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综英美]我让哥谭水土不服 >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只是一个代称而已。名字实际上没有意义,不是吗?”德斯蒙特说,“你是怎么认识「盒子」的?我没听它提到过你。”


    第一次见到这个看似是金属制的黑匣子,是在四年多以前,也就是德斯蒙特十四岁的时候。


    彼时的他已经被开除出了夜谷中学的学籍,成日待在表哥西索尔的家里,经常一动不动地躺上一整天。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平稳,眼睫也在规律地张合,都要被认定是一具尸体了。


    这场面不得不用诡异一词来形容,但德斯蒙特自己,却并不觉得有不妥之处。


    在他父母尚且活着的时候,德斯蒙特就是在家里接受教育的,从最基础的文字语法,到简单的数学和物理定律,再到后面,他的父母就任由他自行挑选喜欢的知识修习了。


    除了必须的外出,他鲜少出门活动,连邻居都没交流过几次。为数不多眼熟的外人,就只有偶尔来和父母讨教的信徒们。


    德斯蒙特前十一年的人生中,大部分日子都是沉默安静的。


    也许是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在他们的住宅周边,鸟虫也十分罕见。


    他在书里读到的松鼠、野兔、和狐狸,更是想都不要想。


    虽然鲍德温夫妇会定时来检查儿子的学习进度,或者带他到地下室,向全知全能的神作祷告。但总体来说,他们既要组织教徒间的活动,联络隐秘的成员,又要在无尽的古籍当中,寻找呼唤神明的方法,时间根本不够用,每天都非常地忙碌,大多数时候,都顾不上他们孤单的孩子。


    德斯蒙特从来没有抱怨过。


    这倒不是因为他懂事,而是因为没有接触过外人,没有横向对比,所以他才会一直以为,这就是父母和孩子间正常的相处方式。


    但要说他不觉得难过,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天性再安静,也难以忍受这样死寂得像是无风的潭水一般的生活。


    不过德斯蒙特没办法和别的幼儿那样,用哭闹撒泼的方式来解决——以他父母隔绝干扰的能力,可能直到他哭到无力,才能注意到孩子莫名其妙躺在了地板上。


    所以德蒙斯特只好把这些精力花在家里最多的东西上:堆满了一整层楼的书。


    平面的文字在他童稚的想象里,构建了一个古怪的、复杂的、甚至相互矛盾的世界。


    他每日每夜地幻想外面的天地,试图阐释他从未见识过的事物……噢,还有那些纠结的爱恨情仇,德斯蒙特贫瘠的小脑袋里,实在无法理清为什么书本上的人物,有那么多深刻的情感经历和波动,乃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想不通,所以他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仿佛想要穿透水泥墙,把目光切实地投落在鲜活的生命上。


    那些五彩斑斓的世界,那些充满了未知的陌生人,那些书上说已经销声匿迹的传奇生物,都一一登场,成为他脑海里的主角。


    这个时候,他和鲍德温夫妇要了一套画笔,开始尝试将他的想象呈现在纸上。


    最初的好几本画本,都是连儿童涂鸦都称不上的玩意,德斯蒙特虽然没有技术,但审美还是有的,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画的不怎么样。


    但他也没有气馁,而是反复地作画,同一个构想可以画出重复几的,直到德斯蒙特满意为止。


    他们家里有很多很多的书,其中大部分都年代古早,拿出去是可以被摆在展厅里的古董。但这些大都是记录的异闻传说,和一些天赋特殊的人实践出的神秘知识。


    教导绘画的技术书,当然不在此行列。


    所以德斯蒙特只能看看有些书上自带的插图,然后自己一点点摸索。


    这在外面的小孩看来,大概是乏味至极的过程,但对彼时的德斯蒙特而言,绘画已经是难得的乐趣了。


    时间兜兜转转,到了德斯蒙特十二岁的年纪。


    这一天,鲍德温夫妇突然把正在看一本游记的德斯蒙特叫出了房间,让他去远房亲戚家住几天。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自出生起,德斯蒙特就住在这个豪华宽敞但没有生活气息的房子里,别说是住在外面了,他甚至没有在屋外见过月亮。


    他感到无比的困惑,“母亲,为什么要我离开家里?发生了什么?”


    鲍德温夫人表情复杂,既带着狂热的兴奋,又透出隐隐的担忧与……恐惧。


    她在害怕什么?德斯蒙特不清楚。


    他的母亲没有解释,只是说:“我和你父亲有重要的事情,这几天没办法照顾你。我找了个管家,他叫迪恩,他会带你去找你表哥西索尔的。你要是有事,就叫他帮你。”


    重要的事?一个管家?表哥?


    一连串的新事件让德斯蒙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的母亲推上了车子的后座。


    拥有一头长长的黑色卷发的女人最后看了德斯蒙特一眼,纤长的手指触碰着他的脸颊。


    她似乎有话要说,但犹豫了一会,还是沉默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母亲……?”德斯蒙特轻声地叫了一声,他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他满怀着疑惑和无由来的恐慌,但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毫无异议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驾驶位坐着一个面色苍白、但样貌英俊:“早上好,德斯蒙特少爷。我是迪恩,您的新管家。接下来的日子里,将由我照料您的饮食起居。不管您有什么吩咐,我都会完成。”


    “好的……麻烦了。”少年拘谨地回答。


    对于初次见面但好像要长期生活在一起的陌生人,他实在不知改作何反应。


    真是奇怪,为什么要突然找一个管家呢?


    他明明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嗯,偶尔的情况下,他的父母也会做几顿饭,和他一起吃。


    还有从来没见过的远方表哥……


    虽然家里放着一本厚厚的家族族谱,但德斯蒙特从来没和上面的亲戚碰过面。


    就连家家户户都会选择和亲友团聚的圣诞节,德斯蒙特一家也是三个人一起度过的。


    ——说是过节,其实和其他的日子没什么不同,只是鲍德温夫妇会提前问问孩子想要什么,然后把礼物买来放在他的床头。


    什么圣诞树、圣诞袜、还有圣诞老人的传说故事,都和这个家无缘。


    对于头一次在外面留宿,德斯蒙特很难不感到激动和期待。


    不过当然,还有挥之不去的担忧。


    面容稚幼但气质老成的少年在心底叹了口气,目光从飞速后退的树丛转移到了另一边的窗户……


    等等。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德斯蒙特小幅度地移动了一下脑袋,确认他看见的,不是因为位置带来的错觉。


    “迪恩?”他叫着新面孔的名字,“镜子里面,为什么没有你的脸?”


    少年的视线被钉在了车内后视镜上,那面光滑干净的镜子诚实客观地映照出车内的景象,但在其中,只有一个人的脸——那就是他自己。


    可是驾驶座的管家呢,不论以哪个角度,都照不出他的面孔。


    “哦,原谅我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英俊的男人抱歉地说,“我居然忘记这件事了。”


    他话音刚落,一张脸凭空出现在了镜子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仿佛一直都是如此。


    “少爷,这样好些了吗?”


    德斯蒙特:“……”


    德斯蒙特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你是……鬼吗?”回过神后,他迅速想起了书本上的知识。


    “是的,少爷。是您的父亲把我从墓园带出来的。”迪恩没有像书中记载的那样,癫狂地卷起风浪,以可憎的面目威胁生人。相反,他笑容和煦,声音也很温柔。


    不过,他并没有将一切的真相都和盘托出。


    比如说,他和鲍德温先生的相识,不是在墓园,而是在他们家的宅子里,在德斯蒙特的父亲出生的时候——


    这不是他第一天做鲍德温家的管家了。


    在过去的年代,一个家族的管家也和这个家族一样,是通过血缘流传的。


    迪恩是上一任管家的儿子,自出生起,就接受了他的父亲,也就是老管家的教育,被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优秀管家。


    在老管家年迈、不胜重任后,他就接替了对方的工作,侍奉着德斯蒙特的爷爷。


    他见证了鲍德温先生的成长,尽心尽力地管理着这个家庭。


    ……这个代代短命的家庭。


    也许是诅咒,也许是命运。不知从何时起,每一位住在鲍德温宅里的族人,都会在四十岁之前死去。


    他们有的是夜黑摔下了楼梯、有的是不小心吃了相克的食物、有的则只是沉沉睡去却突发心梗……他们的死因千奇,没有丝毫人为的迹象,可是无法预防、无法阻止。


    然而,那些早早离开家族、另起炉灶的家庭成员,却偏偏都能过上幸福长命的人生。


    长此以往,大家都觉得,是这个宅子的问题,是这片土地在作祟。因此,他们一度想举家搬离,最好是全部都四散开来,哪怕改变姓氏,再也不联系彼此。


    ——不过,结果从来是不如人意的。


    不到两年,他们就遭遇了种种意外,噩耗一个接一个传到亲人的耳朵里。


    他们发现,如果没有能够担当重任、继承家族的后裔,那么所有的分支,都会接连惨死,直到每一个流着鲍德温血脉的人都变成一捧黄土。


    也就是说,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有能够担起责任,甘愿为家族赴死的人住在宅子里面——他们还得提前“准备好”一个继承人,以免不幸的命运找到其他的鲍德温。


    没有人愿意把生命浪费在等死上面,也没有人愿意看着亲人遭受折磨,可是又必须有人这么做。


    面对无情的命运,他们尽力抗争过。可是最后,在不间断的死讯中,鲍德温家的人,还是妥协了。


    ——德斯蒙特的曾祖父,出资买回了宅子,带着妻子孩子和仆人们住了进去。


    他清楚,他的牺牲不是终止。这些孩子当中,必须有一个接受和他相同的命运。


    所以,他早早选定了一个继承人,然后以严苛的条件教育他、要求他……但就是不给他一丁点的爱。因为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在临近死亡之前,他又把其他的孩子赶出了家门,假装冷血地让他们自求生路——背地里,他要继承人悄悄为兄弟姐妹们铺路。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在四十岁生日之前,他死了,是平静的死亡。


    他教导的孩子顺利接过了他的位子,一面继续经营着家族,一面把资源送到了他的同胞血亲手中——在他的劝解下,他的兄弟姐妹了解了曾经的真相,纷纷赶到父亲坟前,抱着德斯蒙特的祖父痛哭流涕,悔恨当时的抱怨和恶毒的咒骂。


    祖父原谅了他们,并表示他永远不会忘记这血浓于水的亲情。


    之后,他娶了一个富商的女儿为妻,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在乎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是一心过好每一天。


    但暴风雨前越是平静,这风暴便越是可怖——在他的妻子即将生产、所有旁支都松了一口气的那一天,他宴请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在一番感人肺腑的演说之后,他说:“我有一份礼物,希望你们替我拿给父亲。”


    拿给父亲?可是父亲已经死了啊!


    他的哥哥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喝醉了?酒量这么浅可不行!你这种做生意的,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来来来,我来帮你……”培养酒量。


    一个坚硬小巧的东西砸在了哥哥的脸上,反弹到桌面上,在灯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可这光芒,只令他脸色大变。


    “啊——!!”原本笑着看他们兄弟俩胡闹的妹妹惊声尖叫,她绝不可能认错……这东西,是他们的母亲戴了二十几年的戒指。


    华贵的钻石上,溅满了干涸的血迹。


    像是被人砍断了手指后,再将戒指取下来的一样。


    兄弟姐妹们都站了起来,因为是小型家庭聚会,所以侍者们早都被赶走了。


    他们虽然看似在人数上占优势,可那是在“弱势”的一方不带武器的前提下——


    德斯蒙特的祖父掏出一把左轮手枪,里面填满了六颗子弹。


    四颗给他的亲人,一颗给他即将临盆的妻子。


    最后一颗子弹,他留给了自己。


    “砰、砰、砰、砰、砰。”五个人都应声倒下,血液交融在一起。


    他看着同床共枕的女人惊慌的表情和溅起的血花,想着那个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心里只有报复的快感。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大概是注意到枪响的仆人们在慌乱地赶过来。


    紧接着,他把枪口对准脑袋,给自己来了最干脆的一枪。


    ——不过,脑浆迸裂的他没有想到,当时的医疗条件,已经可以在妻子咽气之前,救下那个即将出生的婴儿。


    而抚养这婴儿长大的,就是迪恩。


    迪恩从来隐瞒过鲍德温先生任何真相,不管是他们家族可悲的命运,还是他的父亲残忍的复仇。但是同时,他也建议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早点逃离这个宅子。


    这诅咒,就让其他人来背负吧。


    ——可是德斯蒙特的父亲没有这么做。


    “不管我走不走,我最后都会早早丧命,不是吗?”他对自己名义上的管家、实际意义的父亲说,“虽然我和其他‘亲人’不熟,但他们显然不可能在我死之前认命,叫别人来顶替这个位置。你知道的,他们都是些懦夫。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要这个房子?我喜欢这里!”


    鲍德温先生拥有着和他生父截然不同的性格,他一点也不打算打理家中的巨额财产,将那些股票公司都套了现。


    一半划给了迪恩,一半留给自己挥霍。


    他决心要把短暂的四十年活得精彩、活得出众。


    因此,他大肆地挥霍财富,买下一切他感兴趣的东西,把玩过后,又把珍宝当做垃圾一样丢掉。


    他在世界各地旅游冒险,只是定期回鲍德温宅里住几天。在这些旅程当中,他学会了不少人生哲理,也知道了该如何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甚至有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


    但他从来不谈恋爱,他不习惯这样亲密的、黏糊的联系,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不愿意接受。这让很多对他有感觉的人都愤愤离开了。


    鲍德温先生一直以为,他会这样孤单地面临死亡,然后在地狱里看着剩下的远亲们一个个下来陪他。


    ——他的自信终结于一个普通的日子。在那一天,他遇上了德斯蒙特的母亲,一个漂亮的、冷漠的女巫。


    是的,女巫。


    鲍德温先生明面上对诅咒嗤之以鼻,仿佛不畏惧将来的命运,但心底里,还是不由得对这些不科学的知识上了心。


    所以他买下了不少据说货真价实的古籍,在暗地里自行研究,考虑是不是该和恶魔做交易;又出没于几个神秘力量的场所,试图探听新的转机。


    就是在一个巫祝主管的酒吧里,他遇见了此生的挚爱。


    当他和迪恩通话的时候,语气里的在意和痴迷简直掩饰不了,比情窦初开的初中生还要傻。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女巫过人的聪慧和迷人的性格,甚至只是她手里的一片叶子,他都能聊上半宿,势必要迪恩应和说,他和她是天生一对,才肯意犹未尽地罢休。


    迪恩:“……”


    迪恩虽然有点——其实不止一点——烦,但又担心他是被女巫的咒语迷了心智,才会做出这样异常的举动,所以悄悄跑到他们两个的所在地,查探了一个究竟。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幸运的是,这惊喜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女巫本来看不上这个花枝招展、但一脸短命相的家伙。可是见面次数多了,在鲍德温先生热情同时窘迫的追求之下,居然真的觉得对方有点可爱起来。


    她都怀疑自己是着了他的道,也许是被下咒了也说不定……这样一个傻子,谁会喜欢啊?


    借着花束的遮挡,女巫掩盖了自己涨红的脸颊。


    后来,她抱着尝试的心态和鲍德温先生试交往了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


    在求婚之前,鲍德温先生就坦白了他悲惨的家世和注定活不过四十的命运。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博取同情的意思,只是认真地想让爱人知道真相。


    女巫沉默了半天,说要考虑一个晚上。


    听了这话,鲍德温先生的心就凉了半截——考虑考虑,难道是婉拒的前奏吗?


    他答应了,看起来很洒脱,一点也为情所困的样子,但结结巴巴的语气和拧成麻花的手指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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