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馥玉得知了同李家婚事的来龙去脉后大为光火。
皇帝陛下却相当不以为然:“诶,婚者,昏也,合两姓之好,为的是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不过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两家都在比着自己的所有,挑来选去,在够得着的范围里择取最好、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罢了。
李氏确实在挑拣,可为父也在挑拣,李诫是眼前条件最优,最适合你的一个。若此时有比李诫更好的人选,为父必然也会弃了李氏,而为你另择他人。
馥玉啊,其实这世间的婚事都只是利益的权衡交换而已,而所谓的‘天作之合’,不过是找到了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那个罢了,这一点你还要看开。”
就像皇帝陛下不许婉昭仪随便申饬刘馥玉,婉昭仪便不敢不遵一样,皇帝现在要刘馥玉看开,刘馥玉便不能说她不同意这桩婚事。
皇帝在女儿面前再亲和,也是金口玉言的九五至尊,父权之上更有皇权,他已经就此事做了决断,又怎容刘馥玉这样的闺阁女儿违逆?
于是刘馥玉只能微垂了头,恭谨地道:“但凭父皇做主。”
“唔,”皇帝便满意地点头“今夜为父在太液池设了小宴,多请诸臣子家的未婚儿郎,席间你可仔细看看那李诫,是否人中翘楚。”
看有什么用呢?难道看出哪儿有不妥,您还会换人不成?
刘馥玉不由微晒,垂首敛眸,在皇帝摆手时恭谨地退了出去。
中午才参加完一场大宴,晚上还有一场只请了少数重臣的小宴在等着,便是精力充沛如皇帝陛下都觉有些疲惫,于是便往榻上躺了,想要抓紧时间歇上一会儿。
做了二十年的宫妃,婉昭仪别的能耐没有,讨好皇帝陛下的本领却已臻化境。
刚才皇帝跟女儿说正事,显然不容人打搅,她便如同个花瓶摆设一般,端坐着一声不吭,此刻皇帝陛下刚歪在榻上躺好,她立即如一滩春水一样淌进了他怀里。
柔弱无骨的美人软乎乎地倚在身上,一双柔荑轻轻摩挲着胸膛,美人身上的幽香一缕一缕地飘进鼻孔,是个男人都得飘飘欲仙。
皇帝陛下显然很吃这一套,哪怕觉得疲累,还是伸出胳膊把美人揽在了怀里,抚过她后背起伏柔美的曲线,在那丰腴柔嫩之处缓缓揉捏。
皇帝陛下的举动令婉昭仪心下大定,她轻轻抽泣两声,把一张色如春花的小脸贴在皇帝胸膛上,含着万般的委屈开了口:“陛下,婉儿心里苦,您都不知道今日六郎那孽障做了什么,他竟然对妾动手,真真是,妾都要被他吓坏了…………”
婉昭仪嘤嘤啼泣,梨花带雨好一通哭诉,把皇帝陛下的心都哭软了。
婉儿便是有再多不是,也是那逆子的生身母亲,训蒙文有言: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谏不入,悦复谏。
这是三岁蒙童都知晓的道理,纵使她行为不妥,身为人子,也该温声细语好言相劝,如何能对着生身之母挥马鞭?
今日他阿娘行事叫他不满,他能对着阿娘挥马鞭,改日自己这个阿耶若叫他不满,他是不是要对着自己挥刀子?
这逆子年逾十七,行事却如此狂诞,实在有失体统!
皇帝陛下越联想越生气,腾一下翻身坐起,叫了自己的贴身內侍赵吉祥进来:“传朕口谕:六皇子振,不敬母上,行事放诞,着禁足…………”
皇帝正准备狠狠地罚一下刘振,突然想到禁了他的足,他便不能参加今夜的小宴了。
想到宴会便想到八公主的亲事是怎么来的,又想到跟刘振无缘的李道贽之女,继而想到婉昭仪在麟德殿挥出去的那一巴掌,再想到刘振那惊艳众人的蹈舞,最后想到他这个儿子是个十七岁的“婢生子”,一忽儿他又心软了。
“算了,”皇帝陛下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叫他把训蒙文抄上三百遍交给朕。”
婉昭仪的告状之举屡遭波折,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委屈倾诉给了皇帝,最终陛下却连一句训斥的口谕都没有赏给那逆子听。
那逆子对自己动了手都被轻轻放过,以后他岂不是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为什么人家的孩儿都能对做阿娘的言听计从,偏轮到自己时,想要指使那两个孽障做点小事都费劲呢?
婉昭仪越想越气,气得她把肉嘟嘟丰润润的嘴一直噘到了晚宴开始。
绝大部分的官员并外命妇们参加完午宴便出宫回家去了,低品且不受宠的妃嫔也被送回了大内,能参加晚宴的人数大幅减少,皇帝便把宴会地点设在了太液池的蓬莱岛上。
不同于麟德殿午宴的喧嚣热闹,蓬莱岛的晚宴是轻松又随意的。
岛上星火点点,处处都弥漫着酒香,御膳房安排了厨子在岛上一角架起篝火灸烤鹿肉,教坊司则安排了一班伶人在太液池上泛舟奏乐,几个伎人在舟头且歌且舞。
天上月并湖中影,在天水一色的太液池中随着小舟轻轻摇荡,碎成了一片粼粼的波光。
那波光映着岛上的点点灯火,彷如星河落下了凡间,轻轻俏俏地便拱出了一派富贵绮丽的人间盛景。
刘振静静地看着远处一群华衣彩服的年轻男女在灯火月色下嬉笑玩闹,他自己却并不上前,只独自踞坐在一株花树下,就着一片水色星光自斟自饮。
今晚宴会的主角显然不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殿下,换成了重臣贵戚家的儿郎贵女们。
他们吟诗作赋,投壶射箭,愉悦着自己,也愉悦着太液亭里的长者们。
这群快活地游戏着的年轻人明显男多女少,包括八公主在内的几位皇室公主,便是主角中的主角。
几位公主一忽儿被皇帝叫去太液亭里答对几句,得些菜肴果品的赏赐,一忽儿被皇后叫去身边,得上几句漫声细语地嘱咐。
皇帝对女儿们一向优容,轻易绝不肯出言贬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公主们是一群受尽宠爱的天之娇女。
刘振望着几个快快活活谈笑游戏的皇妹,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真好啊,她们是那么幸福,那么快活!
得皇帝偏爱也就罢了,最幸运的是,公主们在成婚后竟然能选择是否跟随夫君去外地赴任。比起一辈子都不能出京的皇子,她们实在是太幸福了。
京城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刘振望着天上的明月,向往地眯起了眼睛。
那一定是山长水也远,天高地又阔吧!好想去看看啊!
我为什么不是个女儿家呢?刘振垂下头,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如果自己是个女儿家该多好,女性在这个父权的社会里自来不得重视,没有人会拥立一位女性做君王,自然也不会有哪个皇帝忌惮公主起兵作乱。
父皇素来疼爱女儿,自己便可任性些,求他给自己配个性情温和的小官,如此便能随他出京外放,从此飞鸟在林,游鱼在渊,那该是多么的舒心顺畅。
为什么自己偏偏生在这皇家,又偏偏是个男儿身呢?
刘振对月长叹,无边的寂寥在他身周萦绕,如此良辰美景都不能赋一丝快活予他,这人生,真是无趣!
宴席结束,保成把微醺的刘振搀回了少阳院,刘振心中郁气难消,想起今日种种,腔子里又陡然升起一股戾气,他踉跄着跌坐在地席上,对保成道:“拿酒来。”
保成想劝主子不要再饮了,又想起今儿这一出接一出的破事儿,想到他把软枕都打湿了的眼泪,怕自家殿下若是不喝上两杯松泛松泛,定是连觉都睡不着,于是也不再多言,给他备了两个小菜,上了一壶酒。
刘振心里烦闷,越发不想有人在跟前碍眼,他把保成同小內侍们都撵去睡觉,自己在窗下对月独斟。
借酒消愁愁更愁,刘振把一壶酒喝完却还是了无睡意,只觉心间愈发烦闷,于是拍桌喝喊:“来人!来人!再与我取酒来。”
应声而来的不是保成,却是一个宫娥。
刘振素来不喜宫娥近身,保成便把分给大吉殿的宫娥留下几个伺候针线,余下的全都远远地安排到了东内廷的少阳院里。
若是往常,刘振便会直接叫她放下东西出去,可今夜或许是酒多了,也或许是心底的郁戾之气多了,宫娥那茜红色的裙子在他眼前蹁跹,不知怎地,他心头却是微微一动,不由得便多看了几眼。
宫娥敏锐地感受到了刘振的视线,心中一惊复一喜,端着托盘送酒,不曲膝,却弯下了腰,把白嫩的半个脯子正对上踞坐于地席上的刘振的脸。
这是远离大内的离宫别院,六皇子素来在大吉殿内深居简出,极少来东内廷的少阳院。
她们这些宫娥一年到头连主子的面都难得见上一回,素日里只枯坐着虚耗光阴,她若不搏这一下,便是一辈子老死在这离宫别院做个白头宫女的命。
便是今夜过去六皇子权当无事发生,不给她名分也不安置她,就凭他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她也愿意承欢。
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她一定要抓住了。
宫娥下定决心,把脯子挺得更高了,刘振的视线匆匆在她身上扫过,她略略垂首,不胜娇羞地轻唤一声“殿下”,径直扑倒在了他腿上。
果然如她所愿,刘振把持不住了,他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宫娥抬起头,用含羞带怯的眼神鼓励他,于是刘振的手便从她肩膀上虚虚拂过,捉住了她淡绿色纱衫的袖口。
喉结轻轻滑动了两下,刘振哑声对她道:“脱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