。
光是这般想想,心口一阵强似一阵的抽痛。只有离京城近些,再近些,才能觉得稍微舒坦点。
等一行人终于行至宫门前,沈韶脸上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泥水了。
“陛下”“陛下”
常寿令牌一出,侍卫纷纷单膝跪地,抱膝行礼。
沈韶大掌一挥,阔步而入,侍卫们甚至没来的瞻仰圣容,只看见随着陛下走动而半旋着荡开的黑色披风。
真的入了宫反倒不急了,他也知道自己一路来风餐路宿,怕熏到了阿瑶,便先回了寝殿仔细沐浴了,才去长春宫找皇后。可沈韶一脚跨入殿内,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了。
“皇后呢?皇后何在?”
宫女们急着进进出出,几乎都没留意殿内忽然进了人来,待察觉到是沈韶时,才猛的跪在地上给沈韶行礼。“陛下万安”
沈韶一挥手,没耐心跟她们多墨迹,“皇后呢?可有人看见皇后?”
“陛下,皇后在产房,如今正在生产。”小宫女被他狠厉的表情吓了一跳,硬着头皮解释。
沈韶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抓紧,整个人有一瞬间愣住了。人还未做出反应,脚步已经飞快地往宫女指点的方向而去。
“阿瑶、阿瑶,我回来了,你听见了吗?”
他一路走一路喊,根本不管什么帝王威仪,此刻他也不是一个帝王乃是陆姝瑶的夫君。
产房是早就准备好的,是在长春宫正殿旁的暖阁内,助产嬷嬷和女医早就候着了,陆姝瑶几乎是一进来就被安置在了床榻上。
嬷嬷检查一番道:“娘娘,头胎生产都要等很久,您这会儿才刚开始疼”
她才说完,长公主已经端了一碗面进来:“阿瑶,生产也是个体力活,你快趁现在还吃的下,努力多进些。”
陆姝瑶感受着肚子一阵一阵发紧,整个人疼得恨不得蜷缩起来,即便如此嬷嬷竟还说要等许久,她都想哭了。
“好阿瑶,你若是没力气,娘来喂你可好?”长公主端着面坐在陆姝瑶身边,夹了一筷子细心的往她嘴里送。
陆姝瑶根本吃不下,她不止浑身疼,心里还空落落的,恨不得将始作俑者拉出来痛骂一顿。可是他在哪儿呢?有没有回程,知不知道她就要生产了?
陆姝瑶张开嘴巴努力吃东西积蓄力量,眼泪却不停滚落下来,又是心酸又是难受。
正疼着,迷迷糊糊之间她竟听见了沈韶的声音。
她有一瞬怀疑自己是太过想他幻听了,可肚子抽痛极了,完全不像在做梦。
外面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阿瑶、阿瑶,我回来了你能听见吗?”
除此之外,还有宫女、嬷嬷们不停拦着沈韶,不许他进来的动静。
“陛下,产房里血气重,您千万不能进去。”
“是啊,陛下,您这般会坏了规矩的。”
“什么规矩不规矩,规矩是朕定的,朕就是规矩!”沈韶黑着脸抬眸,侍卫们将宫女和嬷嬷拦到一边。沈韶一脚踢开门,昂首阔步的进去。
里面一切都还未开始,陆姝瑶半躺着,乌黑的头发被汗浸湿了,一绺一绺耷拉在脸颊旁。沈韶这才察觉到她受的厉害,好像几月不见,从前补的那些营养全都消失了一般。
“夫、夫君”陆姝瑶颤声喊了句。
长公主端着面碗,识趣的退开。她眼睁睁看着沈韶一个健步过去,握紧皇后的手。
帝后两人时隔几个月终于相见,男人的大掌将她的手彻底包裹住,力道很轻,像是怕不小心弄疼她。
长公主鼻子一酸,眼中带了泪意。
“阿瑶,我回来了。”沈韶力道轻柔的将她的头发往边上拨了拨,又忍不住似的,握紧她的手不住亲吻。
“夫君、夫君”陆姝瑶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一叠声喊着他的名字。
她喊一句,沈韶便说一句“我在”。
两人相见不过片刻,陆姝瑶的肚子又疼起来,甚至比刚才更疼了。她要紧唇瓣,嘴上印出了深深的牙印,仿佛不一会儿就要渗出血来。
嬷嬷大致看了一眼,明白皇后这是要生了,连忙道:“陛下,您快出去吧,瞧娘娘这样子定是要生了。”
沈韶的手却像是生了根,半点不肯挪动。
“你你去外面等着吧我知道你在外面,心里也安定不少”陆姝瑶白着脸,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见沈韶还是不肯走,还是长公主狠狠推了推他,道:“你留在这里反倒束手束脚,娘给你盯着还有什么不放心?”
沈韶没奈何,只得依依不舍的回去。
产房外面朱红色的门关上,沈韶的心却提了起来。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偶尔听见阿瑶疼的厉害时,控制不住溢出的痛呼声。
沈韶急地站在外头只转圈,隔一会儿就去扒门,或是将耳朵仔细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
“皇兄,你别走了,走得我都跟着心烦不已。”沈香凝嫌弃道。
沈韶淡淡扫了她一眼,小丫头立马捂住了嘴,自动噤声。
陆姝瑶是头胎,正如嬷嬷先前说的,头胎需要的时间久,众人齐心一直从下午生到了半夜,才听见一阵响亮的婴啼。
“生了、生了,娘娘生了。”
沈韶猛地走到门边,这回沈香凝也不说他了,她跑的也不慢,几乎和沈韶差不多时间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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